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头让自己吹了吹风,好一会再转过头来,沙哑着声音说道:“阿萦,那个怡园来客的事,我也听到了。

他双唇抿成一线,坚定而认真地对卢萦说道:“我一定会加快的!”顿了顿,他咬紧牙关说道:“你别怕他,我会帮你!”

“我不怕他。”卢萦摇头,她抬头看着坐在huā雨中的少年,见他的鼻尖上挂着几朵碎huā苞儿,手一痒,竟想帮他拂了去。

当然,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动作。束手而立,身姿笔直的卢萦转过头,慢慢说道:“有些事,不可强求!”她是要拒绝么?她这是拒绝么?

一股难以形容的恸痛涌入少年胸口,他那抓着树枝的手指,这一瞬间因用力过猛,都泛着青白。

少年水墨熏染出的眸子泛着红,他定定地盯着卢萦,认真地说道:“阿萦你听我说,我爷爷向来宠我,他会应承我的,我一定有法子让他应承的!”

他语气急迫。

卢萦想对他说,这都是无用功。可这话在她对上少年发红的眼圈时,说不出口了。好一会,她点了点头,低低说道:“我不想留在汉阳,不会在此地定下婚约。”她这话的意思是说,她近期不会定婚。一句话说完,卢萦挺直腰背,转身回头。

望着卢萦那优美而又总是冷漠着的身影,阴澈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第六十六章 你是何人(第二更求粉红票)

又到了傍晚了。

今天卢萦没有写两个字,不过早就把饭菜准备得差不多的她,还是准备去接回弟弟。

——她要告诉弟弟,暂时不必担心平府会对他们做出不利之事了。

卢萦刚刚走出巷子,便看到一个少年鬼头鬼脑地向巷子里看来。在探头探脑了好几遍后,那少年一眼看到了缓步走来的卢萦,顿时双眼一亮。

目呆呆看着卢萦越来越近,等到她越过他走出几十步后,少年跟了上去。

卢萦走着走着,见四周偏静些了,便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乌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那少东,卢萦淡淡问道:“郎君可是有事?”只是一句极为普通的问话,少年却涨得脸孔通红。眼前这个手足不知往哪里摆放的少年郎,看起来十六七岁年纪,身材瘦长瘦长,脸色透着种少年人常有的黯色,他眉毛深浓,两眉之间间距极短,眼睛微陷,看人时微微眯起,显然视力不太好。

这少年,卢萦却是识得的。他家离平府不远,听说与王大善人家是远亲。说起来,他家之于王大善人家,便如卢萦姐弟之于平氏一样。

不同的是,他父母俱在,而且,他那母亲,听说有点精明苛刻。

感觉到卢萦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少年的手足不知往哪里放好。

见他支支吾吾着,卢萦转身就走:这般人来人往的地方,她一个小姑子,可不方便与一个少年郎磨磨蹭蹭的。

见她转身,那少年大急,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阿萦,我,我姓王,叫王柯我见过你弟弟,他,他同意我,我母亲也同意。”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他一个箭步冲到卢萦面前堵住她,涨红着脸眼巴巴地看着她说道:“阿萦我明天就让母亲叫媒人来提亲可好?”提亲?

卢萦抬头。

她静静地看着少年,看着在她的目光下越发手足无措,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年,卢萦问道:“我弟是什么时候同意的?”

“啊?也,也有二三个月了吧。那时你刚退婚我拦着你弟弟说了,他很高兴。”

似乎卢云提过这么一回率。

卢萦没有寻思她点了点头后,淡淡问道:“因何此时才来提亲?”“我,我母亲不同意…不过阿萦,我已说服了我母亲,她说了,你能赚钱养家,很厉害呢。”其实是还勉强吧?

