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梼杌逃出之事,重阳观的阳明真人已派观中弟子去往各地寻找它的踪迹,想必不日就能将它捉拿回去。”

“顾楼主这次消息可就不灵通了。”夏少臣摆出副高深莫测地神态:“现在整个道宗都流传着一个传言,说是从天上仙界遗失了本仙箓到了凡间,只要得到那本仙箓即可得道飞升。”

“荒谬!修登仙道须持之以恒炼天悟道,绝无捷径可走。此时传出这种无稽之谈定是那只梼杌有意令道宗自乱阵脚,无暇顾及它。”顾云淡淡道。

“顾楼主所言在理,但无风不起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夏少臣一拍道袍跳下桌:“顾楼主不信,难保道宗其他人不信,这乱是乱定了。九尾狐便也罢了,这等宝物可不容再落到旁人手中。”他可惜地看了淳和两眼,从窗口一跃而出。

淳和蜷在他腿上睡得正香,顾云索性坐在地上靠着柜子闭目养神,十五留了盏灯早悄悄地走了。

“顾云,你捉我真的是为了吃我疗伤么?”熟睡的淳和唇间飘出似水似醒的一句。

她终是在意的,顾云摩挲着她的鬓发,发丝柔软如雾,良久道:“我说不是,你信不信?”

出乎他意料,淳和没有犹豫地用力点头,往他怀里窝得更深了些:“你说不是,我就信!”

“那就好。”顾云的五指从她顺滑如丝的长发里缓缓梳到底,她身上的魅香似是更浓郁了些:“那就好了。”

次日,顾云带着淳和专程又去了趟郎府。一踏入门,淳和手搭眉骨望着一大片的亭台楼阁,啧啧称奇道:“在龙脉盖宅子,好气魄,也不怕折尽了子孙福气。”

顾云略是稀奇,因为龙脉属仙地,一般妖怪靠近了都会感觉不舒服,可看她的模样却是如沐春风,好不自在。也罢,九尾狐也算有点仙兽血脉,想也不足为奇。

府邸建得华美,内里却已是一片人去楼中之象。郎员外一家连夜打包好了行李,家丁们扛着箱子正一箱箱往车上搬。郎家的主心骨郎员外还烧得昏迷,开明镇的里正便来搭把手,指挥着众人搬家。一回头见了顾云等人,快步走来抱拳一礼:“道长。”

顾云来是为了封住那口龙垂涎,以防那梼杌利用龙脉再生事端。

连着两桩惨案,让里正心惊胆战地睡不上一个好觉,待顾云法事行完他挽留道:“我等凡夫俗子实在不是妖物的对手,若是那妖物再来作恶怎么办?道长慈心,再留段时日吧。”

顾云抿唇不语,他虽封了龙垂涎,但确实也没捉住作恶的妖物。

淳和一看顾云有心思留下来立刻着急了,绛州山里的宝物还等着她去发掘呢!她委婉地提醒顾云道:“楼主,多在这留一天,那梼杌就多一天机会恢复元气,指不定哪日就出来吃人了。”

里正也急了:“道长…”

淳和杏眼一瞪:“你个老头好生自私,只知道你这开明镇人命精贵,别处的人命就不精贵了!我家楼主很忙哒,不要耽误他除魔卫道!”

“不得无礼。”顾云摇头,却是推脱了里正,狐狸说得蛮横但不是没有道理,早日找到梼杌才能早日除掉这个隐患。

淳和如愿以偿,唇边挂着小调晃向马车,她腰肢如柳,步步翩跹如蝶,一路引人纷纷侧目。

“楼主…”十五搔了搔脑袋,望着淳和的背影:“梼杌费这么大周折,为啥要派影魅杀狐…淳和啊,收它的是重阳观的师祖”

顾云跟过去的步子微微一顿,淡淡道:“应是想利用她疗伤吧。”

“哦对!”十五恍然大悟:“她就是移动血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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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我们顾楼主不会哄姑娘的!看!这么简单粗暴又美味的法子,夏少臣那个穷道士比得了么!

【拾肆】

开明镇一事后,顾云为免招摇,换了身俗世富家子弟的装束,十五则扮作书童,而淳和呢…

十五理所当然道:“丫鬟呗!”

“凭毛老子是丫鬟!”淳和十万个不愿意,双手叉腰质问他道:“你见过老子这么白净、富态的丫鬟吗!”

