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是怎么了?云月不明白,不过做父亲的跪下了,做女儿的也不能落后,自然也要跟着跪下。皇帝摆摆手:“下去吧,我,我想待一会。”

看着皇帝的神情,云月又有些不明白了,不过这位卫国长公主一定是个很不同一般的公主,修实录可是帝王待遇,为一个公主修实录从没有在历史上听过,看来自己穿越来的这个地方,不仅女子可以做官,应该还有很多和别的不一样的地方,只可惜这位正身不喜欢八卦,不然以自己八卦的能力,这些事早打听出来了。

柳池的激动一直到他们父女走了出来很久都没平复,就算云月想问清楚这位长公主和自己的父亲是什么关系也不敢开口问,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揣测。

走到半路柳池才停下脚步:“素儿,为父现在才想起一事,修编实录一事十分重大,你一个年轻女子可吃的起这苦?”云月早在心底点头了,当然要,实录简直是一本八卦集子,又是奉了皇命,简直就是奉旨光明正大的八卦,比关在值房看那些兵书好多了。

听到柳池这样问,云月恭敬的低头:“父亲,儿还年轻,吃些苦没什么。”柳池欣慰的点头,看着远方:“有生之年能编修她的实录,为父死也甘心。”到底是男他还是女她?云月侧着耳朵想听清楚这其中的区别,不过柳池并没有再说话了,云月还是乖乖的回到翰林院。

刚一踏进值房,急性子的秦敏就一把抓住她:“云月,听说你奉旨修编先帝实录,这是真的吗?”云月心里在想,这速度还真快,看来已经有宦官来传过诏了,这也是,方才皇帝只不过口头所说,还要翰林院起草诏书,拿到内阁盖印明发才算完事,翰林院里的人知道并不奇怪。

酒楼

云月心里是这样想的,有人也把她的想法说出来了:“此事不过是陛下口谕,内阁尚未明发诏书,况且编修实录,兹事体大,秦编修又何必这么着急恭喜柳修撰呢?”话说的是实情,只是那话里的味道听了怎么都让人不舒服。

秦敏已经柳眉一竖,回身对着说话的楚双岚道:“楚编修,你是知道的,这种事由柳学士带着几个后辈做了即可,况且编修实录本是美事,内阁难道又会不肯不成?”眼看战火就要燃起,云月不由有些头疼,为什么到了古代都有办公室政治?

虽然不明白秦敏和楚双岚往昔之间有何过节,但是争吵起来让别人看笑话总是不好,云月拉了拉秦敏的袖子道:“子婉罢了,楚编修说的有楚编修的道理,这种事情争也争不来的。”

秦敏听到云月后面一句,微微笑了笑,转身就和她说起旁的来,楚双岚被云月那句话噎到,十分的不满但是又不好再说旁的,气狠狠的坐下,她虽身着官服,面上还是饰了桃花妆,此时这一气,那脸色简直和桃花的颜色有些相同。

秦敏拉着云月坐下,小声的道:“哼,就是要气她。”云月见秦敏脸上难得露出来的调皮之色,微微一笑,转头看眼楚双岚。

想到楚双岚的出身,云月眉头微微一蹙,她的伯父楚首辅是完全有资格阻止自己参与修编实录这件事的,仅一个资历浅薄就足够了。

秦敏见云月不说话,捅一捅她,小声的说:“放心,有柳伯父在,楚首辅也会让他三分的。”云月见到自己的心事被窥破,脸微红一红,心里对自己的父亲更好奇了,为什么楚首辅会让自己的父亲三分?

秦敏这下觉得好笑,用手遮住嘴看向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陈无瑕,除了每日到时的一礼,云月还从来没见过陈无瑕主动说起什么,看见陈无瑕,云月顿时想了起来,前后辈,自己父亲当了三十年的翰林,定是楚首辅的前辈了,真要端起架子来,只怕楚首辅也不得不让,只是自己父亲为什么既做过帝师,又在翰林院这么久,为什么从未升迁,连他的后辈都拜相还原地不动呢?

秦敏拉一拉云月:“到了,回家吧。”云月这才惊觉已经到了下班时候,房里走的只剩她们两人了,刚站起身,秦敏突然凑到云月面前:“云月,我觉得你最近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太子还在找你麻烦?”

