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池听到响动已经从厅里出来,侍女一看到他,舍福伯而就柳池:“柳大人,知道你心好,一定会救我家夫人的。”这从何说起,福伯已经上前把那个侍女拉起来:“你这孩子,要人救命也要说清楚。”

守门的小厮已经进来,对那侍女喝道:“从没见过这样的,还说等着通报呢,你就闯进来了,这是哪家没规矩的?”

侍女怎肯起来,拉着柳池的衣服下摆就又哭道:“我家夫人方才刚出门就晕倒了,柳老爷要救命啊。”哦,原来是那个张夫人的侍女,云月这下明白了,柳池眉头微微一皱,已经带着福伯出去,云月见他这么紧张,心里嘀咕,没什么才怪呢,不过还是在后面喊了一嗓子:“父亲,要不要去请个医生。”

柳池转头对她点了点头,云月顺手抓过那个小厮命他去请医生,不过看样子父亲也不希望自己跟着去,只好回房了。

小荷正坐在窗下边做针线边打瞌睡,听到云月进门的脚步急忙起身笑道:“小姐回来了?今日怎么这么早?”云月接过她递上的茶喝了一口,想起要不是陈飒捣乱,自己此时还在外面游玩呢,害的还要让秦敏她们帮自己绊住陈飒,生怕他追来自己家中。

想到这,云月咬着茶杯的边,幻想这就是陈飒的脖子,小荷看着小姐脸上一副气狠狠的样子,有些疑惑的开口:“小姐,你今日是怎么了?是不是来拜访的那位夫人说什么了?”

云月这才发现自己快要把茶杯咬了一块下来,急忙放下杯子问道:“这位夫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所为何事你知道吗?”小荷摇头:“奴婢只知道老爷从宫里回来时候那位夫人和他一起回来的,旁的就不知道了。”

宫里?云月的眉皱起来了,难道说这张夫人的确和自己的身世有关?自己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云月微微的叹了口气,这个看起来很简单的女子,为什么背后会有这么多的谜团呢?

第 55 章

整夜思考的结果就是只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等到小荷叫起的时候云月又觉得头大如斗,梳洗好换了衣服就去前面给柳池问安,顺便一起去上值。

柳池今日却没着官服,云月行礼时候就觉得太奇怪了,难道自己老爹不去上班?果然当自己直起身子的时候就听到柳池说:“素儿,今日你自去,为父今日已经告了假。”说完就示意云月出去。

云月心里更嘀咕了,昨日请了医生回来,开方抓药熬药伺候,柳池都没让人请自己这个女儿过去,按说这种家里没主母的时候,来了女眷应该是自己这个女儿出面,而不是父亲出面接待,别说古代,就是现代也没这个道理。

出去之时,云月看了眼张夫人所住的地方,柳家不大,张夫人就住在东厢房,此时门窗紧闭,偶尔能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咳嗽,云月还在打量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侍女手里端着盆从里面走出来,瞧见云月急忙放下手里东西施礼。

看着她行礼时候的动作,云月猛然想起张夫人本来是宫里放出的女官,如果她不走,留在京城会不会给自己父亲带来什么麻烦?

想到这里,云月迟疑一下,柳池已经从厅里出来,看见云月还在院内没走,皱眉道:“素儿,速去上值,此时已不早了。”那侍女看见柳池出来,急忙迎上前行礼,云月耳朵竖了半天,也只听到的是父亲问候张夫人的身子怎么样?不过再待着就不行了,迟到是要扣工资的,云月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坐车上班。

云月手里拿着笔无精打采的在桌上乱戳,到底这个张夫人和自己父亲是什么关系?一面之交的故人也会这么紧张?老朋友还差不多,云月换了支手继续托着下巴,到底张夫人是不是自己的亲娘?这进宫改姓的其实也不少,但是看自己的长相又和张夫人半点不像。

一支手拍了云月的肩膀一下,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秦敏,果然就听见她的声音响起:“云月,你怎么不继续写字了?难道说?”秦敏往外面瞧了一眼,确认外面没人才凑到她耳边:“昨日被人扰乱了心思?今日害起相思来?”

