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姑娘动作不见媚态,一双杏眸纯真清澈,像春日湖水,没有半点野望,要多干净有多干净。

就像在说,你对着这么干净的湖面起心思,心里得多不干净!

景元帝倒抽一口凉气。

他半晌不说话,焦娇很不自在,下意识捏了捏裙子:“皇上……怎么了?”

难道是对这身衣服不满意?

可这是她能想到的,做成衣服速度最快,用毛最少,尽量不热的方式了。

景元帝偷偷拿帕子擦鼻子。

女人美不怕,就怕她自己不知道自己美,懵懂纯真中透出丝□□惑,怪不得……白天那优雅装逼犯过不去这坎,非要讨好小姑娘。

景元帝命令:“脱了。”

焦娇眨眨眼,一时没明白啊:“嗯?”

景元帝面色肃穆:“朕让你脱了。”

焦娇看了看四周,立刻捂住自己领口,怎么可能脱!她也是要脸的!

景元帝站了起来:“要朕你帮脱?”

他不但霸道命令,他还霸道的走了过来。

焦娇想骂人。

虽然不是光天化日,可这么大的厅殿,四周还有内侍宫女,让她当场脱衣服?她是疯了才会照做!

这是狗皇帝新想出来的折磨人招数么?要这么羞辱她!

景元帝不只是说说就算,他给自己扣上面具,走过屏风,抓住了小皇后:“朕说,脱衣服。”

焦娇捂着自己的领口疯狂摇头,差点当场哭出声:“不,不了……”

为了不那么热,她她里面穿得尽可能少,就一套亵衣,怎么能脱!

第33章 你又打朕

长夜无声,大殿寂静。

焦娇和景元帝就脱不脱衣服开始了拉锯战。

“为什么不听话?”

景元帝看着小姑娘脑门上的汗,目光越发霸道,动作越发不容置疑:“ 朕让你脱!”

非得捂出病来么!

大手甚至伸了过来。

焦娇真哭了,这情况怎容她不误会!这是强取豪夺,霸王硬上弓的节奏啊!

“不,你不能这样……”她一个闷头避过他的手,小跑着躲。

景元帝眯眼,大手继续抓来:“朕可以。”

小姑娘跑得太快,像机灵的猫儿,景元帝没捉到人,倒是抓到了小姑娘腰间悬的荷包。

荷包掉落,内里药材洒了一地,无一不是清热下火的。

“皇后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焦娇愣住,欲哭无泪。

看着她的表情……景元帝挑眉,突然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他再往前,焦娇怕的发抖,差点尖叫着踢开这些药材:“不不是的您误会了!”

景元帝倒笑了,往前快走两步抓住她的手腕,还凑的很近,吓唬她:“知道勾引朕是什么下场?”

焦娇无端想起第一次觐见,殿外台阶上的血,和被打死的那个宫女。那宫女叫什么来着?长了一双特别好看的眉毛,眉……眉俏?

第一次见面,他就告诫过她,胆敢勾引肖想天子者,死。

“来都来了,还跑什么?嗯?”

景元帝的脸在靠近,声音含着暧昧,笑声更暧昧。

焦娇吓得不行,被面前男人吓人,也被自己想象吓到,慌乱中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下意识手一挥——

“啪!”

气氛一滞。

殿内仅有的几个侍者头垂到胸口,大气不敢出,假装自己不存在。

景元帝眯着,摸向自己左脸:“你又打朕?”

焦娇反应过来,立刻跪了下去。

可不是又!连着这次,天子那张尊贵的脸被她打过可不只两次了!

“臣女……臣女……”

焦娇眼圈红红,说不出话。

她真不是故意的,万万没想到前头的坑还没填好,又给自己挖了另外一个。这回怎么补?再做一身大毛衣服穿给他看吗!

景元帝快气死了!

打了他,她还委屈要哭!

小姑娘又娇又软,打不得骂不得,他敢下手怕是马上会没命,景元帝气没处发,踹翻了一边屏风:“你——朕好意你不理,还敢动手,气死朕了!”

到现在,焦娇哪还不明白,是她想错了,皇上并没有想对她怎么样,只是在吓唬她,逗她玩!

“臣女有错,请皇上责罚。”

景元帝对着小姑娘身上裙子运气:“把这碍眼的衣服脱了,以后不准再穿!”说完下意识加一句,“不准在别人面前穿!”

