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说我哥的坏话!”

翟容又想到一个问题:“我看你以往刺杀的对象,都是在部落里或者荒镇上。你入了敦煌,就算刺死了石/国使者,你应当也逃不出去。这事情你哥为何没留意?他不是住在长安很多年吗?”

“长清哥哥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主的。扎合谷毕竟是莫血说了算的。”

“如果,你没有任何人帮助,能逃入中原,彻底摆脱莫血吗?”

秦嫣心中微闷:“不知道,没人试过。星芒教徒是绝对不会逃走的。逃走是背叛星芒大神的行为,会生生世世入血池地狱受折磨的。”

“你不是不信吗?”

“是。”

“你不觉得,你的长清哥哥让你不信那些星芒教义,就是希望你寻到机会就逃走吗?”

秦嫣抬起头:“是不是我很久以前就可以逃走了?”

“是。”

“那他为何不跟我说清楚呢?”

翟容说:“我只能替你猜测一下:他应该是希望你自己发现星芒教的这个漏洞,自己学会逃走。如果他提醒了你才看出来,说明你还不够聪明。既然如此,还不如回到他身边,继续由他庇护你。”

被他这么一理前因后果,秦嫣低头流泪:长清哥哥那么细心地护着她,给她指路,让她逃走。可是她却打算扔下他不管,只顾自己去跟郎君过日子。

他望了望她哭兮兮的小脸,忍不住笑道:“若若,死在你手里的人,一定做了鬼也觉得特别窝囊。”

“哪有,我是草字圈的第一高、高手…”秦嫣抽泣着争辩。

“若若,我会帮助你把长清先生救回来的。你还会些什么,都交给我。”

“我熟悉很多西域腹地的地形,可以给你画出来。”

“是长清先生教你的?”翟容递给她自己的丝帕,“擦一擦。”

“应该说是训练出来的。我不能达到他的要求,他会把我丢给莫血。”秦嫣擦着脸上的泪痕,道。

翟容沉吟不语。

第79章 土屋

夜色已经不早, 翟容依然没有在蔡玉班过夜,看见她,实在受不住煎熬。秦嫣也不敢留着他, 她做什么都能引起他的欲望…哦, 她什么都不做,也能引起他…秦嫣觉得, 相见太早了。

这事儿,得想个法子解决一下。她坐在居室的卧榻之上, 将桌子收拾起来。自己又将那个碧玉的项圈取出来, 风一吹, 下面的银铃发出铮呤的响声。如今姐姐们都睡下了,等到明日她们懒觉结束,她就去请教请教, 她们是如何与相好的郎君,过掉这个坎的?

蔡玉班的姑娘与云水居的姑娘不一样,蔡玉班都是正经乐师,一般不操那种生意。而且, 受训的方式也不同,乐师们都是有技艺傍身的,并不完全靠美色娱人。所以娘子们大多不会刻意留着身子卖钱。都比较随性, 如果遇到了合适的郎君,也就比较自由选择了。不少嫁了人,生了孩子依然在乐班里做事的。

秦嫣如今不好高骛远了,不再想着什么美妙初夜之类不靠谱的事情, 她打算老老实实做个小媳妇。

翟容连夜回到了翟府中,这几日他都是在调查办事,有腰牌可以在敦煌自由出入,不受宵禁限制。入府之后,看到成叔还在翟家主的办事书房门口执勤,问道:“成叔好,我家兄长还在书房?”

“家主在书房。”

“麻烦帮我通报一下,我要见他。”翟容道。翟羽与他如父如兄,平日里在府中规矩也很大,不是随意闯他书房可以见面的。成叔便去翟羽办事的书房传话。

翟羽的书房,十二盏青鸾弯嘴铜灯中,点着矮矮的小蜡烛。光线显得匀淡柔和。翟家主正非常恭敬地坐在一张黑色案桌前,案桌上是他亲手濡沫分出的茶汤,热气如白线。

案桌后端坐着一位白衣老者。他的头发和胡须是一种非常均匀的灰色。不是寻常的黑白相间。老者灰色的长发随意披覆在背后,三绺长长的胡须垂在胸前,一派天高云淡的林泉之风。

“老师,宜郎晚些应该会回来,您要不要见一见他?”

