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嬷嬷本不懂的,然而当初子规出宫她亲眼所见的,如今见凤涅回来子规却没跟着,她心里也隐隐知道,不消说也是很难过的,只她也知道凤涅看待子规跟别个不同,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便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只是凤涅见到她,当然就也想到子规,可两个人心思一致,谁也不说而已。

凤涅洗完了澡,却因心里不踏实,便又恹恹地回到那张龙床上去卧着,趴了会儿,摸摸底下被褥,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她怅然出来会儿神,便爬起来,问朱玄澹在哪。

正阳殿到勤政殿比较近一些,在殿门外,太监一看皇后到了,便要去通报,凤涅见殿门关着,将人停了,问道:“谁在里头?”

太监道:“回娘娘,是颜……大人。”一时改不了口,何况天子还未曾判他罪名,小太监便含糊回答。

凤涅往前一步,站在殿门口上,听里头朱玄澹的声音隐隐传来,道:“你可知朕会如何处置你?”

凤涅便站住了脚,只听里头沉默过后,颜贞静道:“罪臣但凭陛下处置,无论如何,皆毫无怨言,甘心伏诛罢了。”

朱玄澹道:“你之罪名,论起来诛九族的,你可知道?”

颜贞静道:“罪臣知道。”

“可你的九族里,也有丞相家,而皇后也是范家出身,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范家之人对此事一无所知,”颜贞静道,“还求万岁只处罚罪臣一人,切勿牵连无辜,何况皇后被罪臣所掳,但自始至终对万岁都矢志不渝,还请万岁对范家网开一面。”

“你倒是有些良心的。”

颜贞静苦笑一声,声音放低:“本想一死了之,只恐怕我死之后,万岁会追究其他不相干的人,故而留此残身……”

朱玄澹道:“瞧你是做足引颈成一块的准备了?”

颜贞静长叹一声,声音恢复几分昔日的坚毅冷静:“罪臣曾是刑部尚书,自知道刑法之利,绝不能欺半分,请陛下,下旨吧!”

朱玄澹道:“朕用你当刑部尚书,倒没有用错人。”

颜贞静跪地沉默无语。

朱玄澹道:“来人,将颜贞静打入天牢。”门口处,侍卫进内,将人带了下去,颜贞静出了门来,正好跟凤涅面面相对,颜贞静眸色一动,欲言又止,只苦苦一笑,随人而去了。

凤涅回头看他,望见他身影远去,心中没来由又几分难过,总是这样……有人拼尽一生所为,到头来终究成空,谁又能算无遗策,将乾坤事尽数掌握手中?

或许只有天吧。

她回过身来,此刻勤政殿的门开着,便跟朱玄澹遥遥相望,却见他刹那已经起身,从桌后转出来,大步往她身边走过来。

凤涅迈步入内,也快迎了几步,朱玄澹走的越快,很快到了她跟前,握了她手:“怎么起来了,身子如何?”

“好多了。”凤涅的手被他暖和的双手紧紧握着,“你也没有歇息会儿吗?”

他摇摇头:“朕不累,只要你好,朕……就一点也不累。”

凤涅眼中不由地就酸酸地:“油嘴滑舌的。”

朱玄澹的手轻在她脸颊上抚过,很心疼地望着她脸上的几道未曾愈合的或深或浅的伤痕,情知昨晚上在那悬崖上缠斗留下的,一时心有余悸,便道:“真的,你也知道是真的。”

凤涅望着他满忧虑的双眸,便想到玉叶曾说过,这人没有什么弱点的,玉叶是看透了,一个女人在后宫厮混只能靠攀附着皇帝,但这个皇帝,却偏偏不好女色。

玉叶也是聪明的,她选择了仅次于天子的太后,且作出那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只可惜最后仍旧功亏一篑,她虽然看出了朱玄澹唯一的软肋并加以利用,可是却到底没有得逞。

悠悠然地,凤涅叹了口气。

在这大殿之内,殿门还未关上,朱玄澹将她的手紧握着:“你的脸色不太好,要多留心才,叫太医好生看看可好?”

