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衣染雪1

每一次从睡梦中醒来,都会有短暂的时间不知身在何处,以为自己仍旧困在那深暗的地府深处。她不会忘记地府里那无边无际的浓腻黑暗,在五感渐渐消失之后,剩下能够沦丧的只有内心。抽筋剥骨之痛——那种蔓延在每一根神经的痛却依然清晰,日日折磨。

她睁开眼睛,需要用力握紧拳去确认,这个身体,已经不痛了……是啊,这不是她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已经留在那地府最黑暗的地方渐渐腐朽,只有她残缺的魂魄逃离出来……

这里,是皇宫。是楚世新赏给她的桐霖宫。

她的名字,叫谷染雪。

“修仪娘娘,您醒了?”莺歌打起了帘子,阳光照射到床上,染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有一瞬间,想要躲避开阳光,害怕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

“娘娘,皇上说今儿再请太医来给您看看,您看我是不是请谷太医来?”

谷太医是真谷染雪的爹爹,她并不想和谷家人有太多接触,便道:“还是请别的太医吧。”

“娘娘……?”

染雪看了莺歌一眼,“既然入了宫,与娘家过从甚密总是不好。”

“是,莺歌浅薄了。”莺歌对染雪可算惟命是从,没有半点置疑,利落地服侍她起身穿衣洗漱。

染雪看着镜子里的人微微恍惚,过去的“雪崖”是什么样子?记忆却已经模糊,想不起自己的样子……

“谷昭仪娘娘,”门外有内侍通传,“太妃请几位娘娘一起去赏花。”

莺歌替染雪梳头的手微微一顿,等待她的示意。

“知道了,你下去吧。”

“娘娘,可是您的身子……”

染雪微微一笑,没有让莺歌继续说下去。“快些帮我梳好吧,我这么晚才起,恐怕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怎么敢让太妃久等呢。”

莺歌微微的不甘心,“娘娘身体有恙,睡得迟些也是自然——”

“孩子话。无论什么原因,让太妃等,最后都是我的不是。”

“是……奴婢多嘴……娘娘要做如何打扮?”

“素净些就好,不必太惹眼了。”如今,她已经懂得了退步和示弱。在这里,已经一个屏障,让她可以有所仗持,而她也不再是过去的“寒妃”,没有人能够伤到……现在的她,只能自保。

清淡的妆容遮掩不住染雪的清丽出尘,回宫之前所受的伤让她看起来微微苍白,我见犹怜。她要[示弱],却不会任人欺负,[弱]有的时候也可以保护自己。在自己还是[雪崖}的时候,她并不懂得,也不需要懂得。

收拾妥当便往桐安宫去,抬头看着渐上中天的日头,已料到事情恐怕不妥。果然待她走到,坐于伞下的太妃和各位娘娘们虽有侍女打扇,脸上却明显地露出了不耐。

“见过太妃,染雪来迟,还请太妃恕罪。”她规规矩矩地行礼,梁太妃几分不悦的瞥了她一眼,摆了一下手道:“罢了,谷昭仪这么大的面子,哀家可真是受不起。”

“是啊,这~~么大热的天,等得太阳都出来了,晒黑了可怎么办!”君渚口快,毫不客气地便抱怨,坐在一旁的君浓踢了踢她的凳子——这傻丫头,在自己屋里怎么蹦跶抱怨也就罢了,如今茉蓉昭媛和晴薇昭媛还没有开口,她可伸头个什么劲?

如今太妃在,碍着太妃的面子,茉蓉和晴薇自然是不会说什么。

茉蓉只略带责怪地看了染雪一眼,示意她不该来迟,并无恶意。到底是自己留下的人,染雪若有什么不是,她面上也不太好看。晴薇昭媛却从头到尾没有看染雪一眼,低垂着烟眸似在休息,她依然是粉紫罗裙薄纱轻盈,裹着一副纤细得稍显娇弱的曼妙身姿,软软地靠再榻椅上,仿佛真如外人所说[性子温宁]。

只是,这份温宁未免太冷淡,宛若一层薄薄的外壳,脆弱不堪。

似乎心底有某种黑暗的情绪蠢蠢欲动,染雪突然很想看看,一旦这层外壳破碎,里面无所掩饰的内里,是如何一种模样。

并非晴薇的态度真的有惹到她,只是……眼前有这样一种可能,就很想去破坏看看。她突然间有些明白了曾经那个人的心思……只有一个人在那黑暗的泥泞里孤独,不如多个人来陪?为什么,毁的只有她一个人呢?