废话,肯定不对劲了,现在身体里的灵魂和那个生长在古代的柳云月是不一样的,但是云月还是庆幸正身经过了那么一次突变,否则还真不好解释。云月唇微微往上一扬:“子婉,说实在的。”

不等说完就被秦敏打断了:“你还是怕太子对你不利?”说着秦敏就拉住她的胳膊:“云月我就知道你平常心事重,虽然表面上说没事,还是怕柳伯父受牵连,你放心好了,有柳伯父在,太子顶多就是气一阵子,不会怎么样的,实在不成,我还可以去求我娘。”

秦敏的娘?云月试图从这具身体里残留的部分记忆里面搜寻,发现搜不到什么东西,只记得秦敏的娘人都称她为清夫人而不是秦夫人,这倒有些奇怪。

秦敏正要继续往下说,突然停了下来,云月奇怪抬头,秦敏已经行礼下去:“臣参见太子殿下。”她们面前已经站着一个身着紫袍,头戴赤金冠的男子,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对了,云月在心底微微点头,这就是穿越文里常说的王霸之气。

不过云月脸上什么都不敢露出来,也不敢像那些穿越女主一样傲然不为礼,这可是封建时期,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小老板,云月已经跪下来行礼了。

太子点一点头,示意她们起来就从她们身边过去了,经过云月的时候微停了一下。云月不由怔了一下,也没注意身边秦敏的脸色已经变了,太子经过她的时候说了一句:“本王只是想知道,那晚的人是不是你?”

云月皱眉,难道这位太子被人始乱终弃?而经手人就是这个身体的正身?不过也是,这个不许结婚的规定实在太变态了,难道要当一辈子老处女吗?既然裘侍郎都能和玖郎在一起,那低等官员玩玩一夜情想来是允许的。

秦敏的脸色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拉着云月继续走,太子身后跟着的一个少年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云月笑嘻嘻的道:“你就是拒绝了太子叔叔的柳修撰吗?看你长的也不怎么样?太子叔叔怎么会看上你?”

少年年未弱冠,生的唇红齿白,笑起来的时候左脸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可惜这么一个粉粉嫩嫩的美少年说出的话可不大好听。秦敏已经开口了:“安乐郡王,太子殿下的私事和郡王无关吧?”

原来这个小子是个郡王,听他说话,看来一定也是个绣花枕头,云月在肚子里面暗自说,不过还是低着头做足了一副臣下的姿态。安乐郡王嘻嘻一笑,笑起来的时候更加显得可爱,对着秦敏叫的甜蜜蜜的:“小敏姐姐,人家只是想知道嘛。”

话里面竟然带有撒娇的味道,云月不由抖了一下,果然秦敏的声音就放柔了:“小飒,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叫我姐姐,要叫敏姨。”秦敏这么温柔的声音让云月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又看了陈飒一眼,这样越看越俊俏的美少年真养眼啊。

云月又感叹了一下,看着那细腻的皮肤,真想摸一把,不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在心里没敢实施,有个小宦官已经上前垂手侍立:“安乐郡王,太子殿下请你过去。”

陈飒对着秦敏又嘻嘻一笑,这下唇边的酒窝看的更仔细了,云月觉得自己一颗老心都有些融化了,这样的美少年,多来几个就好了,陈飒丢下一句:“小敏姐姐,你要到我府里去玩。”就已经跑开了。

秦敏笑着摇头:“这个小飒,总是这样毛躁。”云月看见美少年,想起裘侍郎府里的玖郎,等自己官做大了,也能在府里养几个小白脸了,是养玖郎那样的呢,还是那种美正太呢?可惜的是那个美正太还是个王爷,不然就可以养了,想到这,云月悄地吐吐舌头,非礼勿思。

此时已经走到上车的地方了,车夫看见她们过来,急忙上前施礼,秦敏拉一拉云月:“今日天色还早,我们去酒楼坐坐吧。”这个?云月不由愣了下,在古代也可以下班后泡酒吧?