凤涅摇摇头:“没事的。”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要杀颜贞静吗?”

朱玄澹道:“你觉得呢?”

凤涅想了想:“我刚才在外头听到你们交谈……其实当时我说服颜贞静交出竹信的时候,曾也说过,他的九族也包括我,而皇帝便也自然是九族中的……”

“朕的皇后真是跟朕心有灵犀。”朱玄澹只是笑。

凤涅听这话别有深意似的,正要再问一句,却听到勤政殿外,有个声音道:“瑞妃进见。”

凤涅回头,却见门口上站着的人,果然正是谢霓。

朱玄澹并不放手,将她往身边儿一带,这功夫谢霓已经迈步进来了,行到两人之前,笑眯眯说道:“给万岁,娘娘见礼啦。恭喜两位有惊无险而还,以后比翼连理,再无他人叨扰了。”

凤涅听她这话说的有几分奇异,可见朱玄澹却一脸淡然地,便也不动声色。

谢霓说完之后,朱玄澹道:“你有心啦,你已经做好了打算了吗?”

谢霓道:“是的,臣女已经想好了。”

凤涅听他两个一问一答,谢霓更开始以“臣女”相称,心里又惊又疑。

朱玄澹知道她疑惑似的,握着她的手,那手指便在她掌心轻轻地一划。

谢霓方才微微垂着头,这等细小动作却正被她看了个正着,正要笑,朱玄澹已经察觉,咳嗽了声儿道:“那你打算如何呢?”

谢霓便也正色道:“想必万岁已经猜到了,臣女还想仍旧回甘宁卫去,不知万岁能不能恩准?”她说这话的时候,仍旧一脸天真,还微微地歪着头,略带几分期待。

这功夫凤涅便只是静静地看而已。

朱玄澹听谢霓说完,便道:“嗯,当初朕曾经答应过你,不管你如何选择,朕都会同意,又怎会不准?”

谢霓听他答应了,便也噗地一笑:“啊,我其实也知道万岁你一定会答应的,不然的话,难道留我在宫内碍眼吗?”说这话的时候,又笑着看凤涅。

朱玄澹道:“你聪慧且善解人意,不想留在这里,应该不是怕别人碍眼,而是怕自己不痛快。”

谢霓竟没有否认,只道:“这倒是的……不过,万岁就这么放我回去,不怕我父亲因此大怒?而且如果真的像那些人说的,我父亲图谋不轨的话,我自然也是人质,陛下真的这么放心吗?”

朱玄澹道:“如果威远侯是一代枭雄,倘若当真图谋不轨,又怎会在乎区区一个女儿?至于放你回去他是否会大怒,那就端看你的本事了。”

他怕凤涅听得不耐烦,就看向她,道:“前些时候鬼族来犯,威远侯调兵遣将,以刘休明为先锋,阻击鬼族,刘休明打得不错,在孤城独力撑了三天,拖得鬼族粮草短缺,进退不得。”

凤涅听他说起刘休明,便问道:“那然后呢?”

朱玄澹道:“就在前日,威远侯终于出兵了。”他笑着道,“威远侯用兵的高手,选得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

凤涅听他话中有话,便只问道:“刘休明如何?”

朱玄澹道:“他那守城里,粮草也已经用尽,最后连妇孺都上了城头作战,威远侯再迟半天,就会城破人亡。”

凤涅轻轻地松了口气:“幸好。”

朱玄澹将她的手握的紧了些:“刘休明做的很好,朕已经下旨,让他配合威远侯处理好战后之事,便即刻回京述职。”

凤涅点点头,不再说话,两人对话间,谢霓一直瞪着大眼睛骨碌碌地看。

一直等两人说完,朱玄澹转头看向谢霓,道:“威远侯这一击做得也甚得朕心,本也想让他回京一聚的,只是战后事情颇多,就只召见刘休明罢了,只等今年过年的时候,一定要请威远侯回京来见一见的。”

“那是万岁皇恩浩荡。”谢霓说道,“到时候家父一定会来的。”

朱玄澹道:“你此番回去也带信给威远侯,就说朕很惦念他。你几时要走?”