梁太妃似乎并没有赐座的意思,天空日头高挂,与其他嫔妃照常谈笑,被染雪的到来短暂的打断似乎不曾存在,就让染雪留在日头底下,继续“赏花”。

不多时,染雪原本苍白的脸上,浮上一层不正常的潮红。

晴薇昭媛轻抿着茶,抬头瞥了她一眼,便垂下眼眸,漠然地专注于茶上。君浓微微蹙眉,不太忍心继续看,侧目,却瞥见君渚不是瞄向染雪,在椅子上越来越坐不住。果然那个丫头对这种事情看不下去。

“皇上驾到——”

众妃一怔,赶忙起身,对走来的人拜下去,然而楚世没有看任何人,直直走向染雪——从到了桐霖宫听到染雪被梁太妃召来,他的心里莫名焦急,即使知道梁太妃虽然对染雪看不顺眼,却不会太过分对她怎样,然而心里的惊慌却令自己也不解——总觉得相似的情景曾经发生过……他匆匆而来,远远看到日头底下的染雪,眼中便再也看不到其他。

“染雪!”他蹙眉看着她的脸色,转头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梁太妃缓缓起身,“皇上,这是做什么呢?哀家不过是召诸位嫔妃一起来赏花,谷昭仪来迟,哀家不过还没来得及赐座——难道,这样反倒是久候的哀家有错?”

楚世明白梁太妃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早有借口,后宫关系纠结复杂,如今为染雪着想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压了压心里的冲动,浅笑道:“是朕太着急了,太妃,染雪前些日子才受了伤,如今身体还虚弱,朕恐怕她不便外出太久,先送她回桐霖宫了。”

“皇上,是不是有些对谷昭仪保护过度了?偶尔出来走走,对康复也是有好处的。皇上刚来就走,其他嫔妃们可还没有机会跟皇上说上几句话呢。”

楚世依然只是温朗一笑,“谷昭仪体弱,想来爱妃们不会如此计较,自然会体谅的。”

晴薇昭媛蓦然抬起头,紧紧盯着皇上——他来之后,甚至没有往她这里看过一眼!过去不会这样的——谷昭仪体弱,这对她是多大的讽刺!谁都知道晴薇昭媛近年体弱,却不见皇上如此眷顾!皇上对她自然也是好的,但是今天看到皇上对待谷染雪的态度,才知道皇上过去对自己的“好”,是怎样一种敷衍——不过是一个皇上对后妃的责任而已。

她情何以堪!

她紧紧盯着皇上,也盯着谷染雪——然而染雪竟然毫不回避地回视她,似笑非笑。

——后宫的女人,嫉妒不稀奇。可是晴薇的眼睛,分明已经不是嫉妒那么简单。她爱上楚世了?爱上一个帝王——多么可笑,多么可悲。因为皇上的心,根本不在她那里。——染雪满意地看着她眼里的痛,似乎看着别人的痛,才会让她稍稍忘记心里涌动的情绪,莫名畅快……如同麻药。

楚世的手轻轻扶着她,示意内侍替染雪打了伞,扶她离去。

如果,得到楚世的爱只有如此,她情愿成为众人嫉妒的焦点,而不是在一旁愤愤不甘的远远地看!

回到桐霖宫,楚世立刻吩咐内侍去冰窖里取冰来,放在房间内降温。染雪微笑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目光……曾经,他也是这般,只看着她一个,没有皇位,没有三宫六院……他明明那么早给了她所有的爱,可惜他们却相爱得太晚,自己明白得太晚。

“染雪,你在后宫里,朕不可能顾你周全,有些事情也的确无法回避。今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立刻让内侍去通报朕,倘若无法见到,就去找墨枫,知道么?”

