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3-6 21:29:50 2073

 “姐,你说什么?”卢云显然惊呆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姐姐,虽然这阵子以来,他都觉得自家姐姐能干,可要他相信姐姐以一人之力,能够对付整个平氏,那是绝无可能的。

卢萦显然只是脱口说出了那样的话,转眼她便沉寂下来。吃过饭后,又写了一会字,姐弟俩便早早入了睡。

第二天,把弟弟送出家门后,卢萦想了想,换了上次所置的男装华服,再戴着纱帽,便出了家门。

她才走出巷子,便听到一阵牛车滚动声传来,接着,那牛车在她所居住的巷子外停了下来,黄嫂子在两个婢女地筹拥下,神气活现地走下来,直朝她的宅子走去。

她们到是来得很快。

卢萦回头瞟了一眼,唇角扯了扯。正如她对弟弟卢云所说的那样,平府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个机会,是万万不会放弃的。这不,太阳才挂上树梢头呢,黄嫂子又来了。这还只是黄嫂子,想来阴里阳里地劝导两次后,她们一定有理由让她不得不住进平府去吧?

想到这里,卢萦脸一冷。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上一次匆匆忙忙,这一次,卢萦缓步而行,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城北怡园。

望着这座巅立在阳光下的精致庄院,看着来来往往的金吾卫,卢萦暗中吁了一口气,忖道:果然回来了。

上一次贵人那口中气她便听得出,他事情繁忙,多半要赶往成都,后来果然听到有人说他离开的消息。只是这么一会又回来了,看来这贵人在这里还会呆一阵子啊。

在卢萦走近时,站在门口的两个金吾卫同时转头向她看来。在两双逼人的目光中,卢萦直到走近才取下纱帽,露出自己那张“美少年”的面容,深深一揖,低头说道:“卢氏…”

这次,没等她说完,一个金吾卫已低声笑道:“是你小子啊?进去吧。”另一个金吾卫干脆说道:“我家主公说了,你要来,随时可以入内,不必通报。”

卢萦:“…”不知现在她后悔了,不进去可不可以?

见她有点腼腆了,两个金吾卫竟是一笑,竟是齐刷刷收起长戟,朝她低头一礼,然后退后两步!

“…”不带这样吓人的啊!

卢萦直咽了两下口水,才勉强一笑,直到走到里面十几步,她仿佛还感觉到,那两个金吾卫在打量取笑自己。

怡园中,处处桃花流水,绿树成荫。走在林荫道中,一阵琴瑟声伴奏而来,悠扬婉转,仿佛已在天境。

这个园子,卢萦虽然来了两次,可她其实是不熟的。偶尔看到有婢仆经过,卢萦都很想上前问一问。

她没有问。现在一袭银裳,宛如玉人般俊美的伪少年,不想与在外围走动的婢仆们说话,进而引起他们的关注,再引得流言纷纷…

弄不清那贵人住在哪,卢萦便直闯前两次所去的亭台。

这一次,她运气不怎么好,那亭台处空空如孔,哪里有那贵人的影子?

慢慢挺直腰背,卢萦忖道:反正时间还早得很,人不在,我把他招来便是。

想到这里,她提步上前。

亭台上,放着塌几,塌旁置着一张琴,一根笛子,还放着几本书。风一吹来,那书页吹得哗哗作响,在这春日的暖阳照耀下,颇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走到亭台里,卢萦坐上塌,拿着那书翻了几页后,把书翻开,信手弹起琴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陡然的,一个男人中气十足的喝声传来,“何人鼓琴?恁地呱躁!”喝叫声中,有人大步朝这里走来。

不错,卢萦的琴是弹得不怎么样,她父亲死得早,自己是如普通的村姑一样长大的。无事时,书可以多读,可这琴,却无人教啊。

不过,她也不在乎弹得好不好,在这高雅之所,贵人之地,她信手胡弹,不过是告诉那贵人,我来了而已!

脚步声越来越响,卢萦的琴也弹得越来越起劲。

终于,一个磁沉中透着无奈的叹息声传来,“魔音穿耳,不过如此…卢氏阿萦,你还是歇歇罢。”

正是那贵人的声音!

