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脚步声,陈嫣迅速地抬起头来,她收起脸上的表情,眼中泪水滚滚落下。

进来的人,果然是陈术。

看到最疼自己的哥哥,陈嫣泪如雨下,她朝他一扑,抱着陈术的双腿仰头哭道:“四哥,四哥,你要相信我,我不是的,我是被人陷害的…”

出乎陈嫣意料的是,盯着她的陈术这时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

“你,你说什么?你说你知道?”

陈术心疼地看着狼狈中透着脆弱的妹妹,哑声道:“是,我知道。华昌的胸口青紫一片,显然是被鞭竹等条形重物所击。而且,你们两人的样子,一看就是中了迷香的。还有你那帐蓬的一角,还有一个用来装戴迷香的空竹筒。”

听到这里,陈嫣大喜,她颤声道:“四哥,原来你都查清楚了。四哥,你跟父亲说了没有?父亲信不信?”一口气说到这里,她又叫道:“四哥,你快跟大伙解释,快跟他们说。”

“说什么?”这一次,陈术的声音有点无力。

他盯着妹妹,沙哑疲惫地说道:“到了这个时候,我说什么还有用吗?阿嫣,你告诉我,还有用吗?”

他苦涩地看着一向被他宠着的妹妹,看着妹妹一步步向后退去,看到她软倒在地,闭了闭眼后,陈术说道:“阿嫣,那么多人看到你与华昌睡在一起…”

不等他说完,陈嫣已抬头尖声叫道:“那就把他们全都杀了!”面目狰狞地握紧拳头,陈嫣嘶声叫道:“四哥,你这次一定要帮我,你帮我把她们全杀了,一个也不留的杀尽!”顿了顿,她想起一事,马上尖声说道:“我知道是谁要害我,肯定是那个破落户卢氏阿萦。四哥,你马上派人,把她也一并杀了。四哥,你这次一定要帮我,你帮我把看到的人,全部杀了!”

这时的陈嫣,显然有点歇斯底里。她看着陈术的双眼,亮度惊人,扭曲的脸孔中透着一种不管不顾的怨毒。

事实上,要是她在冷静时,说出卢萦可疑的话,陈术还可能听得见一二。可现在,她明显是在胡言乱语。

她一开口便说把那些人都杀了。自己这个妹妹,真是被气恨蒙住了眼,她还以为,这里是在济阳?她以为那一边的少年少女,都是自家婢仆?她以为,这几百条性命,都由她说了算?

虽然体谅妹妹是在气头上,说的话不能理会,陈术还是闭了闭眼,他突然有点疲惫。

向后退出一步,让自己与妹妹离开一些,陈术轻声说道:“阿嫣,我刚才一直在求父亲,他已答应,把你和华冒送到我们家在静阳的别院去…”

他才说到这里,陈嫣便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陈嫣不停地尖叫着,不停地尖叫着。这是她的习惯,她不想听,不想做的事,她便这样尖叫抗议。而每次她一尖叫,很多人都会让着她,陈术也是。

不过这一次,陈术没有劝她,没有安抚她,他只是疲惫地看着捂着耳朵尖叫抗议,等着他妥协退让的妹妹,心中体谅地想道:阿嫣骄傲惯了,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只是这样想着的时候,他还是很疲惫。阿嫣不小了,她应该知道,这件事闹得多大,可以说,陈氏一族的名声,被她毁得差不多了。

依父亲的意思,是恨不得把她打杀了事的。还是自己苦苦求情,再加上父亲疼了妹妹这么多年,终究有点不舍。更重要的是,陈氏一族的族长是父亲而不是别人,这才决定只是把她送走,而不是把她处死。

在陈术看来,能留住妹妹一条性命,他已是尽了最大努力的了。甚至,为了免得别的族人说事,妹妹要走,也只能悄悄地走。现在这个捂着耳朵向他尖叫抗议的陈嫣,让他无比的难受。RQ

☆、第九十二章 走了

陈嫣尖叫一阵,见陈术盯了自己一阵后转身就走,她给吓住了。连忙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陈嫣流着泪冲过去,紧紧抱着陈术哽咽道:“四哥,四哥,你也不愿意帮我了吗?”

