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嫣抬手向他脸上拭去,连着轻擦了几下,左看右看,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皇上为何不先告知我呢?”

狄秋浔淡淡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面上,皮肤有别以往的苍白,略有些发黄,但被红嫣擦过的地方,却露出了一小块原本的肤色。

红嫣立意要向他一表衷情兼道歉安抚,竟是十分主动的坐在了狄秋浔的膝上,双手勾着他的颈项,将脸贴在他颈窝。

她低声道:“对不起。”像只小猫似的,挠得狄秋浔心痒痒的。

但他并不想就这样放过她,所以并没有表现出软化。

红嫣抬起头来,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我会做一个好皇后的。”像是在宣誓就职。

狄秋浔嗤笑。

红嫣保证:“不会像这次一般任性了。”

狄秋浔用两指捏了捏她的脸:“怎么这般快就变脸了?先前还恨不得要刺死我你若是无半点怨气,太后她也挑拨不了。”太后说了什么话,狄秋浔现在已从宫人口中探知了,虽说她是亦真亦假,加上用了药。但红嫣若真的信他,不至于此。

红嫣敷衍不过去,只得老老实实道:“…爱之深,恨之切。”

狄秋浔挑眉,淡淡的道:“是挺深,睡得深才是。”

红嫣一听这话大有问题,左思右想,试探着道:“怎么皇上昨夜到了碧梅轩么?”

狄秋浔:“没有。”

红嫣盯着他看了半晌:“你到了。”

狄秋浔:“没有。”

“…”

奇怪,红嫣竟然能看穿他冰冷平淡下头的一丝不自在,她到底是怎样被蒙憋了神智,才误解了他的?

红嫣想起某位前辈教的:男人都好脸面。

于是不再重复这个句式,只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下:“我没睡好,翻来覆去一整夜。”

狄秋浔看了一眼,嗯了一声。虽一只手不觉就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仍是拿了奏章来看。

红嫣故意贴在他耳侧轻声道:“你在谋划些什么,告诉我?”

狄秋浔冷哼了一声:“做什么坦诚相对,暗地猜测才是正经。”

这怨气!红嫣却觉得心里高兴,一下惊觉:难道她抖M吗?

她突然不出声了,狄秋浔不禁转脸来看她,红嫣看出他略有两分小心的眼神,舒坦了:原来他也抖M,大家都抖M,就平衡了。

她轻笑了一声,将脸在他颈窝蹭了蹭:“我会嫉妒,会想歪。皇上直接告诉我好了,你就告诉我,是真临幸还是假临幸。”

狄秋浔:“哦,这很要紧么?”

“要紧,若是别有心思,但是真临幸了,那么就此打止,另想他折。若是假临幸…我会好好伺候皇上的…”

她放低了声音,意有所指的往下看了看。她可是看过小黄书的人,将理论用于实践…应该没问题吧?

狄秋浔看到她的眼神就有点受不了了,他向来对她没有抵御力。

面上虽然清淡,手却不受控制的抚上了她的粉脸。

红嫣侧头,含住他的食指,这个十分有暗示性的动作,让狄秋浔一下全身绷紧,要命了,简直一个照面就要丢盔弃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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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秋浔目光沉沉的,声音很低:“怎么个伺候法?”

食指尖感觉到温软,他禁不住用拇指在她唇上轻轻的摩挲。

红嫣轻轻的咬了一下再松开,笑着道:“想怎样,就怎样。”

狄秋浔的喉节滚动了一下,似受到蛊惑一般道:“临幸为假。”

红嫣看了他一阵,抬手解了狄秋浔的发冠,任他一头青丝散落下来,越看越喜欢,轻轻的吻了上去。

狄秋浔控制住自己,被动的承受着,要看她会做到什么地步。

结果当然不会令他失望。

红嫣纵情而为,想为他做得更多,她迷茫中陷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迟疑,忧虑,自保,畏缩,在这一刻被她抛诸脑后,纯粹的因喜爱而去付出、讨好、满足一个人,自身心中也随之产生了一种极度的愉悦。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以往她看到书中描述而产生的“这样不脏吗?”的想法,完全不存在。