秦敏看着云月的脸色,又拉一拉她的袖子:“知道你怕柳伯父生气,可是和我出去怕什么?”酒楼坐坐,说不定还真的有美少年可以看。

“云月,为父还有旁的事,你去也没什么。”柳池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秦敏已经转身施礼:“侄女见过柳伯父。”柳池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云月不由愣了一下,不是别人,正是裘侍郎府里的玖郎。

玖郎只是含笑点头,秦敏已经拉着云月上了秦家的马车,看来秦家比柳家要富,马车宽大了许多不说,里面的装饰也要豪华,四壁都用上好的绸子包住,里面还垫了厚厚的棉花,比自己家里那辆简陋的马车要舒服多了。

秦敏已经从车里桌子里面的抽屉里拿出些点心:“路还远,垫垫吧。”云月拿了一块梅花糕,糕质细腻,入口即化,味道正不错,云月正打算称赞下秦敏家的厨子,秦敏一脸惊讶的看着云月:“云月,你平时不是从不吃甜的吗?”

云月这才看见秦敏正把一碟点心往自己这边推,看那个外观,像是椒盐味的,这个,云月刚打算解释。秦敏已经自己找到了理由:“我就说过,女儿家怎么会有不喜欢吃甜的呢?定是原来柳伯父管你管的太紧,所以你才不敢吃甜的。”

是吗?云月觉得口里的糕点开始有了些苦味,在被自己附身前,正主过着怎样的生活,努力读书,努力工作,对父亲的命令言听计从吗?不过这样的生活对封建时代的女子来说不是很正常吗?

秦敏才不管云月心里在想什么呢,自顾自把那碟椒盐味的点心收了起来:“这下好了,吴妈妈日后再不必特意为你做椒盐味的,做一次她唠叨一次。”云月的心微微动了一下,不由往秦敏那里靠去:“子婉,你对我真好。”

秦敏白她一眼:“那是自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云月点头,有朋友真好。

马车已经停下了,车夫掀起车帘:“小姐,柳修撰,樊楼到了。”樊楼?那座宋朝年间东京最繁华的酒楼?秦敏已经跳下了车,回身招呼云月下来。

下了车,云月看着面前足有三层楼高的酒楼,斗拱飞檐,比起这几日见到的官员府邸和皇城里的宫殿少了些富丽,却多了些精致,对着它,云月不由遥想东京那座和它同名的酒楼了,不知道这座酒楼可有些宋时的繁华?

已经有伙计上前来招呼了,看起来秦敏是这里的常客,伙计一径把她们领到二楼的一间雅室,不等秦敏吩咐,就端上了一壶酒,四碟小菜。‘

秦敏看云月从一进来就四处打量,笑道:“云月,我没想到你自从拒绝了太子殿下,性子变的活泼许多了。“秦敏边说就边搭着她的肩膀开始跟她一起打量。

这个雅间的位置很好,隔着窗能看到中间有个戏台状的,周围那些散着的桌子已经陆续坐着人了,云月突然一愣,第一排中间那个女子有些眼熟,穿便服的陈无瑕?

秦敏也早就看见了,叹气道:“陈编修也真是深情,三年来每个月都要来一次,可惜她的俸禄除了养家就剩不了多少了,又怎么能为人赎身呢?”

看戏

赎身?这不是妓院专用名词吗?云月再看看周围的摆设和下面的戏台,这到底是酒楼还是戏院还是?云月迟疑了一下,难道在这个时空里面,妓院叫酒楼?

秦敏自顾自的说话,看见云月一脸思索的样子,笑着说:“就知道柳伯父总不让你出来,你又不喜欢这些事情,翰林院陈编修三年前来这里,被扮小生的迷住,此后每个月都来捧场,京城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云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一下呛了出来,杯子里的竟然不是茶而是酒,秦敏看见她这副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云月,这是酒楼,自然就是酒没有茶了,不过柳伯父不让你喝酒也是对的,你啊,稍微喝一点点就醉了。”

说着云月招来伙计,让他换了一壶茶,云月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想不到这具身体和自己在现代社会一样,稍微喝一点就醉,不过,云月突然转而看向秦敏,她怎么知道自己稍微喝一点就醉呢?难道她带着自己来过这?

秦敏才不管云月的疑问,眉毛已经挑起来,半闭着眼睛随着戏台上戏子的举动微点起头来,云月知道问她是问不出来,跟着转头去看。

戏台中央已经有戏子扮上在唱戏了,没有用锣鼓,只有笛子和箫,戏子的妆扮的也不是很浓,自然也没有现代人戏称的铜钱头了,唱的什么?云月听不出来,只是能看到那扮小生的少年不过二十出头,一双桃花眼满是含情,和旦角的一举一动也满含深情,竟不知是在唱戏还是真的在戏中?