说完秦敏就捂住嘴笑,这个秦敏,还真是不知愁,云月白了她一眼,的确有人扰乱自己心思不过不是陈飒罢了,她顺手把秦敏拉了坐下:“昨日我回家时候,家里来了一个客人,说是皇后恩准回乡的宫中尚仪来家里辞行,我就觉得奇了,从没听父亲说过和宫里的人有来往。”

秦敏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并没听说过宫中遣散女官的事啊?”没听说过,但那位张夫人和她身边的侍女举止动作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分明是长居宫廷的人才能有那么自如的仪态。

秦敏突然拍了下桌子,对她动不动就拍桌子的行为,云月早就见怪不怪了,肯定是她想起了什么,果然就听见她开口:“瞧我糊涂的,前些日子宫里确实下诏,原守候卫国公主陵墓的宫女宦官恩准回乡,我娘还念叨着等他们上路时候要去见见,京城离柏城有百里之遥,也许久没见了。”

又是和卫国公主有关?云月的眉皱起来,那么就好解释为什么她要去和父亲辞行,可是她为什么见到自己这么激动,难道说她才是自己的亲娘?因为和柳池两人都思念卫国公主,然后在某一天喝了点小酒,气氛又那么哀伤的情况下有了自己,而柳池觉得对不起公主,所以把自己抱回来,放出话说自己是领养的,等到自己问起的时候编了个故事出来?

天啊,这个想法也太天雷太狗血了,云月觉得后背有些发麻,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不离谱的想法?甩甩头似乎这样就能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甩掉,决定换个话题。

她笑着对秦敏道:“昨日你们玩乐的很开心吧?”秦敏又笑出来:“怎么,还是惦记着小飒?”这个秦敏,话绕来绕去就是绕到这个上面?云月伸出手在她额头上狠狠点了一下:“少说这些,你明知道,”

云月本来还想说下去,却觉得有些言不由衷,这些日子以来,难道自己真的还能像以前一样对陈飒视若无物吗?想起昨日在柳树下遇到陈飒时候他额头上满是汗珠,头发还有些凌乱,其实他在那里像无头苍蝇样的找自己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躲在柳树下看见了,说不感动是假的,但真的要接受他吗?

嫁给他成为郡王妃,荣华富贵自然是有的,但是难道说穿越过来就在一个后院过完这一辈子吗?况且男子的心最难把握,今日如此,以后呢?云月微微叹了口气。

秦敏听到她的叹气,伸手推一下她:“好了,日后我再不说了,只是可怜了小飒。”说着她也叹气,云月狠狠的瞪她一眼:“去,还说不说呢,怎么又提了,你说,该怎么罚你?”秦敏眼珠一转:“好,我认罚,不过今日不成,今日家里有事,要早些回去。”

云月不过是岔开话题,自然也不追问。

下值回家,家门口却和平时不一样,停了一溜马车,车下还有一些仆从三三两两在那里交头接耳的说话,这是什么情形?云月狐疑的下了车,看见她回来了,那些仆从们也有认识的,纷纷上前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云月摸不着头脑的进了家门,一进门绕过影壁刚要进厅却吓了一跳,张夫人所住的房前竟全是人,瞧他们的穿着打扮都不俗,一个个屏声静气的在门口等着,这看来是来探望张夫人的,可是一个从皇宫里遣出的女官,而且还是个要回乡养老的,也不至于惊动这么多的人啊?

况且昨日张夫人来的时候侍女说的话好像她是无处可去的,怎么这才去上了个班回来就全变样了?

看见云月进来,那些等候着的人里面有几个上前给她行礼,在一片珠翠叮当响里面,云月总算认出来这几个是楚家的,梁家的还有什么侍郎府的管家娘子,瞧瞧,云月心里咂舌,再看看外面那些等着的仆从,这几家的管家娘子可比自己出门还气派。

云月只是叫起他们,正准备往里面走的时候,张夫人的房门打开,走出一位妇人来,她衣着普通,只着了一件酱紫色的软绸袍子,底下是一条暗红色的裙子,头发用一支碧玉簪绾起来,鬓边不过略点了几朵金折花,瞧衣着打扮头面首饰还没有外面等着的这几家管家娘子的气派,但她一出现,云月就觉得满院的气氛和原来不一样了。而且看她的长相好像在哪见过,云月还在思索在哪见过的时候,外面这些人又齐齐行礼:“奉圣夫人安好。”

奉圣夫人?这不就是秦敏的娘?难怪觉得在哪见过,秦敏的眉眼和她母亲还真的很像,只是放到秦敏的脸上就显得普通多了,这位奉圣夫人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美人。

云月只顾着在想,却忘了行礼,奉圣夫人已经点头示意他们起身,淡淡开口道:“我那个妹妹,身子本来就弱,各位还是回去吧,记得告诉各位的主人,我代妹妹多谢他们。”那些人又重新行礼,退了出去。

云月不知是被她的气势摄到还是怎么?只是盯着奉圣夫人看,等院子里的人退的干干净净,奉圣夫人才走上前笑着开口:“素儿怎么了?不过一年多没见,不认识清姨了?”清姨?这称呼还真亲热,怎么从来没听秦敏提起过?