说着说着,少年〖兴〗奋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卢萦,喉结连连滚动了几下后丢下一句“我过两天就叫媒人上门。”说罢,不等卢萦回话,一溜烟跑得远了。

卢萦看着少年跑得老远的身影,蹙眉寻思起来。

卢云一放学便看到姐姐在门外侯着,便摇晃着脑袋跑到了她身边。

“姐姐。”少年连眉梢也是带笑的。

看到弟弟如此开心卢萦倒是一怔,转眼她笑道:“你知道了?”“恩,听说了。”卢云笑是双眼眯成一线,低声说道:“下午时,我那些同窗背着我议论着,看到我走来,一个个也不像以前那么靠近,还避得远远的。他们生怕我不知道,还故意在旁边说什么“他姐姐命大”“那是不知好歹、,的话。姐姐,他们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歪着头看着卢萦,卢云一点也没有从大受欢迎到被同窗排斥的烦恼,反而满心满眼都是喜悦,以及对自家姐姐地叹服“姐,是不是你的麻烦解决了?那平氏不会再找我们了吧?姐,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我听那些人说,他们都替你捏了一把汗呢,嘻嘻,姐你真聪明。”卢萦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她暗暗想道:前阵子这些富户还不曾如此消息灵通。这一次怎么传得这么快?莫非,那贵人另有什么算盘。

与那贵人打过几次交道后,饶是卢萦感觉十分敏锐,也捉摸不透那个贵人。不过按照常理,如他那样身居高位的人,对于身边之人的管教,自会有一套严格的标准。而那贵人的婢仆们,纵使外围的有贪权弄财之辈,能接近贵人身畔的,断然不会是眼光短浅,因小失大之人。

所以,卢萦一听到她得罪那贵人的消息这么快便传得满城都是,下意识中便觉得,多半是那个贵人自己泄露的。

微笑着,卢萦把自己见过贵人后的事说了一遍后,歪了歪头,认真地问道:“阿云,上次你说,最近新设三老,那三老将巡察汉阳,他们快到了吗?”

三老,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他们掌教化,凡忠孝节义,足为法式者,皆旌表其门,以倡导从善去恶。游缴掌巡察,禁止奸盗。

“说是这几天会到。”“约有多久?”

“我也不知道呢,先生说是这几天。”“那他们来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记得么?”“知道了姐。 说到这里,卢云好奇起来“姐,你关心他们做什么?我现在还不够格举孝廉啊。”顿了顿,卢云闷闷说道:“还有,那举孝廉太难了,姐,我会努力读书,争取中秀才的。”举孝廉其实比中秀才容易多了,可是那些忠孝节义,不是那么容易旌表的。像平氏努力多年,便没有获得一次旌表。

他说到这里,见自家姐姐没有回应,便转头看来。

卢云对上的,却是眉尖微蹙,也不知在寻思什么,而有点出神的卢萦。

卢萦一直回到家中,还在寻思着。卢云见姐姐神思恍惚,问了几次没有问个名堂后,也就放弃了。

转眼,第二天到了。

送走弟弟后,赶了个早市的卢萦回来时,还没有到家门口,便听到一阵喧嚣声传来。

不过,那喧嚣声当卢萦走近时,已经散去大半,还剩几个正在闲话中的乡邻,在看到卢萦到来时,竟是齐刷刷转头盯来。

这些人一个个都盯着她,还不时凑在一起低语几句。卢萦见状,抬头瞟了一眼。她自是不可能上门询问,便按下疑惑,朝着家中走回。

回到家中,刚刚洗好米煮上饭的卢萦,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谁呀?”

“是卢氏女吗?”这声音有点陌生。

卢萦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两个妇人,一个妇人矮矮胖胖,三十来岁年纪,唇很薄,一副能说会道的样子,打扮看起来颇为得体。另一个妇女,则是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衫,身材略高,脸孔狭长,一双精明外露的眼睛自卢萦出来后,便一直盯着她不放。

这两人,卢萦都不识得。

不过她只是一眼,便知道了,这两人,便是那王柯说的媒人。只是怎么是两个?莫非其中一人还是王柯那精明得出了名的母亲?