到了一定的程度,对方那难以抑制的神情,沉重的呼吸,灼热的目光,会让她觉得一切都很美好,只是相爱的两个人,让彼此更舒服而已。

狄秋浔双手紧握住椅子扶手,指节发白,他微垂着头,双目异常灼热的望着跪在他膝间的红嫣。

她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令人血脉贲张,而那张唇带来的触感,令他按捺到痛苦,却又想再多享用一刻。

如果说,他不碰其他女人,先前仅仅是因为喜爱她而做,其实心中并非十分认同。

而此刻,他认为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拉了他起来,将她按在了书案上,动作急促而渴求。

红嫣紧紧的搂着他的肩,目光并不避开,与他对视,唇角挂着温柔的浅笑。

狄秋浔伏到她耳边:“很愉悦,很满意。”

红嫣亦低声道:“一直这样,好不好?”

“…好。”

冰释前嫌,恩爱非常。

红嫣懒懒的蜷缩在他怀中,身上只遮了他的一件薄衫。

狄秋浔微阖双目,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长发。

红嫣轻声道:“皇上到底想做什么?”

狄秋浔手顿了顿,温柔的道:“私下要叫‘秋浔’。”

红嫣知他是因情到浓处,要更亲近,心中暖暖的,一转念恶搞心起:“叫七郎行不行?”

狄秋浔排行第七,他想了想:“也好。”

红嫣呵呵直笑,心里就想着“一夜七次郎。”

“怎么了?”狄秋浔疑惑。

这样猥琐的想法,当然不能解释给他听,但也不想胡弄他。

狄秋浔问不出来,也不介意,浅笑着看她。

他想了想,慢慢解释:“永巷中从未临幸过的美人,我早已赐给了平定南疆和此次平定宫乱的将士。但宫中这十数位妃嫔,却不是因容貌而被搜罗敬献上来的,她们都是官家女儿,不能随意处置。我原本就于此道无太多兴趣,这十数位妃嫔,都是因为要平衡后宫而纳,后宫原本也会影响到朝堂。但是,若臣下并无将女儿送入宫的意向,我亦不会将之收入宫中…究其根本,亦是其家族想要攀附皇权,不甘落于人后。”

他看了眼红嫣的神情,才继续道:“这是后宫人数稀少。若是放在前朝,后宫三千,许多妃嫔至死从未得幸,也是有之的。原本便是因权势和政治入宫,无关男|欢|女|爱。若是我处事公允,在朝堂不偏不倚。那末临幸或是不临幸,实在无人敢指摘。不过,总得有个让人心领神会的由头。”

红嫣双眼晶亮,充满了希翼。

狄秋浔见她这样子,只觉怎么喜爱都不为过。不由两指捏了捏她的面颊。

口中却是云淡风清的道:“我向来体虚,不过是佯装得更厉害一点罢了。这种事情,无人敢乱传,也无人敢质问。等你生了皇子,我便可借口已有皇嗣,修身养性,不再召幸他人。”

红嫣一想,不错,宫妃互相都有敌意,谁也不肯在外头去说“皇上不过是来说说话”,弱了自己颜面。

只是,这么一来,岂不是教她们都守了活寡?红嫣到底还是有些负罪感。

到末了咬了咬牙:世间岂有两全齐美的呢?难道还要故作贤良大度吗?旁的事情都可让,这一桩不能让,她必须这样,就是罪孽,她也愿意背负。

狄秋浔静静的看着她神情变化,感觉自己和她心意更近,居然能猜到她几分想法。

笑了笑道:“不是人人都似你这般,有许多人,要的是权势、尊贵、安逸。且行且看,若真有抑郁伤神之人,再设他法,亦是可行。”