谢霓道:“在此地也没什么别的事儿,臣女想明日便走。”

朱玄澹道:“也好。”说到这里,就看向谢霓。

他一双眸子格外有神,天生威仪,谢霓被他静静瞧着,一时竟有些紧张,勉强笑道:“万岁可还有什么吩咐?”

朱玄澹道:“朕只忽然想起‘虎父无犬子’这句话,先前听闻高祖爷的时候,本朝曾出过一位声名赫赫的女官……只可惜,近年来盛况不复,朕其实也很乐见,有女子入朝为官,或者……封侯拜相。”

谢霓脸上笑容荡然无存,原本天真的娃娃脸竟有几分端肃,过了会儿,才低头道:“万岁有这等胸襟,是大舜的福气,臣女也谨记在心。”

朱玄澹温声道:“那么你便去准备吧。”

谢霓深吸一口气:“臣女遵命。”缓缓地退了出去。

谢霓一路出了勤政殿,凤涅才道:“见清,这是怎么回事?”

碍于谢霓在,朱见清挽着她的手站了半天,这功夫便拉着她回到龙椅前,将人抱着坐下。

凤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趴在他的胸口上:“怎么好像你跟谢霓有什么秘密协议似的。”

朱玄澹道:“还记得那次中津之行吗?你差点儿落水那日。”

凤涅道:“自然记得。”

朱玄澹道:“多亏了她及时地将你拉了一拉,其实她出手的时候,朕赶来正好看见。”

凤涅说道:“然后呢?”

朱玄澹道:“当时欧阳振翼跟着朕,他对朕说,‘此女武功非凡’,朕其实也留了心,本来谢霓比你身形还娇小些,无法撑住也有的,可以欧阳振翼跟朕的分析,凭她的功夫,其实完全有能力将你拉上来。”

凤涅惊道:“那么她当时松手,为了掩饰自己的武功呢,还想……”

朱玄澹道:“或许两者都有,她一来不想暴露自己的武功底子,二来,她是谢铁翎最爱的女儿,自有其过人之处,谢铁翎送她上京,大有用意。”

“也为了成为宠妃,然后扶持外戚吗?”

“当初她未尝没有这种想法,朕想她之所以松手,想如果你因此而出了事,她自然更有机会达成所望了。”

凤涅幽幽地叹了口气:“合着我是众矢之的啊。可她一开始为什么要出手呢?”

朱玄澹说道:“大概是她的本能反应吧……”

“我看不是,”凤涅很快想通,沉思着说,“她刚进宫来,想要在你跟前讨好,倘若她在场的时候我出了事,她也必然受牵连,所以才出手来相救,就算救援不成,她也无过而有功,以后在你跟前也更有话说,或许你会因为她出手救我而对她另眼相看。”

朱玄澹挑了挑眉:“言之有理,果真如此。”

凤涅又叹了口,摸摸他的胸:“那以后呢?”

朱玄澹说道:“朕命人去甘宁卫暗地里调查……其实甘宁卫也有朕的细作探子,甚至谢铁翎府中,原来谢霓虽然年纪小,但一身武功,不能小觑。朕就在宫内命人看着她,果真有所发现,察觉又给她窥得朕一件机密事,朕怕她会对你不利,不得不找了个机会,跟她开诚布公了。”

“什么机密事?”

“就是……咳,你真想知道?”

“嗯,当然啦。”

朱玄澹面上带了一丝有些古怪的笑:“朕心里想着你,不愿跟别的女子虚与委蛇,可是不召幸她们,自有朝臣说三道四,太后方也过不去……幸好范瑜有一种迷药,女子嗅了,便会做些春~梦,以为自己……”

凤涅瞠目结舌,她一直知道他没有跟别的妃嫔“真刀实枪”过,可却百思不得其解他究竟怎么做到的,毕竟她问过苑婕妤,苑婕妤答的虽含糊,但也可以归为女子的羞涩,可苑婕妤的确说自己有过的,如今一听,才恍然。

“你真的……”凤涅又惊又笑,简直不知如何说下去,却又问道,“范瑜?竟然是他?”

