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再不肯开口说话,楚王知道王家的人性子是极怪的,别的不说,王家曾有人嫁给秦太妃的弟弟,但两口都不受官职,浪迹江湖绝无踪影,那为了赌约到人家家里当下人的事再出来也不算稀奇。

戚三奶奶不料这里竟有梧州王氏的人,那嘴张了开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慢慢合上,口里却已全是凉气。

楚王寒暄过后对云月道:“却不知道请王先生来有什么事?”王先生已从衣服里面掏出一个包来递给楚王,楚王接过,打开看时里面是几味药,不由抬头去看王先生,王先生已经开口道:“这几味药呢,的确是治跌打的,先头来的医生也没开错药。”

戚三奶奶已经嚷出来了:“没开错药那有什么?”王先生看都不看她一眼,继续说下去:“只是这药呢,既能治病也能杀人,戚大爷喝药的碗里又被人放了另一种东西,这搀在一起就成了毒。”

戚三奶奶脸色煞白,一双能说会道的口里也着实吐不出什么话了,半天才恨道:“定是桐珠那丫头做的,天有眼,让她得风寒死了。”陈飒已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云月似看戏般觉得已经看够了才道:“王先生说过,那药百两银子都买不到,桐珠一个丫头,她从哪里买的,而且,”

云月顿一顿,看着戚三奶奶的脸色变的更加白了才加上一句:“那药产自金帐汗国,若单独用了,也是补药,戚家自然有这种药,不过却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三奶奶,难道还要我再说明白?”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眼都往戚三奶奶那里看去,戚三奶奶硬着头皮道:“照柳修撰所说,这药也是补药,我们没见识的,误拿了给大伯补身子也是有的。”

云月晒笑:“误拿?三奶奶真是能找理由,旁人或许会,三奶奶定不会,谁不知道宋家是开药铺的,三奶奶幼时可也没少背那些汤头歌诀。”

戚三奶奶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戚三爷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给楚王连连磕头:“楚王殿下,这事全是她做的,和我没有关系,那是我亲亲的大哥,我怎么会糊涂到去杀他呢?”

说着眼泪鼻涕已经流了出来,戚三奶奶见戚三爷这样,银牙暗咬,啐了他一口:“你这没用的东西,你但凡有点用,我也不需这等操心,当日推你大哥下池的人可是你,拿到这药的也是你,现时你倒把这些事全推到我头上,真是无情无义的东西。”

说着戚三奶奶也不下跪,只是昂着头道:“我只是棋差一着,要杀要剐随你们,只是大秦律例,妻有罪夫连坐。”戚三爷急忙开口:“殿下,这人我已经休了,不再是我妻子。”说着就爬起来:“快拿纸笔,我写休书。”

戚三奶奶揪住他:“没用的废物,就算死我也要拉你垫背。”戚三爷恼羞成怒,那管这是在楚王面前,一个巴掌拍过去,戚三奶奶哪能受这个气,一头就要去撞他,没撞上反被戚三爷抓住头上发髻,把那头上戴的滴里当啷的那些首饰扯了下来,戚三奶奶一头乱发都披在了脑后,双眼冒出了火就去扭戚三爷:“没出息的,若家财到手,还不是你是掌家,此时怪起我来,你不仁,我也不义。”

那长指甲早把戚三爷脸上抓出几道血红的口子,两口在那扭成一团,楚王也不制止,下人们听见里面传来打吵的声音急急来看,见到楚王不放话,一个个也只得垂手而立,陈飒看的少,顿时呆在那里,抬头却见云月和王先生已经行礼退出,急忙对楚王含糊一礼就追了出去。

云月走出不远才对王先生行礼道:“今日多亏先生了。”王先生也不还礼,眉头皱了下:“我平生最恨以学识杀人者,更何况残害的还是手足,只可惜戚大爷,纵我用平生所学,他也再不能开口讲话,也不能站起来了。”

云月心里想这已经很了不得了好吧?先被推下池中摔伤,再被人用药暗害,不过对于王先生这类医者来说,非要痊愈才算成功,想到这里,云月笑道:“亏得先和吴太太打了个掩护,不然还真不知道他们会想出什么旁的法子来。”

王先生微微点头,此时身后传来陈飒的声音:“云月。”都不用回头就知道小郡王是用什么造型站在那里,云月的手在空中弹了两下,陈飒的声音又传来了,这时却要低了一些:“云月。”