——“朕”。

染雪嘴角扯了个笑容,点点头——她的确感动于楚世的心意,身为皇上,他能这般维护她已经是不易。只是,那个“朕”字却刺进她心里。

过去的楚世,从不会对[雪崖]称“朕”。他们三人之前外出时,他也不曾在她面前称“朕”——回了皇宫,她成为昭仪,一切却都不一样了。

眼前的人,终究不再是过去的楚世,而是一个帝王。

先皇驾崩后,曾经世上只剩两人知道楚世的身世——她……或者说[雪崖],还有墨枫。可是如今,他只会对墨枫敞开心胸,而她,就算他对她渐渐有了感情,也终究成为外人。

她不要只停留在现在这个位置——属于她的位置在更高的地方,在楚世身边,在他心里!

待楚世离开,她唤来莺歌——

“娘娘,有什么吩咐?”

“莺歌,有件事情我要你亲自去办——这不会是什么好事,如果你有什么勉强,可以现在说出来。”

“娘娘,您说的什么话?奴婢的命是您的,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娘娘吩咐,奴婢一定尽力办到!”

“好,你想办法监视桐秀宫——我要知道晴薇昭媛的动向,机灵点,不要被人发现,明白么?”

莺歌微微一怔,俯身道:“是。”

第三十二回 衣染雪2

“赏花”一事之后,染雪料晴薇昭媛不过两种反应——

一是自己去吸引皇上注意,二,则是称病,赌气看皇上究竟会不会去。

从莺歌带回来的消息来看,倒似乎是后者。

可惜后宫里有一位体弱多病的后妃,也许皇上还会心存怜惜多有照顾,而有了两位……可就没什么稀罕。染雪很清楚,人不可能公平,所谓的一视同仁只能说明他谁也不爱。她不担心——看来不用她出手,也能逼得晴薇无法忍受。

她的身体开始如楚世所期盼,日渐康复,而她也不再总是呆在桐霖宫中,开始到别处走动。并不令人意外,她去拜访的人,是桐秀宫的茉蓉昭媛。作为开口将她留在宫里的人,染雪此举于情于理并无不妥。

她带了些并不贵重但贴心或者有趣,看起来并不很上得了台面的小东西去送给茉蓉昭媛,她一个入宫比茉蓉昭媛晚,且品阶比她低的妃子,倘若拿出的东西太过贵重,反而惹眼。她将自己的姿态放得低且无害,本就有意拉拢她的茉蓉昭媛自然满意,相谈甚欢。

谈笑中,染雪从窗户撇向对面晴薇昭媛的院子,手不自觉地抹上自己的脖子……在那里只摸到一串普通的珠宝项链,才微微恍然,想起曾经的那颗黑玉早已经留在自己过去的身体上,一起在地府腐朽。

即使黑玉已经不在,在地府深处的那几百个日夜里,是不是楚城灵魂中的黑暗早已经合自己融在一起……原来,这皇宫之中的阴暗,一旦踏入,自己也可以如此玩弄于鼓掌毫不费力。楚城,究竟是因为你将我改变成这个样子,还是从一开始,我们就是相似的人?

“昭媛娘娘,时候也不早,染雪不好久扰,该回去了。”

“别急,染雪……过门不入,总是有些不大好。”茉蓉昭媛向对面看了一眼,“既然来了,不进去看看,还是说不过去的。姐姐也有段日子没过去了,今日一起去看看吧。”

染雪含笑点点头,她的眼睛那么深,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晴薇对染雪的暗中较劲,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茉蓉昭媛对此也有些矛盾,曾经后宫里只有她和晴薇,两人明争暗斗了许久,不分上下。如今看着染雪让她吃憋,茉蓉心里不免有些爽快——染雪正受宠,但在宫里毫无背景,倘若染雪站在她这一边,两人自然都有好处。现在宫中情势已经不同,新的嫔妃入宫,最大的威胁便是梁太妃那一对侄女,此时若继续与晴薇彼此敌视,只能双方都不讨好。

