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船太明亮太明亮,在漆黑的河道上,在满目的黑暗中,仿佛天上地下唯一的一点光明。于是,这种光明,熏染得那白衣美人如同天上神祗。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白衣美人身上时,她动了。随着她肢体缓缓舒展,细腰如杨柳般随风摆荡,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的白色纱衣在夜风下飘飞而出,宛如神仙中人。

这时刻,一缕箫声飘然而来。

箫声飘渺,遥远,若有若无。在箫声地伴奏下,那白衣美人赤足站在舟头,慢慢旋转,飘舞。美人舞姿如梦如幻,箫声也是如梦如幻。

也许是众人刚才经历了两个时辰的繁华热闹,也许是这样的夜晚,原本便适合这种静谧神秘的乐音。也许是洛阳人第一次知道,原来轻舟飘荡在河水上时,也可以起舞的。一时之间,少年们都屏住了呼吸,直觉得无比的新鲜,直觉得那个舟中旋舞的美人,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让人心动。

就在这时,一排燃烧着的元宵竹灯密密麻麻地浮现在河道上,水面上。随着风,它们四散飘开,宛如天上的星辰,掉落到了尘世间。

接着,众人目光一怔,却见河道的另一道,缓缓驶来一只普通的农船。那船一样的灯火通明,于明灿中,一个做普通士子打扮的青年儒生,正就着灯火摇头晃脑地读着书。读了一会书后,他又放下书本,急急走到船头拉起网来。

琴声少去,琴声混合着胡笳声,鼓声,带着一种俗世的繁华和热闹扑面而来。

于那种热闹中,那长相俊秀的青年儒生偶然抬头,看到了那个白衣如仙的美人,顿时傻了眼,失了魂。

就在那青年儒生失魂之际,那美人回过头来,她也看到了儒生,于是,美人灿然一笑。

一对青年男女四目相缠,相顾失神时,一船一舟渐渐靠拢,与此同时,于那琴声中,胡笳声中,箫声中,传来一个女子低而清彻的,没有丝毫杂质的哼唱声。那哼唱,干脆,明亮,透着种俗世的繁华和快乐,却没有任何人听得清她在唱什么。这哼唱中,偶尔学会参杂着一些老人小孩的喁喁细语。

在这种伴奏声中,一船一舟渐渐缠在了一起。渐渐的,那美人不知何时离开了轻舟,来到了船头,与那青年儒生相依相偎,一个读书,一个时不时地收一次网,偶尔彼此相视一笑。

乐声转为缠绵悱恻,美丽轻快。

这时,笙声点点,于笙声中,一阵编钟声响起,在先秦古朴的乐音中,一个女声清唱道:“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阵又一阵的编钟声中,那女声反反复复唱着这四句话。开始时是缠绵,欢喜,后来渐渐带上了几分惆怅,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唱到最后时,那个美丽的白衣女子在书生注意不到的角度里,悄悄转头拭泪。

就在这时,四下鼓声大作!

狂风骤雨般的雷声,琵琶声,一阵又一阵,一声又一声,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巨雷。

随着那鼓声一作,猛然的,船上相依相偎的一对男女神色惊惶地四下张望起来。他们急急地张望着,双手紧紧相扣,却仿佛有一种什么力道在拉扯着那白衣女子,令得她一点一点地退向船边,退向船边,终于,在那儒生的一声嘶裂般的惨嚎声中,那女子无声无息地落入了河水中。

观看的少女们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惊呼声。

惊呼声中,那儒生撕心裂肺地哭叫起来。在一阵阵越来越急促的鼓声和琵琶声中,他猛然冲向船头!

就在这时,那船的四周,突然火光大作,转眼间,便把那青年儒生包围在火海里!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多数人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时,在一阵惊呼声中,那船被火光淹没,然后,火焰腾腾,浓烟滚滚。

最后,一阵似哭似泣的胡笳声飘然而来。

就在情绪被牵引的众人不由自主的站起胡乱议论时,乐音止息,胡笳不再。于安静中,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什么,只见河中灯火大作。众人这时才发现,原来有十数只小船散在河道四周,这些船上,有的备着鼓,有的还抱着琵琶,还有一只船上有整副的编钟。

而一只最靠近众人的船上,那个白衣美人和那青年儒生正湿淋淋地站在那里,因寒冷被夜风吹得瑟瑟发抖。对上众人的目光,他们胡乱一礼后,便猫着腰钻入了船舱中。

原来只是表演,并不是真起了火。

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耿六伸手朝自个大腿上一拍,兴奋地叫道:“好!好!好!”