云月心里嘀咕已经弯身行礼道:“并不是素儿不认识清姨,只是方才的阵势吓了素儿一跳,到现在都没转过魂来。”奉圣夫人的眉头皱了下,转身对着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福伯笑道:“阿福,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素儿变的这么能说会道?”

福伯只是笑道:“秦小姐是夫人的女儿,日日都在夫人身边,老奴觉着秦小姐应当告诉过夫人,故此,”还不等他说完,奉圣夫人已经摇头:“阿福,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外人了,你还和我这么客套?”

说着转头看向张夫人的住所,微微叹气道:“咱们也就只剩下这几个了,你想让我在妹妹面前没脸吗?”福伯微微躬身:“清姐姐别恼,我听就是了。”

奉圣夫人又笑了笑,转头对云月道:“随我进去瞧瞧你张姨去。”看着云月一脸的茫然,奉圣夫人的眉轻轻一挑:“你父亲一定没和你说过,其实有什么是瞒的住的呢?”

说着伸手出去牵着云月的手就要带她进去,云月的心狂跳起来,难道说自己的身世之谜就要揭开?

奉圣夫人似乎感觉到她的心事,转头微笑只是不说话,握住云月的手上力气又大了些,侍女把帘子掀起,张夫人斜靠在床头,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精神瞧着还好,看见她们进来,只是欠了欠身笑道:“劳烦姐姐替我赶人,哎,这冷清了几十年,突然这么热闹还有些不习惯。”

奉圣夫人已经走到她床头坐下笑道:“这些人真是的,听的皇后今日遣太医替你问诊,我又亲自来瞧病,一个个赶的比什么都快,煞是好笑。”张夫人面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姐姐今日境遇,和妹妹我比起来是云泥之比,他们自然也要如此。”

奉圣夫人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回头看见云月,微微叹气道:“什么境遇?不过比起已死的姐妹们,我们要好一些。”张夫人招手示意云月过来,看向云月的眼里添上几分慈爱:“当日这个拼命保下的孩子,今日已经这么大了。”

身世

拼命保下的孩子?难道说自己真的是卫国公主诈死后生下的孩子,否则怎么值得她们拼死护下?云月心里嘀咕,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变,走到张夫人身边,半跪在她床前,头微微抬起,好让张夫人把自己看的更明白些。

奉圣夫人微笑:“妹妹,当日你们做下这等大事,真是命都不要了。”张夫人的手轻轻抚上云月的脸:“人活一世,总要有点念想,不然活着和死去又有什么区别?”这话说的真有哲理,云月心里这样想,脸上的表情还是在那里绷着。

柳池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责怪:“两位夫人,有些话还是不该说出来。”爹啊,你现在出来干什么?总也要等她们说完话。云月心里这样想,已经站了起来,在一旁垂手侍立。

张夫人微微皱眉,奉圣夫人却连头都没抬,轻轻拈走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上的一片枯叶,轻叹着开口:“柳大人,素儿已经不小了,我听的敏儿说,素儿十分懂事,那是她父母的事,她自然该知道。”

云月一副乖女儿的样子站在那里,偷眼去看柳池,柳池的神色之中似乎有些哀伤,哀伤?这是为什么,怕失去自己这个女儿吗?自己的身世到底有什么秘密?

张夫人又转向云月,口里喃喃出声:“真像,和素妹妹真像。”素妹妹,看来是自己的亲娘了?照这样的称呼,自己的母亲应该是宫女这类,想到自己不是那传说中风采无双的卫国公主的女儿,云月不由有些泄气。

柳池也走上前:“她的眉毛和三弟是一样的。”话说到这里,柳池声音里有些哽咽,现在不是要讲秘密吗?怎么说起自己的长相来了?

