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貌清纯,许是知道自己的优点,每每打扮都往清新气质方向,很少明媚娇艳,平日多穿素色衣裙,浅色月白是最常用的颜色,今天是长辈生辰,小辈们不好太素淡,她才多加了一袭粉纱,淡淡的粉,看起来有了颜色,配着素底裙角,身影更为婀娜多姿,我见犹怜。

她走过来冲着焦娇就道歉:“今日家中宴客,我本该立刻过来给你见个礼的,可太忙太忙,长辈客人们总得先照顾好,谁知一耽误就到了这会儿,你不介意吧?”

焦娇瞬间眯了眼,这话,有深意啊。

本来杜琳霜来不来都没关系,她又不是杜家主母,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代表杜家礼数,可她这么说,就不对劲了。把长辈抬出来做借口,怠慢焦娇这个准皇后,是杜家的意思,还是杜琳霜无心之失?

若是前者,不仅仅是对焦家不满,对焦娇不满,也是对皇上不满,杜国公这一路避暑表现可谓高能,一时病了一时又好,好的时候日子平静,病的起不来身正好避过行刺事件,撇开了所有嫌疑,是不是有点微妙?

若是后者——杜琳霜也不算脑子全空,起码懂得怎么惹人生气,就是方式不太讲究了些,容易连累家人。

可惜‘惹人生气’这活儿着实算不上什么特殊技能,焦娇也会。

有祖父家人在前头护着,她变的越来越懒越来越娇,全无最开始穿越过来的战战兢兢,再加未婚夫景元帝时时在晚上召见,她在应对狗脾气的修炼道路上越来越得心应手,学会了怎么嘴毒,怎么怼人,怎么气的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最后没办法值得跟自己较劲……

比如景元帝,杜琳霜还差得远呢。

不过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当谁不会呢!

焦娇慢条斯理抚着袖角,淡淡开口:“不存在介不介意,杜家家大业大,客人太多,主母宗妇无法安排周到照顾周全,没别的办法,只能指着你这个未出阁经验也不丰富的姑娘处处帮衬,想来如我一般被冷落的多的是,大家都一样,有什么好挑剔的?还好今天我在家垫了肚子才来,杜姑娘放心,我不饿,也不气,若是怎么都忙不过来,要不我也帮帮忙?”

杜琳霜脸瞬间转黑,不过她很好的控制住了,眼泪汪汪的看着焦娇,似乎很是心痛:“你……你怎能这样说?自我姐姐失宠,打入冷宫,父亲又年纪大了,屡屡生病,家里人越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怕自己做的哪里不够好,引人轻视,今日祖母寿宴家里更是尽了十成心意,不敢对客人有半分不敬的!”

焦娇:“所以我没觉得不敬啊,还毛遂自荐想帮你,是你自己觉得不够。”

“我……我……”杜琳霜万不允许自己被堵的没话说,嘤嘤哭了出来,纤细手指捂着脸,泪眼婆娑的看着焦娇,“是因为宫里那一面么?就因为一句话没说对,我得罪了你,你就这般讨厌我,嫌弃我?今日若在别处也就是了,我任你骂任你瞧不上,可这是在我家啊……我祖母大寿,一生劳苦行之不易,你就这点面子都不愿意给,非要同我过不去?”

少女腰肢细软,弱不胜衣,哭成泪人的样子好不可怜。

世人皆有怜弱心理,杜琳霜太会演,瞬间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大家看看她,再看看焦娇,再转回她,连连摇头,声声叹息。

可怜啊,太可怜了!

焦娇也觉杜琳霜天生条件太好,小白花演技超强,连道德绑架都用上了,这一波有点让她没想到。

却也不是无处可破。

她不提面子不面子的事,只做疑惑状:“哦?杜姑娘得罪了我?我倒没印象,杜姑娘当时说了怎样一句话?”

杜琳霜一噎,本来就是找的借口,眼下当然说不出来,她也不辩驳,只哭:“我给你道歉,我给你跪下,你原谅我好不好?就算只今日都行,让我祖母过个好生辰,不要迁累我的家人……”

苦的梨花带雨,更可怜了。

有人看不过去,在远处小声嘀咕:“都是小姑娘,有什么深仇大恨,哪里用得着这样?”