这句话,是陈嫣最喜欢说的。她要陈术去杀害她的手帕交时,说的便是这句话,她因为“不小心”把庶妹踢到池塘里被陈术看见,求他别说出去时,也是这句话。

一直以来,她只要说了这句话,大伙都会帮她。

在陈嫣泪汪汪的大眼中,陈术慢慢扯下她的双手,低声说道:“阿嫣,四哥尽力了,你,好自为之吧。”顿了顿,陈术轻声叹道:“华昌这人对你忠心耿耿,阿嫣,他以后是你的夫婿了,你要对他好一些。”

说罢,他跨出了帐蓬。

“不——”看着最疼自己的四哥也走了,陈嫣捂着耳朵再次尖叫起来。

天色大亮时,陈氏的队伍中一阵骚动,然后几辆牛车和十来个壮仆婢女驶出了队列。看着那走在最前面的,蒙得紧紧的牛车,阿缇扁了扁嘴,低声说道:“陈氏要把那陈嫣送走了。”

萧燕也道:“其实这个陈嫣真的长得好,真是可惜了。”

她刚刚说到这里,只见那刚刚驶上官道的队伍中,走出一个仆妇。

那仆妇走出后,众人本来以为她是朝陈氏的队列中走去。没有想到,那仆妇却是直朝卢萦走来。

不一会,那仆妇便走到卢萦面前。她朝卢萦一礼后,说道:“卢氏,我家姑子想见你一面。”

她说的姑子,自然是陈嫣了。

没有想到。陈嫣走都要走了。还要见卢萦?而且到了这个地步,她身边的仆妇说起话来,还一副颐指气使。当下,众人齐刷刷看向卢萦。

要见她么?陈嫣怀疑到她了?

卢萦心里这样想着,俊丽的脸孔上,却毫无表情,她盯了一眼那仆妇,摇头道:“我与你家姑子不熟。”竟是直接拒绝了。

见卢萦不肯,那仆妇显然有点为难。她来时,是得了严令的。想了想,仆妇放下身段求道:“卢氏姑子。我家姑子就要走了,临走时与您说一句话,你便应了吧。”

仆妇的话一出,阿缇好奇了,她在旁边鼓励道:“阿萦,你就去看看她说什么吧。嘻嘻,人都要走了,还非要见你,我好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哦。”

应?为什么要应?陈嫣已是走投无路之人,自己凑上去。除了惹一身腥,还能得到什么?

圣人有云,君子从来不立危墙之下!

当下,卢萦摇头说道:“我与陈氏娘子不熟。”说罢,她转身退后。

看到她执意不肯。那仆妇只能向回走去。她才跟那辆牛车说了一句。牛车中,又是一阵尖利的叫声传来。

听到那叫声。这一次,陈术没有靠近。事实上,他一直都躲在营帐中,根本没有来送他的妹妹一程。

牛车中,陈嫣尖叫了一会后,又说了些什么话。不过这次没有人理会她了,只见陈氏某人喝了一声后,那车队在陈嫣再次响起的尖叫声中,远远驶去。

望着陈嫣远去的身影,阿缇歪着头说道:“其实她也没有那么惨,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不叫惨呢。”

接下来,两支队伍忙活起来。食用过早餐后,继续赶往成都。

与阿缇等人的蹦蹦跳跳相比,陈氏一族都有点沉寂。也是,他们举族搬往成都,是有很多计划的。可这还在路上,便出了这种事,实在让人叹息。

营帐中,陈术疲惫无比,他虽然感觉到,妹妹与华昌通奸一事有些疑问,可能是被人算计了。可他想来想去,也找不到是什么人算计的。一来,那装迷香的竹筒经人认出,是属华昌所有。二来,陈嫣虽然一口咬定是卢氏娘子所为。可卢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做这种事?就算华昌说了,那迷香是他准备用来对付卢氏娘子时,落在卢氏娘子的帐蓬外了。可在陈术看来,害妹妹的人,只能是暗中护着卢氏娘子的人,而不可能是卢氏娘子本人。

想了想,陈术揉搓着眉心,疲惫地想道:事已至此,寻思这个有什么用?那卢氏娘子护她的人如此之多,哪里动得?