“不用了,这小子见了就头疼,在北海已经被他闹够了。”那老者虽然嘴上说着如此贬斥翟容的话,眉眼里倒是遮不掉的慈祥。此人正是北海门洪远孤。他的背后斜斜放着一只琵琶,音声人出身的他,无乐不欢。

他对翟羽道:“羽郎,宜郎已经进入了长安城的大唐承启阁。圣人的意思,是要他接下整个西域部分。”承启阁是大唐的密谍机构,翟羽是承启阁设在河西处的总头目。如今中原内地平定了,唐国需要将视线放到西域。翟羽在这个河西时日长久,承启阁打算在他已经布下的网络上,建架起新的网络,直接深入西域。当然,翟羽肯定不是最好的人选,只是,翟羽没想到会选中翟容。

翟羽淡淡笑道:“我已经猜到了。”他觉得兄弟不算特别合适,因为相貌太过出众,容易给人留下印象。他自己当时做这个事情,是有原因的。而且当时,唐国正深陷在建国之乱中,他只是主持河西部分的事务。就是这样,他也得小心翼翼,否则容易被人看破。

洪远孤看出了他脸上的神色,说道:“当初是莲娘子,如今又是宜郎,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只是如今巨尊尼的存在,让整个西域不见宁日。承启阁进入西域势在必行,宜郎是跟不少江湖弟子一起竞争获得了这个机会,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对他寄托了很殷切的期待。”

翟羽低下眉眼,遮掩住自己内心的感情。

耳中听得自己的老师,幽幽道:“就如同,当年对你一样。”

翟羽俯身:“学生希望不曾辜负圣人的看重。”

“其实一开始,我也是不同意宜郎进入阁中的。”洪远孤道:“你送宜郎去太学读书,是想让他学文,避免危险。不过,宜郎更喜欢武道,自己追着我掌门师兄去了北海。后来,我也帮你几次将他送回去,但是都没能成功。如今既然他已经进入了西域战局,我希望,你能够放下自己的担忧,好好地配合承启阁的事情。不要感情用事。”

“老师,学生明白。”

“我们查了星芒圣教那么多年,始终没有很好的进展,这让承启阁无法在西域扎根。”洪远孤道,“这件事情,要尽快有所突破。”

“学生一直在调查,只是星芒教对自己的教徒把控极其严厉,对人命视若草芥,很难找到真正打入其中的机会。”

洪远孤道,“羽郎,巨尊尼必须铲除,大西域道的一定要畅通,否则,大唐永远是个闭塞之国。从今日起,我不再是帮你将兄弟送回太学的老师了。我是承启阁的官员,我不会为你逼迫宜郎离开承启阁的。”

门口有人轻轻敲响格子木门,翟羽一听,道:“老师,宜郎想要来见我。”

“那你推我去旁边密阁,我暂时还不想见他。”

翟羽从旁边按动一个按钮,洪远孤身下缓缓升起一个平台。翟羽推过旁边一只轮椅,洪远孤手一挪坐到了轮椅上。道:“羽郎,我一年也来不了一次,你还设计这样的机关给我。”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翟羽道,“学生盼着老师能卸下肩头重担,让学生服侍您喝茶看景。”

“会有这一日的。”洪远孤转动轮椅把柄,向旁边的密阁进入了。翟羽将他的琵琶也一并送入。

翟羽看着洪远孤进入,密阁门也严丝密扣地合上了,将案桌上的茶杯撤去,自己坐回常坐的位置,命两个仆妇进来为他上炉子点茶。

翟容走入兄长的书房,先恭敬行礼,然后便坐到兄长面前。翟羽行云流水一般分出一盏茶递给他:“来找我何事?”