听到他的叹息,卢萦也想叹息。果然如她所料,他对她印象深得很,对她的名字更是记忆犹新。

…这也是她此趟前来的目的,反正他记着她,她也没有必要掩耳盗铃装作不知。这世间诸事,逃避从来解决不了问题,有什么事,直面交锋永远都是正理。

那磁沉动听的声音响起后,卢萦十指轻轻一抚,以一个优美的姿势,终止了这场演奏。

然后,她缓缓抬头,透过纱帽,看着那越走越近的绝世美男后。卢萦悠然地取下纱帽,身子向后一倚,微笑道:“得见故人,云胡不喜!”

她背后碧水悠悠,远处青竹簌簌,男装的佳人眉目冷俊…此情此景,本已入画。

不过,这么一副美景,要是联想到卢萦卑微的身份,联想到她的女儿身,联想到她开口谑笑的人的高贵身份,这情景便有点可笑了。

因此,贵人身后,传来“噗哧——”两声忍俊不禁的乐呵声。

贵人显然也有点吃惊,他脚步顿了顿后,微微加速。

一直走到卢萦身前,直到自个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直到那淡淡的男性体息充斥在她的周围,挡着她阳光的男人,才低沉地笑道:“我一直想知道,阿萦因何不畏我!”

贵人这句话一说出,停步静立的两个侍卫同时点了点头,他们也想不通,卢萦为什么不怕他们的主公!

…整个洛阳的人都知道,他家主公喜怒不定,虽然喜笑,心性却戾,畏他者不知凡几。至少,整个权贵世家的姑子都是对他既敬且畏的,为何独独她在他面前胆大包天?

她凭什么可以对他不畏不惧?想笑就笑,想怒就怒,如现在这般,想调戏,还顺便调戏调戏?

当然,胆大者总是有的,可世间胆大者便是无数,也从来没有一个如她这般游刃有余,仿佛总能微妙地感觉到他的喜怒,总能及时的调整自己的状态,从而,永远能够在不激怒他的前提下,做到进退从容,潇洒如风。

第六十四章 激怒

2013-3-7 23:16:35 2195

 他靠得她如此之近,男人吐出的气息,暖暖地扑在卢萦的耳尖上,令得那里细小的茸毛都竖了起来。那磁沉的音调,更令得他与她的呼吸之间,平添了几分暧昧。

…以他的身份,相貌,想来如此对待的,也是不多吧?

卢萦再次暗叹了一口气。

她的身子继续向后仰,一直到仰得与他平视,她那乌黑如点漆般的眸子,与他那似有笑意情意流荡,却达不到眼底的眸子相对。

四目相视片刻后,卢萦勾了勾唇,低低的,清冷地说道:“郎君很想我怕你么?”

两人相距太近,鼻尖与鼻尖之间,不过相距数寸,他随时俯身而下,便可以吻到她的唇,夺了她的清白,改变他的命运。而她吐出的微甜气息,也扑在他的脸上。

这般的相依相靠,这般的脉脉地视。对着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时,卢萦却神色不动,眸光清冷。

…这样的情景,贵人也是第一次遇到。

不论他的身世,光凭他的长相,如此与一个女人耳鬓厮磨,呼吸相溶,那女人还能冷静自持的,他没有见过。便是那花楼的名伎,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有这么清冷无波的眸光。

这是真的清冷无波,仿佛眼前这个年纪小小的姑子,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一直知道自己可以得到什么。所以,她一直冷静地算计着一切,便连她自己的情绪,她也能控制到微末。

这么小小年纪啊。

真是有趣。

贵人缓缓靠近。

他与她相距本来不足三寸,这么一靠近,他的鼻尖都碰到了她的。只等他与她的唇这么一触上,眼前这个潇洒得不像样的小姑子,这清白,便再也没有了…

因此,不知不觉中他笑意流荡,他在等着她地反应。

她没有反应,直到鼻音相缠,他整张脸都占据了她的视野,卢萦的眸光依然清冷无波,不惊也不躁。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贵人忍不住低笑出声,他慢慢抬起头,身影也不再笼罩在卢萦之上。

他离开她,她也没有松一开口,那眸光,依然清冷无波。

贵人含着笑,他退后两步,在婢女们刚布好的塌上坐下,双手交叉于腹前,微笑道:“阿萦因何而来?”

