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容越看她那张乌青眼圈越觉得想笑:“不知上回是谁说的,要趁我睡觉给我画猫脸?”

“哼。”

“结果呢,每回在我身边,都睡得不比猪机灵多少。”

“哼!”

那黑膏含有油性,翟容沾了一点澡豆帮她清理着。秦嫣道:“那是因为是跟你睡,好不好?换个人你试试看。”

“你还敢换人?只许跟我睡。”翟容弄了清水,将她脸上擦干净,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的脸越长开越好看,柔声道,“若若,等这个坎过了,你给我多生几个孩子。”

“…”秦嫣红了脸,两年前,她一个人坐在皮影屏风前的情景又浮现出来。

那一日,秦嫣说的是儿子。

翟容捏着她的下巴:“若若,儿子,女儿我都要。”她的下巴线条特别玲珑精致,他的三根手指可以恰到好处地掐住,令她动弹不得。秦嫣道:“你松手…”

“你还没答应我呢。”

“不要,小孩子很麻烦的。”秦嫣用力将他的手指掰开,下巴都被他捏红了。

“你只负责生下来,管教孩子我会请乳母,长大了请先生,不用你操心。”

“听起来我更像一只猪了。”

“嗯,做我的媳妇猪。”

“不要,太难听了!”

翟容说:“我希望以后我每日回府,会看到三四个孩子抱着我喊阿父,然后我问你们阿娘呢?他们说,阿娘在吃点心睡觉…”他笑,“还有画画。”

“又取笑我,我不一定是十三娘!”

“哪有那般巧合?年龄,性情,武功天赋。”翟容说,“我觉得你多半是。”

“你就是希望我是十三娘,然后可以拿那些陈年糗事,尽情讥笑我,对不对?”

“是不是十三娘,也是我的人了。”翟容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他的动作变得如此理所当然,秦嫣红脸道:“我不会光吃点心睡觉的。我会教他们说,嗯…”她道,“我教他们说,阿娘在府中想他们的阿父。”她故意说得肉麻兮兮的,要麻他一麻。

谁知,当年只不过要让他叫一声“小若若”,便能令他觉得刺耳肉麻得无法开口。如今的翟容已经学会将肉麻当作情趣了,揉了一把她的身子:“好,一言为定。”

“啊?!”秦嫣反而被他捏得麻了一下,顿觉半边酥软。

不过,翟容也被她哄高兴了,将她松开。

秦嫣终于挣脱他的手臂,道:“郎君,以后我也会学着管教孩子的。我会教他们读书认字,我会陪他们玩。”她举着手掌道,“我向你保证。”

“然后一个个教得跟你自己小时候一样,爬高爬低,还到处鬼画符?”

“我画得很好的!”不就是那小十三娘孩提时,无意中涂鸦了一下吗?至于被他张冠李戴提溜这么久?

翟容问她,拍着自己的大腿:“还想不想睡觉?可以靠我腿上。”

“不想了。”秦嫣还是靠了过去,“郎君,我好担心。”

“担心什么?”

“此时此刻,我有夫君,还有父亲。可是总觉得像是大漠中的海市蜃楼,转眼便会烟消云散。”

翟容被她说中心事。他的任务一方面是带着秦嫣转战天山,引出星芒教藏匿在暗处的力量,另一方面则是务必阻止她落入星芒教徒手中,为巨尊尼所用。

此刻的片刻欢愉,是他也舍不得她面对那些残忍的事情,竭力想让她多高兴一会儿。

可是,随着他的估算,星芒教徒的脚步开始越来越近了,他们这种单纯愉悦的幸福,已经不长久了。

翟容手搁在她肩头,道:“若若,我们要足够冷静,足够坚强。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有转机的。”

“嗯。”秦嫣道,“我还答应哥哥,分一个孩子给他养老。”

翟容微笑:“这么快就分配好了?”

