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萦慢慢抿紧了唇。

郭允淡淡说道:“你早就猜到了一点,只是那正是你所要的,便不曾出言相询,也不曾反对吧?”

他负着双手踱出两步,冷冷说道:“你卢文竟然是个女子,当时阴氏一派还有陛下有多欣喜你可知道?在知道你是‘少君’的那时起,你卢文在他们眼中便是一个必死之人了。可还不等他们找到借口来发作你,便发现你卢文是个女子假扮的!当时你被圈禁,你以为,耿秉和阴澈向你求情,真能令得陛下意动?他在知道你怀了刘疆的孩子时,不,他在知道四皇子竟被太子捉过时,就在想着,利用你来逼迫太子让位。”

说到这里,郭允幽幽说道:“本来陛下也没有抱多大指望的,他只是单纯地容你不得,想取了你的性命而已。他断然没有想到,为了那个皇位,做出那么多事,这十几年来不停地向他表忠心,显示才能的长子,竟然在知道他非要取你性命之时,愿意以太子之位换你安好!”

一席话震得卢萦向后退出一步,猛然转过头去时,郭允哑声说道:“殿下知道,如果他还念着那位置,你生产之日,便是母子双亡之时。那时,他对我说,他虽恋栈权位,可一想到从此后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你,便觉得世事诸事索然无味…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中静坐了三天三夜后,一走出来便去面见陛下了。然后,便是他迎你出那幽禁地,把卢云元娘接过来在文园陪你待产,然后便是这次风光大婚。卢文,以前你还只是怀疑,可这次太子大婚之礼,虽然如此任性张扬,一向讲究儒家礼节的陛下,还纵容殿下,由着他胡作非为,由着他宠你溺你时,你就已经怀疑了吧?”

这话卢萦无法反驳,她点了点头。

郭允眼眶都红了,他抬起头看向远方。过了许久许久,他轻声道:“这个婚礼,陛下本是无论如何也不允的,太子他坚持良久,最后还是阴皇后说,既然太子连皇位都舍得了,便由着他吧。听到阴后地劝,陛下才答应太子所请。”

他哧笑道:“卢文,你看你在太子心中的地位有多重?便为了让你了无遗撼,他还在他请辞太子之位之前,给了你这么一个风光大婚。”

说到这里,郭允哑声道:“卢文,终你一生,无论对太子付出多少,也抵不过他对你的情义。”说罢,他衣袖一甩,大步离开。

目送着郭允离去,卢萦呆呆怔怔的。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心情不好,用辞偏激了,你也别太信真了。”却是执五走了过来。

一脸严肃地执五站在卢萦面前,认真地说道:“主公他,其实一直在寻思着退位之事。”

在卢萦腾地抬头看来时,执五面无表情地说道:“陛下偏心于阴后,偏心于四殿下…自郭皇后退位之日,殿下就已不得不退了。虽然他和你双双筹谋,用尽心机保住了太子之位。可是,太子他一直很清楚,自古帝心便是天意,皇帝的心在四殿下那里,他再做一千一万,也敌不过四殿下给陛下斟上一盅酒。如今陛下年方四十有余,正是春秋鼎盛,太子不知道,他还要为了这个位置挣扎多久,乞求多久才能熬出头。所以,在你们去了扬州回来后,他便觉得当个庸夫俗子也很好。这一次,阴氏一派和陛下都以你的性命相胁,他想了想,觉得没了这太子之位也没什么不好,再说,这些年来,他也给自己布下了无数的棋子,便是四殿下做了皇帝,也不敢轻易说杀他动他。于是他便向陛下提出主动请辞,而陛下放你出来,许你卢文在他还在太子位置上时,成为他的太子妃,以后不管走到哪里,你也可有吹嘘的资本。”

在卢萦的泪光隐隐中,执五严肃地说道:“郭允的背后,有郭氏一族,所以他不高兴。于我们而言,只要太子欢喜,只要能保全身家性命,家族不受连累便不再枉求。”

他说到这里时,朝前方瞟了一眼,突然道:“那些人都离开了,你想见殿下,现在可以去了。”

卢萦点了点头,提步朝着书房走去。

堪堪推开房门,刘疆便从几后走了出来,他双眼明亮地看着抱着儿子走来的卢萦,张开双臂,灿然笑道:“阿文,你想到哪儿去玩?长安?扬州?还是西域之地?我马上就要是东海王了,在上任之前,可以尽情游玩一番。”

听到他这话,看到他眸子里,那真正如释重负的明快,卢萦也是一笑,她扬着唇愉悦轻快地说道:“难道你成了东海王,我们就哪也去不得了?”

刘疆一怔,转眼哈哈大笑,说道:“是是,便是成了东海王,也无处不可去。”

建武十九年,在太子刘疆一再请辞中,皇帝刘秀同意了他的要求,把他封为东海王,而四皇子刘庄,正式继太子位。

自被封王东海王后,故太子刘疆和太子妃卢氏,便从洛阳失去了踪影。守在陛下赐给东海王府第中的,是外表与夫妇二人极为酷似的替身。这事,直到一年后陛下和太子刘庄才发现。在召回真刘疆无果的前提下,陛下厚待废后郭氏,频频重赏郭氏一族,直到建武二十八年,皇帝刘秀病死,东海王刘疆奉令就东海国,刘疆夫妇依然不见踪影。渐渐的,世人眼中只留下一个‘常戚戚不自安’的东海王…

(史书有云:建武二年,立母郭氏为皇后,强为皇太子。十七年而郭后废,十九年,封为东海王,二十八年,就国。帝以强废不以过,去就有礼,故优以大封,兼食鲁郡,合二十九县。赐虎贲旄头,宫殿设钟鼎之县,拟于乘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