云月听了几句,还是没听出来,哎,这几天看这里的史书,发现自己很熟悉的宋以后的史书就没有了,而资治通鉴的记载也和自己曾看过的有些不同,如果说出错的话,应该是从五胡乱华时候稍有不同,但是之后的南北朝,隋唐又和自己看过的历史是一样的。

到了宋就更是一模一样了,同样有司马光,同样是奉旨修纂资治通鉴,看着戏台上唱着的不知道是哪的戏曲,云月暗自思忖,看来历史的时空是在宋朝灭亡时候出的茬子,不然也不会冒出个历史上没听过的大秦,而且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个。

云月往台下看了一眼,旦角正期期艾艾接过老艾手里的一根金簪,做出磨簪的动作,看见这个,云月的杯子都差点打了,还说不知道这是什么戏呢?不就是墙头马上吗?

秦敏的手已经握成拳在手心里捶了一下:“这是什么公婆,私奔不行吗?还要这样戏耍?哪听过金簪磨成针呢?又不是李白。”云月镇定的喝了口茶,秦敏的性格果然有几分侠气。

此时台上已经唱到生角中了举,夫妻团圆了,秦敏趴在桌子上评论:“你看,非要等到男人中举了才一家团圆,女儿家若真有志气的,又何苦要仰仗男子?”

云月眉一挑,没想到古代女人还有这样的,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官服,顿时哑然失笑,这是女子可以做官的地方,不是那个恪守三从四德的时空。

台下的陈编修自从戏开场,眼就没离开过小生身上,眼里的柔情都能滴出水来,伙计和周围的人想必已经看惯了,没遇到什么异样的眼光。

云月看见这一幕,想起秦敏方才说的话,小声的问云月:“陈编修的俸禄也不低,省着点的话,三年下来百把两银子还是攒的出的,怎么就赎不了心上人的身?”秦敏这下是喷酒出来了,用手捶着她的肩膀:“云月,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买一个小厮不过十多两银子,但是给戏子赎身就不同了,再说这些年。”

秦敏压低声音:“你也是知道的,女官是不能嫁人的,自然就有那变通的法子,生生把戏子赎身的价钱弄高许多。”变通的法子,想起裘侍郎府上的玖郎,看来这里对女官包养小白脸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难怪陈编修月月光顾这里没人觉得大惊小怪,穿到这里来,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不过比起穿成小妾,妃子,下堂妇等等,这个翰林院的女修撰是最好的选择了,不用守在后院里。

云月想起那个替戏子赎身的价格,轻声问道:“再高,总不会要数千两吧?”秦敏一拍桌子:“云月你真聪明,就是要三千两。”三千两,云月顿时被吓住了。

大秦朝的俸禄比起云月曾看过的历朝俸禄已经高了许多,但一品官不过一千两,那老板一口就出一品大员的三年俸禄,难怪对年俸不过一百八十两的编修来说,已经是天价了,不吃不喝也要快二十年的俸禄。

台上的戏已经散了,台下的却还刚开始,小生雾郎已经跳下台站到陈编修桌前,陈编修早准备好了一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递到雾郎的唇边,雾郎看着陈编修的眼里不知道有些什么东西,是感动还是什么?

云月正在思索,就听到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女子不屑的声音:“一个丑女,侥幸中了进士入了翰林就该安分守己,还学人捧什么戏子,也不知那点俸禄够捧几次。”秦敏的眉紧紧皱了起来,嘴里嘟囔了一句:“怎么走哪都能遇到她?”

伙计此时又上来换茶,秦敏叫住他:“隔壁是什么人?”伙计恭敬垂手:“隔壁是楚编修,秦编修,是否要过去打声招呼?”秦敏摇头示意不必了,伙计下去了,云月看一眼隔断,不过是些竹子做的,难怪听的清清楚楚,云月心里不由鄙视老板,也不知道把这屋子做的隔音一些,这样的话说什么两间屋子都听的清清楚楚。

隔壁又有声音传来:“是啊,要像表姐这样才貌双全才可以捧戏子。”秦敏已经气的不行了,站起身就想出去,云月忙拉住她:“子婉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个人。”秦敏虽然坐下,故意高声的道:“这个世道也不知是什么世道,后辈竟然都不尊重前辈了。”

她这话一说,隔壁本来传的沸沸扬扬的声音顿时停歇了,秦敏对着云月得意的一笑,云月垂下眼帘,照道理说,楚首辅身为首辅,家教不会这么差吧?但是这几日接触的楚双岚怎么整个给人自命不凡,目中无人的样子?