云月心里的不满开始逐渐加大,但还是不敢说出来,奉圣夫人轻声叹气:“宫女和侍卫的孩子,素儿,你可知道你这条小命里面,有多大的干系。”

当当当,自己不过是宫女和侍卫的女儿,那怎么他们说的自己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云月更加觉得泄气,柳池也微微点头:“素儿,当日你的母亲在守陵之时遇到了我的堂弟,守陵侍卫柳渐。”哦,这样说起来,父亲是自己的大伯。

张夫人靠回床柱:“你的母亲姓刘,名唤纨素,是德昌郡主的女儿,因为父亲谋反而被没为宫奴,当日遇到柳侍卫后,少男少女,年貌相当,若你的母亲不是宫女,这倒是一桩好姻缘。”但是换了那个时候,一个是宫女,一个是侍卫,宫女爱上侍卫,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云月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奉圣夫人似有所感,伸手把云月揽到怀里:“若这宫女是一般人,也能想出法子出了宫,遂了心愿,但云月,纨素是谋逆之后,卫国公主当年活着的时候也曾想过遣她们出宫,只是朝中总是有些旁的声音,一直到公主去世,你娘都留在宫中,跟随张妹妹他们前去守陵。”

说到这里,奉圣夫人似乎有些伤心,停了下来,云月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表现的伤心一些,但怎么都找不出伤心的感觉,哎,不知道正主在这里的时候会怎么样,云月只得把头更埋紧些,透过缝隙去看,柳池听到提起卫国公主,脸上的哀伤更重了。

哎,这个卫国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就连她死后这些人都对她忠心不二?柳池接着说话:“宫女既然出不了宫,两边却已动情,终于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有了你。”云月被柳池凝重的口气吓了一跳,这个那个,男欢女爱也是很正常的吧?怎么就变成大逆不道了?

云月刚想开口反驳,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怎么刚才就忘了自己是在古代呢?大观园里的丫头私会个小厮还被指责,更何况是守陵的宫女和侍卫呢?

只得又把嘴闭上,等着这几位继续说,这次开口的是张夫人:“素妹妹知道有了你,着急又有什么法子?宫女有孕,这是秽乱宫闱的大罪,况且当时宫里对卫国公主又,”

奉圣夫人已经冷哼出口:“咱们这位陛下,就是心肠太软,不然那能让王庶人指手画脚?”这倒是,不过皇帝估计不是心肠太软,而是装装样子,否则怎么这么久了,还不恢复王夫人的尊号?就算不能做太后,给个国夫人这类的封号又不是很难。

云月心里这样想,还是乖乖的听话,张夫人叹气:“这也是,虽说公主去世了,但我们这些她昔日的侍从,可不能再给她脸上抹黑,这才没了法子,去求了清姐姐。”

清姐姐?奉圣夫人,云月抬头去看她的脸,奉圣夫人看着云月的眼神都柔的快滴下水来:“公主好道,我们这些她昔日的侍女自然也跟着信奉神灵,况且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就大胆了一次,进宫去向皇后相求,称隆庆之祸既已过去许久,当日隆庆之祸里被没为奴的那些孩子也该赦免,以显宽厚仁慈之德,本来皇后已经答应了,谁知那王庶人横生枝节。”

奉圣夫人都已经咬牙切齿,看来肯定是那位王夫人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而不肯让皇后答应的,皇后又怎么能为了这些罪人而忤逆王夫人呢?云月叹气,奉圣夫人顺手拍了怕云月:“本来,一旦你娘出了宫,不再守陵,就能和侍卫成婚,你也就有个幸福的家了。”

张夫人接着说:“事情既已不谐,能保住的就是你的命了,那几个月,过的是多么战战兢兢,还不敢称病,你娘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和阿福的心随着她的肚子也一天天揪的更紧,紧挨慢挨,总算挨到你娘生产时候。”

张夫人似乎又想起纨素生产时候,皇家陵园,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只能找了个小屋子,把门窗关的紧紧的,偷偷烧了些热水,偏偏生产又不顺利,连喊都不敢喊出来,那种痛苦是张夫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她只知道的是纨素的额头全都是汗,口里咬住的木头都已经被咬烂,出的血似乎能把屋子都浸透。

虽然奉圣夫人想找稳婆来帮忙,但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张夫人和阿福两人就在那里忙碌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感到纨素身体里的血已经流干了,才听到婴儿的啼哭。

是个女儿,张夫人急忙擦干净女孩身上的血迹把她包了起来,脸上的喜色都没露出来就听到阿福的惊叫:“素姐姐。”

张夫人回头,似乎生产已经耗尽了纨素的力气,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张夫人伸出手指探探还有气息,把孩子放到她身边:“刘妹妹,这是你的孩子,是个女儿,等天一亮我就去告诉柳侍卫,他把孩子带走,等过几年再想法,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就团圆了。”