因过于兴奋,他只是不停地叫着好。在他叫过之后,另外三个拿出黄金赌了卢萦会胜的少年,也欢叫起来。

兴奋的不止是他,所有的少年都激动了,他们聚在一起纷纷议论着。也许是对比的缘故,也许是众人平素听到的乐曲,看到的歌舞,从来都只是乐曲,只是歌舞,很少会完整地讲述一个故事的缘故。真说起来,这把歌舞编成故事,还是由西南的一个姓卢的娘子首创的,传到洛阳也不过数月。平素里众人见到极少,便是见到,也只是一些粗陋简单的表演,而不会如此深刻而流畅,简直是再现了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更重要的,所有人表演,都是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上,在灯火下跳一阵舞唱一段曲,断断没有人能想到,这夜色,这船,这灯火,这河水,这火,都可以做为背景。可以帮助人来演绎一个真实的神话。

如果说,之前的两个时辰,众洛阳人是从两家青楼上看到了繁华热闹和美人,那么这一刻,他们是倾听了一个故事,享受了一段心灵地冲击。这种完全新鲜的,刺激而又有丰富的冲击,令得这些把毕生精力都用在吃喝玩乐,在风月场上都是行家里手的少年们,兴奋得语无伦次。

原来,无序的繁华热闹后,再这么冲击一下,会让人如此沉醉!

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兴奋的低语声,还有询问声,令得四周处于一片喧嚣声中。

耿六还处于兴奋中,他转向自家二哥,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怎么样?阿文不错吧?嘿嘿嘿嘿,阿文这次是赢定了。”

耿秉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绮香阁的方向,他身边,另外几个青年都点了点头。一青年叹道:“其实这表演当真简单,舞没有几次舞,唱也只有那么几句,乐曲也不多,是只用两个时辰便能编排出的…难就难在要想得到。这真是卢文想到的?从天地借景,亏他想得出来!”

另一个青年也叹道:“卢文赢了。卢十一最了得,也不过是绮香阁和醉梦楼的水平,众人看了两个时辰,也就不新鲜了。而卢文这个,才是真正的新奇。”

这时刻,醉梦楼里,卢十一脸色非常难看。

那个涂了粉的青年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十一郎,还是再等等吧,现在开始,那些人根本无心观看。”外面的人,还在议论着刚才看到的那个故事,有一些庶民,更是不停地争论着,他们实是想不明白那船最后燃烧是怎么回事。真是无知,那有什么好讨论的?船上淋上火油,说烧也就烧了,至于那儒生,从开了洞的船底游出去便是,这有什么好说的?

他是一眼就明白,可奈何不了那些被这新奇玩意刺激了的乡巴佬们啊。听着外面这议论喧哗的架式,只怕再过二个时辰也平静不了。

见到卢十一一脸愤怒,那青年想了想后,上前低声说道:“十一郎,要不,咱们认输吧。”

见卢十一郎愤怒地抬头瞪向自己,那青年也有点郁闷,他压低声音朝舱中一指,气恼地说道:“你看你请来的那些风月大家,现在哪个还有心思想咱们的表演?”

卢十一猛然回头。

果然,身后的舱房中,正传来清老精力十足的叫喊声,“以天地为景,把舞,唱,乐,还有表演结合在一起,讲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人是个天才!这卢文是个天才!我要收他为徒!我一定要收他为徒!”

他叫嚣道:“只要这卢文愿意入我们这一行,只怕这整个天下,世人只要谈起风月,便少不了他卢氏阿文。”说到这时,他顿了顿,轻咦一声,放低声音嘀咕道:“居然也姓卢?”