“…”十五讷讷之处:“那个,富态,是形容胖来着的。”

“我不管我不管,”淳和嘴撅得老高:“顾云~我不要做丫鬟嘛!深山老林里做你的灵兽,出来还要做你的丫鬟,一辈子抬不起头的命啊!”

顾云温温和和地与她解释:“凡间礼法,男女大防,不比楼中。你做丫鬟跟在我身边,行事最为方便。”

“我了个大擦,不修行的比出家的还穷讲究!”淳和想当然道:“那你是少爷,我做你夫人不就可以了么?”

“不可以!”顾云拒绝得很干脆,耳翼可疑地泛起一点红。

这段小纷争以一串月长石链子而告终,月长石不是什么名贵宝石,但顾云的这串月长石粒粒饱满似点点月光凝淬而成。淳和一见便欢喜得忘记了丫鬟这个称呼,兀自往手腕上扣链子。

珠链晶莹细腻,套在她腕上如一环盈盈月色浅绕,顾云心念一动,不觉覆掌而上,握住那只纤纤细掌。低头左右看链子的淳和一愣,紧张地想拔出自己的手:“顾云,给了老子就不带耍赖拿回去的啊!”

顾云仿若如梦初醒亦是一怔,随即他垂下眼睑,语调淡然:“我瞧瞧你起的疹子可好了?”

一听不是抢她的月长石,淳和心放回了肚子里,大方地伸长胳膊努努嘴:“喏,快好了吧。”

她说得快好了,在顾云看来却不是那么好。客栈的床铺还没如意楼里原先她房里的一半好,娇嫩的肌/肤被她挠得一片红红点点:“挠成这样为何不和我说?”

“和你说我就不痒啦,没关系的。”淳和满不在乎道:“等惊蛰一过就好了。”

顾云没她的在乎,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个小盒,指头蘸了蘸膏药点在她胳膊上,一圈圈地抹开,他低声道:“你的家人没教过你,姑娘家身上留不得疤吗?”

“我没有家人。”淳和歪在他膝头,药膏清清凉凉的很舒服:“我的家人都死光啦。”

“…”顾云抹药的手没了动作,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只狐狸谈到她的身世,青丘九尾人丁不旺众所周知,但灭族一说从何谈起?

“世间万物都逃不过生老病死四字,没什么的,这样才激励我们妖怪勤奋努力地去修行呀。”淳和反倒安慰起了他:“不要摆出这副马上我也要挂了的神情好伐?”

默然不语的顾云啼笑皆非,唇瓣蠕动,终是什么也没说,替她另一只胳膊抹药膏。

拎着珠帘在眼前晃了会,淳和问:“顾云,月长石是有长寿的意思吧。”

“嗯。”

“这个兆头好,我喜欢。”犼兽拉着车飞奔在千里高空之上,撞开的碎云一丝丝飘散在咆哮的风声中,穿梭在凛冽寒风的马车内暖意融融。依偎在顾云腿边的淳和呼吸渐渐轻了起来,她怕冷似的地把身体往顾云身上贴了贴,半梦半醒地从唇间飘出一二呢语:“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啊。”

顾云捧起毯子的手一顿,淳和缩了缩脖子,他弯腰把毯子轻轻盖在了她凉的没有一丝热气的身体上。

武罗江下游东南的绛州一带与北方的雍州气候大不相同,此时雍州尚是朔雪飘飘、北风萧萧,绛州已是柳梢反绿,贵如油的春雨携一城风流,勾成好一副烟雨江南图。

淳和还没入绛州城就连喊着热,顾云以为她怕冷,给她备下的皆是冬日里的衣服,一层厚过一层。观城郊的一二路人,春衫薄裙轻便自如,再看她一身棉衣违和感确实强烈了些。

天水山在绛州城外西南十里地,顾云怕节外生枝本不打算从城中过,但狐狸这一嗓子喊的,原先的打算也就不成了打算。得,先给她买衣裳去。

十五自告奋勇:“楼主,您和她先在这待着,这事交给我就成。小人买回来速速就回。”

顾云正要答应,淳和懒洋洋的声音传出:“你又不知道我的尺寸,买了不合身的回来不是浪费了嘛?”

十五嘁了声,就你这败家主还知道浪不浪费,你说说跟了楼主才多少天就从他那来明抢暗夺地算计去了多少宝贝?唉,幸好我们楼主能干会挣钱,否则哪门哪派养了你这只灵兽,不出三天,掌观就得站门口对弟子们宣布:“告诉大家一个沉痛的消息,我们的宫观因为一只灵兽破产了。”

十五又一想不对啊,他不知道狐狸的尺寸,难道楼主知道?!