浅浅一笑,卢萦说道:“我便是卢氏女,两位请进。”说罢,她转身领着两人入内。

见她也不问自己的身份来历,领着两个陌生人便进入院子。那高个的妇人皱着眉头说道:“你是卢氏阿萦啊?你这姑子,父母都不在,怎么也不问人来历便放人入内?这举止恁地轻浮!”

竟是一开口便指责上了。

卢萦暗叹一声,她也懒得回答,在那瘦长妇人不满的表情中,自顾自地进入厨房,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后,姿态优雅地坐在她们对面,淡淡说道:“我听人说过两位?”

那矮胖妇人正陪出个笑脸,张嘴要说话,便听到卢萦这么一说,不由一顿。

那高个妇人诧异地看向卢萦,一脸不解。

卢萦抿了一口温水,淡淡说道:“两位刚才可是在左邻右舍间询问过?”“哦。”那高个妇人明白过来了,她朝卢萦上下打量了一阵,咧着一口有点外露的板牙说道:“难怪那么多人说卢氏娘子聪明,果然是个聪明的。”她皱了皱眉,马上又说道:“不过一个小姑子聪明也就罢了,抛头露面,又泼又辣可不行。”

眼前这个卢氏女,长得着实好看,这外表,倒是配得上她家儿子。

(在母亲的眼中,儿子便是个丑八怪,也是无人配得上的。这妇人能认为卢萦配得上自家儿子,那已是极给面子的想法了。)

看这个院子也是不错的,从这个角度看去,那一间房子里居然堆子满房的书简早听人说过,现在这竹简可都是值钱物事,那么一房子的书简呢,卖掉就够一家子吃大半辈子的了。不错不错,等会就提出让这些书简做为卢氏娘子的陪嫁品。

这个时代女子的陪嫁,正在发生变化。有很多地方,女方陪嫁过来的东西,不会再为女方所有,而是一入夫家的门,便是夫家的东西了。所以那高个妇人看到那一房子的书简,目中精光四露,已在暗暗琢磨着怎么处置它们了。

转眼,她又看向表情淡漠,举止中透着一种说不出味道的卢萦,忍着心中的不快,付道:不过这性子就得磨一磨了。

想到这里,那高个妇人又板着脸数落道:“你说你这小姑子,你搬到这里才几个月吧?你看看这几个月里出了多少事?还有,有平氏那么好的外祖家,听说你还把她们关在门外过?这样可不行!”高个妇人自顾自地数落得欢。

卢萦哪里是能吃亏的角色?刚开始,她还顾虑着媒婆这类型的人最喜说三道四,还在想着怎么温和地解决此事。此刻,她却是不耐烦了。当下,卢萦向后一仰,白皙修长的手在身侧交叠后,微微抬头,表情既冷漠,又姿态说不出的优雅地盯着那妇人,慢慢问道:“夫人,你是何人?”她勾了勾唇,冷冷说道:“夫人一进我门,便数落阿萦到现在,请问我与夫人相识么?”(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数落得滔滔不绝的高个妇人一怔。

不止是她,她旁边的那个媒婆也是一惊。她连忙捅了捅身边这位,转向卢萦陪着笑说道:“这个阿萦啊,是嫂子想得不周。这个,我这次前来,是有个天大的喜事跟阿萦说的。”说到这里,那媒婆忍不住想要朝旁边的王母瞪上一眼。

