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萦的镇定,明显影响了元氏,她睁着大眼温驯地看着她。

卢萦寻思了一会,慢慢说道:“元娘,我们合伙吧。我帮你讨回你的嫁妆,找回你的亲信,我来帮你打点生意。”泛黄的烛光中,卢萦负着手看向远方,微微一笑,轻轻说道:“不过你不能说出去,我也不说出去。元娘,有了你的资本,我定然可以帮你我打造一个坚固的安身之所。元娘,这世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自己的命脉,永远得被自己握在手中。谁要也抢不走,谁也不能再凭着只字片语,便令得你我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了。”

她的话,元娘大半听不懂。不过她只知道,这个给过自己温暖的人,会给自己做主,帮自己得到自己原本都不指望拥有的一切。

当下,她连连点头着,小声说道:“姐姐,我都听你的。”

卢萦回头看着她。

看着看着,卢萦长叹一声,她走上前搂住元氏,把她拥入怀中后,卢萦低叹道:“你啊,你这么笨,没有人护着,可怎么走下去?”

泪水涌上了元氏的眼眶,她喃喃说道:“我知道我笨,她们教我怎么与人打交道,怎么听话听声,可我怎么也学不会…我姨奶奶让我这一辈子都呆在杨家,便是受了欺负也不离开那,她说我太笨了,学不会人情世故,看不懂那些拐弯抹角度的坏心思。她说杨府好歹也是大世家,我只要不犯错,他们怎么也不至于赶尽杀绝,总会给我一碗饭吃。”

她把脸搁在卢萦的肩膀上,喃喃的,睁大眼流着泪地说道:“可我真不想呆了,姐姐,我真不想呆了,我宁可成为乞丐,也不想再呆了。”

卢萦点头,她轻声说道:“我懂,我懂。元娘,你放心,你的财产,我会帮你保着。我还会让它增涨三倍,五倍,我会让你的钱多得买下整个绮香阁。我还请一大堆的老实忠厚,知恩图报的人呆在你身边。你笨没关系,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聪明的,你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卢萦苦笑着想道:只是萍水相逢,我还天杀地给起承诺来了。真是…元娘频频点头,卢萦又与她说了一会后,见她倦意上头,便让她睡下,给她盖好被子。吹熄烛火时,卢萦转头看着睡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元氏,想道: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人?才与我相处多久,便完全相信了,依赖上了。

这时的卢萦,真觉得元氏如果不是遇上了自己,最好就是如她的姨奶奶所说的那样,一辈子老老实实呆在杨府算了,不管如何受气,饭是有一口吃的。

卢萦出了元氏的舱房后,脚步一拐,走向杨郎的房间。

还没有靠近,她便听到一阵“叮叮砰砰”地砸东西的声音,还有怒吼声。远远的,她听到杨郎在咬牙切齿地喝道:“你以为你是谁?告诉你元氏,没有了我,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好啊,你要滚,你就滚得远远的,你有本事一辈子也别回来求我。”

转眼他又厉喝道:“只要你出了杨府的门,我立马就再娶一房妻室,我让你回来后只能做妾,做妾!”

愤怒声,咆哮声,咒骂声直是不绝于耳,过了一会,一个仆人急匆匆来到舱门外,小声说道:“郎君。”

仆人的声音一落,杨郎便是一静,然后,卢萦听到他努力平静后的声音传来,“是不是元娘让你过来跟我说好话的?”他冷笑道:“她怎么自己不过来?”冷嘲尖刻的话音中,无法掩饰他心底的期待。

那仆人一怔,转眼说道:“不是的,郎君,是郑氏醒来了,她要见你。”

仆人的声音一落,杨郎便暴喝道:“不见!”这一声喝,夹带着他说不出的失望。

那仆人呆了呆,说道:“可是郎君,郑氏说她后悔了,她还说她是被人故意陷害…”

没等仆人说完,杨郎已愤怒的咆哮道:“说不见就不见!去,你去看看元娘,如果她后悔了,你就带她前来见我。快去!”