几秒后顾云证明,他也是不知道,三人一齐往绛州城中赶去。

如意楼是个商楼,自然也有生意往来的市井之地,但消费群体仅限于道宗中人,所以集市也是冷冷清清,哪比得上四通八达、坐拥水旱四条路的绛州。既然要给狐狸买衣裳,首先去的自然是绸缎庄。她是个娇贵的主,顾云略是扫过一圈即挑了间店面最为精致的。

店主是个眼尖的,一眼就从顾云身上的田黄印判断出这是个贵主,再一眼从顾云看淳和的眼神判断出,这姑娘定是贵主的心头好,遂笑容可掬地围了上去:“姑娘是要买衣裳?您可挑对地方,本店是这绛州城里最好的店铺,巴拉巴拉…”

店主不知道,他叽里呱啦错了对象。

和别的妖怪差不多,淳和对衣裳没太讲究,瞧着顺眼,穿着舒服就好,随手指了套:“就这个吧。”

店主看了鸭屎绿的那一套,眼神飘忽…

“不行。”

发话的是顾云。

一套,两套,三套…

“顾云,不要试了好不好,我累。”淳和捧着又被否决的一套襦裙泪汪汪地看着顾云,在外人面前她还是稍微讲究一下形象没爆粗口。

顾云挑起一套,放在她跟前比划了下:“来,再试试这一套。”

淳和爆发:“你特么这什么怪癖啊!到底是老子买衣裳还是你买衣裳啊!”

顾云神色温柔,不慌不忙道:“乖~试完了带你去买好看的珠花。”

亮晶晶的珠花!淳和的软肋被戳中,精神瞬间一振,颠颠地捧着衣裳又换去了。

十五在旁擦了把冷汗,狐狸啊狐狸你要原谅楼主寂寞了几十年的宅男病啊…

粉嫩嫩的襦裙穿上了身,顾云依约领着淳和去珠宝铺挑珠花。说是挑,在看惯了奇珍异宝的淳和与顾云眼里,也不过是矮子堆里挑将军。顾云追求精致的毛病发挥到了极致,在淳和发髻上比划了十几只长钗短簪后买下了两支芙蓉粉簪,由他亲手簪在淳和发髻上。

通身粉粉嫩嫩的淳和像朵水灵灵的花苞,眉似远岫娇横,双腮似雪含春:“顾云我好看么?”

顾云看着她像看着一件亲手雕琢出的工艺品,轻轻扶了扶她发髻:“好看。”

“是么?可老子怎么感觉老子就像个粉包子一样…”淳和蹙着眉头低头看来看去。

“小师叔!我说嗅到股异香,你闻闻看这味道是不是更重了些,好香啊,就在这!”

“嗯。”

简短的一个应声令顾云眉头一拧,揽过淳和:“走。”

“怎么了?”

“师父!!!”青年男子震惊的声音响起在店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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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伍】

“师父!请留步!请留步!”青年道士急急呼喊,赶在顾云抽身而去前横手拦住店门,顾云停住了步伐他立马收回手,噗咚跪下:“师父!果真是您!”

跟在他身后的小道士从没见过顾云,但听他小师叔口中称呼亦不敢抬头随着跪了下来。他心中好奇得很,因为顾云的衣着并非道家装束,更好奇的是他身边还跟了个云髻峨峨的粉衣少女,而那股浓郁的香气正是从她身上散出…

实在心痒难耐掀了个眼角望去,正与淳和幽幽如水的眼眸对上,淳和朝他做了个鬼脸。小道士又羞又慌地慌忙低下头,心噗咚噗咚直跳,又有些懊恼,枉他修了近十年的道竟这般心浮气躁。

淳和扑哧笑出了声,小道士窘迫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顾云面上波澜不动,借着广袖遮掩,在她手背上不轻不重地一敲算是告诫。淳和弯如新月的眼角垮了下来,笑也有错啊,察觉到她的不高兴,敲她的手指稍一踯躅,改敲为抚在她手背上轻轻划过,算是安抚。淳和哼了一声,宽厚的手掌悬空一瞬,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马上又放了开。淳和仍是那副瘪着嘴的模样,却在顾云松手时出其不意勾住了他的五指。