“兄长,我打算娶妻,”翟容道,“不过她身份按照唐律不能与我结亲,所以我得带着她远走高飞。”他能够感觉到,他的兄长不会仅仅甘心做个商旅,可是这些天香积寺事发之后,他没能够看出来翟羽除了做好一个河西世家领袖的本分之外,有什么不同。

所以今天他也选择从家务事入手。

翟羽笑了起来,心道:密格里他的老师、宜郎的小师叔,听到这孩子如此冒失的话,不知会怎样想?翟家主也从家事回复他:“宜郎,你是翟家的嫡子,要继承家业的,说走就走吗?”

“哥,”翟容道,“翟家是兄长的,以后可以让轶儿继承家业,我去别处闯荡。”他端起兄长给他的六棱青油釉茶杯,喝着里面的茶汤,“兄长,我意已决。过几天,我要回长安复命,会带着若若一起走。兄长放心,我每年都会抽空回来看你和轶儿的。”

翟容眼皮垂着:“我知道你想阻止我和若若在一起。你做不到的,除非…”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抹着六棱杯上的角棱,“你给我一个特别让我信服的理由。”

“那姑娘没那么好。年岁身量都小,没那么适合你。”翟羽依然说着家事。

“她本人适不适合我,这由我说了算。”翟容抬起眼睛, “我知道兄长有事情瞒着我,而且多半跟若若有关。”翟容弓起腰,撑在案桌上,闪亮的眼神里含着挑衅,“你可以保守你自己的秘密。那我和若若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我明日去跟她说赎身的事情。”

翟羽拿起茶杯:“我不会为你提供小娘子的赎身钱。”

“我在长安有朋友可以支取,已经写信过去。多则半月,少则十天,小纪会给我将钱带过来。以我们翟家在敦煌的声誉,我先将她带走,再送钱来,想来那蔡班主也不会不同意。”

翟羽听着他已经安排妥当,道:“你自己能安排好,那很好。”

翟容的黑色眸子里有着说不清的情绪,他知道,秦嫣是星芒圣教之人,此事肯定已经暴露了。他特别想知道兄长的态度。徐林选徐刺史方面,他可以以秦嫣并不信奉星芒教,来为若若开释。但是,兄长这个人隐忍冷酷。当年慕容伏允围攻敦煌,他蹲守苏干诺尔山整整一个月,才伏击到了吐谷浑的三位王子,使得战局扭转。他还知道,他在商道上叱咤风云,手法狠厉。如果兄长真的存心要对付上若若,这事情会比较棘手。

翟容起身告辞而去,奴子在他身后合上木格子门,看着兄长留在窗格上的剪影,他心知这事没有这般顺畅。

翟羽目送着翟容离开自己的书房,走到密门口:“老师。”

“这孩子是在套你的话。”洪远孤坐着轮椅出来。

“我知道。”

“你还不想跟他表明身份?你迟早要配合他的行动的。”

翟羽道:“老师,如果我手里那些线人,真的都要交到他的手中。我想,我应该有考验他的权力。”他恭敬而小心地问道,“老师,我反而很好奇的是,承启阁为何偏要看中他?宜郎相貌,并不是做密谍的合适人选。这里面是有着什么样的缘故。”

“的确是有一个缘故。三年后,这将成为唐国在西域一个举足轻重的秘密。”洪远孤道,“如今,已经有很多人在为此做筹备。甚至有人需要为这个秘密得以实现,而死去。”

翟羽听得低了头:“那是否意味着,宜郎一旦进入那个秘密,他的每一步都充满危险?”

“不错。”

“宜郎自己知道此事吗?”翟羽毕竟是将翟容亲手养大的人,对于兄弟十分了解,如今他那副拆天拆地的样子,只怕对自己的命运并不了解。

洪远孤道:“很多事情,机缘决定了我们最后行事的方式和方向。在机缘还未成形之前,很多事情都会发生改变。我们准备在时机成熟之后,再告诉他。”

翟羽知道这个事情,他没有资格过问。

洪远孤道,“你想如何考验他,说给我听一下,我也很感兴趣。”

翟容站起来,从柏木书架上抽出一张纸卷,展卷打开。里面画着一张扭曲狰狞的鬼图,绘画方式来自西域弗林国,看起来栩栩如生。鬼图后面厚厚一叠,是各种画风的类似鬼图。

“老师,请看。”

洪远孤敛起灰色的长眉:“这是鬼尸?”