云月僵在那里,不知该和王先生说什么,王先生却已微笑,那笑就像少女初次动心时一样:“柳修撰是聪明人,自当知道珍宝易得,真心难得,在下告辞。”说着从另一边走了。

珍宝易得,真心难得,云月细细嚼着这几句话,平时定要反驳几句,宁要珍宝不要真心,珍宝不会背叛,但真心就说不定了,可是云月只是站在那里,三月末的天气风还很凉,陈飒已经走了上来:“云月。”

云月猛的回身,这吓到了陈飒,云月看着他:“郡王,人人都说你的真心难得,要我珍惜,可是郡王,云月历来所求的不过是能自由自在,看看这天,走走这路,不是在那后院之中仰人鼻息,或者为了一点点利益痛下杀手的日子,若郡王真娶了云月,国体所关,想来皇家也不会容的云月看天行路,自由自在,郡王可曾想过这点?”

云月的话让陈飒愣住,许久都没回答,云月的下巴抬起:“郡王,你我之间,所想要的和对方能给的,并不相同,郡王想要的是一个贤淑的妻子,而云月想要的是自由,并不愿意进那座以深情为名打造的牢笼里去,郡王深情,云月只能再次谢过。”

说着云月就行礼预备后退,刚走出半步就听到陈飒说:“云月,你怎知我不能做到?”云月手一指,对着他的服饰:“郡王生长于锦绣堆里,吃的是羊羔美酒,哪能受得了风餐露宿?况且郡王深的陛下和皇后的疼爱,怎舍得你四处奔波?”

陈飒跨出一步到云月跟前,咬着唇道:“云月,你怎么每次都不等我说话就下判断?我虽是宗室,却也是男子,难道我就不能为你遮风避雨?”

云月已经不敢再去看陈飒的眼睛,害怕一看到他眼里的深情就会沦陷,她别过头:“纵然郡王能陪云月风餐露宿一路行来,但云月寒窗苦读数年才换来的状元,难道就要因为郡王一句话,前功尽弃?”

怎么又绕回到了这里?陈飒闷闷的想,听见云月异常快速的答道:“成为郡王妃,自然可以富贵尊荣一生,然人人只记得的是陈飒的妻子柳氏,云月虽不才,却也要让人记得,我姓柳,名云月。”

说着云月弯身行礼,快速跑开,说来说去,你就舍不得这个女官名分,陈飒想喊出来,但他也明白这个问题就是个死结,除非女官嫁人后还能继续出仕,否则他这一生都休想能明媒正娶云月为妻。

第 74 章

云月睡的朦胧之中听到有人敲院门,这是睡半夜三更的还来?翻个身,听着丫鬟去开门,有人伺候就是好,云月刚准备睡去,就听到开门的人传来惊呼:“怎么,三奶奶暴卒了?”

戚三奶奶暴卒?云月唇边露出一丝冷笑,果然还是把罪名全都推到她身上,她这一死,戚三爷自然可以说全是她指使的,戚大爷现在已经成这样了,自然不好再追究什么,毕竟这是家丑,而凭戚三爷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云月把头埋到枕头里,谁说最毒妇人心来着,这里面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毒,虽说戚三奶奶错的甚多,可若戚三爷能管束住她,事情也落不到这步田地。

听着丫鬟进上房报信,估计是戚大奶奶匆匆穿了衣服带着人出门,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孩子被惊醒的哭声,接着外面慢慢安静下来,云月重新躺平,自己种的因就要承受苦果,可恨的是戚三爷,把妻子推了出去,自己现在倒毫发无损,但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家丑,况且以戚大爷的性子,肯定是要护着自己兄弟的,这下倒称了戚大爷的心,首恶一除,戚三爷这个从犯自然就可以放过了。

云月又叹气了,到底对古代男人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反正在自己看来,妻子在古代男人心中是排在很后面的,古代女人真可怜,生儿育女伺候丈夫,往往事情来的时候就成了被牺牲的对象。

朦朦胧胧到了天亮,丫鬟进来服侍起床,随口说起昨夜戚三奶奶没了的事,这丫鬟也是个不知内情的:“昨日傍晚三奶奶还好好的,还去楚王面前说笑了会,怎么刚回去不多一会就说肚子疼的没办法,还不等医生到来就断了气。”

吴老太太的声音响起:“你这丫头,这大清早的就说这些,还不快些收拾了早饭来。”丫鬟急忙行礼下去,云月转身看着吴老太太,吴老太太的神色和前些日子大不一样,云月起身让座笑道:“今日老伯母气色极好。”

