小二这么一说,他心中预感灵验,未作迟疑折回房中将画好的几道符收入袖中,转身时看见淳和呆呆蒙蒙地坐在床上,不吵不闹,一副完全没缓过神的模样,不禁一笑:“我出去查看一趟,不多时就回来,你继续睡吧。”

淳和哦了声,目送他走出几步,忽然啊地一声叫停顾云的步伐,指头轻轻勾住他的袖子:“顾云,你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万一那黄皮子来找我,怎么办!”

小二嘴快:“那夫人和我们一道去便是了。”

淳和犹豫:“可我困…”

“…”小二眼睛都瞪圆了,妖怪都找上门来了,你还困得成不!

想到这只狐狸的废柴程度,顾云略一沉吟,道:“这样,我把十五留给你守门。他修习道术虽时间不长,但护住你应该不是问题。”

“也成。”淳和点点头,打了个张口安心地倒了下去:“有他在,要是有个万一,也能先把推给对方填个肚子啥的。”

才从房中拐过来的十五听到她的话哭了,把我当炮灰能别说出来么。

留个十五下来,顾云到底没放下心,在淳和门外又布下一道灵罩,确保无虞后方随小二匆匆赶去郎员外府上。

小二提着灯笼在前自言自语:“我刚刚有提到郎员外府上闹的是黄皮子吗,她是怎么知道的?”

顾云的眼微微眯了起来。

黄皮子,学名黄鼬,俗名黄鼠狼。细长身子绿豆眼,乍一看还有点小萌。

郎员外家里的这只黄皮子可一点都不萌,打半年前郎员外罢官在这开明镇落户安宅没两日,府上二小姐就在后花园瞧见了只黄蒙蒙的身影一蹿而过,此后府上就再没安生过。

’ 先是那二小姐受了惊,发了癫症日日胡言乱语,发展到后来见人就咬,郎员外不得已命人把她五花大绑捆在柴房。到了夜里,郎员外搂着小妾睡得正香,忽然脸上凉飕飕的,眼一睁,瞧见个黑影笔直地站在帐子外,顿时三魂吓走了两魂。喊了人亮了灯,才发现是被捆住的二小姐,人死了有两时辰了,尸体都凉了,也不知怎么能在他帐子外踮着脚站住的。

郎员外一夜老了老几岁,和尚道士神婆请了个遍,折腾了两三通,后来宅子里再没出过事,众人只当作祟的精怪被除去了。直到顾云在开明镇落脚的今夜,敲梆子的更夫从他府门前的老槐树走过,脸上忽然落一滴凉水,摸一把,黏黏腻腻的还有点腥。

更夫慢慢抬起头,就见着老槐树顶上挂了圆咕噜的玩意。他举起灯笼一细瞅,一声惨叫,惊起四邻八里,这才有了请顾云来的这一出。

死的人是郎员外不满周岁的小儿子,还没学会走路,尸首分离,小小的身子挂在树梢另一端,惨状不可言喻。郎员外头发花白,抱着小儿子的尸体瘫坐在地上嚎哭不已,他统共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还是老来得子,这不是让他断子绝孙么?

郎府门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摇摆的灯笼下每张脸孔上都布满了不安和恐惧,镇子上有这么一只穷凶极恶的妖怪,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轮到了自己家里。

里正是镇子上的主事人,带着几个衙役蹲在老槐树下愁眉不展。要是个人犯事他还能捉回去,这是妖怪闹事,别说他个小小里正,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没辙啊。

“大人,来了来了!”小二擦着汗领着顾云挤进人堆里:“这就是齐老儿说的活神仙!”

得,妖怪还得神仙治,管他是真是假,死马当活马医吧。一看顾云大袖翩然,眉宇间清气凛正,确实一身道骨仙风,里正一磕烟斗,老脸挤出两分苦笑:“道长,请您快瞧瞧,一定要把这祸害给除了,否则这日子没法过啊!”

顾云一眼见到郎员外怀中的尸体,紧皱着眉,低低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郎员外受了连着两番的刺激扑倒在顾云脚下拽着他衣角,头猛撞在地上:“道长一定要抓住那只畜生!”他磕得满脸都是血,声音破成铜锣:“在下一生从行过恶事,却遭此横祸,不管用什么法子,哪怕倾家荡产也请道长把那只畜生碎尸万段!”

顾云不言不语,抬头将郎府外围堪堪扫了一遍,蹙眉道:“为何在此地建宅?”