脑中刹那涌出一些影像,曾经有几番,朱玄澹以黑衣人的身份来接触自己的时候,她也那样迷迷糊糊好似做梦一般地,只依稀记得,他身边好似还有别的一个人,难道那人就范瑜?

如今细细一想,十有八九便了。

难为那人表面上还装的贱贱地,当时在范家那些板子还真没有白打他。

“啊,其实他一直都是朕的心腹,”朱玄澹又咳嗽了声,似乎也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就只道,“原来谢霓去查探过几个妃子的住所,不知怎地竟给她察觉了蛛丝马迹。”

凤涅眨了眨眼:“然后你们怎么说的呢?你答应她什么?”

“朕也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只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倘若她肯站在朕这边,朕可以给她第二条路,就让她出宫。”

“她不喜欢留在宫中?”

“她年纪小,但是颇有志向,甘宁卫的人说她曾也带过几次兵,颇有为将风范……”朱玄澹停了停,“她来,只不过听谢铁翎的话行事而已,而且听闻她在甘宁卫那边还有个相识极好的人……当时朕也只试探地说了这句,没想到她的眼睛当即就亮了。”

凤涅道:“怪不得那天玉叶骗我到御花园的时候,她会出面阻止,先前还曾出言警告过我……”想到刚见面时候,谢霓那天真无心的模样,演技竟如此超群,让身为影后的她也为之万般感慨,“真是个不能小觑的人啊!”

朱玄澹摸摸她的头:“没相干了,都过去了。”

寂静中,凤涅听着他的心跳,忽然记起一件事来,便喃喃问道:“见清你为什么不愿意跟其他女人……我不信……你一直都能忍得住。”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的动物啊,他正当盛年,何况那些绝色佳人镇日在后宫转来转去,这简直就跟让牛羊不吃草,让老虎不吃肉一样难。

朱玄澹叹了口气,看她:“你当真把以前的事忘了大半了吗?”

凤涅转过头来:“真是因为我?”

“哼,”他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几分恼,“你忘了你当初对朕说什么来着?”

“说……什么?”

“你说,你所要相伴一生的人,必须要对你极为忠贞,必须只有你一个女人。”朱玄澹皱着眉,“当时朕想,这女娃子还真奇特,世间男人又怎会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尤其皇族里头的男人,可朕没想到,朕竟被你这句话魇住了,朕只怕,若跟其他的女人那样……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于是就……”

凤涅静静地听着他说,心里头波涛起伏,脑中出现如此一幕:

那少年道:“你还真是个古怪的人,男人三妻四妾乃天经地义,你怕注定要失望了。”

“那么我就不要男人就是了,又有什么可失望的。”她翻着白眼看天。

少年忍不住摸摸她的头:“那么倘若有朝一日你遇到一个人,你很喜欢他,那怎么办?”

“反正我爱的人只能有我一个,”她嘀咕着,避开他的手掌抚摸,坚定地宣称,“否则,宁缺毋滥!”

她没有抬头,自看不到少年脸上震惊的神情。

凤涅从回忆里清醒过来,握住朱玄澹的手:“你啊,我那时候……说的话很孩子气,你又何必为了那些话……”

依稀记得拍那部戏的时候,大概十年之前了,十年的时候,足以让一个人的想法转变。

原本觉得很重要的东西,变得不那么重要,原本死不接受的东西,变得可以接受,谁知道她那样赌气决绝的一句话,竟被他死死记住,并且坚守至此?

朱玄澹听她的口吻带着温柔,便道:“孩子气?嗯?”

凤涅望着他,促狭地笑道:“算啦,不管怎么样,我赚啦。”

“赚了什么?”他不解地问。

在他向来冷静睿智明见万里的脸上能看到这种表情可很珍贵的,凤涅没忍住,便哈哈笑起来:“省得你变坏,还是不告诉你。”

他将她搂着:“快说……”他感觉自己好像被隐瞒了什么,于是不依不饶地探手去挠她。凤涅怕痒,在他身上扭来扭去地躲,却死活都不肯说。

先前的阴霾缓缓散开,晴光将至。

而就在勤政殿之外,玉栏杆边上,谢霓眺望着宫墙之外的蓝天白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下巴微扬,略有些稚气的脸上竟透出几分神采熠熠。

与此同时,从午门外,有个小太监匆匆地跑进来,一直急急地冲到勤政殿处,季海一拦:“什么事儿失惊打怪地?”