吴老太太坐下时顺手拉了云月坐下:“了了心事,自然就高兴些。”说笑几句,云月笑道:“老伯母能请的动梧州王氏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到呢?倒是叫我悬着心。”

吴老太太垂下眼帘:“老王不过是因了一个赌约才到我家的,而且也不过三年,这都快要满了,此后就不知她要去哪里了。”果然高人就是高人,跑到哪里都能活,下人能做,浪迹天涯也能做,和她一比,红楼梦的妙玉整个就一装13的,云月在心里嘀咕。

外面传来噔噔的脚步声,云月还当是那个去取早饭的丫鬟,谁知跑进来的是清音:“太太,不得了了,宋家说她家姑娘是被大奶奶逼死的,现在带了群人来在前厅砸呢,大奶奶偏又带着人去开仓库挑东西去了。”

吴老太太眉一扬,还有这样的事?起身就道:“带我去看看。”是被逼死的,不过是自己逼死自己的,云月也想跟着出去,先前出去收拾早饭的丫鬟端着托盘进来,看来不吃还是不好,云月端起碗喝了两口粥,又吃了个包子就匆匆出门。

吴老太太的身影早就不见了,一路上遇到的下人都已换了白的,在那里拿着白布到处挂,看起来也有些哀伤气息,顺着路到了前厅,还没进去就听到有人的大嗓门在那里嚷:“我家好好的姑娘怎么就没了,定是你家逼死的,我要抬尸去县衙告状。”

声音还有些嘶哑,看来已经嚷了好一会了,云月脚步更加快了些,好早些占位看好戏,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知道吴老太太也不是个善主,能一直隐忍不发而等到生下男孩,戚大爷的伤势渐渐平稳才把证据收集齐了,这可不是毛躁的宋家人能做到的。

云月走到前厅一看,见到前厅的桌椅都被打的稀烂,一个胖大妇人手里正拽着吴老太太的衣衫在那嚷,厅上还有群带来帮腔的一个个卷着衣袖看来是预备打架的。

云月急忙把身子往人打不到的地方站一站,这看戏被殃及池鱼可不好,就听到有人高声传道:“楚王殿下到。”立即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云月不由暗自拍大腿,这好戏就被楚王搅了,还是乖乖的随众人跪下行礼。

楚王脸色看不出悲喜,依旧身着蟒袍,在从人的簇拥下来到前厅,宋家领头的见到楚王出来,还以为有了依仗,那个胖大妇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楚王脚下:“侄女婿,你要为我家女儿做主啊。”说着就大声哭起来。

侄女婿?叫的还真亲热,云月不由在心里丢个白眼,这也不怕闪了自己舌头,果然就见楚王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身后的侍从立即上前抓住那个妇人:“大胆,哪里来的山野村妇,敢在楚王面前这样大胆。”

妇人正欲一句句诉说自己的冤枉,被这侍从一喝顿时吓在那里,那眼眶里的泪这时是真的吓出来了,楚王也不看她,只是淡淡的道:“我的王妃姓楚,乃楚首辅的千金,这里倒是有谁敢冒我楚王府的家眷?”

这话声音不大,却足够面前的人听的清楚,宋家的人已经个个面色煞白,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宋家仗着楚王府的势,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横行霸道的事。

楚王说完坐到上手椅子上:“都听清楚了?这里绝无和楚王府有关联的人,若谁再冒了楚王府的名,潘知县,”

本地县令急忙从人群里出来,垂手恭听,楚王看都不看宋家那帮人:“就给我统统拖下去打四十大板。”潘县令急忙跪下道:“下官遵命。”起身使个眼色,早有人把宋家的人拖下去打板子了。

云月站在人群里面,哎,虽说楚王这样也挺有气势的,但是没看到吴老太太和宋家人的PK还是有些不舒服,云月只顾盯着吴老太太,却发现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顺着她眼光看去,那里站着的是孙继,哦,原来是看到自己的前夫了。

孙继也认出吴老太太了,云月的眼不由从吴老太太那里转到孙继脸上,孙继脸上并没有怨恨,而是十分平静,就像见到个许久没见的老朋友样,云月不由在心里叹气,时间真是无情的东西,还以为吴老太太和孙继当初是怎样的怨恨对方呢?