众人刚一上路,一阵马蹄声便“哒哒哒”地传来。

听到这沉闷的马蹄声,众人同时回头。身后不远处烟尘高举,三十来个骑士纵马疾驰而来。随着他们的走动,地面轰隆隆不停震动。

本来嘻嘻哈哈的阿缇莫远等人,同时安静下来,便是卢萦,也转头看去。

昨晚看到那些骑士,那是夜间,今儿是白天,人人都想好好地看一看这伙来得莫名其妙,去也去得莫名其妙的骑士们。

不一会,三十来岁银袍银甲的骑士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骑士,正是那少年将军。在白灼的太阳光下,那少年将军的面孔越发显得俊美沉凝。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中,骑士们速度越来越慢,在来到众人面前时,那少年将军略一点头,以示打过招呼后,便策马来到卢萦的驴车旁,盯着她问道:“今早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虚闹成这样。”

这少年将军理也不理众人,便直接询问卢萦,一时之间,陈术,文庆还有王尚,都是脸色一变。

卢萦闻言,回头瞟了陈氏众人一眼,说道:“只是一些妇人闺阁小事。”

少年将军点了点头,只是他那锐利的目光,还在盯着卢萦。

这少年将军,面容俊美,举手投足间有种世家子的傲气。这样的人。平素里众人是想亲近也没有机会的。当下,王尚策马过来,朝着那少年将军一揖,恭敬地问道:“敢问将军可是耿左将军?”

少年将军瞟了他一点。点头道:“不错。”

这“不错”两字一现。四下哗然。

于哗然中,不管是这些少年少女,还是陈氏众人,同时兴奋起来。便是因陈嫣之事而落寞难受的陈术,这时也抬起头看向那少年将军。

原来他真是耿左将军啊!昨天晚上,他还想让阿嫣引起这位将军的注意,还听着阿嫣对掳获这位将军的心,那信心十足的话。可这一转眼,便出了这回事。

重重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苦涩后,陈术策马向少年将军靠近。

不过这个时候向少年将军靠近的,可不止他一个。只是这所有的人。在策马走了几步后,便对上这人瞟来的冷冷的,充满煞气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同时勒停了坐骑。

来到卢萦身后的萧燕,仰着头痴痴地看着少年将军。而在不远处,卢萦听到好几个声音在低语道:“原来他真是耿家的人。”“其实早就应该想到了,这么年轻这么俊,便能身居将军高位的,整个洛阳能有几人?”“耿左将军不愧是洛阳出了名的美男子。”“不止呢,他不但人生得俊美。平素里还洁身自好,因为一直在外征战也不曾娶妻,听说整个洛阳的姑子都渴望能嫁给他呢。”

听到这里,卢萦一怔。在这个时代,十**岁的贵族子弟。还不曾结婚定婚的。真真是凤毛麟角,这耿将军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一直耽搁到现在?

议论声,说话声中,车队还在前进着。而少年将军一直策着马,不疾不徐地走在众少年身侧。

耿氏一族,在整个洛阳势力十分庞大,这种势力,远不是盘居偏远的成都一地的各大家族能比。因此,众少年少女也罢,陈氏众人也罢,一个个鼓足了劲,只想与他说几句话,只想博得这个耿氏少年一代中,最为出色的人物的好感。

可这耿将军性子显然有点冷,他一直沉着一张脸,任谁问来,便是冷冷一瞟。这般下去,凡是试图靠近他的,都给冻得说不出话来了。

沉默地行走了一阵后,耿将军踢了踢马腹,再次凑近卢萦的驴车后,他冷声说道:“昨天晚上,那些人没有来。”