秦敏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伙计进来点上蜡烛,秦敏吩咐他送上一些饭菜才笑着对云月道:“好了,快些吃吧,不然你回家的太晚,柳伯父是会说我的。“

看见云月不大动筷子,秦敏叹气说:“我就知道你肯定在想陈编修的事情,不过御史台那边,早对女官在府内养戏子这些事情有所不满了,陈编修又这样,瞧来。”说着秦敏抬头:“快些吃吧,好早点回家。”

那是,现代男人还只许自己花擦擦,不许女人在外面彩旗飘飘,更何况御史台那些深受古代思想熏陶的男人呢?这样一想,云月越发佩服起来当初开女科的人了,能有勇气开风气之先,当初是受了多大的非议?

可惜这个年代还没有报纸,不然翻下旧报纸就可以知道了,该怎么说服秦敏,让她给自己找些市面上的小说看看呢,要了解一个年代,最好的方式就是看同时代的小说,当然,是好小说。

结账时候,云月看到秦敏拿出五两银子递给伙计就出了门,心里不由暗暗吐了下舌头,还在奇怪为什么陈编修只是在下面而没上雅间呢,看上面的消费,绝不是陈编修能负担的起的,秦敏的家境看来比起自己不是好了那么一点两点。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有个人从背后冲出来,差点撞到了她们,秦敏急忙拉着云月躲开,那人还转头对着她们说抱歉,身后已经有人怒道:“梅玖,你有什么好怕见人的,既然敢做就要敢当?”

这是什么?情敌相见还是仇家寻仇,玖郎已经转身对着那个冲下来的人笑着说:“梁公子,在下和裘侍郎不过是师徒罢了,再说世上有儿子骂自己的母亲不守妇道吗?”

那个冲下来的人满脸通红,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气的,听到玖郎这样说,他的眼神里面更加喷出火来,见有热闹看,本来已经走开的人又聚拢来。

梅玖脸上的笑还是那样斯文,微微欠身道:“梁公子,令尊令堂都是朝中大臣,梁公子又何必如此动火惹人议论?”云月不由暗自叫好,难怪这个正身会倾慕梅玖,这几句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而被自己附身前的云月明显口才不好,会倾慕他也是正常的。

秦敏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还在奇怪云月怎么不叫自己走,就听到楚双岚的声音传来:“梅公子,难道没听过下堂不为母吗?裘侍郎当时已经自请下堂,现时的梁夫人是我的姑母,怎么梅公子此时又口口声声令尊令堂?”

裘侍郎自请下堂,那照梅玖说的,梁公子的父亲也是朝中大臣,那这以前的两口子在朝堂上遇见了,会不会当着皇帝的面掐啊,真想看看。

第 7 章

看看身上的绿色官服,要五品官才能上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升职,云月的思绪早就从面前这几个人飞到什么时候可以升职加薪上去了,不过虽然只是一个等级,在这里也不知道要熬多少年?

陈编修熬了十三年才从从七品升到从六品,自己呢?有着父亲在侍讲学士位上一呆就呆三十年的前例,难道自己也要呆这么久?秦敏看见楚双岚出来,脸上就更兴奋了,拉一下径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面的云月:“你说,会不会打起来?”