过了许久才见吴老太太微微弯身行礼,孙继拱手一礼,就随着人群走了,厅上只剩的几个仆人和吴老太太,云月上前搀住她:“老伯母,此时没什么人了,还是回去吧,这里自有他们在忙。”

吴老太太扶住云月的手,叹道:“三十年了,没想到还能遇到他。”云月的耳朵一下又竖了起来,不过怎么听怎么觉得吴老太太这话说的不对,孙继在此任守备是人人皆知的,就不信吴老太太不知道,只怕不甘的是在这种环境下相遇的吧,说不定吴老太太还以为,要在三月开满桃花的树下相遇,就像当年少男少女时候。

自己在想什么?吴老太太可不是那些自由恋爱的人,云月笑道:“时光如梭,今日伯母已做了祖母,想来孙守备也是如此,年轻时候的事自然不过一笑。”吴老太太点头:“是,当年事真恨,今日再见,却觉云淡风轻,毕竟身为男子,又有几个不能为功名利禄所动呢?”

那是,娶了皇后的堂姐,自然仕途是一帆风顺的,吴老太太接着道:“其实他当日对我还算不薄,五百两银,三百亩地,只是,我不甘啊。”赡养费给的还不错,云月又在心里点头,只怕孙继也没想到自己妻子争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一口气,所以说男人别惹女人。

有仆从模样的人走过来对云月施礼:“柳修撰,安乐郡王有事找你。”小郡王?这个时候来找自己,让自己听不了八卦,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既然是侍从来叫,云月也只能听命,乖乖的跟在侍从后面走。

陈飒却是站在戚家院里一棵桃花树下,桃花开的正好,粉粉白白,偶有风吹过,花瓣就落在树下穿了一身浅蓝袍子的陈飒身上,他长身玉立,眉长如鬓,脸上带有笑容,再被背后的太阳一衬,腰间的玉带上镶的红宝石发出夺目的光来。

老大,你在拍偶像剧吗?云月心里嘀咕一句,老实的走上前行礼,陈飒示意她起身,却只是看着她不说话,这情形也太暧昧了,少男少女,在盛开的桃花树下,偶尔还有花瓣落在肩头,云月顿时觉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急忙开口道:“郡王找下官来,可是有事?”

陈飒并不为忤:“柳修撰,使团明日就离开此地,你可愿随我们同行?”啥?叫我来就为了这事,云月反对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抬头看见陈飒殷切的眼光,心不由软了下来,这样的男子用这样的眼光看着你,怎么能不答应呢?

草原

风光美啊,天上白云飘,地上羊群跑,还有俊俏的男女骑着马互相追逐,云月看着这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心情顿时好到飞了,这种地方太适合谈情说爱了,想想,要是有对男女骑马边对歌边追逐,追着追着马就到了一起。

云月只不过想想就听到远处传来清脆的歌声,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但从声音里面,感觉出来是首情歌,草原儿女真好啊,可以自由恋爱,而不是媒妁之言,当时自己怎么不穿到草原上来呢?

不过住帐篷,喝马奶,大口吃肉这样的生活还是想想就好,云月摸摸鼻子,一个在现代二十多年的人适应没有电,没有网的日子已经够凄惨了,而草原的条件绝对没有京城好,来度假还差不多。

“柳大人是不是想下来骑马?”生硬的中原话在云月耳边响起,抬头,云月看见的是唇边有两撇小胡子的男子,这是前来迎接使团的金帐汗国的人,叫什么布日固德,他穿着虽是侍卫的服装,但在一群来迎接的发胖的中老年男子里面,身材挺拔的像小白杨一样的布日固德比别的人要养眼多了。

离开京城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整天那么一丝不苟,遇见养眼的帅哥也可以打着幌子和他说几句,见云月为人这样随和,布日固德也常用生硬的中原话和云月聊天,听到他的问话,云月的眉扬起来,虽然说从没骑过马,但是能骑马在大草原上驰骋,这可是云月一直的梦想。

再说看起来骑马也不是那么难,云月的眉皱起又松开,布日固德笑的更开心了,一双眼睛都弯成月牙状:“柳大人,这匹马很温顺,就算不会骑马的人也不用担心。”

哎呀,别看这人长的没有中原男子这么细致,心思可是十分细腻,云月连连点头下了马车,布日固德已经拉过一匹小马,看着马温顺的眼睛,云月压住自己扑通乱跳的心,连小郡王这样生长深宫妇人之手的都骑马了,自己难道还不如他?