“就是就是,前头路还长,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不值得这般计较啊。”

“年纪轻轻不懂得收敛咄咄逼人,以后是要吃亏的。”

……

这事到现在,按常理,该得让气氛圆融的过去,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杜琳霜要跪下道歉,焦娇应该要搀杜琳霜一把,下意识的反应都应该做这个动作,可她没有。

杜琳霜本来也不是真心要跪下,早早算准了一切就等着对方来搀,也不用多,只要对方做出一个动作,哪怕脚尖动一动呢,她就能自我圆回来,可焦娇没搀她。不但没搀,焦娇还一动不动。

杜琳霜半跪不跪的动作保持的好辛苦,停在半空,特别尴尬。

卡住一时不要紧,时间稍稍久一点,旁边的所有人也都看出来了,她根本没想跪。

只迟疑了一瞬,大家已经都看出来了,她再咬牙真跪又有什么用?这可不是什么亡羊补牢,是画蛇添足!

偏偏焦娇还当面戳破了:“咦,杜姑娘原来并不想跪我?不想跪你早说啊,害的我心内这般纠结,本来别人跪我,照礼数是该扶一扶,可又一想,我也不是经不起你一跪,你还说你大大得罪了我,虽然我并不知道——却原来,你并不诚心?”

杜琳霜脸都青了。

“我本想着,有些事说开来大家脸上许不好看,不若留个面子,现在看,不说清楚反而不好,让大家都误会,”焦娇转身,眉目平直,气势淡淡中透着些许疏离,看起来大气又优雅,“那日我进宫面圣,对宫里的路不熟,不知怎的接二连三遇到意外,宫人不照顾我还好,但凡照顾了,很快会因别的事不得不离开,我在其间遇到了杜姑娘,说了两句话,还差点遇到金汁浇头,还好险险避过……我不知怎么进宫一趟会有那么多巧合,想来杜姑娘应该知道。”

“杜姑娘说得罪了我,想想也确实是,她非要让我给她的姐姐,冷宫废后下跪参拜行大礼,说不管过去多久,皇上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都是废后杜氏,我做什么都没用,走到什么位份都没用,皇上心意早就定了,其这都是幌子,只要没杀废后杜氏,就是默许她站着一席之地,允她日后东山再起——”

这话就有点吓人了,若是事实,对即将成为皇后的焦娇来说是个大打击,对周遭人们何尝不是?

太后专权,杜后在位的那段黑暗时间,在场大都经历过,前朝政局还好些,是皇上自小努力重点攻克的方向,皇上也确实做得很好,出乎大家意料,很早就埋了暗线,一点点和太后抗衡直至最后胜利,可后宫……皇上根本没心思顾及到,那里便也没有皇上能做主的事,多少女眷因太后弄权倒了霉?

怎么,好不容易云开雾散终于见到了曙光,皇上励精图治,政局在明朗,后宫眼看着也能繁荣起来,杜家和废后杜氏又来搞这一出?

一瞬间,大家担心的已经不是后宫争风吃醋那点小事,而是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朝廷形势会不会再次改变!先帝去世的早,只有景元帝一个儿子,其它宗室血缘太远,又都资质平平基本靠不住,不是良主之选,如果景元帝出了事,那本朝江山……危矣!

诚然,所有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盘算,家族强大,门楣光耀,流芳百世,可这所有能希望的前题是大环境安平!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谁起这等心思,就是他们所有人的敌人!

他们的确不喜欢善妒的新后,这会为他们以后送女进宫带来麻烦,可比起这个,他们更不喜欢的是废后杜氏,万不能再让皇上卷入那样的漩涡!焦氏再怎么着也是翰林孙女,真有毛病可以说话,可以调|教,教不成也可以对抗,若真懂事,贤良淑德落落大方,皇上偏宠一点也没关系,宫里本该就百花齐放,可杜氏不行。青梅竹马的情谊可不是白说的,皇上当年对抗太后那么厉害,却还是干干脆脆的应了太后提的婚事,娶了太后最喜欢的小辈姑娘,怎会没感情?

所以…… 这就是杜家的算计吗么!仗着天子斩情不断,哪怕被废,也要牢牢霸着?