“是,”翟羽道,“学生当时看到这张图。想起当年南疆动机城,被巫蛊所伤的鬼尸。”

“动机城的所谓鬼尸,是被南疆瘴气妖虫所嗜咬。这个是什么人所为,可有线索?”

“学生一个月前,曾经得到敦煌一名画工的消息,在库克拉佛窟第三洞东壁的壁画中,有人写下了这几句话。”翟羽的手指指向一排文字,“这里是粟特文,意思是,‘摩尼奴,血修罗。面僵直,捣白骨。西域一出嗣无宁’。”

洪远孤意识到,他们在追索万马王的事件中,又找到了一条线索。他道:“你详细说说看。”

“七天前,我在库克拉镇,找到了写下这几句话的画工。”

“哦。”

“他已经疯了。是被摩尼奴吓疯的,经过我们的反复侦讯,他还是吐露出了很多有价值的讯息。他告诉了我们,有关如何辨认摩尼奴的方法。”

“如何辨认?”

“外表看很矮小,没有多少武功,面目上没有任何表情。几乎不需要睡眠。其实他们的皮骨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他们也会修炼很特别的一种心法。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会化作摩尼奴。”翟羽看着洪远孤,“老师,宜郎结亲的那位小姑娘。一个月前从居延泽伪造了身份进入唐国。她脸上就是有这样的异色。此外,我已经套过那些跟他们两人一起在夕照大城的江湖弟子了。宜郎果然做了手脚,要这几个年轻人为那小娘子保守秘密。”

洪远孤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异常:“什么秘密?”

“老师,我对中原武林放出风声,这位小娘子,可能就是西域所说的,巨尊尼的帮凶——摩尼奴。”翟羽道,“到时候,这小娘子有什么秘密,您可以亲眼见证。”

又是一个春风吹柳、花飞红的日子,翟容如前两日一般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招摇着来蔡玉班接秦嫣。

蔡玉班的风声转得比什么都快。众人都在风传,花蕊小娘子要被翟二郎君赎身带出去做妾侍了。在悠悠众口之中,秦嫣已经无数次“成为”他的妾侍了,也懒得理会这些流言蜚语。

梳了辫子换了干净衣裳,欢欢喜喜奔到大门口,被翟容带上马。

医师署的伤员,已经过了必须天天换药的日子,蔡班主亲自去医师署,让秦嫣不要再去了,她是乐师,在他们眼里,手要弹奏乐器,比寻常姑娘要金贵一些。医师署的程医师本来招募的时候,也不要这些伶人去,便顺水推舟将秦嫣回绝了。

他们今日出来倒不是去赏花玩水的,秦嫣跟翟容说过,她曾经受到过长清哥哥的训练,能够画舆图,也熟悉记得很多西域事情,可以为他提供信息。今日,翟容就是特地去雇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带她去做这事情了。

两个人说说闹闹,翟容先带她去桐子街吃早膳。

他们像两个敦煌城里最普通的恩客和女乐一般,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早膳时光。翟容看着敦煌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确认他们的行为不会被人所注意。两人简单换了装,从桐子街的后头拐了出去。

然后两人十分小心地进入了一条小小的黄土巷子。

这里都是敦煌矮小的平居房,多为此处的普通平民所居住。

有一间小屋子很是隐秘,翟容昨日去雇了下来,便于他们两人讨论做事。

秦嫣带着兜帽,跟着翟容来到了那间宅子里,脱下披风,翟容帮她将衣服收拾起来。

翟容展开一张浅素色绢纸,秦嫣探头一看吓了一跳,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标注了他能想到所有他需要的信息,分成不同的层次和主次画成一张巨大的枝形图。他让她根据他的图,勾注自己能够提供的资料。

这是他花了一个晚上做出来的。

“啊?这么多?”秦嫣抚摸着郎君俊逸潇洒的字迹。

“这些都是我要的,你看看你能给出多少?”翟容蹙眉继续审视着,提笔又添了几个字,发现秦嫣没有反应,“若若?”