所幸女官和男官一样,官服里面穿的都是裤子,不需要另换,云月照着布日固德的指示,拉住马缰,上了马蹬,就像小时候学骑自行车一样后腿一撩,没上去,云月的脸不由红了,也没注意旁边还有什么人。

布日固德已经下马替她拉着缰绳:“柳大人,不是撩上去的。”也对,马比自行车高,云月还是老实的双手扳住马的身子,爬上马去,似乎能听到布日固德抑制不住的笑声,云月的脸一下红到耳朵根上。

不过骑马还真是个不一样的体验,视野比坐在车里开阔多了,微风拂过,带来一阵青草的香味,云月不由微微闭上眼睛,幻想自己身边有个多情男子正在说着情话,而不是置身在严肃的使团里面。

这匹马果然很温顺,就算云月是个蹩脚的骑手都能感觉出来它走的很稳重,云月一只手抱着它的脖子,一只手拉着缰绳,脚轻轻的敲着马的肚子,骑马也不是这么难学,云月正在得意的时候一回头,对上的是陈飒那明显含有怒意的眸子。

这怎么了?云月低头仔细看看,自己的衣着可没半点不对劲,而且也没规定说女官不能骑马,难道说,云月抬头看下走在自己身边的布日固德,他怕自己摔下马,一直在自己身边护卫,小郡王不会是吃他的醋吧?可是自己和布日固德之间是什么都没有,顶多就是自己喜欢和他打听些金帐汗国的风情,预备记录下来,好交差给皇帝。

想到这,云月的唇边露出一丝调皮的笑,抬头笑着对布日固德问道:“刚才在马车里听到他们唱歌,只是不知道唱的是什么?”

布日固德笑的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柳大人,这是草原上常唱的歌,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见到个姑娘,就称赞她的美貌。”说着布日固德唱了两句,他的声音很低沉,似乎能一直传到很远,听到他起头,人群里开始有人合起来,虽然听不懂,云月还是点头称赞:“这歌里面唱的能告诉我吗?”

布日固德知道云月是为皇帝采集这些的,皱了半天的眉才说出来:“不过我不知道这些变成中原话是什么意思。”这个,也是有可能的,看来只有等到了目的地再问别人了。

夜晚到了,草原上的城市稀少,自然也没有中原每隔三十里就设的驿站,自进入金帐汗国之后,都是在草原上搭帐篷的,这天自然也不例外,云月是女官就有一个单独的帐篷,虽然说比起楚王那顶豪华帐篷来已经小了很多,但总比那些男官要挤一个帐篷好的多。

云月躺在帐篷里面睡不着,虽说骑了半天的马,身上被颠的又酸又疼,底下垫着的羊毛毯子很松软,盖着的羊毛被子也很暖和,云月还是睁着眼睛在想今天陈飒的脸色,那可真叫一个难看,活像逮到了妻子出轨的丈夫。

云月抑制不住笑,张嘴咬住被子边,这样自己得意的笑声才不会传到帐篷外,笑了半天云月又在骂自己,这叫什么,欲擒故纵?自己以前不是最看不起这样的作女了吗?怎么现在还照着那些作女的步骤一点点往下走?

云月觉得自己的脸烧的越来越烫,哎呀呀,瞎想什么,别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发傻,他可是郡王,一旦嫁给他就没有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过了,云月不由叹了口气,觉得脸上的滚烫开始退去,还是睡觉吧,听说明日就能到了汗国的王城,也不知道这王城比起京城来规模如何?

第二天云月还是乖乖的坐上马车,虽说骑马和坐车不一样,但长途旅行还是坐车比较好。

下午时分,当云月还在试图和布日固德沟通下,他们唱的歌的歌词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布日固德的眉突然扬起,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王城到了。”

啊?云月开始四处去看,这不明明还是在草原之中,而且面前出现的也是一片树林而不是大道,印象里面城市外面都要有大道吧?布日固德指着那片树林:“过了树林就是王城。”

果然车队缓缓的驶进树林里面,草原里虽然也有树林,但这么大的一片还是很少见的,云月看着透过树丛露下的斑驳的阳光,难道说为了显示王城的不同,才种了如此大的一片树林?

车队走出树林,出现在云月面前的是条大道,这条大道似乎把连绵不断的草原分成了两半,而大道的尽头是一片沿着天际线连绵起伏的山峦,山峦之下屹立着一座城,这黑色的城几乎和山连成了一片,看着这明显和中原建筑风格不同的城市,云月脑海里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今晚总算可以不用睡帐篷了。

进城,使团是来祝贺汗国的新汗王登基的,云月这个随着使团打酱油的人也跟着住进驿站,想到那些官方文章不需要自己应付,云月心里就一阵欢喜,可以去看看这异域风情了,只是不知道这里的风情是什么风?会不会有欧洲风呢?