“是。”

看着那仆人离去,卢萦还没有离开。接下来,舱中的杨郎又咒骂起来。他每一句话都在骂着元氏,语气在无边的厌恶中,有着他自己也不曾发现的渴望。

卢萦倾听了一会后,微微蹙眉,忖道:这个杨郎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元氏的怒火已盖过了郑氏给予他的羞恨了。

她走了出来。

重新站在船头上,卢萦开始寻思着对策来。她这人,既然决定了要帮元氏脱离杨府,那怎么帮她拿到嫁妆,从哪些方面开始着手做生意,就都要开始琢磨,开始布线。

寻思了一会,卢萦抬起头来。

此时正是夜深,天空一轮明月相照,月光被满船满河的灯火下,有点黯然失色。

卢萦回头看着成都的方向,暗暗想道:人不能在同样的地方犯重复的错。上次在成都,主公一句话便收回了我的所有。此刻我还年轻,还刚起步,阿云也才起步,他收回了也就收回了。可是,这样的事不能有下一次。我得在明面上的生意外,还得一些暗底里,主公看不到查不出的生意了。

想来想去,她信得过,能用的人还是只有罗子,看来得让他慢慢脱身,然后转入暗处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卢萦起了个大早,她站在晨曦中寻思着计划着,而属于绮香阁的二三十只大小船只,正稳稳地行驶在河道中。

看着东方,卢萦想道: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达武汉?

刚这么想着,只听得杨郎的方向又传来一阵咆哮声和砸东西的声音。隐隐中,她听到杨郎愤怒地喝骂道:“元娘呢?她居然还在睡?睡睡睡,她怎么不干脆睡得死了?去,你去告诉她,我不会原谅她,我永远也不会碰她,我会让她守一辈子的空房。去,去跟她说!”

咆哮声中,从无一句提到郑氏。

卢萦蹙眉想道:这杨郎可能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对元氏的在乎,其实远远胜过了郑氏。也许是元氏对他太好,太温柔恭顺,更有可能是自小到大元氏一直在他身边,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退,所以他已习惯了她的好,习惯了她的存在,便像人对水一样,天天都在饮用,却以为它不值一提。

于喧闹中,圆圆脸,做富商打扮的执六走了过来,他站在卢萦面前,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后,说道:“阿文看来睡得很好。”顿了顿,他又说道:“主公刚才下令,把你的东西全部搬到他的舱房中。”

在卢萦惊愕地眼神中,执六慢慢说道:“看来,阿文忘记自己的本份了。”执六一句话刚刚落地,便看到卢萦脚步一提,广袖飘摇地朝主公的舱房走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怎么才能不同塌共眠

目送着卢萦离去,执六眼中笑意流荡。这一次他们来了十人,原本他应该上另一只船,可他好说歹说才与主公呆一块儿。

与主公呆着,也就那味儿,可抵不住他喜欢看主公与卢萦在一块的那情景啊。昨晚上,他一想到主公下巴那牙印,便从梦中笑醒好几次。他想好了,要把这里发生的桩桩件件,一言一语全部记下,以后回到洛阳好吹嘘去。

今儿个,也是他的强烈怂恿,主公才点头让人收拾卢萦的东西,准备与她同舱的。

执六站在晨风中,砸着着嘴乐了一阵,迈着外八字慢悠悠地又朝他主公的舱房踱去。

卢萦来到了贵人的舱房外。

舱门大开,婢女正在帮他束冠。卢萦瞟了一眼,见到自己的东西,果然推在舱房的角落处,只等着她回来整理呢。

见卢萦过来,贵人瞟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卢萦缓步走近。

来到舱门处,她倚门而立,又瞟了一眼那堆自个儿的东西,卢萦垂下双眸。

这时,婢女服侍完了,她端着木盆低着头退出了舱房。

卢萦走上前去。一直来到贵人身前,她才停下脚步。抬起头,卢萦目光明亮,极度诚恳,十分羞涩,万分难以启齿地说道:“疆郎,我来天癸了。”为了增加说服力,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强调道:“是真的。疆郎,那玩意儿晦气,会影响你办大事的。”

说到这里,她乌黑的眸子还应景地眨了几眨,一副只差指天立誓的模样。

贵人瞟了她一眼,唇一扯冷冷说道:“于是,我得见人就解释,与我同起同卧,霸道自我。容不得他人靠近我的心上之人,因来了天癸得另睡一房?”