这话还没有开口说,八字还没有一捌呢,她倒好,一进门便教训了人家小娘子一通。这接下来”还叫她这个媒婆怎么开口啊?这次的谢媒钱,怕是得不到了。

事实上不止是媒婆这样想,旁边的王母这时也反应过来。有点怪起自己性子太急了。

转眼她盯了一眼饶是说着冰冷的话,也仪态不凡的卢萦,暗中恼道:只怪这个小姑子行事举止不类常人,害得她也就失了分寸。

实际也是如此,卢萦的气场太过强大,在自个的家中强悍惯了的王母见到她后,下意识地想压制住这个未来媳妇,便滔滔不绝地数落指责着,便忘记了自己还没有介绍来意呢。

那媒婆陪着笑脸说到这里,口沫横飞地继续道:“小娘子,我说的这个天大的喜事啊,就是给你找了户上好的人家。那个人家着实好啊,保准你嫁过去就吃穿不愁。啧啧,那王家的孩子啊,长得可真俊呢,那个俊,可是完全配得上小娘子你的小娘子的情况呢我们刚才也打听过了,你是被曾府退了婚吧?你看,你也十六岁了。你看看这汉阳上下,方圆数百里,哪里还有十六岁都没有许配人家的姑子?

哎,你那些邻居还老是说怕你嫁不了出去了呢。没有想到你命好造化好”这不王家这么好的人家看中你了。”

说到这里,那媒婆捂着嘴咯咯咯地笑得欢快。

要是平时,媒婆给人做介绍时,不会一开口便把女方使劲地压低。

可现在没法子啊这个王母跟着自个儿来相媳妇已经是出格的了。结果自己来意都没有来得及说,这里已数落了人家姑子一大堆。她不这么压着女方只怕女方不会中意啊。

媒婆一通话说完后,拿眼瞅着卢萦直笑,而坐在她旁边。

与卢萦面对着面的王母,见卢萦沉吟,则有点不耐烦起来。

正如媒婆说的那样,王母觉得卢萦实在没有挑剔的本钱啊。你看,一个无父无母又被退了婚,有个好的外祖父家却不知道巴结的破落户,能有人娶就了不得了,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当然很多人可能没有想到这破落户一房子的书简,可是能换成钱的。如果那些人想到了,提亲的应该会多一些。

见卢萦还在沉默,王母忍不住说道:“这个卢氏娘子听你的邻居说,你自退婚后就没有人上门提过亲?上次那个城西的寡妇刚动了心思,便被她家的儿子当着你的面骂了你一顿?”

语气刻薄中带着怜悯。

卢萦暗叹一声。她才寻思了多久?这两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她脸上都溅满了唾沫,根本连半句话都插不进。

现在好不容易两人不说话了,不喜欢拖拉的卢萦向后仰着,眼神冷着,姿态优雅着地盯着那王母,慢腾腾问道:“这位嫂子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何人。”

王母一噎。

那媒婆讷讷半晌,这才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啊,他就是王郎的母亲…小娘子,你看王郎家多有诚意啊?她母亲早就听说过你能干,识字”还聪明着呢。这不,今天与我这个媒人一道上了门。”

她看着卢萦,非常诚挚地说道:“阿萦啊,这女人嫁人是大事,你这年纪真不小了,不能再拖了…”

卢萦摇了摇头。

她的头摇得很干脆,摇过头后,卢萦站了起来。她看着那媒婆,客客气气,斯斯文文地说道:“两位可能不知道,我是家中长姐,在没有安排好弟弟之前,不会嫁人。”

说到这里,她走到厨房提起篮子,微笑道:“两位,我还有些东西要购买,要不,一起出门?”

这哪里是要出门?这分明是逐客!

王母脸一沉,她没有想到卢萦会当机立断地拒绝。这个都没人要了的姑子,难道就准备当一辈子的老姑婆?

这话一涌出,差点便被王母叫嚣出来。不过坐在旁边的媒婆把她的衣袖悄悄一扯,给她使了一个眼神,让她稍安勿躁,以后再做计较后。站起来陪着笑脸道:“哟,也是时间不早了。这个,阿萦你好好考虑考虑,明儿嫂子再登门拜访。”

终于送走两人妇人后,卢萦并没有如她所说的出门,而是娄大方方地把篮子放下”她们才走出十步不到,便把自家大门一关。

王母悻悻地走出巷子,回头看着那深深的巷道,她有点恼羞成怒地说道:“怎么这就出了门?”

媒婆也有点恼,她尖声说道:“王嫂子,你也不看看你一进门,人家还不知道你是谁呢,你就一通好说。这样的媒,我是没本事做的了!”