换了衣服,云月就带着银子溜出去,王城虽然没有京城那么宏大,街道也十分发达,酒楼书坊的招牌也不少,最妙的是多了很多小摊子,上面卖的东西很多都是京城里面见不到的。

云月拿起这个摊上的翡翠手镯看看,又拿起那个摊上的红宝石瞧瞧,心里直摇头,都能掂出来那么东西价值不菲,可惜的是打磨的功夫不好,让它们黯淡很多。

云月的眼睛突然被一面映着阳光直刺人眼的东西吸引住,镜子,玻璃镜子,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看到了,云月几乎是冲上前去拿起那面镜子,铜镜虽说经常打磨也能照亮人,可是怎么都比不上这玻璃镜。

穿越过来不久云月就知道玻璃制品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不过高昂的价格,让它就算在皇宫里也是很稀少的,在戚家时候曾见过一面玻璃镜,戚大奶奶爱若珍宝,也不知道这面镜子卖多少钱?

看见云月很喜欢的样子,摊主开始叽里咕噜的说了,但是听不懂,云月正打算放下镜子,想来这镜子不便宜,耳边已经响起熟悉的声音:“这摊主说了,这面镜子十五个克纳尔。”

克纳尔是金帐汗国的货币,一克纳尔相当于皇朝的一两银子,十五两银子买面镜子?看着这在现代最多值一块钱的东西,云月的眉皱起来,正准备放下的时候,身边说话的大爷已经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金元宝递给摊主。

摊主接过金元宝,那眼就像被元宝晃花了,眉开眼笑的从摊子下面拿出一个匣子,这匣子都是上好的木头刻的,摊主把镜子用块羊皮包好,接着放到匣子里这才双手递给陈飒。

陈飒却没有去接,只是看着云月道:“柳修撰的爱物,小王怎肯夺爱?”这话真中听,云月觉得自己的心里有种叫甜蜜的东西开始漫上来,她却没有去接摊主的匣子,只是看着陈飒,唇边有调皮的笑意:“下官俸禄微薄,可没有银子还郡王。”

这话出口,连云月自己都吓了一跳,旁边的通事的脸色就更不好形容了,他眼观鼻,鼻观心,既想在这里听八卦,又怕郡王发现自己的存在而不给自己好果子吃。

异国熙熙攘攘的街头,街上来往的人说的都是自己听不懂的话,陈飒的心此时快要飞起来了,眼前只有这个一直在自己心里的女子,他看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话说的就像搀了蜜糖:“为了你,就算要我散尽家财又怎样呢?”

酒后

云月觉得匣子都被自己抱的发烫了,这才打开匣子拿出那面镜子,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红彤彤的脸,艳压桃花?云月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身子一抖,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在大街上竟然和小郡王那样说话,幸好这是在异国,男女大防没有中原那么严格,反倒是路人看见他们相对而视的时候,频频含笑点头。

天啊,云月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虽说是春天,但也不能这样发春,而且真要答应了小郡王,那麻烦事可多了,云月叹气,把镜子收起来放好,还是找机会还他吧,这样一溜烟的跑回来,倒把这镜子也带回来了。

看书,写字,记录这个地方的风情,以证明自己在很努力的工作,而不是拿着公款到处乱跑,提笔在手,云月却觉得写不下去,脸上的滚烫还没消去,干脆把窗户打开,冷风一吹自己就会清醒了,四月的风哪里还会冷呢?

这暖融融的风反而吹的云月的脸更烫,院子里绿意盎然,哎,还是出去走走吧,但这张关公脸怎么走出去?出去就出去,有什么好笑话的,想了一会,云月拿起手巾在凉水里浸浸擦一下脸,摸摸脸好像不是那么烫,云月把门拉开,门外站着一个仆役,正预备举手敲门,云月这一开门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还是云月先镇定下来:“有什么事吗?”

仆役行礼道:“哈吉台王爷明日设宴,楚王殿下命柳修撰也一起过去。”自己又不是使团正式成员,跟着去做什么?不过领导发话也要跟着去,云月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仆役这才退下。

哈吉台王爷?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想起来了,他就是丹凰郡主的丈夫,娜仁托娅公主的父亲,难道说楚王还想让陈飒娶娜仁托娅,这次来是顺便求亲的?