被扣住的手一僵,不露痕迹地想挣开她,孰料淳和吃定他在徒子徒孙前不敢有大动作,不依不饶地缠着他的手。顾云欲施法摆脱他,又恐底下的两人发觉,只能纵容她扣着自己不放了。

两人十指交扣,分分寸寸贴合在一起,紧贴着的那只小手凉滑如玉,与自己结茧粗粝的掌心截然不同…

他两这番斗法,跪着两个道士自然不知,青年道士只当顾云不愿认他,急得额头满是细汗,朝着顾云磕了个头:“师父!您可是怪弟子这么多年未去探望过您。您不知这些年…”

飘散开的神思一刹收回,顾云望着青年平声缓缓道:“我早非琼云中人,你不必再喊我一声师父,同辈相称便是。”

“不论师父在不在琼云,师父始终是我的师父!”青年昂首看着顾云十年如初的面庞一字一句郑重道。

见他执意如此,且门里门外聚集来的目光渐渐变多,顾云便也不做强求:“随你罢。”

市集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碰巧那唤作紫真的青年道士也往天水山而去,遂几人同行出了城。

“顾云,你有些本事啊,年纪不大居然还收了徒弟。”淳和从顾云那讨了巧正在得意时,瞅着紫真和他的小师侄金华煞是顺眼:“小道士,你们是哪门哪派的呀?”

淳和外表瞅着比紫真还小些,却一口一个小道士,自然惹得他不满。他早年得顾云亲传道术,本事高出金华不止一两个段位,一眼识出满身异香的淳和乃九尾原身,狐狸的名声一向轻薄招人轻视,他修的是正统道术更是瞧不惯淳和娇娇媚媚的模样。碍着顾云他不敢多言,硬邦邦地回道:“贫道乃琼云门下弟子。”

淳和苦思冥想了下,不确定地看向顾云:“琼云…是那座号称仙外仙山的琼云山么?”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道宗十洲三岛、五镇海渎、十八水府,琼云当属第一位。琼云门下弟子在道宗中并非最多,但其御剑、道法两宗若论第二,道宗中无门无派敢攀第一。琼云自立派之日起所斩妖魔不计其数,琼云剑出,妖魔鬼怪无不闻风丧胆。

“背后靠山还挺硬啊。”淳和嘀嘀咕咕。

顾云不欲在过往之事上多做纠缠,天水山近在眼前,他稍作沉吟,问紫真道:“你们可也是为了那本仙箓而来?”从入绛州起,他留心暗作观察,前前后后遇见了道宗中不下四五个门派弟子,想来不是为了天水山中的无名宝物而来,便是为了那本所谓的天界遗失的仙箓而来。

紫真瞬间涨红了脸,连忙辩解道:“仙箓之说宫中是有所闻,但我入师门起师父您便教导我修行一事最忌急功近利,须一步步修筑根基,故而徒儿对那仙箓并无所求。徒儿来绛州一是为了追踪那凶兽梼杌,二来主要是为了寻找师父您。”

“找我作甚?”顾云眉头微挑。

“请师父您回宫中。”紫真说到这底气有些不足,不敢看顾云脸色眼观鼻鼻观心,不等顾云拒绝一口气道尽来意。原来梼杌从重阳观的炼妖阵逃出后不久潜行到了琼云山下,趁琼云掌教下山作幽醮,化作村民偷袭掌教,掌教受伤,琼云无人主持大局。此番紫真来便是奉掌教之命请顾云回去暂代掌教之职。

紫真字字句句说得恳切而慎重,显是已在腹中打了好几遍草稿,言末:“师父,琼云乃道宗第一大派,若是掌教受伤的消息传扬出去,此时此刻定然会引起人心动荡,恰恰如了那梼杌的意。掌教命我务必请您回去坐镇宫中,以防那梼杌和居心叵测之人再度有机可趁。”

“论资历,玉睿与我同辈;论剑术,丰容不在我之下;有他二人在,琼云不会乱。”顾云一一回道,他容色平静不见分毫动摇:“我现在仅是一区区商贾,不便也没有资格插手贵派内务。”

他回绝地不留一丝余地,紫真拜他为师时间虽不长,但对顾云秉性却是了解得清楚。他做得决定无人可改变,哪怕是琼云掌教。倒是金华这个小道士初生牛犊不怕虎,愤而出头:“师公您到底也曾是琼云宫中人,琼云有难怎见死不救,岂不有违道义!”

“金华!”紫真厉声呵斥道:“不得对师父无礼!”