云月转头看了眼一脸看好戏的秦敏,笑一笑,秦敏拉着云月的手还是没有放开,生怕云月跑掉了,云月看着秦敏的手,看来这个正身还真是从来不八卦的人。

酒楼面前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梅玖不过微微一笑:“这不过是梁家的家事,楚编修不会对别人家的家事也这样上心?”楚双岚见人围的越来越多,她虽身着便服,然京城里面认识自己的人不少,自己在酒楼面前和人起冲突的事传出去,若是有那好事的御史奏上一本,伯父会怎么说都不知道。

只得牙一咬,脚一跺对那位梁公子说道:“大表哥,还是走吧,和这种人论口舌还真是。”梅玖脸上的笑容依旧没变,云月在心里不由赞道,真敬业。

梁公子脸上的红色还没褪去,恨不得把梅玖脸上的笑撕下来睬到脚底下,再痛打一顿好出气,这个被自己的娘养在府邸的男人,活活让自己沦为同僚中的笑柄,可惜可惜,他转身就走,都没理楚双岚。

见没戏可看,云月拉一下秦敏:“子婉,我们走吧。”依旧站在那里的梅玖笑着对云月点头,眼里的眼光能让原先的云月着迷,也让现在的云月微微愣了一下,微微弯腰权当还礼就和秦敏上了马车。

一回到马车上,秦敏就看着云月摇头叹气:“云月,你怎么还是和原来一样,看到这个梅玖就什么都忘了,不要再让我提醒你,他是你师傅的,”话没说完,秦敏就住口了:“算了,这种话还是不要对你说,说了你也不信。”

是,以前的云月肯定不信,但是现在的云月是会相信的,不过云月不敢说出来,秦敏可能是累了,打个哈欠就趴到了云月腿上:“也不知道柳伯父这样对你,是好还是不好?”云月用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从小就父母双亡,由奶奶抚养长大的云月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古代的父亲相处,虽然能感觉到他的关爱,但是不可能像对奶奶一样撒娇,不过这样的话恰好就符合了原先那个云月和柳池的相处模式。

秦敏依旧叽叽喳喳说些旁的,还对方才楚双岚的妆扮评定了一番,云月不由笑了,原来不管是不是在什么时空,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喜欢梳妆打扮,或许,云月低头看着秦敏,还是一样的爱八卦,想起方才秦敏的举动,云月不由揉揉她的头发:“子婉,你又不是不能买?” 秦敏还是趴在她膝上摇头:“云月,那不成我娘只准我花我自己的俸禄,方才楚双岚头上的双凤钗做工极其精美,起码也要上百两银子,我娘定不准我买的。”

上百两银子,对于年俸只有一百八十两的秦敏来说自然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秦敏的不解透过声音听的清清楚楚:“不过我记得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接着秦敏的头在云月膝上转了一下:“难道说没有被太子选中就大变吗?可是太子真的不是良配。”云月依旧微笑着听秦敏的诉说,秦敏的头在云月膝上一点一点:“云月,皇宫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地方,就算高居凤位,都要。”秦敏突然抬头,眼睛在黑暗里看着特别的亮晶晶:“云月还是你最好,从来不会变。”

我?云月抚着秦敏的头发,若是秦敏知道这具躯壳里面已经是缕来自现代的幽魂,而不是她原先的好朋友,那会怎么想?不过云月只是微微一笑,低头像哄孩子一样:“子婉,你不也一样没变?”

秦敏半闭着眼睛,缓缓叹气:“云月,我变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变了?云月的眉头皱了皱,看秦敏的举动她也不像是穿过来的呀?方才还说和楚双岚是一块长大的呢,难道说?

秦敏不过说了这句就似睡去,一直趴在云月的膝上,云月挑开车上的帘子,古代的夜晚还没有街灯,只有两边人家门上挂着的灯笼照着回家的路。今夜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繁星,云月看着那满天眨着眼的星星,回家,回家的路不知道还有多长?

奶奶的坟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去看?云月看着路边经过了一家又一家的门,心里不由泛起这个念头,提到现代,唯一记挂着的就是奶奶的坟了,还有自己收藏的那些书,云月低头看一眼好像睡的很香的秦敏,没想到古代还能有一个父亲和对自己这么好的朋友。这是不是就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急促的车轮声打断了云月的沉思,一辆马车从对面过来,看前后簇拥的人,这人的品级很高,秦敏的马车停下来避让到一边,秦敏抬起头问:“怎么,到了吗?”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姐,对面是安乐郡王的马车。”

秦敏掀开车帘看了眼,马车都快要经过秦敏她们的车了,秦敏皱皱鼻子:“这个小飒,就是喜欢显摆,出个门都带这么多的人?”云月含笑看着秦敏的动作,这个秦敏有时候也很孩子气。