第二天一大早云月起来收拾停当到了前面,昨日那个通事正在和大家说些什么,看见云月进来,人群顿时没了声音,一个男人有那么八卦吗?云月看着那个通事,脸上努力保持住淡定的样子和众人一一行礼寒暄。

等了些许,使团最高领导楚王叔侄才来,看见陈飒进来,通事的样子比云月还着急,那眼不停的往云月和陈飒脸上来回扫描,八公去死,云月低头垂手,心里不停嘀咕,恨死陈飒了,怎么能那么温柔的讲出这样的话呢?

陈飒的脚步在云月面前微微停了一下,接着就跟着楚王走了,剩下的人这才鱼贯而出,经过一夜的心理建设,云月现在觉得自己的脸色已经可以十分正常,看着他们走远了,这才上了自己该上的那辆车。

虽说是王府,但哈吉台的府邸比起云月曾见过的王府来要粗犷的多,占的地倒很大,那些花草种的也没有中原那么精心,宴会是在王府大厅里举行的。

云月坐定后心里嘀咕一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可以跑马玩的客厅啊?从上到下依次摆了数十桌酒席,却还是显得空空荡荡的,中间还留了很大一块地面,看来是歌舞表演准备的。

厅大,酒席上的东西也极粗犷,云月看着桌子上摆着的整羊还有旁边放着的小银刀,没想到穿越过来第一次吃烧烤就是烤全羊。

可是自己一个人能吃掉这整只烤全羊吗?在现代的时候,这么大的一只烤全羊最少要五个人才能全部吃完,使团里其他人的脸色看来也不是很好,都盯着自己席上的烤全羊发愣。

云月的眼扫到坐在首席的楚王脸色,顿时觉得这头羊是多么的小,楚王面前摆着的可是一整只烤骆驼,在现代社会,这可是最大的一道菜了,楚王一个人吃完,云月想起来就要笑,坐在楚王身边的就是今日的主人哈吉台,他满脸大胡子,云月仔细看了看他,娜仁托娅长的还真是一点也不像他。

哈吉台已经带着笑拿起刀把骆驼肚子划开,露出肚子里面的一只羊来,楚王的脸色真是撑不住,开始有变绿的趋势,当看到最后拿出一条鱼来递给楚王,楚王的脸色才变正常,拿起金刀把那鱼割了块肉下来放到嘴里,点头赞道:“味道不错。”

见他开吃,席上众人这才纷纷开始吃,云月拿起银刀从羊腿上割块肉下来放在嘴里,不错,这味道还真不错,真想尝尝那烤骆驼的味道,在现代那可是被誉为阿拉伯的名菜,不过先把眼前这头羊慢慢啃掉,最少要吃掉个羊腿。

一个仆人端着盘肉放到了云月桌上,这是骆驼肉?云月看向楚王的桌子,看来这头骆驼也就是抬出来做个样子,此时已经被整只抬下来,由王府的仆人分割成小盘小盘的,分到各人桌上。

楚王的脸色此时已经非常好看了,对哈吉台说了句什么,哈吉台点头,立即上来人把每人桌上的烤全羊抬到桌下,接着就用刀把肉切成一分分的放到云月身边,这个举动让席上那些不大会使刀子的官员舒了口气,筷子也放到桌上。

看来刚才的烤全羊和烤骆驼不过是哈吉台的一种表示,吃着肉,喝着酒,看着面前的歌舞表演,身为小兵的好处就是不需要应酬,看着坐在上手的楚王和哈吉台两人互相应酬,云月觉得自己比楚王舒服多了。

酒喝的半酣,哈吉台站起身来问道:“却不知使团里的柳修撰是哪位?”他说的中原话虽然生硬,但是比起布日固德来的又要好很多,看来丹凰郡主教了他很久的中原话,不过?云月和柳安双双抬头。

柳安的眼里写着疑惑,云月也好不到哪去,楚王的笑十分的温文尔雅,低声对哈吉台说了句什么,哈吉台重新加了一句:“就是贵国的女官。”

那就是我了,云月站起身来对着哈吉台行礼:“王爷问下官所为何事?”心里却在敲着小鼓,不会是要找自己的麻烦,可是除了娜仁托娅,自己和这位王爷没有半点联系。

哈吉台仔细看看云月,突然放声大笑,指着陈飒道:“你,就为了这样一个女子,放开了我绝顶美丽的女儿吗?”这话一出,席上的人都呆住了,原来是父亲要为女儿出头,可是王爷,这陈飒喜不喜欢你女儿不能强迫吧?