秦嫣尴尬了,方才还觉得聊孩子是很不好意思的事情,如今自己竟然主动跟他聊这个。

翟容坐在羊毛绒毯上,秦嫣趴在他的膝盖上。小行军炉子里的炭火温暖地闪着火星。屋子里没有烛火,显得很暗。月光从帐顶一丝丝钻进来。

月色淡溶中,秦嫣轻声道:“郎君你放心,如果有一日,我…我要落入星芒教徒手中…我一定会自行了断,绝不会让那巨尊尼因我增强功力。”

“…”翟容低下头沉默着。

饶他是何等不动声色镇静之人,此刻也忍不住心头微微一悸。这个残酷的结局,他根本不忍心告诉她。可是…她自己已经猜出来了…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是决断她生死之人,她也猜出来了罢?

她肯定猜出来了,生怕他为难,她说自己了断自己。

翟容心疼地抱住她的脊背:“若若,你要记着,夫君陪着你。你要记着,不要自己动手。”

两个人很默契地停止了这个话题。

她将脸贴在他的腿上:“夫君,这件事情结束了,你打算去哪里?”

翟容说:“我也不知道,这么远的事情,没考虑过。”眼前这个关口如何度过,已经够令人伤脑筋了,哪里还想着将来?

“胡乱想想嘛。”秦嫣趴着他的腿,“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让我想想,”翟容认真思考着,“小时候,我一直想去新罗看一看,那里是我大师伯称王的地方。不过,也许回长安?师父说,长安以后会变成世间最繁华的城池。想去见证一下。”

“哦。”

“若若你呢,你想回青州吗?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秦嫣摇摇头:“我对那里都没记忆了,秦都督也有自己的新家了。回去作甚?”

她的脸靠在他的膝盖上,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是一双为了自己活下来,杀过许多人的手。她幽幽道:“郎君,我会先去地狱。不过长清哥哥说,地狱的劫受完以后,还是要回到人间的。上天有好生之德,会给每个魂灵重新为善的机会。”

此时,翟容方才听出来,她在说的,已经不是今生,而是来世了…

她目光有点涣散,道:“不要去新罗,也不要去长安,那里我都不熟悉。你还是回西域来。哪怕你找不到我,我也能找到你。”

他们沉默着,军营却不可能沉默。

战马在夜风中发出喘息,不时有蹄声蹬踏地面的声音传来;军士们交接岗哨的换岗声;还有远处深山里,不知名的野兽咆哮声…

“郎君,我听到军营西北方有异动。”秦嫣的目光迅速从离愁别绪中收回,重新专注了。

翟容自然也听到了,他有些惊讶地发现,她比他想象的更为冷静。在他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准备应战时,她已经开始留意军帐外的情形。

翟容深深吸一口气,他如今耳力比她强那么多,秦将军军营中的异动,应当是他先发现才对。他稳住心神,轻声坚定地道:“若若,我们一定会有长长的一辈子,我们一起努力。”

秦嫣看了看他,没有回答。

她从他身上爬起来,走到军帐门边,向外看去。

过了会儿,那些引起轻微异动的入寝者,很快就开始了有条不紊的破坏。

军营西北方向的马厩里,开始传来纷沓缭乱的脚步声,隐约还有人在高声大喊:“走水了!”尚未喊出几声,又嘎然而止,仿佛是被什么人勒住了声音。

但是,军营的夜晚终究是被搅乱了。

更多的叫嚷声从远处争先恐后地冲到人们的耳膜之中,引得众人都纷纷从睡梦之中醒来。

秦嫣开始能够听到鲁将军的声音了。他如炸雷一般在夜空中狂吼,他在指挥手下兵卒保护马匹,隔离火区…

军营东南方向,也隐约能够听到兵戈撞响,显然已经有军卒与军营的偷袭者开始了短兵交接。

秦嫣听着军营中已经拉开的战局,目光雪亮。

自宁高山镇与郎君并刀破莫血之后,他们已经二十来天左躲右闪,没有正面迎战星芒教徒了。此刻,他们将共同与唐国军队一起,对星芒教的真正实力进行一次全面的试探与碰撞,寻找出天字圈和地字圈的秘密。