所有人看向杜琳霜的目光变的不一样了。

看向杜家人的目光亦然。

“啪”的一声,是杜国公走过来,大力打了女儿一巴掌。

“你给我跪下!”杜国公一脸愤怒,手指头在抖,“你是幺女,是我的老来子,我对你一向没什么要求,极尽疼爱,原以为你在蜜罐中大长,总能学会温柔体贴,不成想你这么不懂事!这话是你该说的么?你姐姐被废是她活该,做了不应该做的事就该知道会是怎样结果,皇上大度,没迁怒杜家,我携全家老幼感念天恩,恨不得毁身报之,怎敢有这样的念头?到底是谁!谁在挑唆你,让你说了这样大言不惭的疯话!”

他目光如电一般,犀利又森寒的看向杜琳霜身后的丫鬟仆妇。

杜琳霜不敢违逆父亲,哭得泣不成声,跪的颤颤抖抖。

杜夫人冲过来,撕打着女儿又抱又喊,眼眶含泪,哭声震天:“你这个不省心的!我生你疼了三天三夜,你生下来哭都不会,差点没了,我就想你吃了大苦,以后能好好过,你一向乖巧听话,从不出错,不让我操心,这次是怎么鬼迷了心窍了啊!到底是谁教坏了你!你平日只在我身边,哪都不去,怎么进宫一趟就成这样了,你姐姐跟你说什么了啊!”

杜琳霜反后紧紧抱住母亲:“娘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就像脑子突然钝了,被什么夺了心智,不知道自己是谁,忘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才闯下大祸,我不是故意的啊!”

她哭着哭着,突然看向焦娇:“你也这样过,你理解的是不是?你被赐完婚进宫谢恩,出来也恍惚了一段时间是不是?”

“你原谅我,”她这次是真对着焦娇跪下磕头了,“我错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了那样的话……我认罚认打……只要你肯原谅我,我怎样都行的!”

“ 对对错了就该罚!”

焦娇还没回话,杜夫人已经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声色俱厉:“德行有失,恶语伤人,带累家族名声,自今日起,你哪里都不准去,关在院子禁足!月例全无,脂粉全无,衣食住行全和家中仆妇一般,好好修身养性,抄《女诫》《女德》《心经》《法华经》百遍,不抄完不许动一下!”

杜氏严厉罚完,这才看向杜国公:“老爷你看,这样可行?”

杜国公阖眸,长叹口气,摆了摆手:“内宅之事自来由你处置,此事也一样,我不插手,但再有下次——你就和她一块离开杜家吧。”

杜夫人心中一凛,帕子拭了拭眼角,眼红红的看向焦娇:“眼下如此,焦姑娘可满意?”

焦娇唇角噙着浅笑:“我满不满意,贵府不都已经决定了如何处理?”

不等对方回答,她直接叫了甘露:“出来的太久,恐家中担心,抱歉,告辞了。”

竟是完全不给面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唏嘘。

好像……也怪不得人家?换了她被这样欺负,也不可能给好脸。

没有人看到,焦娇一路往外走的时候,眼底有些空,她……想起了一件事。

因为杜琳霜的提醒,她突然觉得这个问题不能不在意,前身丢失的记忆是怎么回事?丢失的是什么?为什么不多不少,偏偏就丢了临死之前,进宫谢恩的那一段?

有些事自己能处理,有些情况自己能把握,她就没那么纠结,可这个瞬间,杜琳霜提起这件事的一瞬间,她脑子里突然闪现了两个画面,画面里没有人,场景却很熟悉,是皇宫。

那一天……前身到底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事?

她见到的人又是谁?可有废后杜氏?

第44章 当初的遭遇

焦娇一路认真回想,到家了思绪也没有停。

前身性格温柔胆小,贸然被赐婚吓了一大跳,可也没晕过去,‘皇后’位置太可怕,也太高不是么?总是荣耀的。还没怎么着呢,怎么进宫一趟就不对了?

焦娇想不通。

她叫来甘露,问当初细节是怎么一回事,奉的是谁的旨意,觐见的是谁?