陈飒已经站起身,对哈吉台行礼:“王爷自然听说过爱慕一个人不会在意她的容貌,柳修撰相貌平平,但在我的眼里,纵是世上所有的美貌女子加在一起,都抵不过她,当日对娜仁托娅自然也是说明的。”

这话一说出来,席上真是连鸦雀的声音都听不到,云月觉得自己的脸又红起来了,这叫什么事?陈飒对自己的心情竟然已经传到国外了吗?哈吉台点头:“这话说的对,不过娜仁托娅托我带句话给郡王。”

带话?这样的话怎么都该私下说吧,云月这时不敢抬头去望席上其他人的脸色,想都不用想,所有人的眼光肯定都是聚在自己身上,云月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喜该忧还是该什么?

已经听到哈吉台说道:“娜仁托娅说,草原上的男儿,看到喜欢的就会去找姑娘说,磨磨蹭蹭的,算什么男儿?”

陈飒规矩的行了一礼,朗声道:“谢过王爷。”哈吉台重新放声大笑:“继续歌舞起来,吃肉喝酒。”

云月这时的好心情全都跑到天边去了,低头泄愤式的吃肉,肉吃的太快,觉得嘴巴干了,就多喝酒,可能是顾及到云月是女官,送到她席上的酒都是葡萄酒,喝起来和果汁差不多,而且不会像后世的葡萄酒一样的酸,云月不由想起有句话来,法国人用了几百年功夫把葡萄酒里的糖分去掉,中国人又给加进去了,当时的云月还不屑一顾,口味不同罢了,外国人还吃不惯臭豆腐呢,凭什么中国人就不能喝甜的葡萄酒?

吃肉喝酒,喝酒吃肉,等酒宴散的时候,云月已经觉得腹胀如鼓,头大如斗,回到驿馆冲进房间里,坐在马桶上半天才好。

肚子舒服了,酒喝多的后果开始显出来,头开始飘忽起来,没想到这酒的后劲不错,云月捧着头在想,要不要去要盏醒酒汤呢?酸酸甜甜的,喝起来还是很舒服的,云月哗啦一声打开门,头差点碰到了站在门外的陈飒。

看见陈飒的脸,云月的第一反应就是把门关上,不过手怎么软的好像没力气?陈飒看一下云月的脸色,她满脸通红,酒气扑鼻,在席上就看得到她把酒当水一样喝,伸手出去扶住她的胳膊,有些责怪的说:“快喝了这盏醒酒汤。”

云月头很晕,人很软,只知道猛点头,陈飒叹口气扶着她走进来,把汤递给她,汤酸酸甜甜的很好喝,云月一口饮尽,觉得心头舒服很多,陈飒看她脸色比刚才好很多,起身打算走,衣服却被云月紧紧拉住。

陈飒低头问她:“怎么了?”云月坐在那里,抬头看他,灯下看美人这话不错,陈飒在灯下更显得唇红齿白,云月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伸手出去摸陈飒的脸,不错,虽然有点胡茬,不过陈飒的皮肤可真不错,云月摩挲着自己掌下的皮肤得出这个结论。

陈飒的呼吸开始变的有些粗了,他伸手出去握住云月那渐渐下移的手:“云月。”云月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歪着头:“你为什么喊我?”为什么,当然是制止你这种举动了,陈飒的脸也开始变红。

云月的两只手都抚到他脸上,突然笑出来:“啊,你在脸红。”这不是废话吗?陈飒觉得她又开始发酒疯,决定把她的手掰开自己出去,否则云月的名声就彻彻底底的没有了,云月的手虽被陈飒掰开,却反而往下移,紧紧搂住他的腰。

腰细腿长,小郡王真是个标准身材,云月的脸在陈飒的衣服上蹭了蹭,得出结论,陈飒的腰被云月紧紧抱住,呼气吸气,终于平静下来去掰云月的手,云月的手这次是被掰开了,不过云月的手随即就又拉住他的衣服,眼光迷离的把陈飒的头拉下来。

陈飒还以为她要和自己说话,谁知云月只是说了一句:“你可真好看。”说着不等陈飒反应过来,云月已经吻上他的唇。

陈飒顿时惊呆了,那双眼一眨一眨,云月亲了他好一会才放开说:“嗯,挺好亲的。”挺好亲的?陈飒觉得自己被藐视了,伸手去抓亲完就打算溜的云月的手:“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