秦敏突然顿了顿:“云月,小飒好像是从你家出来。”云月探头,那个方向的确是柳家的方向,不过她还是笑着说:“那条路又不止只有我一家。”

秦敏摇头:“柳学士奉旨修编先帝实录,这里面一定会牵涉到小飒的祖父。”透过她的话语,云月都能感到秦敏话里透出的神秘感,她想问,但是还是没有问出来,因为柳家已经到了。

回到柳府,柳池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已经回房,而是坐在厅上思索着什么,云月走到厅里向他行礼问安时候他的眉头都没松开,只是对云月微微点头示意她下去。

云月刚要下去的时候一眼看到厅里的地上放着一些礼物,想起方才遇到的陈飒的马车,难道真是他来过?只是送来这些东西是为的什么?难道说编修先帝实录对陈飒的祖父不利,云月这才想到,自己并不知道陈飒是哪家的王,只是很想当然的认为他应该是皇室中人而已。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柳池的声音传来:“做史官者,是该秉笔直书还是该曲笔呢?”这话应该是问自己吧?云月停下脚步四处看看,除了自己好像也没有旁人了,柳池竟然会征求自己的意见,这真是奇了怪了,她略一思索,转身对柳池道:“父亲,自在人心。”

在人心?柳池微微点点头,挥手示意她下去,云月又行一礼这才退下,心里还在想为什么?身后的柳池的眉头已经松开了,端起旁边一直没喝的茶,素儿终于长大了,自己也可以安心了。

圣意

第二天上班时候,云月看见陈无瑕还是和原来一样,最早一个来,坐在自己的桌子面前手里拿着本书在看。

看见云月进来,陈无瑕在座位上微微欠身以示行礼,云月微微颌首就算还过礼了,坐到自己座位上,看见秦敏桌上放着的那本小说,看了看周围,除了陈无瑕就没有别人了。云月的心顿时变的痒痒的,看看这个时代的小说也好,这样可以更快的有助于自己了解这个时代,心里这样想,云月已经伸手过去把书拿了过来。

云月按习惯先看一下这书的印刷和作者,这书的印刷不错,书名是蕉岚缘,好典型的世情小说名字,云月边嘀咕边翻开书,直接跳过序言看下去。所有的故事开头都是类似的,新婚夫妻如胶似漆,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发生突变,丈夫从军,妻子等待。

之后就是妻子在家侍奉公婆,一心盼望着丈夫回家团圆,看到这里,云月已经知道这就是本类似琵琶记的书了,或许这位妻子最好的结局就是和功成名就的丈夫后来娶的妻子和睦共处,有一个原配的名头,却没有妻子该得的柔情。

云月刚打算放下书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这书名叫蕉岚缘,不过这个妻子名叫玉岚不假,这个丈夫可不叫什么蕉,难道说还有与众不同的故事?

云月正打算直接翻到最后去看,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接着是秦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就说这书很好看吧?我告诉你哦。”说到这秦敏还看看四周,生怕被人抓到她们在讲八卦的样子:“据说这本书是根据樊楼老板的故事写的,而书中原来的丈夫就是皇后的堂姐夫孙继。”

孙继?云月搜了一下脑中的记忆,好像听人提起过,不过一个守备而已,听说他年轻时候也是出生入死的,怎么做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守备?秦敏看见云月皱眉,继续往下讲:“孙继就是因为停妻再娶才被樊楼老板告上公堂,以至如此的。”

这可新鲜了,照云月多年来看古代小说的经验,夫贵后另娶也是常事,可是极少有原配会把丈夫告上公堂的,千古以来,戏台上也只有一个秦香莲,难道这位老板娘比秦香莲还牛?

云月正打算继续看下去,有人突然闯了进来:“有诏书道,让翰林院众人都出去外面接诏。”这可新鲜了,虽说翰林院起草诏书的事不少,但是接到诏书的事情可是不多,怎么今天会有诏书到呢?