红嫣心中一暖,将脸贴在他颈窝,决定信任他,一心一意的对他好:“我会做一个好皇后,除了不将你让给旁人这一桩,旁的事情,我都会公允公正,不会让你为难的。”

狄秋浔低低的嗯了一声:“不过,也必有人察觉到个中详情,你不可能一帆风顺的登上后位,尚需时日经营。我明日传道口谕,令你表兄到司农寺任一小吏。”

这年头商人地位低贱,男人的最高梦想,不就是出将入相么?毫无疑问这对于罗再荣来说,是天降大喜。

红嫣抿了唇笑:“先替表兄谢过皇上了。给他这机会便是极好的,旁的却不必过于照应。”

狄秋浔又想起一人:“胡蒙正也就罢了,张得贵此人,嫣儿以为如何?”

红嫣明白他的意思。若是姓舒,从户籍上看,她最多也不过是一介良民。若是姓费,那更是罪臣一族了。任什么身份,要登上后位,仅凭皇上的宠爱是不够的。最要紧的,一则是朝中有人替她说话,应和狄秋浔;后一则,就是要肚皮争气,看天意。

前一则么,给罗再荣机会也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就算他坐了火箭,短时间内想要在朝中说得上话,那也是痴人说梦。胡蒙正么,因为红嫣与其夫人鲁氏交好,他在关键时候,倒能说得上话。

但张得贵此人,原先已因救驾立过一功,想必已是晋了品级了,再则此人精于钻营,头脑灵活变通,极其热衷于权势,偏偏毫无根基,以他的心性,想必是乐于做一把快刀,替狄秋浔砍去碍事的枝叶,也极乐意为红嫣立后之事鞍前马后。狄秋浔给他一阵东风,他青云直上,也是迟早的事。

红嫣想了想:“此人胆大、机变、钻营,必是一员能吏…只是品性…”

狄秋浔淡淡的道:“我是皇帝,什么人都要用。只要他不触犯律法,什么品性都不必深究。”

红嫣想想,确实是这个理。交朋友,要选品性好的。选臣子,却要看他在什么位置,能做成什么事情。

原本这些,狄秋浔也不必同红嫣商议,只不过他实在是见识过她因胡思乱想而生出的负面反应,倒不如说来安她的心。

红嫣却极其享受这样的感觉,紧抱着他,面上微微泛着笑意。

狄秋浔缓慢的步步铺垫。

罗再荣捐了个官儿,他十分珍惜这个机会,也确实具有相应的才干。狄秋浔对此十分满意。

罗再华却完全不是读书的料,只好接过家中买卖来学着打理。

而张得贵,在狄秋浔的一再安排下立功,官阶扶摇直上,不少人都看到了他仕途一片光明,动起了联姻的心思。

张得贵曾娶过妻,不过早两年便难产而亡了。他一直没有再娶,此时看来,倒是个英明的决定。不少朝中大员,有意无意的向他透了话。

不料张得贵最后竟然取了个毫无家世助力的妇人,名字唤作薛离。

红嫣听到消息,不禁吓了一跳,她隐约记得离娘的闺名,似乎就是这个。叫人一打听,果直如此!

当下不由咋舌:“他这是…”

狄秋浔不以为意:“他这是向你表忠心。胡蒙正娶了鲁氏,得你另眼相看,他也有样学样了。”

红嫣头疼:“离娘与我,不过街坊而已。我虽同情她,希望她过得好,但这因着我的原因,张得贵娶了她,将来好便好,若不好,有朝一日张得贵嫌弃她,我倒愧疚。”

狄秋浔拿了她的补身方子在看,淡淡的道:“没人迫着她嫁,是她自身走了这条路。”

一抬头,见红嫣还是有些不悦,便道:“好了,有我在,他不能不对她好。这新方子我瞧着极好,你要按时服用。”

红嫣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再度入宫一年了,她也一直没有怀孕。御医看过都说无事,只是开了些滋养之方。她不喜服用,但架不住狄秋浔的期盼,只好服用了。