卢萦摇了摇头,低声道:“可能是我等猜测错误吧。”这个时候,她敏感到更多的目光都投注到自自己身上,便是阿缇也眨巴着眼,一脸好奇地看来。

当下,卢萦微微低头,动作幅度虽然不大,却清楚地表示了她的排斥之意。

耿将军察觉到了她的排斥拒绝,他瞟了她一眼后,却是嘴角一扯,并没有策马离开。

就在这时,后面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这马蹄声,与耿将军一行人完全不同,这次的声音,也是快速,只是于快速中透着舒缓,而且,从声音听来,来的人至少也上了数百。

卢萦回头看去。

视野的尽头,烟尘冲天而起。一队滚滚而来的骑兵洪流中,夹杂着十数辆马车。

与卢萦一样,耿将军也在回头看着。他看着看着,慢慢眉头一蹙,一双眸子,变得更加锐利起来。

身后的队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看着身后这支完全由骑兵和马车组成的队伍,众人面面相觑一会后,文庆转头朝着卢萦问道:“阿萦,你看我们要不要避让?”

这等事,他没有问陈公这个长者,而是问卢萦这个妇人,原来无形中,卢萦已是他们的首领了。少年将军朝卢萦盯了一眼后,又回头看向那车队。看着看着,他开口道:“还是避一避吧。”

他这话一出,王尚文庆还有陈氏众人马上下令车队向官道两侧退去,空出中间的条道路来。

毕竟,以耿将军之尊,他能说出“避一避”的话,来人的身份,可想而知了。

在轰隆隆的,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中,众少年少女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也跟着那节奏而激动起来。RQ

☆、第九十三章 又改名字了?

数百骑风卷而来,渐渐的,骑士们的身影从重重黄沙中透过来,呈现在众人眼前。

已经侯在两侧的少年少女们昂着头,好奇地回头看着。

就在众骑奔驰到离他们仅有三百步远时,只见他们齐刷刷向两侧一移,让出中间的一条道来。

然后,一辆漆成黑色,却无处不显得舒服奢华的马越众而出,显现在众人眼中。

看到那辆马车,耿将军脸色微变,而众少年少女,同时激动起来,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众人更是再次向后退出一步,安静了许多。

隐约中,卢萦听到阿缇急急提醒道:“阿萦,快下车。”

她的声音才落下,便听到萧燕说道:“阿缇你操什么心?你忘了阿萦的身份?”

这话一出,阿缇恍然大悟。

这时,众少年少女已快速地爬出自各的马车,恭敬地侯在一旁。

卢萦也下了驴车,她走到阿缇身后时,听到一个姑子战战兢兢问道:“要问侯么?”

回答她的是王尚,只听得他压低声音向众人警告道:“你家人不曾提醒你么?见到这位郎君,便装作不知他的身份。另外,他如果不亲口说出,一律三缄其口,只管行礼便是。”

“是,是。”

听到四周小心翼翼地回答,卢萦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从来没有人提起过他的来历,原来是下了缄口令的。

就在卢萦抬头之际,她看到站得笔直如风的耿将军,那薄薄的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来。不过那冷笑转眼既逝。待她再看时,这人又恢复了冷心冷口的模样。

骑士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渐渐的,那辆漆黑宽敞华贵的马车。奔驰到了众少年身侧。

就在众人同时低头时。那马车晃了晃后,竟然停了下来。

卢萦陡然感觉到,身侧的呼吸声都急促了几分。

马车停下,车中人慢慢掀开车帘,朝这边望来。

就在众少年犹豫着要如何开口时,耿将军上前一步,朝他抱拳道:“原来是阁下驾到。有礼了。”声音冰冰冷冷,态度不见客气,也不见傲慢。

“是么?”马车中人低低一笑。磁沉的声音温和地响起,“在这种小小的地方也能见到耿将军,还真是幸会了…却不知将军为何而来?”

这人的笑声。有着一种特别的味道,仿佛什么也不在意,仿佛世间事都可戏谑可讥嘲,却偏偏又温柔无比。

没有想到这个贵人会开口,当下,王尚等人小心地抬起头来,好奇地朝着两人打量而去。

卢萦也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便对上了那贵人俊美无畴的面容。

卢萦看了这贵人一眼,见他微笑地盯着耿将军,似乎不曾注意到自己。不由松了一口气。

面对这贵人的调侃,耿将军的表情依然严谨得无懈可击,他沉声道:“听说汉阳多匪,特意带兵前来看看。”

“联将军好忠义!”