见媒婆说得这么不客气,王母有点慌了,她想到卢萦那一屋子的书简”想到自个儿子那固执的劲,不由陪着笑脸说道:“这个大嫂子”

这次是我不是。哎,我也不知怎么的,一见到那姑子脾气就冲了。”

媒婆也不是个好易与的,她冷笑道:“我做媒十多年,方圆数百里也走遍了。说实在的,王嫂子,你这样的情况我倒是见过。你不就是看在人家姑子无父无母,是个不需要敬重好刻薄拿捏的,从心里就没把她人当回事吗?你说人家要是有父有母有兄嫂的,你敢这样开口吗?

这下好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家轰出来了。我这个脸,可是没了。”

想到这一趟白跑了,媒婆扭着腰哼哼道:“反正你家那大郎的事,我是不管了。”

王母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她能按住性子说这一通软话,已是极为难得的。听到这媒婆还上竿子上,不由跳起来骂道:“呸,你不管就不管,难道没有了你孙媒婆,我家大郎还讨不到媳妇不成?什么人啊这是!”

卢萦刚把房门关上,便听到外面两个妇人不加掩饰的大嗓门,她蹙着眉头摇了摇头,也懒得理会。回到〖房〗中拿起一本书便细细品读起来。

第二天,卢萦便得到消息,专门管理教化,对想要举孝廉的诸子有着至关重要作用的三老,来到了汉阳城。

听到这个消息后,卢萦忙碌起来。

她揣着百来个铁钱,换上卢云的衣裳,带着斗笠出了家门。

这一次,她径自来到汉阳唯一一家huā楼~醉月阁的下面。

饶是白日,醉月阁里也相当热闹,不时有喝得醉熏熏,脸上身上都是胭脂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瞟了一眼那些男人,卢萦略略沉思后,便向她以前居住的地方走去。

她是算好了时辰出门的,赶到阳婶家时,正好阳婶的儿子也放了学。远远看到卢萦走来,那一身汗一身泥印,显然是逃了学玩得才回来的少年脸孔腾地一红,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说起来,现在的卢萦比数个月前吃不饱穿不暖时,可漂亮了不止一点。现在的她,也算是汉阳城的头一号美人。像平因那些富裕人家的姑子,也是梳妆得精致才能勉强与她相比,甚至还比不上。

也因此,这汉阳城的大大小小的少年,对她印象还是颇深的,平素里凑在一堆说着男人的话题时,卢氏阿萦出现的次数相当高。要不是她气质冷漠中透着斯文优雅,说不定都有人对她动手了。

见到卢萦娉娉婷婷向前自己走来,那少年涨红着一张脸。

转眼间,卢萦便来到了他面前,朝着大开的房门看了一眼,卢萦转向少年笑道:“罗子,婶呢?”

罗子朝脸上一擦,却不小心把脸擦得更脏后,讷讷说道:“我妈出门了。”转眼他殷勤地说道:“阿萦你等等,我马上就把她叫回来。”

“不必。”卢萦制止了罗子,笑盈盈地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找我?”罗子的脸涨得通红,那悄悄瞟着卢萦的眼,也开始光明娄大地看向她了。

卢萦点了点头,道:“罗子,听说你与西街的乞丐都很熟悉,我要一事想请称帮忙。”

“什么事,你说。”罗车双眼发亮,几乎是想也不想便断然点头。

卢萦看着他,低低的,温柔地说道:“可是这事,你得答应我谁也不说。”

美人有求,少年自是忙不迭地应了,他板起脸,拍得胸脯当当作响“这个阿萦你放心,我们混儿的人,最是讲究一诺千金了!”

“恩,我相信你。”得到肯定的罗子双颊通红中,卢萦轻声道:“我要四个乞儿,其中两个给我盯住一个人,还要一个很会偷东西的乞儿,以及城东的那个叫滚刀肉儿的乞儿。”她缓步走入阳婶的房间,在罗子跟着入内时,见没人注意这里,便扔给了罗子一个钱袋。

看着他,她盈盈而笑,可那笑容底,却有着一种罗子看不出的冷“这是一百枚铁钱,你看着给,可行?”