这种复杂的心情,让她不知道借着染雪来访一起过去,是想要跟晴薇和好,还是潜意识当中想要看她失意的样子。

染雪同她一起出门,本分地稍稍落后她一步,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那层浅浅的笑意一直没有收起——也许,她才是最看得清茉蓉昭媛内心的人。

一切都会按照她的安排走,没有一个人逃得了。

晴薇昭媛的寝宫门窗紧闭着,似乎要拒绝一切光线的进入,踏入这种环境,染雪仿佛可以直直的看进晴薇的心里,仿佛黑暗可以从她身上扩散,一点点侵入后宫。

茉蓉昭媛遣侍女去通报,不久却见侍女为难地走出来,“茉蓉昭媛娘娘……晴薇娘娘她……她有些不舒服……”

“总闷在这么阴暗的屋子里,怎么会康复?晴薇妹妹也真是……”茉蓉昭媛直接向内室走去,晴薇软软的半倚在床头,见到茉蓉进来,晴薇面上虽然略显不悦,仍旧起身,迎道:“茉蓉昭媛……”然而见到随后站在门口却没有进入的染雪,她一怔,眼中如针刺般锋芒点点。

染雪若无其事地点头微笑——女人都是这般么?可以为了爱一个人如此犯傻,同样的,也就可以阴毒无比。

唇角的笑容一点点扩散,带了一丝挑衅,只给晴薇一个人看到。

“妹妹,我带谷昭仪一起来看你……”

“谁需要她来假慈悲!”

茉蓉昭媛一愕,虽然并不是针对她,但这样被打断,实在是失了面子。“晴薇妹妹!你别这样,谷昭仪也是好心来……”

“出去!别让我看见这个女人!”

一只花瓶猛地向染雪砸来,她轻轻避闪,花瓶砸在花间的屏风上,正碎裂在饶进屏风的人脸旁。

梁君渚心有余悸地转头看了看屏风上磕出的痕迹,她身后的君浓急忙拉过她,看看她有没有受伤,抬头看向无内情形——晴薇没料到梁家姐妹会突然到来,但是情绪激昂,此时根本谁也看不进眼里。

君浓急忙道:“听说晴薇姐姐身体有恙,我们姐妹特地备了小礼前来探望……”

“出去!都出去!!”

茉蓉昭媛终究不耐,道:“晴薇妹妹,别闹得太过分!谷昭仪,我们走吧。”

“君浓也先告退,姐姐好好修养,改日再来探望。”君浓也拉着君渚一起出去,君渚嚷着:“这到底是发生什么……”

“事不关己,不要多事。”

“怎么不关我事?那花瓶差点砸我脑袋上哎……”

“闭上嘴巴。你这张嘴,早晚害死你。”

“君浓~~你最聪明了,你一定看出来的对不对?到底怎么回事?”

君浓轻叹,“傻丫头……女人之间的嫉妒,对你来说要完全明白还太早了。”

“嫉妒?哦——我知道了,皇上的确对那个谷染雪太好了,我也很看不顺眼的……”

君浓淡淡笑着摇头,“你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唇边的笑渐渐敛去,的确看得出来是晴薇昭媛对谷昭仪心生妒恨,不仅是争宠,而是动了真感情。但是为何……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妥。谷染雪这个人……似乎眼睛所见,绝非她的全部。到底她是怎么样一个人……?

她很清楚自己和君渚在宫里的立场,也许对其他嫔妃,她不敢说游刃有余,至少有把握不会落人把柄给人机会来对付她。可是谷染雪却让她担心……倘若有一日,君渚跟谷染雪对上,绝非她所乐见。可是,君渚那丫头,她如何会不了解呢?今日的她,或许还不懂女人间的嫉妒,但是待在那样的皇上身边……那个傻丫头,可能懂得在后宫里一旦动了真情,就等于一张催命符这个道理?