焦娇叩头应是,起来准备转身离开。

景元帝皱眉:“你在朕的偏殿换了衣服再走!”

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他绝不允许小姑娘穿着这身衣服走出去!想想有可能被别的男人看到,别人反应可能与他相似,他心里就不爽。

她现在的样子……别人谁都不能看!

焦娇没办法,只得去往偏殿。

可偏殿哪里有她的衣服?小谭子一众再贴心再仔细,也不可能开天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给她备上替换衣服,毕竟……二人还没有成事。真要成了事,皇上一看就是不是速度快的,时间那么长哪找不来一套衣服?

现在事发仓促,小谭子和一众内侍大眼瞪小眼,没了法子。

没有衣裙……可皇上说了要换,皇后娘娘身份不一般,总不能随便塞给她一套宫女的衣服吧?

最后还是老太监德公公有办法,迅速甩了套衣服过来救场。

小谭子接过衣服,战战兢兢的送到了焦娇面前。

今天丢的人够多了,焦娇一点也不挑剔,看是男人的衣服……男人的就男人的,她现在就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里!

德公公当然不会找别的男人的衣服给准皇后穿,给她的是皇上自己穿过的衣服。

是他少年之时来行宫,穿过的骑射常服。

天子衣物一向有人好生妥帖收管,这衣服很干净,皇上当年也没穿过两次,看起来跟新的一样。

骑射服为方便动作,款式贴身,可穿到焦娇身上还是又宽又长,稍作整理,袖子挽一挽,腰带扎一扎,腰线理一理……勉强还算看得过去?

焦娇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有点飒,也有点少年风流的意思,透着英气,个子再高点也不是不能扮个美少年出去骗骗小姑娘。

小谭子看着皇后的样子,手背到身后对德公公伸大拇指——还是爷爷你厉害!想的太周到了!

女人衣裙算什么,皇后穿成这个样子皇上必然更满意啊!

已经道过别,焦娇就没再往正殿去,直接从偏殿退出走了。

可景元帝狗脾气生气是生气,大半气自己,哪会不关注?必要偷偷过来看一眼,结果这一看糟了,鼻血再次长流。

这这这是他的衣服!

小皇后穿裙子美艳照人,纯真诱惑,穿他的骑射服更是飒爽,透着股谁都没有的灵……

景元帝第一次恨这夜色太暗,稍稍离远一点就看不清啊!

他只往前走了一步,焦娇耳朵尖,听到声音立刻警惕出声:“谁!”

偷看被抓住这种事太掉价,景元帝当然不能承认,立刻挥臂抬腿,做出练功的样子……

嗯,非常严谨,非常卖力,非常像回事。

焦娇一看是意外,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不过眼前画面提醒了她另外一个问题,锻炼打拳这种事,别人都是在早上,偏他在晚上,好多次她来他都刚洗完澡,这什么毛病?

太多东西不能吐槽,憋在心里又难受,焦娇回到自己房间就让甘露上了笔墨纸砚,悄悄画小画。

萌萌哒漫画那种,画了个顶着王冠的小黑狗,小黑狗呲牙咧嘴特别凶,总是欺负一个小白猫,小白猫大度优雅不和它一般见识,只不高兴了会挥两下爪子……

小画画好偷偷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理智优雅景元帝上线后当然不会像晚上那个胡闹,说什么天大地大我最大,问题就是问题,不能糊弄。虽然……是他不慎引出来的,也不能一直逃避不解决。

思索良久,他已经有了先行之法,准备说一点敏感的东西试探一番,看小姑娘是什么意思。

大家遇到这种事不喜欢,抵抗是肯定的,但有了心理准备……真到时候,总会轻松些。

他希望能慢慢来,一点一点,诚恳的把这个问题摆出来,说清楚,她那么聪明那么乖,一定会体谅他的。

于是再一次,二人在水岸边偶遇。

焦娇表情微怔。

景元帝心里有鬼,当然要先发制人,笑容从容又优雅:“姑娘好久不来这里看水了。想来——近日少有烦恼。”

焦娇听出了这话音里的调侃之意,微笑着冲他行了个礼。

不是少有烦恼,而是太忙太忙,根本没时间放松,不过看他这样子——

“阁下看来经常过来,烦恼良多。”

“是有不少,姑娘来的正好。”景元帝大方的接了小姑娘的调侃,他将茶水递过去,微笑道,“今日可有何心事?”