…一百枚铁钱,买一个家族的败亡”你看行不行?

☆、第六十八章

“行!罗子接过铁钱,刚才还羞涩着的少年这会巳有了混混儿的横劲”“阿萦,你要对付谁?尽管给我说,罗子一定给你办成!”卢萦垂眸,静静地说道:“我要你们跟梢的,是平小七,平氏七郎。他一向喜欢玩,他在成都住了两年,不过现在已经回了汉阳城,我估莫他会出入醉月阁。”…今年平氏有两个孙子辈被推举孝廉,那两人,便是平氏七郎和平氏十郎。比起性子懦和的平氏十郎,平氏七郎性劣好玩,不过在平氏诸孙中,算是聪明善于变通的。整个平氏一族,在他身上是huā了大价钱,只盼着他能成为孝廉,光大平氏一族。

对于很多富裕人家来说,举孝廉,是唯一的晋升之道。因中秀才要真材实学,而举孝廉要求的品行高洁,那就容易多了至少可以造假。平氏七郎之所以被寄与厚望,是因为他的禀性与平老夫人十分相似且最得她宠爱:手段毒辣,又善于媚上欺下。这样的人,其实比一个真正品行端方的君子,更容易走得远,更容易帮家族带向辉煌。

而卢萦现在,便是为了她与弟弟以后平稳安然的日子,来实施她的计划第一步斩其翼!

两人低语了一会,卢萦把接下来地安排水及相会的场所说了一遍后,听到外面传来阳婶的笑声,便朝罗子点了点头,提步走出。

出了房门,卢萦笑盈盈地唤道:“阳婶。”

“哟,这不是阿萦吗?你怎么过来了?”阳婶显然有点惊讶,她连忙走到卢萦面前,抚着她的手端详一会后,转向罗子骂道:“死泼猴,阿萦来了怎么都不叫我?”

卢萦连忙笑道:“是我不要罗子叫的,反正时辰还多着呢,在这里等等婶子也是应该的。”

这话说得客气,阳婶爱听。

卢萦在阳婶家直寒喧了半天,直到天色渐晚,才离开了阳府。

回到家中,卢云早就回来了。见到姐姐,他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近,委屈地瞅着她唤道:“姐,你哪去了,怎么回得这么晚?”

这孩子。

卢萦摸了摸他的头,一边朝里面走去,一边低声说道:“我在寻人对付平氏。”顿了顿,她微笑道:“至于怎么对付的,阿云可以猜一猜,猜不到的话,等结果出了我再告诉你。”

一直以来,卢萦有什么想法和行动,从来没有瞒过卢云。她手把手地告诉他这些阴谋诡计,为的便是让弟弟尽快成长起来。

只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教导这些东西给弟弟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这个姐姐。她只是一个女人,她真希望在她的弟弟心中,她是纯洁善良的,而不是现在这般,行事越来越狠,越来越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转眼,两天过去了。

傍晚了,平七郎大摇大摆地走在汉阳街上,一双眼睛不停地东张西望着。

张望了一会,他突然双眼一亮,脚步加快,朝着一个身段窈窕中透着火辣勾魂的姑子悄悄靠近。

这少女看身形,约摸十五六岁,正处于女人最美的年华,再小一点,不免涩了几分,再年长两岁,又是人妇。只有这般青春娇嫩中透着火辣,才让他光看身形,便是心跳加快。

想到这里,平七郎有点怨怼地付道:为了那什么三老巡察的事,家里也管我管得太严了。

他这人,毛病说起来不少,最重要的一个毛病,就是喜欢沾huā惹草,而且,越是外面的野huā,伎院里要费钱的huā,就越是喜欢。至于家里的那几个,他平素看着就觉得厌,实在提不起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