这人气势天成,这么一坐一问,便又恢复了高高在上。

卢萦慢慢离席,她退后两步后,朝着贵人深深一揖,朗声道:“卢氏子自幼读书,家有藏书千册,无不了然于心…今知贵人来到汉阳,卢某不才,愿附于骥尾,一偿青云之志。”

她就是说,她读了很多书,所以自告奋勇,想在贵人这里谋一个职位。

饶是再冷静,散在四周的侍卫婢仆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脑子成了浆糊。

好似,这个时代,还没有女人当官的吧?不对,应该这样说,这几百年间,都没有女人求官的吧?

盯着一揖不起,严肃无比的卢萦,贵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卢氏阿萦,你真是行事每次都出乎我的意料啊。”她的态度如此认真,正因为认真,慎重,所以越发显得她的所求是如此荒唐。

卢萦抬眸,她直视着贵人,清清冷冷地说道:“阿萦如今身着男袍,便是男儿,既是男儿,如何做不得事?再则,阿萦非为求官而来,只是想附于贵人骥尾,一偿平生青云之志罢了。”她说,我现在穿了男装,你们就把我当成男人看待,使唤也是一样。

贵人微笑道:“其实,阿萦要偿青云之志,可以另走一途。”

他倾身向她,慢慢说道:“阿萦可以自荐枕席…”

没人知道,他这是第一次,以这种诱惑温柔的语气,跟一个女人说这样的话。

确实,他是何等身份?跟了他,别说她的弟弟,便是整个平氏,整个汉阳一地,都可以腾云驾雾,一飞升天。

卢萦抬眸,她清冷无暇的眸光对上他的,慢慢回道:“阿萦只卖艺,不卖身!”

“…”

也不知是谁带头,“噗哧”“噗哧”好几个笑声强忍着传来。

卖艺不卖身?她竟敢说出这样的话,她把他看成什么?花楼中的嫖客么?他的枕畔人多少人哭着求着想当,平素里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女人想要爬他的床。如今他亲自向她开口,她竟敢这样回复于他?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子,还真是好胆!

贵人的脸刷地一沉。而随着他脸色这么一摆,四周的笑声戛然而止,而空气,也变得凝滞起来。那几个刚才发了笑的,这时正是吓得瑟瑟发抖!

“砰”的一声,贵人在几上重重一拍,冷笑道:“卢氏女,你不错,你很不错!”

他不开口还罢,这一开口,四周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卢萦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双眼只是盯着自己的足尖,半晌都不敢吱声了。

贵人显然真的怒了,他沉喝道:“滚——”

这喝声一出,卢萦立马转身。看着她忙不迭地离去的身影,一个妇人走到贵人身后,低声问道:“主公,要不要?”这乡下村姑居然敢惹得他家主人大怒,要不要给她一个教训?

贵人这时恢复了面无表情,他接过手帕拭了拭唇,淡淡喝道:“滚!”

“是,是,属下马上滚,马上滚!”

转眼间,一花园的仆婢侍卫便退了个干净!

卢萦大步走出了怡园。

现在的汉阳城,所有的富贵权势人家,都要盯着贵人的一举一动。因此卢萦前脚还走出怡园,后脚,有关刚才发生的一切,已传到了几个家族里。

这些家族中,自然便包括平氏。

平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已是晚间,“什么?你说什么?”腾地站起,平老夫人青着一张脸,愤怒地问道:“你把事情再说一遍?”

站在她面前的管事,马上把事情重复了一遍。

“啪——”

平老夫人在塌上重重放了一掌,也不顾手掌拍得紫涨,她青着一张橘子皮般的脸,咬牙恨道:“这个贱婢!这个蠢货!那贵人何等身份,他愿意要她,那是她那早死的父母烧了八辈子高香得来的福份!这倒好,这蠢货不懂事不惜福,竟敢把这天降的福份生生地糟蹋了!”