桐霖宫——

“娘娘,您回来了。”莺歌将染雪迎进屋,染雪拒绝了她的服侍,吩咐道:“你下去吧,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夜里你也不必伺候了。”

“娘娘,是否要宣太医……”

“不必,我只是有点累,早些休息就好。”

“是,那您的晚膳奴婢替您拿进寝宫用么?”

“我不想吃,你也不必来叫我,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是。”虽然疑惑,莺歌仍是退了出去。

染雪坐在镜子前除下钗环,退去外衫,便躺上床,聚敛心神,状如沉眠。

现在这个身体太弱,她必须好好休息,才能够应付接下来要做的事。她睡得很沉,直到入夜天完全黑透,她的身体周围浅浅地浮起一层难以看清的荧光,渐渐凝聚而出,飞出窗外。

白影在夜空一闪而过,让人难以察觉。墨枫在梧栖殿守夜留到很晚,走出梧栖殿时,在抬头间见到那道白影飞向桐秀宫。

桐秀宫的守卫无一人察觉,那道白影直入晴薇昭媛的寝宫,若隐若现泛着荧光,却是一个女子的身形。“她”走到床前,晴薇昭媛已经睡下,睡梦中犹不安稳。“她”的手放到晴薇的额头上,改变着她的“梦”。

“她”给她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梦,没有人会知道。

此时的桐霖宫,莺歌还守在染雪寝宫外,虽然染雪早有吩咐,仍旧不能放心离去。稍稍打着盹儿,却听到门外一声“皇上驾到——”

她蓦地站起来——皇上?皇上怎么会来?内侍并没有来知会接驾——娘娘说过不要让任何人去打扰的……这……

还在想着,皇上已经走进来,她连忙跪下,“奴婢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你怎么在外面站着,染雪呢?”

“娘娘……娘娘有些累,已经睡下了。”

“哦,是啊,已经这么晚了,朕倒是疏忽了,一忙就忘了时间。已经来了,朕进去看看她。”

“皇上……”莺歌想要开口,可是哪里敢阻拦圣驾,只能看着楚世走进寝宫——

白色的人影飞出桐秀宫,在偏僻无人处落下,行动渐缓,似已经疲惫不堪。

染雪——不,这女人的样貌,分明不是染雪。静雪之姿,本应宁静无染,然而在这漆黑的夜里,这悠然的身影却带了几分鬼气。

自她被抽去仙骨的那一日,神力几乎尽失,而她凭着仅存的一点力量抛弃了身体从地府逃脱,现在的她,与阴魂无异。不过是这么一点小小的入梦之术,居然已经让她如此疲惫。现在她只想回去,昏睡上三天。

没等她走出两步,却敏锐地察觉到身后一股冷冽之气,只是并无恶意。她回头,看到墨枫紧蹙着眉头,既惊且痛的望着她……

“雪崖小姐……”

这容貌,这眉目……的确是雪崖,而不是裹在谷染雪的皮囊下,让人感到疏离和陌生。可是,比起谷染雪给人的不真实感,眼前的雪崖,却更让人真切地痛。

“微臣,见过寒妃娘娘……”

“墨枫……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死板板的守礼啊……”[雪崖]疲惫一笑,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三更半夜,他对着一个刚从桐秀宫里出来,行为不轨的“女鬼”居然还要行礼?不过,既然他不打算问自己方才做过什么,对自己从桐秀宫出来一事视而不见,那么她现在要做的,也只是回桐霖宫。

“很晚了,我该回宫了,你也不要在这里逗留——虽然你夜里在宫里当职是常事,但是被人看到在后宫乱转总是不好。走吧,今夜你只当不曾见过我,我已经感激不尽。”她从墨枫身边走过,裙踞分明扫过墨枫的身上,却只如一阵阴风,如同无物。

刚走两步,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雪崖一惊——有人动了谷染雪的身体!怎么回事?她明明交待过莺歌……难道,是楚世!?

尽管已经很疲惫,她仍旧不得不纵身而去——

桐霖宫内,已经传来了楚世惊惧的声音,“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为什么没有人发现!?太医呢,怎么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