郎员外甚至已然不清回不上话,郎府的管家怯怯站出一步,他虽不知顾云问此话的用意,但也如实相告:“老爷来此定居前曾请过一个高道看过风水,那个高道说这里位西南,飞临一白贪狼星。又夹左右两山,呈玉兔对金鸡之势,福荫后代。是处安宅立命的贵地。因而便在此处建了宅院。”

“死人的好风水,又不是活人的好风水。”顾云淡淡道:“修道之人不行有道之事,算什么出家人,那个道士叫什么名字?”

此言一出,郎府众人的脚跟站不稳了,管家擦着冷汗道:“那、那名高道,不不,道士叫夏少臣。”

镇子另一端,临福客栈内,十五抱着桃木剑靠在门上冲瞌睡。冷不丁,他耳朵里钻进个轻轻飘飘的声音,细若蚊音:“十五,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咯吱,咯吱响的…”

十五背上鸡皮疙瘩起了一片,桃木剑出鞘:“哪个妖魔鬼怪!”抬目四看,走廊,梯口,皆无人影。楼外蹿出一声孤零零的猫叫,而后安静如初。

“我日!你声音这么大是想把妖怪招来么!”细细脆脆的声音暴躁起来。

这么标志性的用词终于让十五认出来是谁的话了,身后门扉依然紧阖,可见她用的是传音入密之法。十五无语地收起剑:“你不就是妖怪么?”

淳和像是被他这句话堵到了,好半天没吱声。十五以为她又睡着了,朝着门翻了个白眼,揉揉眼依样又坐回原地。有楼主的灵障在,别说一个妖怪,来十个都挡得住哇…腹诽着时他脖子后蹿进一股凉气,和灌了一桶冰水进去似的,一条冰冷的舌头舔着他颈子后的皮肤:“好香,好甜啊…”

十五毛骨悚然,手脚麻得动不了,因为那条舌头外还有两个尖尖的牙齿抵着他的动脉,再进分毫就要咬进去了…

“是先吃你好呢,还是先吃门后面的那个呢。”嘶哑得近乎不成调的声音贴着十五的脖子缓缓移动:“门里的味道更好啊,那可是千年不遇的血肉,心,肝还有内丹…”

“你爷爷的!老子都和你说有妖怪了!”

一道气劲冲开木门,滋地一声轻响,一抹淡淡焦味。十五眼一花,门已在他面前吧嗒关上。十五咽了咽发干的嘴巴,手脚这时候才有些知觉:“刚刚,刚刚那是黄皮子?”为什么之前他一点妖气都感觉不到。

房里点了五六支蜡烛,敞亮如昼,淳和裹着被子像只熊一样缩在塌上,大多数的光线来源于她捧着的夜明珠:“黄皮子?黄皮子在它跟前算个鸟!”她揉揉鼻尖:“刚山多鬼,山林异气所生,为人害者。上古时期,蚩尤帝曾派遣这货刺杀黄帝,黄帝差点死在这货手里。为啥呢,因为这货是影子啊!捉不到打不到,无所不在。”她轻轻一笑:“把老子当黄帝看,真看得起我。”

她这一笑,十五心里怪怪的,与之前的狐狸似是判若两人…

“十五!一会开打你先上,我去找顾云回来救你!”淳和轻快地无耻道:“你要努力在我们回来前不被吃掉哟!”

算了,刚刚那一定是错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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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贰】

客栈内外没个响动,十五遇事少,被吓了一遭,条条神经紧绷不敢松懈,时刻警惕着影魅潜入。

气氛太过紧张,十五的呼吸有些困难,开口打破这窒息的寂静:“你可感觉到那妖怪的气息?”淳和方才的表现稍微刷新了一点她的使用价值,十五心想,妖与妖之间的感应应该比普通人强上一些。

回应给他的是不疾不徐的鼾声,十五心塞得无以复加…

他就不该对这花瓶抱有期望!

突然,锁着的两片木门剧烈震颤,仿若门外有什么要破门而入。两指蘸蘸朱砂,十五飞速在桃木剑上画下一道曲折符咒,经声念起时剑尖闪过一点寒光,锋芒大盛。

“二货,在这边!”

淳和话音才起,光线一闪,五根蜡烛被影魅灭了三根,房中顿时陷入片灰蒙蒙的黯淡之中。晃动不停的门扉刹那恢复原样,十五身子还没转过来,脚踝刺骨一痛,挥剑斩去,剑锋过处空空落落。

影魅是无形之物,千百年来修成正果者屈指可数,有成者上天入地不在话下。饶是顾云在场对付起来也有两分吃力,更何况正职打杂兼职才是捉妖的十五呢。他下盘功夫不错,蹒跚两步,血染红了鞋袜,也不见倒下:“它在何处!”