☆、第六十五章 平老夫人的怒火

因为极度的愤然,平老夫人“呼螓呼哧”地喘着气,一张脸紫涨得扭曲。

这是天大的福份啊,是一飞冲天,鸡犬可升天的福份啊!可这贱人,这该杀千刀的贱货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珍惜,竟把它生生地推了出去!

这贱货,这贱货!平老夫人咬得牙齿格格作响。好一会,她的咽喉发出一阵嘎音,咬牙切齿地喝道:“那贱货呢?马上叫人把她拖回来!”平老夫人脸色狰狞恶毒“既然她有福不会享,那还留着她做甚么?拖回来,打杀了事!”竟是一句话,便想决定卢萦的生死。

说到这里后,平老夫人还不解恨,又冷声喝道:“还有卢云那蠢材也是一样,一起拖回来,全部打杀了事!”“可是老夫人!”站在她前面的管事一脸为难,他低声说道:“当时,冯夫人曾经问过要不要教训卢氏,那贵人回了一个“滚”字!”那贵人回了一个“滚”字?这是什么意思?

平老夫人怔忡中,那管事又说道:“刚才小人把此事禀告了平公,平公说,那贱货得罪的是那个贵人,如何处置她,当由那贵人决定…平公以为,那个“滚、,字说明那贵人还没有想好,或许还有不舍之心。他让小人告诉老夫人,我们平氏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就让下面的人去与那卢氏女来往,多余的动作就没必要了。”

听到这里,平老夫人沉思起来。

过了好一会,她点了点头,嫌恶地说道:“那就暂且放过那个贱物。”说是这样说,平老夫人却觉得胸口有一阵恶气无法发泄。

想他们平氏,在这汉阳一地窝了多少年?自从陛下一统天下后,他们就琢磨着冲出汉阳。可冲出汉阳谈何容易?整个平氏一族,年年举秀才举孝廉,可那些子弟的名额一到成都,便简简单单地被人打落下来,连个洛阳都到不了,还谈什么惊动陛下?

这股窝囊气,他们忍了好些年。她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有朝一日平氏一飞冲天了,一定要找那些打落过平氏子弟的人出口恶气!哼,平氏能在汉阳成为一霸,也就能在成都成为一霸!

这次那贵人来到汉阳,要说汉阳城的富户谁最高兴,那莫过于他们平氏一族了。

可他们派出那么多姑子,明里暗里的与那贵人巧遇,可那贵人正眼看过谁?正如六姑子所说的,那贵人自身容颜便胜过天人,汉阳一地,举城无一人能与他媲美,他哪里会看得上长相连他自己也比不上的女人?

就在他们失望了,以为这次又是无望时,听到了那贵人或许对卢萦有好感的消息。

为了这个消息,他们在那怡园中撕了好些眼线。可恨那些人自视甚高,为了拉拢他们,平氏的钱财是大把大把地撤。

好不容易确认那贵人是真对卢氏阿萦有了好感,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呢,那贱婢就闹出这么一下!

寻思到这里,平老夫人直恨不得马上把卢萦抓来,狠狠地教训她一通,让那蠢物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可是,现在不能怒,一切还有转机,现在还不能怒”“““……,分割线”“““““…,…,

总算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当中。

一出怡园,卢萦便松了一口气。只是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不免有点遗撼:经过这么一闹,前阵子借那贵人给弟弟造的势已是白费了。不过,反正弟弟还小,既然解决了当务之急,她总有一天能想到法子,让弟弟青云直上。

回到家中,幽深的巷道依然一片安静,两侧的围墙里时不时传来一阵欢笑声。听着那欢笑声,卢鼻不由想到父母还在时。

那时候,父亲对姐弟俩的要求很严,特别是礼仪方面,稍有懈怠便是一阵呵斥。只可惜父亲死得早,如果他活久一点,自己的举止风仪,定然不在贵人之下。

寻思到这里,卢萦摇了摇头,父母故去得早,损失的岂止是这些?