金华动动嘴皮子,咽下去满肚子不满,低下了头。

至此一路无言,心不在焉跟着顾云的淳和突然以他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顾云你是不是想回琼云?”

“你想我回去么?”顾云轻声回问。

“你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又何必来问我。”

顾云看了眼淳和,她却是拈着裙角,踮着脚尖去勾头顶的花枝。天水山气候宜人,花枝上含羞带怯地开了半枝芳菲,粉瓣白蕊,和她的衣裙很相衬。淳和勾了半天没勾到,顾云叹息一声给了她折了下来,递过去她瞟了一眼却没拿,背着手小步蹦到十五那边吹牛去了。

顾云知道她是真的不高兴了,知道她不愿意跟着自己回琼云,不愿面对那些和紫真同样厌恶和轻蔑的眼神。

初战失败,紫真没有轻易放弃,自告奋勇要跟着顾云上山帮他寻求宝物。

师徒一场,顾云终没有狠下心赶他走。

午时过后,浓厚的云层挡出初春尚不炙热的日轮,天水山中雾岚如纱,浅一片深一片地飘在山中,把整座山体笼罩的朦胧而神秘。山脚有条猎户踩出的上山小径,隐藏在横枝乱蹿的灌木丛中,桀桀鸟鸣从不见尽头的幽林钻出,尖得像刀尖刮过铁板。

十五抽出短刀将杂木稍作修剪,劈出个可供人通行的空间,堆满腐烂木叶的小径蜿蜒伸向未名深处:“楼主,我怎么感觉不大对劲啊?”

不仅十五感觉到了,连入道没几年的金华都感觉到了。

光天化日,传说埋有宝物天水山死气沉沉,像个偌大的活死人墓。

此趟上山之行必不简单,其他人尚有自保之力,但那只狐狸…顾云欲叮嘱淳和跟牢他,结果回头…

哪还有她的踪影!

“洞虚真人,这个气象看起来不似有宝物,倒似有邪物哪。”夏少臣手中罗盘嗡嗡响个不停,磁针疯狂乱转。他周围立了四五个道士,可见得到消息寻来天水山的并非只有顾云一行人。

“若是邪物,我等就替天行道将它斩去便是。”洞虚抚须,他派中《坐忘经》被那只九尾狐施以诡计吞下腹。《坐忘经》这种真派法宝级别的天书对昆仑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暂时取不回它的洞虚便将目光放在了天水山藏着的这件稀世珍宝中。

夏少臣的宫观在绛州,洞虚虽不愿有人分一杯羹,但夏少臣毕竟是此地之主,为免落人口舌,他还是忍痛先率弟子拜访了夏少臣。果不其然,夏少臣一听也有了兴趣,不过来之前他言明自己只是想看一看稀世珍宝的风采而已,如果寻到了就给洞虚。当着整个宫观弟子和他昆仑派弟子的面,洞虚料想他个一观之主也不会食言,加之夏少臣熟识山中地理,稍作斟酌,颔首同意了。

也因如此,他们一行的进度已远超过了顾云他们,已行至山半腰。

转动不停的指针突然缓了下来,晃动两下最终定格在了辰戌之位,夏少臣狭长的眸子眯起,喃喃念道:“颠颠倒,二十四山有珠宝;倒倒颠,二十四山有火坑。”

夏少臣念得这几句洞虚听过,但他精修剑术,对风水一术知之不多,不想露短故没吭声。倒是他派中一个弟子接过话:“辰戌主水,是龙水阴阳交/媾的水口…莫非此地有龙?!”

此言一出四座惊,洞虚面上喜怒不定。龙这种神物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但若此地有龙,那么珍宝一说或许就不是空穴来风了…

夏少臣往指针所指方向走了两步,忽然定住的指针又漫无目标的转了起来,再没停下。

刺啦,背后的林木里一阵乱动。

“谁!”言未出,昆仑弟子的剑已指向那里。

“卧槽啊!你想戳死老子啊!”

噔得一声清鸣,道士手腕一痛,长剑已被震荡在地。

“又是你这只妖狐!!!”狭路相逢,洞虚岂一个怒字了得!

夏少臣眼皮搭下,视线落在草丛里无人注意的长剑上。剑是精打细炼的宝剑,此刻片片碎裂如雪…

作者有话要说:颠颠倒,二十四山有珠宝;倒倒颠,二十四山有火坑——《青囊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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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