“你问得好像老子知道似的!”龟缩在角落里的淳和回答得颇无辜。

“…”

房内光影交织,朦朦胧胧不甚分明,诡谲之气弥漫在各个角落。淳和似是有些怕,挪着屁股蹭到十五身后,挨在他背上,小声道:“十五…”

感受到那具身躯的柔软,十五背嗖地挺直,与她离得远些,脸蛋红红地结巴道:“你,你不要怕!楼主交代我保护你,我就一定会护你周全!”

“十五啊,你在和谁说话呢?”淳和疑惑地询问响起在两尺开外。

十五魂飞魄散,那趴在他背上的是谁?!

郎家宅邸,传说中的黄皮子未被捉到,人们安不下心睡觉,聚拢的人越来越多。里正一头忙着照顾郎家人,一头安抚群众情绪,两头忙得焦头烂额,不堪其扰,最后经不住乡亲的盘问,寻到顾云相问:“道长,您可看出些什么来了?”

短短的时间内,顾云已将郎家主宅大致走了一圈,最后他在一处水井前站定,准确来说,那是一口枯井。青石筑成的井口因长年累月的使用被绳索磨出一道一道光滑可鉴的长沟。

月光落在井中,仿佛落入了个无底深涧,不见反光。

顾云指腹反复摩挲着井口上的一道沟痕,没有回答里正的话。

里正很忧愁,先前那个叫夏少臣的道士是个不靠谱的神棍,现在这个开始看起来靠谱,但一句话不说让他心里实在没个谱,硬着头皮再问:“道长,这口枯井可是有什么异端?“

“这不是枯井。”顾云摘了一片龟背竹,并指在竹叶上横划了个一字,墨绿的竹叶泛起莹莹白光。顾云将其抛入井中,龟背竹悠悠打着转落向深处,叶尾勾着一条银线连着顾云的指尖。

里正的眼睛在顾云划一时便瞪得老大,龟背竹越落越深,他禁不住弓着腰把脑袋往黑黝黝的井里伸去,待他凭着竹叶一点幽光看清井底情状,瞳孔倏地放大,一张脸没了人色。

“小心。”顾云右手一提,将其格开一尺。

一片阴风扫过,里正只觉面上火辣辣的疼,一股阴寒之气争先恐后地往肺腑里钻,浑身上下如同泡在冰水里。忽然,眉心注入一道热流,左右两肩暖意融融,仿佛有两团火焰熊熊燃烧。

好一会,他缓过劲来望向顾云,脸上才恢复的一点血气又没了:“这,这就是那只作孽的黄皮子?!”

顾云手里倒提着一只精瘦的小黄兽,尖牙利嘴里咬着那片龟背竹,任它如何扭摆着身子也无法挣脱:“那个道士说的有一半没错,此处既有金鸡对玉兔之势,又占龙首偏下之位,是处风水宝穴,却是个阴宅的风水宝穴。此井是龙垂涎,地气凝聚,因而养出它。此怪并非黄皮子,而是一只护穴精怪。”

“道长的意思是郎家人不是它所害了?”里正虽吓得不清,但也听得出顾云的语气:“可那郎家二小姐明明是在看到它后才惨死的呀。”

“这只精怪已粗通两分灵性,又是龙穴养出,不会害人。以我的猜测,它现身郎府应该是想警示府中人。”顾云环视郎府那一片蛰伏在夜色下的雕廊画栋:“只是以它的修为不足以抵抗行凶之人。”

行凶人手段高明且狡猾多段,行凶之后刻意抹去施法后的痕迹,若是其他道宗中人或许真就被蒙骗了过去。然来的是顾云,纵然施法之人再想隐藏,仍被他捕捉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郎府中有一缕似曾相识的邪气,与重阳观炼妖阵被破时他所感知的相差不离。

欺骗郎员外把阴宅当福地的道士,逃出炼妖阵下落不明的凶兽梼杌,他两之间有何关联呢?夏少臣,夏少臣,这个名字似在何处听过…

顾云兀自沉思,蓦然他灵识一动,脸色陡变:“不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影魅脱胎于人影,从原身而言,是最近人的妖怪。”十五生死攸关之际,不知躲哪里的淳和反而兴致勃勃地给他进行科普:“诸生皆有相,色相、声相、香相、味相、触相、生住坏相、男相、女相,唯影魅无相。是以它能模仿出无数声音容貌,不过你安心啦,它修为有限,变化有限。不信你回头看看,它变得一定没有老子好看哒!”