“这要做好几天才能做完吧?”

“你到底能不能做出来?”

“做做看吧。”

“先从择蓝山开始,我需要知道,星芒教让你杀这几个人到底背后有什么联系。”翟容说着,又掀开一份帆布包,“这个是我从刺史那里借来的,有些名气遇刺之人的资料,你先做着,我看这个。”

“刺史大人会将这个借给你?”

翟容眉毛都没抬,低头点画着:“嗯,偷的。这种陈旧资料,他们堆着也就堆着,我拿一点不会注意。”这么多资料,无论是拿入蔡玉班还是翟府,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这才特地雇了这间小土屋。

“这叫拿一点?”秦嫣看着那帆布盖着的写在竹简上的资料,简直跟案桌一般大。

翟容说:“若若,你快一些,我们时间不多。”

秦嫣将目光重新转到那张素色绢纸上。

若是普通人见到如此密密麻麻、奇屈弯绕的枝形图,怕是要看晕了。秦嫣是被长清从小养大的,哥哥做事也多少有些这般的风格。她每次执行完任务,也是要被兄长要求写出这些详细的事务来。而且是在沙地上写,比这还难写得多。

她一边细看着,一边拿了块绢纸做着记录,道:“二郎主,你简直有我兄长的风范。”

“多做事,别总是说废话。”翟容的手指从一枚枚竹简上迅速移动过去,同时左手拿了笔,在迅速记着什么。

秦嫣气得,自己到底是来给他做媳妇的,还是给他做苦力的!

从上午到午后,秦嫣除了被允许喝水,吃了点他带来的干粮,全程都在一张张薄素绢纸上写资料。有些地方他点名要的,若她能够有记忆,就给他画舆图。忙了整整一天,只完成了两成都不到。

翟容很满意:“很不错了,这么多。”他抬手揉她的头,“我媳妇真能干!”

“谁是你媳妇!”秦嫣已经又写又画了那许久,眼前发黑了,还被他揉头发。这种媳妇有什么好做的?

翟容还是找出不满意之处:“笔画看着别扭,我还要给你全部誊写一遍。”

“已经很好了!”秦嫣抗议,“我不曾在布帛上练过字。”

翟容也发现对她苛刻了:“还差三刻怕是要宵禁,我送你回蔡玉班。”

“你再给我点绢纸,我晚上也能画一些。”

“你不累?”

“我是刀奴啊,是…”

“是扎合谷草字圈的第一刀奴。”翟容替她说完,笑着揉揉她的脸,“也好,早些弄出来。我兄长那里肯定也有很有价值的东西,可惜目前挖不动他。不过,我有媳妇,比什么都强!”

“翟家主不是商人吗?”

“商人?”翟容改揉为捏,把她脸上的软肉扯起几分来,“若若,当日是谁将你请进翟府的?”

“哎呦,痛哦。”秦嫣好讨厌他总是对自己左捏右揉的,好似她是个傀儡娃娃似的。秦嫣问:“是啊,他为何将我带入翟府?”

“你说说看,他让你做了哪些事情?”翟容重新改捏为揉,笑吟吟看着她。心里则在想,兄长知道的肯定比自己多。在香积寺事件发生之后,他在协同徐刺史一起调查的时候,几次注意到了他兄长也是有所意图的。相比哥哥,他在敦煌根基几乎是无,他和她是逃不出去的。

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就先下手为强了。

“也没做什么,就是让我学了个琴谱,你也是看到的。然后我还跟他一起吃过一顿茶点。”

“这听着很难得,我兄长还邀请你吃茶点?”翟容不逗她玩了,坐下来翻着那些纸帛。

“还让我玩那些烹茶的器具。”秦嫣说,“我第一次碰茶具,很有趣的。”她真的对翟家主印象很好。

翟容托着下巴:“他在探查你什么呢?”本来他和兄长是一起觉得秦嫣明为一名普通小乐师,却身怀武功,所以进行了探查。他那时候也都会将自己所见得的结论与兄长讨论。如果秦嫣只是个女沙匪从良,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会不会是那曲子有什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