卢萦:“…”

好一会,她眨巴着眼,特小心特诚恳地问道:“那疆郎说怎么办?”

贵人扯了扯唇,淡淡说道:“我不嫌弃。”他瞟了卢萦一眼,又慢慢加上一句。“只要是阿文的东西,我一律都不嫌弃。”

“…”这是甜言蜜语,这是引诱勾引!!

卢萦张了一会嘴,直过了好久,她才勉强记得要把上嘴唇与下嘴唇合一块儿。直是眼珠子转了几下。卢萦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忘记羞喜交加了…

果然,盯向她的贵人那双眼睛。黑沉了些,戾气重了些。

当下,她唇动了动,好一会才说道:“这个,这个。”眨了一会眼,卢萦一本正经地说道:“疆郎,阿文好像耳朵出了问题,竟然听到了高高在上。尊贵不可一世的美貌主公勾引于我。”她无比严肃地说道:“兹事重大,请允许阿文回到自个住处休整几天,回回魂。”

说罢。她腰一猫便逃出老远。

看着她的背影,贵人嘴角忍不住连抽了几下。

而卢萦一逃到拐角处,便看到了双眼亮晶晶地笑盈盈地看向自己的执六。当下她轻哼一声。傲慢地昂起头,抬着下巴从他身边走过。

在与执六擦肩而过时,执六清咳一声,很是客气地跟她说道:“阿文,你不能与元氏一起睡…你现在在众人面前,还是男子身,这一点务必记住。”

很高兴的,他发现自己声音落下后,卢萦的唇角一僵,那神采飞扬的脸黯淡下来。

在执六亮晶晶地注目中,卢萦回过神来,她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广袖一甩大步离去。

一到船尾无人处,卢萦便摸上自己的下颌,她的牙,又痛了。

虽然还是闺阁女子,卢萦却一直知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这同房睡久了,也一定会**的…

她真不想**。

她还在负隅顽抗呢。没有**前,负隅顽抗就是负隅顽抗,失了身后,负隅顽抗就是矫情,就是多此一举。

伸出手,她在船舷上轻轻敲打着,暗暗想道:看来,得寻一个容色动人的美人献给主公了。

打定了主意后,卢萦风度翩翩地朝二层船上走去。

此时还是清晨,空气中飘荡着水气和清气,到了二层,卢萦才发现这里安静一片,却是一夜纵乐的船上众人,好梦正酐着。

空空如也的船头船尾还有大殿,卢萦转了好几遍后,才听到一个客气的朗笑声,“原来是小郎君。却不知小郎君一大早来此,有何要事?”

卢萦回头。

朝她笑得殷勤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斯文青年。这青年卢萦昨晚见过,正是船主人之一。

见到正主儿来了,卢萦勾唇一笑,她朝四下悄悄瞟了一眼,见无人看向这边,便上前压低声音,悄悄说道:“不知阁下这里,可有出色的美人儿。”

想了想,卢萦提着要求,“最好气质清冽,有点特色的美人。”

船主人笑得双眼闪动,“可是小郎想要享用?”

卢萦却是有点不好意思,好一会,他才低声说道:“我这阵子身子不适,经不起他折腾,所以…”

船主人听懂了,他瞪大眼看着卢萦,讶异了半晌。对上他的表情,卢萦突然大悔特悔:昨儿那牙印,就万万不该咬的。昨晚那一嗅,也万万不该做的。哎,只怪她苦心孤诣,一门心事为了主公的大业操劳。这下好了,妒忌之名外扬,她这么主动给自家主公寻找美色,都无人相信了。

在卢萦泛黑的脸色中,果然,这船主人苦笑道:“小郎,您就别跟小人开玩笑了。我这船上的女子,其实都是苦命人,你们闺房作乐扯上外人,不大妥吧?”他简直就是说,你们要玩,你们两个自个玩去,别扯上不相干的人,免得折了她们无辜的性命。

听到这回复,卢萦抿紧了唇。

事实上,要是她现在有的是黄金,只要舍得砸,这船主人也会把他那可怜的一点点良心给藏好。可问题是她没有钱啊。她没有钱,也不能找贵人要钱。找执六的话,看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多半不会给。