纨素的眼皮动了动,张夫人又是一阵安心,看着酣睡的孩子,张夫人心里不由泛起羡慕,他们一家三口团圆的日子想来也不远了,素妹妹还真有福气。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张夫人叹气,想起柳池曾说过的自己生母生下来三天就血崩而死,自己的生父随即殉情而死,要怎样的伤心难过才能让生父随着母亲而去?而没有了柳池,自己只怕也活不下来。

想到这里,云月起身走到柳池跟前跪下行礼:“父亲的养育之恩,女儿没齿难忘,更难忘的是父亲对女儿的维护之意。”说到这里,云月也忍不住掉下几滴泪,出生不久就父母双亡,就是克父克母之命,再加上自己亲娘的出身,别人是避之唯恐不及,而柳池能收养自己,这是多大的恩德,云月此时感慨万千,可惜正主气性太大,知道自己是收养的就郁闷死了,这样的父亲可是比生身父母还好。

看见云月对柳池行礼,张夫人和奉圣夫人对看一眼,奉圣夫人点头,柳池的家教果然不错,教出这么个懂理的姑娘。

柳池被云月的举动感动了,双手出去扶起她:“孩子,虽说你娘是德昌郡主的女儿,但你的父亲是我堂弟,你是我柳家的人。”柳池是难得表露感情的人,云月顺势抬头去看他,见他双眼微红。

云月刚想说话,奉圣夫人已经站起身拉着她的手:“好了,素儿,这话告诉了你,是要你清楚明白你是从何而来的,只是生恩虽大,养恩更深啊。”这是自然,云月又对奉圣夫人和张夫人各施一礼:“云月自然是记住,当日若不是二位施以援手,云月只怕,”

张夫人摆手:“休说这话,我们当初不光是成全纨素,也是成全了自己,要知道当时我可是守陵的宫女头,手下宫女出了这样的事情,这种责罚我也逃不过。”这说的就是实话,但云月还是行礼道:“话虽如此,当日张姨若告发了,这个责罚可比隐瞒下来一旦败露的责罚要轻的多。”

张夫人哑然失笑:“柳大人,你昨日还说后悔对素儿管束太严,性子古板了些,现在看来,她如此机灵,那有半点古板?”柳池只是微微一笑,看向云月的眼里添了一丝疑惑,不过这人年纪大了性子也会变些,这也不足为奇。

云月被他看的心里只发毛,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穿帮,敲门声响起接着是福伯的声音:“老爷,晚膳已经预备好了。”奉圣夫人已经上前打开门接着对云月笑道:“素儿,你能被抱出来也要谢谢阿福。”

云月已经跪下给福伯行礼,福伯急忙双手把她扶起来:“这如何使得,清姐姐,当日若不是你借了公主留下的令牌,也不会出的如此顺利,事后还劳你去求的皇后的恩典,让我留在柳府。”

福伯原来真的是太监,自己猜的没错,不过怎么又是公主,云月看向柳池,见他脸上有怅然若失的神情,虽然说自己不是公主的女儿让自己很失望,但是父亲和公主当年的那段情想来也是让父亲很怀念吧?只是依了柳池这样古板的性格,再加上那位公主只怕也是守礼的典范?估计他们之间也是发乎情,止乎礼。

感觉到有道眼光看向自己,云月急忙把脑海里面的想法打消,自己现在的念头在古人眼里是大逆不道的。

柳池很满意云月的表现,重又开口道:“素儿,你今日已经知道了,你想嫁人也好,继续做官也罢,为父都由着你。”怎么转到自己终身大事上来了?云月刚准备说话呢,奉圣夫人有些迟疑的开口:“素儿我听说,安乐郡王钟情于你,想来过几日皇后就会召见你。”

皇后

安乐郡王?云月脑子又开始乱了,今日没有见到他,还当他被自己回绝之后,就彻底死心了,毕竟身为男子,哪能接受女子三番四次的回绝?