“…”回你个头啊回,十五悲愤道:“不是说好我抗怪你去找楼主救命的!”

淳和默了三秒,颇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光顾着和你扯淡,忘…记了。”

扒在十五背后的影魅朝着他耳根吹了口凉气,声音变成了顾云徐徐低音:“想找顾云?省省吧,等他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赶过来,你们早就成了我的盘中餐~腹中肉~”

十五心凉了个透彻,淳和还在不知死活地呛声道:“你吃就吃呗,能别用顾云的声音使这么邪魅狂狷的语气嘛,老子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十五壮烈地闭上眼,这货的神经永远不和正常人在一条线上!

影魅被她呛得火起:“既然你求死,那我就成全你!若不是主人交代留着你的狗命,我一定先宰了你!”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不是狗,哪来的狗命!”淳和亦大怒。

“…”

“有种把他叫出来,老子日翻他!”淳和撸袖子挑衅。

影魅被她气得一撒手丢开十五,翻身直向淳和扑去:“不许对主人不敬!”

铺天盖地的黑影笼在头上时,淳和感慨了一句:“智商低真要命。”

滋,十五耳边又响起了刚才在门外时的那一声轻响,随之眼前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所有的光亮湮灭殆尽。

“狐、狐狸你还活着么…”十五壮着胆子问了声。

“臭道士!你抢老子东西!”黑暗中淳和炸起一声高喝:“把影魅的内丹还给我!!!!”

“影魅是我杀的,内丹也是我先拿到手的,怎么算你的呢?”跟着响起的是个年轻男子的话语,语中含笑:“你若想要也不是不可,贫道乃太虚观夏少臣,你跟了我,我就给你。”

灭了的蜡烛接二连三地重新了亮了起来,方才无所不在的影魅已经没了踪迹。淳和完好无损地蹲在床角瞪着房中多出来的蓝袍道士,愤愤指出:“你个不要脸的!躲在外头看了这么久的好戏,等老子费了好大劲动手了你才了结它!我日你大爷!”

“我大爷?我大爷已经升天了,你想一起去?”年轻道士对答如流,装模作样地叹气道:“唉,我本想等那影魅吃那不中用的家伙时,趁它不备收了它。没想到你居然引了它过去,这才不得不动手。”

我也日你大爷…被贴上不中用标签的十五在心里骂了一句。

年轻道士握着影魅光泽闪亮的内丹在淳和面前一晃:“怎么样,我把它给你,你做我的灵兽。你是九尾狐,修火最佳,我修得也是纯阳之道。”他话语暧昧:“你我搭档,不出百年即可登仙途大道。”

淳和管不住的眼珠子随内丹晃了一晃,半晌没吱声。

十五一看势头不对,登时着急了:“哪来的野道士,敢拐骗我家楼主的灵兽!你没看到她已经有主了么!”这只没节操的狐狸也是,别人拿个发光的珠子就要倒头叛变!“你莫忘了,你可已经认楼主为主了!”

淳和没搭理十五,一丝不苟地问他道:

“你的屋子是碧玺为墙,金石为砖的么?

我的房间是金玉为床,明珠为灯的么?

我不高兴时你能随随随便送块田黄哄我开心么?”

“做妖怪不要那么肤浅好不好嘛…”夏少臣嘴角抽筋。

“没房没坐骑没亮闪闪的宝物还想让人家做你的灵兽”淳和大为不屑,哧地一声道:“幼稚!”

“…”

疾行赶来的顾云在门外心情复杂,原来她死心塌地跟着他,只是因为他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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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叁】

夏少臣费了诸多功夫才追踪到淳和的踪迹,哪肯轻易罢休:“顾云那个老家伙古板又没趣,跟着他多没意思。你想要亮闪闪的宝贝,我替你寻来就是,好不好?”

所谓对症下药,最后一句话让淳和没声了,是个人都看出她动摇了。

十五急得一头汗啊:“楼主他人是闷了些,也不太会讨女孩子欢心,但谁都看得出来对你是真心实意好的!”

“真心实意?”夏少臣嘴角挂起一抹似玩味又似嘲讽的浅笑:“十来年前道宗与巫教在白柳山一役中,你们的顾楼主似受了不轻的伤,正因如此他卸下重任来到如意楼。”他微微低首,挑起淳和凝如脂玉的面容:“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能食人,食者不蛊。这么美丽强大的妖兽,她的血肉还是可以祛邪疗伤的圣物,谁不想要呢?”