想到这里,卢萦气苦起来:我给他找妓女,还得自己掏钱…对了,我怎么忘记了。我身上一枚铁钱也没有啊。

这下,卢萦彻底不想再说什么,她广袖一扬,气哼哼地大步离去。那船主人看着卢萦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忖道:这些人,每天换着花样玩儿,真是难对付。

这一整天。还真把卢萦愁到了。

在傍晚到来时,当众船行到水势和缓处,便统一开始减速。然后,有经验的船夫开始给各船之间安上铁链,再在铁链上铺上木板。然后,各船的美女美少年还有乐师开始在各船间流动。

毕竟,这船在河道中一走便是数日十数日的不曾停靠。总不能让这些花了巨资的客人夜夜欣赏同样的美人吧?于是,这种人员流通便很有必要了。

人员的流转完成后。船夫们开始撤去木板,勾起铁链。

卢萦靠着船舷而立,夜风吹起她的衣袍猎猎作响。夕阳光下,卢萦风神俊秀,令得新来的美人们频频向她看来。

卢萦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她还在寻思着对策。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把她一扯,把卢萦抱在怀中后,她听到他磁沉的声音温柔地低语道:“不是来了天癸么?这里风大,回舱吧。”

迎上卢萦的眸子,贵人俊美尊贵的脸上含着一抹笑。他抚着她的下颌,低下头在她的唇边吻了吻后,也不顾这里人来人往,众目睽睽的,伸出舌头便挤进她的小嘴里探了个够。直吻得卢萦呼吸急促手软脚软脸孔涨得通红,想要挣扎教训他又不敢时,他才慢条斯理地放开她。

放开她后,他的手还抚在她的下颌上。对上卢萦冒火的双眼,他低低一笑,把唇凑近她的耳边,贵人轻叹道:“跑到船主人那,想给我找一美人泄火?阿文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连这个也知道了?

卢萦一僵。

贵人显然不想放开她,锢着她下颌的手掌,在她脸颊颈间游移着,凑近她耳边的太阳穴,在无人可见的角落处,他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慢慢舔咬起来。

卢萦无法自抑的僵硬如铁。

贵人又低低地笑了起来。

听到他的笑声,卢萦倒吸了一口气,终于回过魂来求道:“疆郎,我是真的来了天癸…是真的!”

“无妨。”贵人似乎**来了,声音透着种沙哑,“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很脏的。”卢萦的声音特别清正正经。

贵人勾了勾唇,低沉说道:“昨日我不是跟阿文说过吗?这阵子,我也学会了男风之事。天癸就天癸吧,到时,我把阿文当成丈夫一样可以取乐。”

卢萦脸一白。

终于,她哆嗦出声,在贵人的怀中她抖得欢,吐出来的词带着惊恐,“主公,我会病的,真的,我会病的

…主公还有大事要忙,阿文真病了,就没人帮主公挡住那些明里暗里地试探和烂桃花了。”

贵人慢慢放开了她。

他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贵人似笑非笑,“病?阿文真是胆子越来越大啊,现在都舀生病来要胁我。”为了逃避他,她连把自己折腾病这一招,也敢想了!

感觉到这人阴沉沉的煞气,卢萦又打了一个寒颤,她从咽中挤出一声哽咽,好不害怕地说道:“明明我与主公作赌,都没有输过…阿萦心里窝着一股火,实是不甘心与主公就这么在一起。真不甘心。”

她说得认真,很认真!看向他的眼神,更是水雾弥漫。

☆、第一百四十八章让杨氏元气大伤的几封信

卢萦说得很可怜,表情很委屈,可贵人还是慢慢地黑了脸。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很清楚她这副面目底,那颗坚硬得无法摧毁的内心。他更清楚她现在所说的任何一句,任何一个动作,都只是策略。她只是用最不激怒他的方式,用各种各样的面目告诉他,她不想,她不愿意。他最好在要她之前,想好要了她后的种种后果,想想真得到她的人后,应该把她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顺便想想值不值得,还有没有那个趣味,应不应该伸出那个手。