刚坐下没多久的楚双岚看着云月脸上的惊讶之色,心里不由有些得意,陛下亲口御言又如何,等到云月她们出来到院子里面,传诏的人已经到了,是翰林院的另一位侍读学士刘桐,他见人都来齐了,清清嗓子就开始读诏书。

诏书前面照例很多废话,云月就算竖着耳朵听,也只能听懂几个,心里不由在嘀咕,谁发明的写诏书非要用这种文体,要求工整华丽,云月边嘀咕边偷看四周听诏书的翰林们的脸色,见他们都听的如痴如醉的样子。

想到自己日后也要写这样华丽的文体,心里有些哀叹,天啊,如果这个正身的记忆不出来的话,自己会被揭穿的。

好在诏书很快就要念完了,不过就是昨日皇帝亲口所说的编修先帝暨卫国长公主实录的事情这次就是板上钉钉了,领头的仍然是柳池,协助的也是翰林院里的人,不过这份名单上并没有云月的名字,除了几个男翰林,女翰林里面就只有陈无瑕一个。

念完诏书,柳池上前接过诏书,刘桐办完公事,笑着对柳池施礼道:“恭喜柳学士了,不过学士也辛苦了。”柳池微笑还礼,那几位名字被点到的男翰林早一脸激动之色的跃跃欲试了,编修实录是大事,能够参与其中也是荣耀,况且如果得了圣意,日后的前途那是一片光明。

平素看起来十分矜持的陈无瑕此时虽然依旧一脸平静,但双眸之中还是能看出她的兴奋。云月不由有点小失望,并不是自己升职加薪的希望又少了些,而是不能参与编修实录,意味着自己不能去翻阅那些珍贵的史料了。

秦敏拉了拉她的手:“云月,我们进去吧。”云月这才发现空旷的院子里面只剩下自己和她了,秦敏安抚的拍拍云月的肩膀:“好了,不要这样,虽说这次不能编修实录,说不定很快就要编修宋史了,到时再去不是更好。”

编修宋史?云月眉毛微微一挑,记忆中的宋史是元脱脱主持修订的,他同时还修订了辽史和金史,怎么这里的宋史还没有?想到这里,云月自嘲的笑笑,既然历史是在宋朝灭亡的时候拐的弯,那么现在没产生宋史也是肯定的,只是宋以后的历史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不知道西游记还会不会产生?那可是四大名著里面云月的最爱,还有那古代小说的顶峰之作,红楼梦会不会有呢?

秦敏碰碰她的肩:“好了,不要这样了,你既然对那些话本这么感兴趣,我瞒着柳伯父把我的珍藏都借给你好不好?”云月不由绽开笑容,云月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看见她笑了,秦敏也跟着笑了。

“柳修撰,真是要恭喜你父亲能够主持修编先帝实录,想来等实录修成之日,就是柳学士升迁之日。”一听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就知道是楚双岚了,秦敏翻个白眼,正准备开口,云月拉了拉她,示意不要去管楚双岚。

秦敏立时消声,转身看着云月,云月摇头,对楚双岚这样的人就该不闻不问,反正被她说几句也扣不了薪水,楚双岚这种被宠坏的大小姐实在不需要提起力气对付。

秦敏哼了一声,转身对着云月,云月不由摸了摸她的脸,秦敏也是被宠着长大的,怎么就完全不一样呢。

秦敏歪头看了眼云月:“云月,你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了,更加会照顾人了。”云月笑笑,自己在现代好歹活了二十四年,比这具身体多活了三年,穿越来最大的一个好处是比原来小了三岁,境遇比原来在现代好,难怪人人都想穿越呢。

云月翻看着手里的小说,这个年代的确和自己以前认知的宋以后不一样,最大的一点就是女子除了可以出来做官之外,好像对于再嫁的限制也很小,不过这也正常,如果历史在宋朝灭亡之后改变了,那么顺着正常向走的话,对贞洁的观念就会不一样了,毕竟程朱理学的兴起还要到了明朝。

看着手里的书,云月微微挑了挑眉毛,开女科的年代看起来很近,这书里面一直都没提到女科的出现,不过提到一位公主,称她威仪无比,能以女子之身平息叛乱,总摄朝政。

而女主也是在这位公主的帮助下得以当堂休夫,而她原来的那位丈夫也被贬去边关。公主,摄政公主?云月想起方才诏书上说的修卫国长公主实录,难道就是这位公主的实录?

不过可惜的是,小说里面只是提到公主主持公道,别的地方就没提到了,云月把书放下,不知道秦敏这个小八婆会不会知道一些这位摄政公主的事情呢?摄政公主,这可是原先那个时空从来没听过的事情,不对,应该说,是汉人建立的政权里面从来没听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