“你胡说!楼主才不是那样的人!”听他这么诋毁顾云,十五气得话都在发抖:“你你别信他!这个妖道为了勾你走才说这些混账话,我看他才是对你图谋不轨!”

淳和怔怔注视着夏少臣的眼睛,那双眼睛含着笑,笑里却是不得不让人相信的笃定。他眼睛里的东西似让淳和感到危险与不安,她慢慢低下头握住怀中的田黄狐狸不说话。

夏少臣又是一笑:“信不信,你亲自问问门外人不就知道了。顾楼主,你从洞虚手里使了手段骗到这只小狐狸,她不明不白地跟着你,总不能再不明不白地做了你的补品不是?”

“生意之本重在信誉,顾某人从不行欺瞒之事,何来欺骗之说。”顾云缓步走入,神态从容无波。他看也没看夏少臣,径直走到淳和面前将她从头到脚大致看了一遍,没看到有明显伤痕时松了一口气,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受伤了么?”

淳和低头揪着衣角,不理他,萎靡不振。

夏少臣嘴角勾深。

顾云蹲下来,取出一块鲜明光亮的鱼形玛瑙:“说句话好不好?”

这么赤/裸裸的贿赂!夏少臣发现自己也许…低估了对手的耻度下限。

玛瑙在玉石中并非绝顶贵重之物,只是其中有种较为罕见的水胆玛瑙,而水胆玛瑙中又以血胆玛瑙为极品。顾云这块便是,巴掌大小的一块抵得上一座山水园林,再看它雕工精致,鱼目活灵活现,腹中水波涟涟,价值自然又是翻了一倍。

这只狐狸对宝物的嗅觉异常灵敏,顾云一拿出玛瑙来,她双肩轻轻一颤。顾云没宽下心,她却仍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

顾云了然地从百宝囊里又拿出一块尚未雕琢的玉髓:“我本想留着它再雕只小狐狸,给你凑成一对的,现在…”

“现在就给老子吧!”淳和眉开眼笑一把抓过玛瑙和玉髓,不见一丝低迷之色,趴在顾云膝头把玩着它们:“顾云你不早点来,老子差点就被影魅吃掉了啦!”

十五对顾云肃然起敬,谁说楼主不会哄女孩子的!只不过他哄的方式比较…简单粗暴但很有效啊!

夏少臣头沉得扶不起,他不仅低估了顾云的下限,也高估了那只狐狸的节操…

明知她在卖萌,顾云揉揉她睡得乱蓬蓬的脑袋道:“是我不好,没注意到这是它的声东击西。”

淳和对着高举玛瑙鱼观赏,漫不经心地问:“它是什么玩意?”

“梼杌。”

“哦,那只死狗啊。没关系,它打不过老子的!咱们不怕它!”

顾云在听到那个“咱们”时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那个,打断一下。”夏少臣看不下去这幕“主仆情深”了,提醒淳和:“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对了!”淳和支起身子:“顾云,他说吃了老子的肉可以疗伤是不是?!

顾云沉默须臾,轻轻地嗯了一声。

“太好了!”淳和欢快道:“以后老子再也不怕历劫遭雷劈了!劈过之后啃自己一口就好啦!”收了顾云这么多好东西,她自感也要知恩图报一下:“顾云你要真受了伤,我可以卖你一小块。”她扳着手指头算了下,依依不舍道:“给你打个半折好了。”

“…”夏少臣终于明白过来,指望这只狐狸的智商勾走她从一开始就是件非常错误的事。

解决了闹别扭的狐狸,顾云敛起笑容,朝向夏少臣:“你为何指鹿为马,将死地当活地指给了郎员外。”

“这风水宝地又不是菜场上的大白菜,到处都有。”夏少臣坐在桌上,右腿往椅背上一搭无所谓道:“整个开明镇就那块风水最好,他想要我就指给他有什么错?只是他做官做得不厚道,亏心事做多了,无福消受那块宝地。”

“生前孽事死后天道自有裁决,郎府两条人命何其无辜!”顾云少有地动了怒,疾言厉色吓得已趴他腿上打盹的淳和不安地呢喃了声。顾云静了静,声音降了两个音阶,:“你这样做与亲手谋害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郎家二小姐和小少爷死得是挺冤,说到底他两也不是死在风水之上,是那只畜生做的孽,可与贫道无关啊。”夏少臣三言两语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他忽地像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笑道:“顾楼主你可知近来道宗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