面无表情地沉着脸盯了一会卢萦后,贵人搂了搂她的腰,淡淡说道:“只是同舱,我不碰你。”说罢,他扬长而去。

至此,卢萦松了一口气。

转眼几天过去了。

从那一次后,卢萦只在入睡时与贵人打个照面,两人之间阴霾的气氛,甚至连那些寻欢作乐的人也感觉到了压抑,知道他们在闹茅盾。

这种压抑,令得那些试探性塞给贵人的美人,在被他信手砍了那美人还把脑袋送还后,彻底地暴发出来。接下来,众人完全离两人离得远远的,偶有交际,也都带着几分谨慎和避嫌…是避这两人的嫌,是尽量不让他们觉得,自己或自己的人想上这两人的塌。

这种情况卢萦求之不得。

她现在不能拆穿男子身,也就不好与元氏反复来往。第二天与她通了消息,再次确定元氏的心意后,卢萦开始操作起来。

这一天傍晚,杨郎歪歪倒倒地靠在船舷上,大口地喝着酒,手中还抱着他新入手的一个美人。

喝几口,他便低骂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居然跟我甩脸?”“我永远也不会要你,永远也不要!”一边骂,他一边搂上那美人亲上几口。

就在杨郎骂骂咧咧时,只听得一个清冷的问话声传来,“这位郎君,刚才那个是你母亲子吗?没有想到你对她如此情深意重,连到这里玩也带着。”只见一个俊丽玉秀的少年走了过来,他和杨郎一道倚着船舷,接过他酒斟给自己也倒了一盅酒后,少年淡淡地说道:“我说这位郎君,你这样粘粘糊糊可要不得。出来玩就痛快一点,带着夫人一道来有什么意思?哎,你这人还真是个情种。”

听到这里,杨郎不高兴了,他咧嘴讥笑道:“她?我对她情深意重?告诉你,她在我心中从不是个什么玩意儿。”

少年却是蹙起了眉,他怜悯地看着杨郎说道:“我可不这样看,估计你的夫人也不会这样看。看你一直念叨着她的模样,分明是把她放在心坎上,生怕她不要我了的样子。”

杨郎跳了起来,他咆哮道:“我把她放在心上?我怕她不要我了?笑话,天大的笑话!你没有看到她还是梳着姑子发髻吗?我告诉你,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碰过她,我永远也不会碰她!”

少年还是不信,他慢慢说道:“你真的不喜欢她?既然不喜欢,干嘛把人放在眼前添堵?我要是你啊,就干脆跟她和离了。”说到这里,少年不屑地说道:“看那女人懦弱的模样,估计你当真不要她了,她会哭着求着也要回到你的身边。”

少年最后一句话说得漫不经心,可被酒精和愤怒气恨烧坏了脑子的杨郎,听了还是一怔。他双眼一亮,喃喃说道:“不错,我要让她哭着求着,我要让她悔之无及…敢对我使脸,她都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念了一会,他又喃喃说道:“对,就是这样,她肯定是以为我没有郑氏,就非她不可。”

说到这里,他朝一侧叫道:“去,拿信鸽来,我要写信。”被元氏与之前完全相反的态度逼得都要爆炸的杨郎,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让她后悔。她敢这样对他,他要她像以前一样,哭得像个什么一样求着他。他想,到了那时,自己一定会像以前一样踢她几脚,一定可以像以前一样玩乐了。而不是现在干什么也没有心情。

在等鸽子的同时,杨郎走到舱房写起信来。那少年时不时在他旁边敲上两句,当下,那信由一封变成了五封,由五封变成了十封,再然后,杨郎已是恨不得整个武汉的人都知道他不要元氏了。因受了少年的刺激,他在信中对元氏冷潮热讽,一副踩得她在泥地上还践几脚的模样…写了信后,少年继续怂恿,于是杨郎唯恐他人不信,还在每封信的后面盖上重重的私印。

很快的,信鸽放飞了。

就在杨郎离开后不久,他没有发现,自己刚刚放飞的信鸽,重新回到了那少年手中。

打开这些信,把杨郎的字细细临摩了一阵后,卢萦在每封信上写下一句,“罢了,我心善,她那些嫁妆让人快点寻到,一样不落地还给她。”

写完这句话后,她还请得执六帮忙,把其中几封信最前头的名字去掉,全部换成了元氏的亲人的名字。而在一封给多年前就住进了道观,从不过问世事,却曾是显贵,在元氏一族位置最高的姨***信中,卢萦让元氏另加了一封。元氏的信很长,她把郑氏和杨郎之事,以及这些年来自己所过的日子详细写了一遍。在最后求那姨奶奶帮她收回那些嫁妆,并妥善安置后。卢萦逼得元氏说了一句,“此生往后,有了这些钱财,也不至于流落无依。”

弄好这一切后,卢萦把信鸽重新发了出去。

看到那放飞的信鸽,站在一侧的执六笑了笑后说道:“这一下,杨氏要元气大伤了。”

卢萦惊愕转头。好一会,她才讶声问道:“她的嫁妆这么多?”