云月一思及次,对奉圣夫人笑道:“清姨定是听子婉说的,再则侄女已经和郡王说过,强扭的瓜不甜,皇后怎会召见呢?”奉圣夫人唇边露出一丝微笑,这种笑容云月常在秦敏脸上见到:“素儿你还不知道吧?安乐郡王已经上表,恳请求娶你为王妃。”

这个,自然是不知道的,云月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们,最保险的还是低头垂手装无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云月不要说抬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张夫人也被柳池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到,一直在她记忆里温文尔雅的柳池此时脸色都变的铁青,手微微有些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发脾气。奉圣夫人的脸色没有变化,只是微摇一摇头,这个柳大人,性子这么几十年了都没改。

福伯的眼从他们几个脸上依次滑过,还是袖手旁观的好,奉圣夫人耐不住性子,刚要开口说话,柳池已经大踏步转身出去,这种失礼的行为让云月差点叫出来,知道父亲不喜欢陈飒,但是为什么会表现的这么明显?

奉圣夫人上前拍一拍云月的肩:“素儿,难道说来你家连顿饭都不能扰?”福伯的腰弯的更低了:“清姐姐说什么呢?方才我进来就是想请清姐姐去用膳。”

奉圣夫人笑着挽起云月的手:“怕什么?当日太子的求婚都可以回绝,难道还怕一个郡王吗?”云月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当日的情形和今日的情形又不一样,走出房门的时候,云月轻声叹气,看来只有兵来将挡了。

皇后并没有像奉圣夫人预言的一样很快宣召云月,在担了几天心后,云月终于把心放下,看来皇后也觉得陈飒的上表是胡闹,终于可以看看秦敏搜罗来的近期新出小说了,云月把秦敏送到自己面前献宝,但自己一直没有精神去看的书打开。

云月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书封皮上面的三个大字,金瓶梅,原来就算时空怎么转变,爱写书的人都不会改变的,轻轻翻开书,云月几乎是近似贪婪的阅读起来,也不知道这是洁本还是原本,云月很快速的往下翻,也不知道潘金莲大闹葡萄架是在哪一回了?

秦敏的手从背后搭上云月的肩:“这书很好看吧?我看你前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的,特意寻来给你解闷的,要知道这本书,在外面几乎买不到了。”那是,金瓶梅几乎是古代小说里面最畅销的一本,它的超级粉丝曹雪芹还模仿它里面的语气写的红楼梦风头更盛,可惜的就是里面的框框内容太多才造成它屡次被禁。

秦敏的眼一扫,看见云月翻开的页面,扑哧一声笑出来了:“云月,你是不是春心动了?专找这些东西看?”这话什么意思?云月低头一看,这章不是别的,正是潘金莲大闹葡萄架。

云月把书放下手就往秦敏腋下招呼:“去你的,自己找来的书还说我春心动,要不要我告诉清姨去?”秦敏正要躲开,就听见有人咳嗽,云月伸出的手改成拉住秦敏,两人急忙端正坐好,说不定来人又是那个刘桐,他可比自己老爹还要古板两分。

果然踱着方步进来的就是刘桐,他背着手走进来,云月和秦敏急忙起身行礼,绕着她们的屋子转了一圈,回头看见她们两个恭恭敬敬的这才预备出去,秦敏冲着他的背影皱皱鼻子,云月对这人也没什么好感,表面古板,实际爱听墙根的男人最讨厌了。

刘桐都已经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来,秦敏的鼻子都还没回归原位就僵在那里,云月急忙一拉她的袖子,两人都低头弯腰,刘桐没抓到什么错处刚准备继续出门,迎面就碰到两个宦官模样的人。

云月刚好抬头看见,心里不由一惊,每次宦官来都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果然这两宦官先行礼后一个年纪大些的才开口问道:“柳修撰可是在这里?奴婢是昭阳殿的宫人,奉了皇后娘娘的口谕,前来宣召柳修撰。”

终于来了,云月心里不知怎么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刘桐的眉皱了起来,回身对着云月道:“柳修撰在此,不过皇后娘娘召见外官,这于理不合。”古板的人也有古板的好处,云月心里暗自想着,那个宦官已经笑了:“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已经征得陛下首肯,这位就是陛下身边伺候的。”

云月这时才认出那个年纪小一些的宦官是前两次来传召的,刘桐看着云月什么话也没说,反正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云月走上前对刘桐道:“皇后娘娘召见下官,想来也是有事,下官就应召而去。”

刘桐微皱了皱眉头,云月也不等他说话就对旁边侯着的两个宦官点头,皇后召见是在内宫,一辆车已经在翰林院门口等候,云月上了车,也不知道这位出了名贤德大方的皇后会怎么对自己,是骂自己是狐媚子,迷惑了太子一个不够,现在又迷惑陈飒呢还是别的什么?不对,现在又不是在小白后宫里面,皇后有皇后的尊严,怎么会破口大骂呢?