不过后来三个字很轻,众人也没有在意。

见卢十一腾地站起就要冲进去,那青年连忙跟上前说道:“十一郎,我们认输吧。你不知道,任何一次新奇的东西现出世间时,总是会带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大伙都让卢文那一手给弄得失了魂,咱们表演得再好,也吸引不了众人的注意力的。”

卢十一郎猛然止步。

见到他一脸的不甘,那青年苦笑道:“郎君不要以为我们醉梦楼就愿意认输,实在是没有办法啊。不信的话,你现在冲进去问问清老。看看他会不会建议你直接认输。”

卢十一郎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慢慢低下了头。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太子的醋意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卢九郎叫道:“十一郎,你出来一下。”见卢十一郎不动,他急急说道:“父亲来了。”

卢十一郎一惊,猛然转头。

见到弟弟那苍白的脸色,卢九郎叹了一口气,安慰道:“父亲说,让你直接认输。还有,那卢文这一手,把绮香阁和醉梦楼都给压下去了,你认输不算丢份。”说实在的,卢文这一手赢得过于漂亮,这般把所有人都压下去了,卢十一只要直接认输,也就能把世人的注意力由两卢之赌转到这一场表演和卢文的天才上,倒是比预想中情况要好。

黑暗中,卢萦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接到了一只大船上。

看着那只乌黑高大的军用船只,卢萦暗暗想道:刘疆也来了?

寻思到这里,她脚步轻快了些。

从跳板上到军船上,卢萦轻快地入了船舱。一见到里面隐隐绰绰的人影,她便清声笑道:“这一次,我妙施空空手,平白赚了七千二百两黄金!如今是财大气粗得很,怎么样主公,要不要阿文我请你到哪里去花销花销?”

这黄金数,确实太吓人了,平时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拥有如此巨额财富的卢萦,颇有点被财富冲晕了头脑的架式,这般人还没有看到,她就放起豪言来。

一边清笑,卢萦一边推开了舱门,然后,笑吟吟地抬头看去。

这一抬头,她的笑容便是一僵!

凝视着灯火下,卢萦这张俊美清华的脸,迎上她笑意盈盈的眼,那个站在窗边,高挑颀长的青年,慢慢摘下脸上的银制面具,轻声说道:“好久不见了,阿萦!”

摘下面具的青年,有着一张如描画出,精致俊美的面容。他的俊,与刘疆,与耿秉,与卢萦自己完全不同,他有一副如画的五官,眉眼直有山水之妙。他的肌肤有点过于苍白,可这种苍白配着他那渲染描画出的眼,配着那浓浓的睫毛,还有那直直凝视着卢萦,含着万千言语,却又太遥远,太苦涩,太忍耐而显得飘渺的眸光,直能让人目眩神迷。

…卢萦却不知道,洛阳这么多美男中,她卢文与这个阴澈,另有一个称号,那就是天下好男色者最想私藏的两大美男。

迎上呆若木鸡的卢萦,阴澈走到一侧,低头给卢萦倒了一盅酒后,他缓步走了过来。

轻轻把那酒盅放在她的手心,阴澈凝视着依然一动不动的她,苦笑着说道:“阿萦,我来晚了,是么?”

见那酒盅在她掌心有点摇晃,他伸出手,温柔地握她握紧,垂下长长的睫毛,阴澈精美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脆弱,“阿萦,我让你等得太久了…是么?”

卢萦的唇猛然颤动起来。

她低下头看着握着自己手的手,猛然向后退去。

因退得过于匆忙,她都有点狼狈。猛然退出几步,退到舱门口的卢萦抬头看向阴澈。

对上这张苍白精致面孔中的脆弱,她唇颤动了会,好半晌才苦涩地说道:“我,我…”我了半晌,她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直过了一会,卢萦像是惊醒一般,猛然转身,狼狈地逃出了舱门。

看着她逃之夭夭的身影,阴澈慢慢低下头来,在他凝视着自己的手掌时,一个黑衣人走到他身后,低声问道:“少主,要不要拦下卢文?”