焦娇沉默。

有是有,但她不好意思说。

她穿着皇上衣服回去,虽然在大晚上,看到的人不多,但不多不代表没有,今晨就有小话传出来了。暧昧的时间点,暧昧的穿男人衣服,还能是什么?只能是男女之间那档子事。

一大早就有人紧着过来巴结,嘘寒问暖各种帮忙,连年老资历深的嬷嬷都帮她推荐安排上了,以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个鬼啊!她连皇上龙床都没靠近,怎么可能揣上小包子!

就有点烦。

焦娇不想说,反问景元帝:“你呢?我管你愁眉不展,心事只怕比我多更多。”

她不说,景元帝也不逼,而且他今日为何而来自己清楚,长长叹了口气,眼眸微阖:“我犯了一个错误,对一个人撒了谎。”

焦娇不置可否,成年人谁没说过一两句假话?可他这么介意——

“这个人很重要 心上人?”

景元帝静静看了她一眼:“ ……你的敏锐有时候让我有点害怕。”

焦娇被夸奖了很高兴,一个商业互捧回了回去:“你的聪明睿智算无遗漏才让我更害怕。”

景元帝看着他,清如远山的眉梢微抬,露出一个清俊无极的微笑。

焦娇猜想:“虽然大家都有小秘密,但对于亲密之人,谎言不是好事,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你现在大概很辛苦?”

“是,”景元帝苦笑,“我开头就错了,后面又用了不好的方式,逃避了。”

男人眉心微苦,似乎对此很是烦恼和自责。

焦娇眨眨眼:“这有什么好烦恼的?”

景元帝沉默了。

他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答案。

焦娇歪头,替给他一杯茶,示意他放松:“我们都是人,不是神,遇到问题第一个反应就是逃避,本能罢了,大家都一样,无须羞愧在意,关键是逃避之后怎么做。你撒了谎,那你有没有做对不起她,给她引来麻烦的事?”

景元帝想了想:“大约没有。”

焦娇又问:“ 你有没有因这个谎言日夜烦恼,耽误了自己的责任,误了很多事,造成了很不好的后果? ”

景元帝摇了摇头:“没有。”

烦恼是烦恼,还不至于迷失,他的本职工作干的还算不错,起码刺杀之下没死,还有条有理的安排了很多事。

“那不就行了?你的谎言并没有带来很糟糕的灾难,只是引起对方情绪上的不舒适——”焦娇摆了摆手,“我并不是让你轻视问题,心上人的情绪很重要,尤其不舒适的情绪更不能轻忽,我只是想说,事情可能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你需要做的事少了很多,不必手忙脚乱的收拾其它,只要诚心诚意的请求她的谅解就好。”

景元帝:“她会生气么?”

“当然!”焦娇一脸你开什么玩笑,“谁被欺骗都会很生气呀,可你这么好,聪明温柔又体贴,肯定知道怎样能挽回她。”

她还冲景元帝握了握拳:“努力吧,我看好你!”

景元帝:……

就是不知道怎样挽回才烦恼。

不过也算有收获。

小姑娘出乎意料的在这种事情上很通透,她看得很开,思想与时下众人不同,很特别。

所以未来很明显,她生气肯定是生气的,可一切并非无可挽回。

景元帝看着小姑娘如花笑靥,觉得自己很幸运。

拥有她,大概是上天的恩赐。

又聊了一会儿,天色眼看要暗,景元帝提出是时候该走了,焦娇建议:“一起?”

她以前不想和他偶遇,对他不放心也对自己不放心,可有些话敞开说开之后,反而不会太矫情,一起走一段路而已,有什么关系?

景元帝没想到她会有这种邀请,拒绝不了,也接受不了。

拒绝不了因为她是他的小姑娘,接受不了是因为天色——

马上是暮色了。

焦娇没注意到他的紧张,率先往前走:“出去怎么也得走这边呢。”

景元帝刚踏上路,焦娇突然呀了一声,不好意思的回头:“我看错了,应该是这边……”

她指着另一边。

景元帝:……

他也改了个方向,跟上焦娇。

“我以为只有我傻乎乎会认错路,怎么你也会?”焦娇笑眯眯看着他,“以前我总是躲你,你好似不开心,现在我不躲了,还愿意你和同路一小段,怎的你……反而有些紧张?”

景元帝:……

不是他的错,是天色的错。

一时兴起,和小姑娘聊的投机,竟然忘了时间。

天色更暗了,小姑娘话语虽玩笑,他的不自在也是事实。

他不能在今天翻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