从他们离去起,她与弟弟便是无根之萍,无源之水,任何人想踩,便可以随便踩上几脚。如那平氏老夫人不就是如此?

不过这世间诸事便是这样,你可以算计别人,但是,在算计别人的同时,你也得防着他人算计你才是。一匹狼是势单力孤了些,可只要找准时机咬对位置,说不定一口就可以咬倒一个庞然大物!

至少,经过这么一曲,她得到了时间和缓冲不是?

想着想着,卢萦唇一勾,垂下眸子,掩去眸中的冷意。

回到〖房〗中换回女装,暂时得到安宁的卢萦放松下来。她仰躺在院中的榕树下,时不时地看一眼竹简,再回味一遍其中的含义,偶尔发发呆。

这般仰头看去,这根把整个宅子都掩在其中的榕树,老叶夹着新叶,浓绿掺着浅绿,阳光斑驳陆离中,那茸茸浅绿,似有着无穷的活力。

这时,隔壁阴府的宅子里传来一阵哄笑声,这些哄笑声与往时不同,夹着众多的男子声音,仿佛正有什么聚会一般。

那种热闹,是卢萦从来没有体会过。

她侧了侧头,凝眉盯着那面墙,想道:阴澈那人来历不凡,本身学识过人,要是阿云与他走得近,也许能得到一些好处。

转眼,她又摇了摇头:这士子交往,全凭本心,阿云年纪比阴澈小

了几岁,根本谈不到一块处。便是阴澈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待他好,可也抵不过阴氏那样的大家子明里暗里地算计。还是隔远些好。

就在卢萦胡思乱想时,隔壁于喧闹中,突然传来一个清晰地叫声“阿澈,过去就是卢小弟的居处?不如等他放学,叫他一道过来叙叙可好?”正是那王姓少年的声音。

另一个少年也叫道:“是啊,好些天没有见到卢小弟,怪想他的。”“卢小弟风姿过人,实是让人仰慕。”

在这清朗的说话声平,卢萦听到阴澈清冽的声音传来“他最近不在,说是跟着先生游学去了。”

阴澈这话一出,那两少东发出一阵哀嚎。不过转眼,这哀嚎又变成了打闹声。

过不了一个时辰,阴府变得清净了,而在树下读书的卢萦,听到一个压低地叫唤声传来“阿萦,阿萦…”卢萦回头。

她对上了爬在围墙上的阴澈。阴澈常爬的这面墙,靠着一棵大树,而他只要挪一挪,身影便可被树干挡去大半,让阴府的人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此刻,少年坐在墙头,头顶上的苦楝树垂下一丫丫,一串串粉色的白色的小huā苞。风一吹来,便有好一些还落在他的肩膀上脸上。这时春风摇曳,繁huā落如雪,染在少年的素色锦衣上,给少年俊美的脸庞和颀长的身影,平添了几分美好和遥远。

卢萦走到墙下,仰着头,乌黑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对上她这样的目光,刹那间,阴澈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说不出的欢喜和痴迷,转眼,那欢喜又全然换成了失落和隐隐的悲伤。

两人傻傻地对视了一会,卢萦轻声说道:“你父母来消息了? ”欲言又止着的阴澈一怔,哑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她当然知道,他用这样失落悲伤的眼神看着她,不是他的父母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还能是什么?

虽然是意料当中,可卢萦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失落。她想,这个阴澈,真的会是良配,可惜,轮不到她。

阴澈脱口问出后,见卢萦不答,只是眨着那长长睫毛底,乌黑水润的眸子望着自己。她的眼神,与她的人一样,看似清冷,却有着坚定,……,

陡然的,阴澈感到胸口说不出的难受,仿佛有什么压在那里,令他呼吸都困难起来。他抓了抓胸,抿着唇,哑声说道:“阿萦,我会继续想法子的。你,你别…”你别放弃我!

卢萦垂眸。

见她那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盖出一个弧形阴影,清丽的少女,在此刻说不出的孤寂,阴澈发现自己的眼睛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