阴澈慢慢地摇了摇头。

他又密又浓的睫毛不停地扑闪着,过了好一会,他才哑声说道:“来日方长。”

卢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她踉跄地冲着,冲了一会,突然间,一只手臂一伸,把她扯入一只小船中。

不一会,她被带入一个船舱里。船舱中灯火通时,温暖如春,卢萦却只是低着头,逃离时她的束发已经扯散,额头凌乱地挡在她半边脸颊上,划过她水润的薄唇。灯火下,卢萦的脸色有点苍白,唇也有点抖动。

直过了良久良久,舱中人才低沉地开了口,“见到阴澈,便让你这般失态?”声音沉沉,有着刻骨的寒冷!

是刘疆的声音!

卢萦一惊,她腾地抬起头来。

烛光下,刘疆俊美尊贵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笑,这是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这种笑,可以让空气凝滞,让四下再无声息。

卢萦看着他,唇动了动,好一会,她才哑声说道:“不是,我只是,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才解释到这里,刘疆哧的一声冷笑。

卢萦闭紧了嘴。

刘疆盯了她一会,慢慢闭上双眼。

只是他按在几上的手,青筋暴露,微微颤抖着。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转眼,郭允恭敬的声音传来,“主公,时辰不早…”

才说到这里,刚说到这里,刘疆蓦然暴喝一声,“上河道!”

郭允一惊,他朝船中的卢萦看了一眼,马上低头应道:“是。”

于是,船只转向,原本应该急急赶回太子府处理要事的众人,便在这夜深时刻,在外面不时传来的议论喧嚣声中,驶入了洛河河道中!

卢萦低着头,她在努力平息慌乱的心,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好说些什么话,让刘疆相信她。

就在这时,刘疆低沉的声音传来,“过来。”

卢萦慢慢抬头看向他,提步走了两脚。

“跪下!”

卢萦一怔,她看了他一会,慢慢屈膝跪在他面前。

“铮——”地一声,突然间,一个森寒的剑锋抵在了她的咽喉上!

他抽出了佩剑!

他竟然抽出了佩剑抵着她!

卢萦脸色一白,腾地抬头看向他。

灯火下,刘疆的脸上毫无表情,那双眸子,更是黑得如浓墨,里面仿佛乌云笼罩。

他低头凝视着她,那指着她咽喉的剑,在微不可见的颤抖着。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哑的,轻轻地问道:“阿萦,你便如此喜爱他?”他的声音有点沙,有点冰寒,“置身于巨*中,你不曾惊慌过,那般被我用剑抵着,你也不慌不忙着…阿萦,不过是这么见一面,你为什么逃得如此狼狈?”

他的声音越来越哑,越来越哑,到最后,那声音有着一种近乎苍凉的嘶沉,仿佛那月夜独啸的狼,一声又一声的啸叫底,全是无边苍凉!

卢萦呆呆地看着他。

她唇动了又动,动了又动,却说不出话来。

她无法解释,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何那般狼狈逃出。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不过是见一面,不过是与故人见一面,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怎么就给逃了?

迎上卢萦,那抵在她咽喉的剑,又进了些许!

卢萦只是抬着头,她一瞬不瞬地迎着他的目光。

这时刻,她的脑子还乱着,她的心还胡乱绞成一团,她说不出解释的话来,她只是知道,自己不能逃避,自己应该看着他的眼,给他起码的真诚。

此刻,渐渐驶入洛阳中的小船,突然被一个旋涡引得一歪。随着夜风扑入窗中,小船上的烛光腾地一声全部熄灭。天地间,只有窗外那一轮刚刚冲出云层的明月光照进船舱中,照在这个高大的,如受了伤的巨兽一般的男人身上,脸上,铺在跪在他面前的卢萦的身上,脸上,照在卢萦那双抬头凝视,乌黑乌黑的眸子中。

冰寒的剑锋,一动不动地抵在她的颈间。

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在抖动。

抬头看着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终于,卢萦稳住了自己的心。

她凝视着他,认真的,低低地说道:“阿疆,我也不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会逃…”一句话令得刘疆脸色冰寒后,卢萦慢慢说道:“我在汉阳时,是对阴澈心动过。”高大的,尊贵不可一世的男人冷笑出声。

无视他的冷笑,卢萦蹙眉寻思着说道:“不过他离开后,我只是偶尔才想想他,到了成都后,都不怎么想了。跟着你到了洛阳,更是不怎么寻思过。”

她表情中带着一缕疑惑,眼神却清明坦荡,“阿疆,我想我应该对他…”

才说到这里,背着月光的刘疆,已声音沉沉的,面无表情地唤道:“卢氏!”