云月掀起帘子往外看,已经从外廷进到内宫了,周围的建筑开始从巍峨变的秀气起来,路边的花草树木也多起来,宫女的数目也明显增多,这就是无数后宫文里描写过的后宫,云月还以为自己虽然穿越而来,但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进到这个后宫里面呢,没想到还是有机会逛逛。

沿着湖边走了许久,这时已经是六月时分,满湖的荷花开的极好,云月深吸了一口带着荷花香气的空气,这要不是来见皇后而是单纯来游玩多好?看着眼前逐渐美丽的景色,云月托着下巴在想,在这后宫里面当个米虫吃吃喝喝发发呆赏赏景其实不坏,为什么这么多人一进宫来就想搞宫斗呢?

车子已经停下,宦官上前掀起车帘,已经有等候的宫女扶下云月,这皇宫的气派还真气派,云月把手搭上宫女的小手,别的不说,很明显就感觉到眼前这两个二八年华的宫女的手可比自己的柔嫩多了。

宦官并没说话,宫女之一已经开口:“柳修撰,皇后娘娘在潋滟阁内开赏荷宴,还请上船。”开赏荷宴,那看来就不是单独召见?云月觉得自己的脸开始抽,这个皇后不会是想看自己出丑吧?

不容云月多想,船已经到了湖心岛,岛上有个二层小楼,看来就是潋滟阁了,阁内不时传出笑声,这是什么人在笑,按理来说应该肃静不是吗?

云月老老实实跟在宫女身后进了阁,宫女示意她停下才对里面的宫女道:“劳烦姐姐通报一声,柳修撰到。”宫女看了眼云月,掀起一条湘妃竹帘,帘后原来还有道小巧的楼梯,瞧瞧,这皇宫里面就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云月现在可以理解刘姥姥进大观园是什么感觉了,双手垂在一边,微微低头,用最符合标准的礼仪等待着皇后召见。

先前上去的宫女已经下来了,走到带云月进来的宫女面前微一点头,宫女示意云月和那个宫女上去,云月跟在她后面,心里嘀咕不止,这功夫是怎么练的,上楼的时候连半点脚步声都没有,自己的脚步已经放的够轻,但靴子还是发出了声音。

上到阁上,云月顿时觉得有一阵凉风吹来,真舒服,阁上四周的窗都被卸掉,挂上的全是竹帘,正南方向坐着一位宫装女子,不用说就是当今皇后张氏,下面两面相对而坐的是几个年轻少女,看装束不像是宫里的妃子。

云月这时顾不得细想,急忙跪地行礼:“臣参见皇后。”皇后放下手中的笔笑道:“柳修撰快些起来。”云月谢过皇后这才起来,皇后命人赐坐,随即就有宫女在云月案前摆上佳肴,皇后笑着说了几句,这才道:“请柳修撰来并无别事,这些日子荷花盛开,我闲着没事,特地请了京中几位没出阁的小姐来赏赏荷花,这赏荷就要作诗,谁知我作的诗不好,这才请你来帮我作几首诗。”

作诗?云月刚放松的脸皮觉得又要抽了,现在搜索枯肠也想不起几首咏荷诗来,这要作的不好了,说不定眼前笑眯眯的皇后就翻了脸皮,把自己扔了填这湖也说不定。

皇后身边突然响起少女的笑声:“是不是母后威仪无比,柳修撰做不出来诗了?”说着又是一阵笑声,云月偷眼看去,见这名少女大约十三四岁,身着红衣,一双杏眼只是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手却还拉着皇后的袖子一副撒娇的样子。云月只觉得她美貌非常,难道说她就是宫中最受宠的顺乐公主,年方十四的皇帝爱女?

果然皇后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脸:“歆儿,休的取笑,柳修撰是天子门生,怎会害怕母后?”这话立即让云月本来想到推脱的话也不好说出口了,只是自己哪里会作诗,几句打油诗倒会,不过放到皇后跟前,这不是害了正主的名声吗?