在贵人的声音悠悠响起时,耿将军不卑不亢地抱拳应道:“报效朝庭。本是份内之事。”

“报复朝庭么?”贵人轻笑一声。又道:“耿将军果然忠义!”

这话真是不阴不阳。

就在卢萦暗暗嘀咕时,却见那贵人目光一转。竟是向她看来。

“…”他看我了,他居然看我了!

卢萦心中格登一下,她最怕的就是这个人了,她虽然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却一直很清楚,只要他随便说句什么话,自己的命运便会彻底脱离轨道。

卢萦霍然抬头,她乌黑如墨的眸子直直地对上贵人,她认真的,警惕地看着他。

在卢萦的目光下,贵人似乎想笑。于是,他也认真地看着她,四目相对中,只见他形状完美的薄唇扯了扯,在慢悠悠地露出一个温柔笑容后,嘴唇掀动,便要开口唤她的名字。

不行,不能让他唤出来!

卢萦双眼微眯,几乎是突然的,她朝前走出一步,朝着那贵人深深一揖后,在一阵惊愕和安静中,朗声说道:“卢氏阿文,见过主公…四下无比安静。

仿佛没有注意到一双双目光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卢萦行了一礼后,大步走到那贵人的马车旁,恭敬地说道:“小人不知主公前来,有失远迎,还忘主公不要责怪。”

说罢,她头一低,单膝跪下,朝着马车中的贵人,如一个正正经经的幕僚仆人一般,行了一个端正的下属见过主公的跪礼…四下还是很安静。

就是太安静了,直是呼吸声都被刻意压抑着。

阿缇王尚文庆,以及耿将军等人不敢置信地瞪着卢萦。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女儿身。

可这么一个正正经经的姑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这个贵人行下属礼,仿佛真把自己当成了少年,真当成了他的幕僚…她这是欺瞒,还是经过了那贵人的允许?

世间诸罪,对上位者来说,欺瞒之罪,永远是排在前几的重罪。很多时候,这个罪代表着不可饶恕。

在一阵压抑的呼吸声中,贵人盯向卢萦的双眼眯了眯,好一会,他磁沉的,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卢氏阿文?”

瞧瞧,他才多久没有见她,她就又改名字了!

这可真是要不得…卢萦面不改色,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到贵人声音中的嘲讽,严肃地应道:“小人在。”

贵人向后一仰,懒洋洋地说道:“这个…你上次说你叫什么来着?”

卢萦依然面不改色,她认真地回道:“主公说阿文叫什么。阿文便叫什么。”语气无比忠心,可惜面孔太过冷漠,一点也不够狗腿。

贵人扯了扯唇角,他懒洋洋地说道:“过来。”

他要她过去干嘛?她已经跪在他的马车前了。再过去。岂不是要上他的马车中去?

卢萦霍然抬头,她对上这人含笑的眸子,乌黑的眸子盯了他片刻后,卢萦低头,“禀主公,阿文不想!”

竟是说得斩钉截铁。

四下隐隐有惊呼声传来。

贵人慢慢欠身,他低着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卢萦,一袭银白色长袍下。少女秀发乌黑,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那修长白皙的颈项,还有那长长的。轻轻扑闪着的睫毛。

不用抬头,他也可以想象得到,她此刻必然是粉唇抿紧,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状…盯了她一会后,贵人懒洋洋地说道:“行了,启程吧。”

一句话落地,好几十个声音同时应道:“是。”然后马车启动,众少年于呆呆愣愣中,也爬上了自己的马车。

卢萦等贵人的声音一落,便动作标准而利落地站了起来。然后,十分自然十分坦荡地走向自己的驴车,然后坐上,然后垂下眸子,如往常一样。拿起一个书简翻看起来…这个时候。连耿将军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卢萦了。

王尚呆了一会,不由与众少年交换了一个眼神。

说实在。他们这是第一次见到在这个人的面前,也能如此坦然,如此不畏不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