卢萦的声音戛然而止。

刘疆慢腾腾地说道:“做为一个妇人,我可以给你自由,也可以把它收回。”

一句话令得卢萦瞳孔一缩后,他冷冰冰的,公事公办的声音继续传来,“你本是我的人,这阵子我怜你惜你,所以放纵你…从今晚开始,你必须成为我的女人,把你的身子和心,全部交给我。”

他说得缓慢而刻板,在那剑锋逼得卢萦不得不向后抬着头时,他的话还在一字一句地传来,“往后,除非意外,西城玉柳巷的文园,你每晚都必须入住…我允许你依旧扮成男子出入各种场所,但是,若是你再与任何男人有不清不白,那文园,便是你一生的归宿,此后你寸步不得出那院门一步,这世上,也不会再有卢文这个人。我的话说完了,你可有什么意见?”

卢萦抬头看着他。

月光下,她的眼如宝石般,流转着一种异样的光辉。

直过了一会,卢萦才低声说道:“一切都听夫君的。”

这几个字吐出,只听得“铮”的一声长剑还鞘的声音传来。接着,卢萦冰冷的手被他抓住,接着,她被重重带入他的怀抱!

他的铁臂紧紧地搂着她,搂着她,好一会,从她的头顶传来他嘶哑得近乎绝望的声音,“阿萦,我真该杀了你!”

他哑声着重复道:“早在武汉,不,早在成都时,我就该杀了你!”

第一百八十三章 软化和亲昵

明月清辉下,他墨眸如血。

被他强行锁在怀中的卢萦,仰着头看着他,在他沙哑着嗓子一句又一句地重复着“杀了你”时,她眼波一动,一种说不出是心痛还是心软,或者,是一种欢喜甜蜜隐于她的眉眼之间。

突然间,她凑上唇,吻上了他的嘴!

她的动作十分突然,少女带着淡淡芳香,还有一分清冽的唇覆着他的,那么软,那么温暖, 令得刘疆一僵。

卢萦伸出双臂,她用舌尖挑开他的唇,挤入他的口腔,与他的舌头相追逐。在他僵硬地呆立中,她不停地加深这个吻,直到他那铁硬冰冷的双臂,慢慢变得温热。

吻得自个气喘吁吁后,卢萦抬起头来看着他。

月辉下,刘疆俊美到了极点的面容,因带着几分黑色而越发深邃,木然。他在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眸子,仿佛隐藏着惊涛骇浪的海面。

卢萦仰着头端详他片刻,把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脸。轻轻蹭了两下后,她轻软的呢喃道:“阿疆,我这两天一直很开心,从来没有过的开心…元娘说,我自那日从文园里回来后,便变了一个人,连走路也是飘的。”

刘疆再次一怔。

他低头看向卢萦。

他的眼神在不知不觉中,戾气少消。

他的唇角在不知不觉中,少少扬起。

他知道卢萦,这个女人很骄傲,她骄傲得在很多时候,都不屑用谎言来蒙骗他。所以,她说的是真的。

她是真的欢喜,是真的在与他相聚后,满怀欣喜着。

卢萦的脸依旧贴着他的脸,她轻轻蹭着,感受着他肌肤的温热还有那与她细腻有所不同的男人的皮肤硬度。

满意的轻吐一口浊气后,卢萦继续说道:“阿疆,我今天很开心很开心,你知道吗?我赢了七千二百两黄金。”谈到这个巨额的数目,卢萦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剑拔弩张,她激动的,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得意地抬起下巴,语无伦次地说道:“阿疆,我现在有钱了,我有很多很多钱了。阿疆,以后我与耿六他们去玩,我可以每次都请客!以后有谁看不起我,我可以用金子把他砸晕!以后,以后你要到哪里去尽管开口,反正我有的是钱。”

她得意地看着他,笑眯眯地说道:“阿疆,我们难得出来,不如干脆趁夜离开洛阳,到哪里玩个两天再回来?”说到这里,她豪气万千的补上一句,“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请客!”

卢萦说得欢快。

她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刘疆已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