那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地:“公公,快、快去告诉万岁……三王爷醒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听闻秦王醒了,季海也不敢怠慢,斗胆赶紧入内相报。

朱玄澹同凤涅听了,双双震动,当下朱玄澹就急忙出宫去秦王府,凤涅自出勤政殿在宫内等候消息。

她一路从勤政殿往后而行,此刻晴空万里,正是秋高气爽之时,凉风飒飒,吹来有几分凉意,又觉格外爽快,日光却仍旧是明亮地,炽热地,如夏日一般热烈。

凤涅徐徐走着,便听康嬷嬷在后道:“娘娘,您看,那边不是端妃吗?”

凤涅一抬头,果真看见在前头的九曲阑干处,谢霓凭栏站着,笑吟吟地往这边看。

凤涅见状,就知道她在等自己,她便没让康嬷嬷等众人跟随,只自己走上前去,见谢霓笑的颇为自在,跟昔日那种姿态大不同,便道:“二姑娘好兴致。”

谢霓道:“我极快要出宫了,也将不再是有名无实的瑞妃,娘娘不会介意我的无礼吧?”

凤涅道:“自在说话,何必多心。”

谢霓看着她,莞尔一笑,转头看向栏杆之外,道:“先前在甘宁卫的时候,不比这华美宫阙,自小父亲并不怎么娇惯我,并不像是其他闺阁女子,我可以跟父亲麾下的一些将士们混在一起,常常听一些人私下里谈论,这千里之外的京城。”

她的眸子里带着回忆之色,似乎看到了那天高云飞的地方:“他们说起天子,虽然皆很敬畏,但因大家都是拼死拼活,以性命挣军功的勇士,提及那些高高在上只懂得指手画脚的官员,嘴上虽然带几分敬畏,心里头却未免是有几分蔑视轻慢的。”

谢霓慢慢说着,此刻一笑:“先头没见万岁的时候,在我心里,不过是个孱弱不堪的男子,又因为有丞相专权的说法,故而天子在我心中更为……父亲决定送我上京,我虽然不必喜欢,但想到能亲眼一见,却也存着一份期待,没想到,我看到的是……”

“是什么?”

“是远在我期待之外……没有让我失望的风景。”谢霓回看凤涅。

凤涅一扬眉:“我替陛下说一声荣幸之至。”

谢霓哈哈大笑,笑声爽朗之极,道:“我在甘宁卫见到的男人,都是些不拘小节的勇士,一路进京见到许多衣冠楚楚的官员,养尊处优地像是白胖的虫子,可是陛下让我看到,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男人。”

凤涅笑道:“这么喜欢他,那为什么不留下呢。”

“就算是留下,凭着家世或许会挣来一份荣耀,但是他却永远不会属于我,”谢霓望着凤涅,悠悠然地说,眼中别有深意,“而且,对手是别人的话或许好说,但是娘娘您的话,我还是早早撤出的好。”

“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可怕,”谢霓笑,“甚至曾经,我也有争一争的心,还差点儿做错了些事……不过现在已经想通了,我是谢铁翎的女儿,属于我的地方不是这九重宫阙,而是甘宁卫,我不想做老死宫中只守望一个男人的那种女人,我想更自在一些……或许……”

凤涅想到在勤政殿内朱玄澹的话:“或许什么?就如陛下说的,或许可以当一个女官,或者是封侯拜将的女将军?”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谢霓手按着栏杆,仰头又笑,“何况陛下也都说了……其实在这之前我也曾胡思乱想过,可是没有想到在这世上,第一个点破我心思的人就是陛下……”

她的眼中光芒闪烁,似乎看到了什么渴望已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