其实她也知,恐怕是越期待,越想有,便越不容易有。只好尽量放松了心情,多散散步了。

与狄秋浔腻歪了一阵,红嫣整了衣襟,面上带着抹绯红,从清心殿出来。

御花园中,远远的她就瞧见一人,是柔贵妃。

自从费家失事,狄秋浔虽未迁怒柔贵妃,但她却自称了病,成日躲在自己宫中不出。

红嫣还记得初见她时,她娇娆华美的样子,费家的基因,向来不错。

可如今,她骨瘦如柴,面白如纸,若不是青天白日的,倒真像鬼魂在游荡。

她双目直愣的盯着红嫣,并不如何狠厉,却让红嫣毛骨悚然。

第92章

柔贵妃直直的朝红嫣走来。

红嫣略使了个眼色,身侧的宫人便知机的拦在她身前。

柔贵妃笑了笑:“怕什么?我还能将你怎么样?”

费柔嘉于夺宫之前不知情,她得势时,虽骄横,倒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狄秋浔并不想迁怒,是以并未责罚贬斥于她。

只不过,墙倒众人推,也怪她以往过于骄横,如今宫中已无人将她看在眼中,她度日艰难,也是可以想像的事。据说就连个小宫女,对她也是爱理不理的。

如今谁不向红嫣献媚,有些事情,她不打听,也自有人报给她听的。只是她也无意去发善心了。

此刻费柔嘉孤伶伶的一人,连个相陪的宫人也无,看起来确实不能对红嫣如何。

但红嫣也无谓去冒险,只是淡淡的道:“有什么事这样站着不能说不成?”

费柔嘉就盯着她看了一阵,突兀的问:“你也是费家女儿,为何他不厌弃了你?”

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依她的性格,若是早知道了,也会早过来发问。

难不成慈宁宫上下清洗,宫人全换过后,还有人能替费太后捎信么?

看红嫣不答,费柔嘉有点焦躁:“别猜了,是我拿银钱买通,去看了姑母。”

红嫣哦了一声,却不承认。这大庭广众之下认了,后患无穷,她还在卯足马力要当选第一夫人呢,污点是越少越好。

当下笑着道:“柔贵妃似乎神智不清了…我姓舒,不姓费。”派,派,后。花。园,整,理

费柔嘉神经质的抓了抓自己的手背:“管你姓什么,告诉我,为何皇上不厌弃冷落你?”神情异常的亢奋起来:“你可以,为何我不可以?我这般喜爱他!”

红嫣瞧出她精神状态有些不正常了,从云端跌落的滋味,必是不好受的,何况,命运还将她推到自己至爱之人的对面。

是的,她倒不像是贪图权势富贵,而像是仅仅中意狄秋浔这个人。

这个认知,让红嫣略有些不舒服,但也不过是在心头一滞就散开了,余下的,反倒是对费柔嘉的怜悯。正因为这点怜悯,让她不好开口。

费柔嘉就朝她冲了过来:“你快说呀!”

立即被几个宫人押住。

红嫣看着像个纸人一样的她在挣扎,微微偏过了头去,低声道:“自然是因为有情。”

声音很低,却成功的让费柔嘉停住了挣扎。

她目中那点异常的亢奋消失,又重新呆滞起来。

红嫣叹了口气,命人放开了她。

费柔嘉晃晃悠悠的站直,转身走了两步,又有如梦游一般回过头道:“姑母让你去看看她。”说完这句,便默默的离去。

红嫣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略有些发闷。

转头想起费太后,不由嗤笑,傻了才去看她。

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世道,狄秋浔就是站在有理一方,弑母也是不能的。只能软禁着费太后了。只没想到,今时今日,她还有心折腾。

到了夜间与狄秋浔一道用过晚膳,狄秋浔看她神情,不动声色的问道:“今日费氏又有那句话让你听入耳了?”

红嫣一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还记仇呢?”

狄秋浔没有回答,只朝她伸出了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