云月心里虽然着急,面上还是一派闲适,只是装作赏景,那几个少女自云月一进来虽然各自装作若无其事,但眼可都往云月身上瞧,见她相貌不过平平,此时又做不出诗来,难免有人想开口说话。

云月敲了下桌子,不管了,抄袭就抄袭吧:“清凉盖引红妆面,金丝蕊中绿莲房,帘波荡漾午风凉,独依窗下嗅荷香。”这七拼八凑的诗,云月连头都不敢抬,早知道要穿越的话就好好的学学作诗,省的现在出丑。

苦涩

上方的皇后半天都没说话,是不是被自己这首没什么意境的诗气到了?觉得自己这个状元之名得来不实,可是那是正主做的,诗词在现代能写的人已经很少了,写的好的就更少,云月的脸都快要红到耳根的时候才听到皇后开口:“柳修撰这首诗,颇有闺怨之感。”

闺怨?自己那句有怨恨的感觉了?一个紫衣少女已经笑了:“独依窗前嗅荷香,柳修撰思念的是谁呢?”皇后对着紫衣少女微微一笑:“梁三小姐说的,正是我心里的话。”梁三小姐,那个皇后属意让她成为陈飒妻子的女子?

云月偷偷抬眼看了眼她,今日的梁三小姐妆容比那天在梁府所见更加精致,此时正微微侧头对皇后微笑。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这圈给圆过去,本来这句不过是胡乱凑数的,谁知竟能被她们听出思念来,实在佩服,云月稍一思索就笑道:“臣不过是想着这湖中有岛,岛上有阁,如能在这里歇夏,起来时候自然要嗅荷香了。”

顺乐公主已经拍手笑了:“母后,柳修撰这话,怎么说的是儿臣午睡时候情形?”皇后嗔怪的看眼她:“你啊,一到入夏时分就要到这阁里午睡,吹到风可不好,难道不知午风凉?”顺乐公主侧头一笑,牵住皇后的袖子撒起娇来。

好像这关已经过了,云月偷偷擦掉不知什么时候额头上冒出的汗。

皇后微微一笑:“柳修撰既是女科状元,想来对诗词这种小事不够精通也是常事,我倒想问问柳修撰,女子中的典范该怎样呢?”皇后娘娘,你不要出这么难的题目好吧?按这时代的说法,考女科做女官的人依旧是异数,该怎么说?

看着云月脸色的变化,皇后闲适的端起杯子品了一口,酸梅汤冰凉沁心,酸甜适口,再加上这杂着荷香的清风拂面,皇后微微闭上眼睛,说不上的适意。

云月许久才道:“娘娘母仪天下,自然是天下女子的典范,只是娘娘,天下也有一等女子,不肯让胸中才学终生不得所用,发愤考女科,做女官,并不是为的荣华富贵,也不是为了青史留名,而是只为胸中一口女儿也不输男儿之气。”

说到这里,云月的声音不由有些颤抖,皇后伸出一支手止住她,看向云月:“这话我曾听人说过,只是今日还要柳状元细细的讲一讲。”

听人说过,云月鼓足勇气问道:“臣斗胆问娘娘一句,此话却是听谁所说?”皇后没想到云月会这么问,迟疑一下才答道:“是卫国公主。”

原来又是卫国公主,云月心里有底了,唇边露出微笑继续道:“臣以为,公主当年开女科,却也是为天下有才女子能为国所用,臣虽不才,然”

哐啷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打破了,也打断了云月的话,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顺乐公主打翻了酒杯,皇后责怪的看她一眼,已经有宫女上前把杯子换掉,顺乐公主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只是一双眼睛充满疑惑的看向皇后:“母后,难道说除了相夫教子之外,还有别的可做的?”

这小公主,云月还没说话,坐在下面的一个着杏黄衫子,看起来十分温和的少女已经开口笑道:“殿下,柳修撰话里的意思不过说的是有一等女子如此,况且乾坤之分已经许久,做女子的,自然也是辅佐夫君,操持家务,这才是正途,也只有如此,才合乎天理。”

云月不由抬头去看这个少女,没见过,这是谁家的额女儿?皇后已经对顺乐公主笑道:“刘小姐说的话你可明白了?”顺乐公主转头看一眼云月,眼睛又往这些在座的小姐们身上扫过,对着皇后点了点头。

刘小姐,似乎皇后属意的安乐郡王妃的候选名单里面也有个刘小姐?云月不由细细看向这位,她一眼看过去十分可亲,虽然没有梁三小姐那么美丽,不过比起自己还是漂亮了不少,而且那种神态,一看就是当家的,梁三小姐未免有点锋芒太露。

这陈飒的眼睛是长到哪里去了?才会对自己紧抓不放?这席上随便拎一个出来,容貌家世都比自己强多了。

皇后心里此时也是一样的想法,这柳云月不过如此,虽说是状元,不擅诗词,闺中唱和不免失色,唯一可剩的就是一张利口,不过君子总该是敏于言讷于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