她心中的战意开始转动闪耀。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将自己单纯地当作一个承启阁保护的对象,一个被牵来扯去的傀儡。

十一年压抑在星芒教中,她对父母有多么思念;她对那样的生活有多么厌恶;每一次被迫去完成任务时,她心里有多么反感。这些,她都算得清清楚楚。

黑暗的生活,从来不能磨灭人对于光明的追求。

她甚至,一直在渴望着可以痛痛快快与星芒教那些荒谬的教义,那些漠视人命的断命刀,有一番面对面的较量。

长天茫茫,大地皇皇,没有人是可以被随意奴役、肆意揉捏的。

号角嘹亮,鼓声雷动。

整座军营里火把通明,响起了军士集合之声。

风雷声中,秦嫣心情激动地想,属于她的人生之战终于擂响了。

第114章 近战

根据承启阁先前跟秦将军的商定, 翟容他们二人身处军营之中,遇到所有的星芒教袭击,都由军队来统一进行防卫。

数十年来, 星芒教在西域蓄积了一定的力量, 唐国军队要介入大西域道的整治,迟早要与这个恶教形成正面的碰撞。

秦嫣跟着翟容走出军帐, 他们没有投入战场。他们的任务是逐步挖掘出星芒教的构成与意图,探查星芒教徒不同刀奴圈的隐藏实力。

兵戈碰撞声中, 鲁言修和卢直将军整盔整甲, 骑着战马在军营外三丈处, 与一批人马厮杀正酣。翟容辨认着服饰,是伊吾附近游牧之人的装扮:“这是鲁克塔各山东麓的游牧部落。”

那为首之人,双耳上垂着两枚硕大明晃晃的金环, 体型庞大,翟容道:“这是莫郤罗谷的阿束难。”他现在对于西域各部所知,已经不比秦嫣当年少了。

秦嫣说:“阿束难是鲁克塔各山这里很有名气的部落首领啊,一向以仁义智勇闻名伊吾各部。他怎么会做星芒教的帮凶?会不会是对唐国有什么误会?”

翟容目光盯着阿束难, 他觉得不会。

阿束难是个身高九尺挂零的黑汉子,耳边的金环随着他的奋力厮杀而不住在火光中摇动,显得身影十分醒目。

而架住他的鲁言修将军刀法刚猛, 一把长柄陌刀抡得飞轮一般。双方打得火光四溅,身后的烈火将他们的身影衬托得高大魁伟。

阿束难个人虽则战力骄人,但其所带领的部落军士们,都是部落中的牧民。他们身上穿的是普通皮甲, 所用的弓箭也是普通的软杆箭,与唐国的精兵良弓,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翟容观察了五六息之后,收回了目光:“他是来送死的,这不是部落与唐国军队的战斗。大漠上的部落以生存为第一要旨,不会如此来跟正规军队硬碰硬。”翟容直摇头,“看这个情形,他要么是被胁迫了什么,要么就是本身便是听命于星芒教的人。”

翟容道:“长清先生说得对,星芒教徒不可能是无本之源,无根之水,他们都是依托某些部落而生存的。必要的时候,他们会驱赶部落牧人们来送死。”

星芒教是与西域某些部落有联系的,这一点他们曾经猜测到过,如今能够得到证实,那就等于在盘摸星芒教老巢时,又多了一条路线。

秦嫣说:“如此大的阵仗,一定已经开始有刀奴混入军队之中了。”秦嫣对刀奴的战斗方式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哪怕如敦煌城那般整治严谨之处,刀奴们也能潜入其中,做出了香积寺之事。若是遇上战乱,肯定更能够轻而易举地乔装改扮。

翟容目光转向西北角,对秦嫣道:“跟我来。”

翟容心知秦嫣担忧秦都督的安危,安她的心道:“此处扎营的方式,是按照我们承启阁事先提供的方案。秦都督明白自己这次面对的是什么情况,你别太担心。”