“不止是嫁妆,还有人脉,当年她的父母和嫡亲爷爷有一些袍泽和好友,他们共同经营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在王莽乱政时,还凭此搅过局。不然你以为郑氏当年怎么家败的?犯事是其一,另一原因是,杨氏太需要与元氏联姻了,所以推波助澜地把郑氏变成了一个官伎。”

卢萦问道:“他们知道么?”

“你是问杨郎和元氏啊?他们怎么会知道?郑氏倒是知道,不过她恨不起杨氏一族,便把力气用来折磨元氏了。”顿了顿,执六漫不经心地说道:“元氏的父母死去后,与元氏是最好的朋友兼亲家的杨郎父母,便顺便接收了元氏的嫁妆和产业。平素里办起事来,他们也习惯了用元氏父母的名义,向那些昔日的朋友敲打一番。因此,你别看那些人平素里并不见得保护元氏,可真正触怒了他们,杨氏这些年的经营也不会多起作用。我们要争什么,那些人不会片面地维护杨氏那一头了。”

说到这里,执六冷笑道:“等嫁妆给出,我们顺势插入之后,这杨郎要想再在这绮香阁花天酒地,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听到这里,卢萦不由想道:这么严重?这还真是元气大伤。

在离开时,执六朝着卢萦点了点头,忍不住说道:“卢氏,你还挺让我迷糊的。怪不得主公下了任你施为的命令,没有想到你做什么事,还真能合上他的心意。”顿了顿,他又慢腾腾地道:“如主公这样的人,其实真心什么的,也没那么看重。他那人太出色,喜欢他的人不可能没有。爱到痴了,也就是一条命,还让人添烦。不过你这人不错,主公要是真对什么人上心,我觉得你还是大有可能。”说到这里,他诚挚地劝道:“我觉得你可以一争。成为他的人后,名份地位什么的是肯定有的,荣宠也必然会有。你出身那个样,也是几辈子的福气才得了主公的青眼。依我看,趁主公现在对你上心,你也别顾着那有的没的,好好抓住他的人,给他生几个儿子。到得那时,别说受人闲气无钱可用了,便是挥挥手灭掉几个家族,也是一柱香的事。”

这么诚心诚意给了卢萦意见后,执六踱着外八字步慢慢走了出去。本来以他的身份,是不会对人说这样的话的。实在是见这两人近日里闹得慌,主公虽是不说,可看他那样子还是很对卢氏心动的。不过他什么人得不到?犯不着真拉下脸去强迫一个不愿意的女人。更何况,这女人还是个擅长冷嘲热讽的,便是执六本人,想想主公得到卢萦后,这卢氏可能会有的表情和痛苦,他也觉得没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他与主公一样,都觉得这卢氏值得人正眼相看。就像是洛阳那几个超大世家的嫡女一样,强迫她们上塌,是要想清楚事情发生后的后果的。那可不是上几个普通女人,拍了拍屁股就走人,高兴了就在后院添一筷子的事。

卢萦收回了目光。

她想,荣华富贵她是想要,可她更想快乐舒服地去得到。而且她自己这性情,她比谁都清楚,她真对贵人动了心,动了情,非他不可时,是容不得他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的。到那时,她肯定狠的辣的暗的阴的一齐使出,非把对方折腾得五马分尸不可…可以主公的身份,能呆在他身边,与她成为情敌的女人,定然是来头极大,家族势力雄厚的。到时真动起手来,只怕是一场旷日持久,暗无天日的战争。那真是太没劲了。

信既发出,只怕船一到达武汉,便会忙碌起来。当下,卢萦根椐元氏只字片语中提供的消息,开始寻思起种种对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