翟容跟她保证,秦都督他们是有准备的,其实在秦嫣眼里,阿束难他们才是有准备的。这些草原蛮族他们带着富含油脂的浆液,事先浇在草料、牛皮帐上点火燃烧。这种明显带着星芒教特色的诡诈手段,令火势一下子便冲天而起了。好几个军帐直接就化为灰烬。

一片火光中,秦将军的部下忙而不乱,显示出了唐国军方稳定有效的应变能力。他们兵分数路,一部分军士救火抢马,运水、断火源。一部分则有条不紊,迎敌对阵。

在军帐的空隙处,大部分军卒正在整队,准备防守其他的军营路线。

忽然,那些奔跑救火的军士叫嚷起来。他们手中扛着水桶,正在扑灭烟燎灰火。

熟料,身后与他们一起扛水的“战友”,拔出战刀,扎入他们的身体。一些军卒猝不及防,倒下了。

不过这些唐兵并没过度慌张。旁侧的军卒立即拿起战刀,与那些同样身着唐国军中服饰的刀奴对战起来。

“他们何时混进来的?”翟容的脸色也变了。他们知道刀奴擅长伪装,所以两伍编一什,睡在一个军帐之中,互相有个监督。对方不仅混进来了,连衣服都换成了唐兵服饰!

秦嫣道:“他们,会不会是整什整什地杀人?”

翟容被她提醒了,他向一个已经被火油烧得滚烫灼人的军帐飘去,挑开那烧成碳状的牛皮帐一看,里面整整十具尸体,衣服都被扒了。

翟容脸色沉暗了,他对星芒教的残忍阴暗还是认识不足。

秦嫣见他生气,道:“我去试试哪些是刀奴?如今他们与军卒们衣饰相同,很难辨认,怕军卒们吃亏。”

翟容反而阻止了她:“若若你不要太在意,这些事情与你无关。”翟容看出她很想做些什么,“秦将军有办法辨别刀奴与他的部众。”

翟容带着她退出已经烧成一片火海的那群军帐,对她道,“你看仔细他们的致死伤口,跟你的那个草字圈有没有多少差异?这可以让我们寻找到星芒教管理各个草字圈的方式。”

“嗯。”秦嫣得了这个命令,立即蹲下身,一个个尸体翻检着。这里每一个死去的军士,都应该死得有价值。

血火缭乱之中,秦都督带着徐高将军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看着眼前敌我难辨的混战,徐高将军手中银枪呼得刺中一名刀奴,冲着全军大声喝道:“带水战红巾!”

但听得一声声整齐地呼应,那些秦将军部队的军卒们,纷纷从腰带里抽出一条红绳,带起红巾。他们的扎法非常奇特,用的是东海渔民常用的“革缠四季结”。这种打结方法明快简单,但是需要手指有特别的扭转,是中原士兵进行水战使用的打结方法。西北地区干旱少水,根本没有水战之说,此刻大部分人拧成绳结绑在手臂上。

当看到小部分人手法不灵活,甚至根本扭不成绳结,当下再无任何犹豫,臂缠红巾的军卒们立即以长矛短刀同时扎入这些人的身体中。

这些正是星芒教的刀奴。

刀奴们对付普通军士毕竟还是有着不小的优势,那些刀奴见无法隐藏身形,便与对方砍杀成肉搏战。他们出手十分狠辣,有兵器用兵器砍,没兵器用白骨错裂手,活生生将唐军给杀成一团乱麻。

翟容道:“若若,我们最欠缺的就是关于星芒教的细节。这些还是草字圈的普通刀奴,天字圈和地字圈到底是什么样的?这些都要依靠你的眼睛去发现。”

秦嫣想了起来:“牧刀人没有出现。”

牧刀人是这一群人武功最强大的杀手,翟容在宁高山镇与莫血交过手,对方的境界至少在俐偲毗之上。

翟容说:“你帮我盯着看,哪个最像牧刀人?我怀疑他混在人群中,伺机刺杀各位将领。牧刀人武功太高,要在他发动之前就剪除掉。”

秦嫣也觉得,牧刀人真的只能依靠她去慢慢寻找出来了。他们开始在整个军营四处不断游走。

翟容目前的武功是依靠“曲全盟”的非常手段才暂时拥有的,而这些牧刀人看起来也不像是通过自身苦练拥有的能力。这些人那超越常人的体能究竟从何处而来?星芒教是否可以大批复制这样的人?这些就是翟容负责的“云烟”计划中,需要去摸清、探底、寻找出破解的地方。

秦嫣的目光从所有混战中的人群中一个个看过去。

她看到在那些对战的人群中,隐约有中原高手在防护着将领们的安全。这样也限制了牧刀人的突刺行动。

秦嫣心中略微安定。既然,几位将领都有承启阁派出的江湖武者进行暗中保护,那么,牧刀人想要潜伏而出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方式就是…她顿时有了搜寻的指向。

她将混战中穿着唐国军卒的刀奴们一个个仔细看着,她判断,这个草字圈的牧刀人,应该乔装成为普通刀奴,以对敌的方式,慢慢接近着几位唐国将军,然后凭借卓绝内力,暴起出手:“郎君,那个,他的动作跟刀奴不一样。”

刀奴们为了符合培养“摩尼奴”的手段,在武功上的训练非常单一、僵硬。那牧刀人正混在刀奴之中,伪装成这种寻常草字圈刀奴的行动。可是,秦嫣还是能够将其辨认出来。

那牧刀人好不容易,觑到了一个机会,飞身向徐高将军刺去。徐将军在战场上经验丰富,但是对付这种武功出神入化之人还是有些够不到。他手中长矛旋转起来,想要将那牧刀人挡在刀风外。

牧刀人一声大叱,手臂便破入刀圈,一双赤手要打入徐将军的胸口。徐高将军只觉得自己命要休矣,手中一顿乱挥。忽觉得眼前一花,一声重响在耳边传来。回头一看,只见那个一直蒙着脸,自称是秦小娘子夫君的年轻人出现在自己的近旁。他的手掌仿佛能够开裂巨碑,一掌拍在那牧刀人的天灵盖上。

“曲全盟”长辈灌注在翟容体内的功力,白龙破海一般,咆哮着冲出体外。那牧刀人甚至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恶狠狠拍出了两丈有余。摔在地上,变成了一具死尸。翟容经历了在柔远镇与莫血的较量,已经知道这种牧刀人是比刀奴更固执的信徒,不可能撬开他们的嘴。所以不再在这种危险人物身上,多耗功夫了。

翟容一击将牧刀人打死,旋即转身回到了秦嫣身边。徐高将军被他从牧刀人手下救出一条性命,向他遥遥一抱拳。翟容也抱一抱拳。

牧刀人一死,刀奴们又无法通过军衣掩藏身形,军营里的这场潜伏偷袭很快就被镇压了下来。

军营的另一面,阿束难也被鲁将军大刀一挥,砍下了马背。他所带来的那些上马为军卒,下马为牧民的族人,都被砍的砍,捆的捆。

卢五郎几拳头便将已经受伤的阿束难打得满嘴满脸都是血。一上战场没有人会心慈手软。将他绳捆索绑,和鲁言修将军一起,把阿束难带到了秦都督和徐高将军所在的中军大帐之处。

因为此人的夜袭,加之星芒教徒的潜伏刺杀,折损了好几百个精兵。尤其是那些被星芒教徒换了衣衫的军卒,是躺在军帐中,整什整什地割断了喉咙。

徐高走上前去,一把捏开阿束难的嘴:“你为何要偷袭唐国军营?”

阿束难一张脸难看之极:“嗬…嗬…”仔细看去,他的舌头竟然已经被全部切掉了。断口红肿但是却并没有溃烂,应该是敷过药物的。这些大漠上的牧民大多并没有文字,除去了舌头,就几乎无法交流了。

他带来的牧民们哭嚎起来:“族长说,我们不过来,我们的女人和孩子都会死!族长,你答应我们会打赢这一仗,就像你以前带我们打过的所有仗!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