这中间一个问题,甘露能答,也没奉谁的旨,是家里接到圣旨以后,得照规矩递牌子进宫谢恩,焦娇是圣旨主角,谢恩当然得由她自己来。宫闱重地,甘露做为婢女无法跟进去,等在了第二道宫门外,并不知道主子都见了谁,说了什么话,但是谢恩的话,是冲着皇上的……

“大约就是见了圣上?”

焦娇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一定不是景元帝。

不管第一次见予璋,还是夜晚脾气不好的皇上,她都没有半点熟悉感,她很幸运,跟原身融合的非常好,如果见过一定会有感觉,哪怕记忆有一部分缺失,但她没有。

而且,照景元帝性格,白天清冷疏离,晚上霸道自我,不感兴趣的人大约不会见,忙碌起来估计连心神都分不出半分,焦娇猜,大约当时他只是让她在朝阳殿外跪了一跪谢恩。

这种情况太常见,好多臣子也是这待遇。

这一点也很容易问到,并不是什么秘密,不难确认。

可前身回来就死了,不清不楚,没毒没病的,怎么看都像吓的够呛。什么人,什么事能吓成那样?前身要当皇后了都没事,再胆战心惊都没有吓死,会怕的……是不是连累家里?焦娇自己穿过来才知道这个家有多可爱,家人有多值得回报,想来前身亦如是。

可圣旨才下,亲没成宫没进所有一切都不清楚什么事都还没来得及做呢,怎么会连累到?

说不通。

那就是……看到了不应该的秘密。

非常吓人的,足以致命的,让她觉得是很可怕的秘密。

是什么秘密,谁的秘密?

焦娇心里想着事,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眼底有些青,偏朝阳殿有旨,圣上召见。

没办法,她只好收拾收拾,进宫。

天子的工作繁多且复杂,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下一刻是否真正无事,焦娇这一次进宫,仍然碰到了他因事耽搁,忙不过来。在他之前专门划出的偏殿休息了一会儿,精神恢复了很多,枯坐无聊,焦娇决定出门逛逛。

景元帝从没拦着她自由的意思,在他那里,这是他的地盘,也是她的地盘,她想去哪就去哪,她自己也明白,这是她未来即将生活一辈子的地方,熟悉总比不熟悉的好。

她逛了很久,去了很多上次进宫来不及了解的地方,认识了路,知道了一些历史,也认得了一些人。脚酸腰软之际,她往回走,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冷宫前。

宫门是打开的。

废后杜氏素手拈着花枝,袅袅婷婷站在院中,静静看着空中飞鸟,白裙长发,周身说不出的寂寥和孤独。

她先转头,看到了焦娇,轻轻点了点头:“又见面了,焦姑娘。”

焦娇视线微停,眼睛眯起:“你还是风采一如往昔。”

她走得好好的,怎么就不知不觉到了冷宫前?

想看的地方看完了,想了解的东西了解了,脚走累了,回程就有些心不在焉,随便跟着引领的宫女走,也就没发现……她视线陡转,在前方引路宫女身上停住,看来——是有人有心,故意带她来的。

杜氏浅笑:“焦姑娘谬赞了。说来也奇怪,我与皇上青梅竹马,年少入宫,经历了不少事,也算经验丰富,看人自来很准,可咱们这都见三次了,我还是没能看清焦姑娘为人。能把我那傻妹妹妹妹留在家里,焦姑娘好手段。”

焦娇:“客气,这种本事我不如你,比如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我就忘了。”

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正在为这个问题烦恼,杜氏一句‘三次’,立刻回答了她心底最大的疑问!加上今次,包托上次进宫,她只见了杜氏两次,这‘三次’怎么来的?

她肯定穿过来后没见过杜氏,前身除了失去的那一段记忆之外,也从没见过杜氏,‘三次’是怎么来的太明显,前身失去的那份记忆里,必然是见过杜氏的!

杜氏是个聪明人,不会无缘无故点透这点,杜琳霜都知道她浑浑噩噩过一阵子,杜氏怎会不知?她的心思比杜琳霜深的多,一定是故意的……等着她紧张不安,等着她仔细问么?

没听到焦娇说话,杜氏也不失望,只笑的别有深意:“其实有些事,忘了比记得的好,像我,记得太多前事,红尘漫漫皆是求而不得的私心,再也走不出去。”

焦娇不知她的目的,警惕眯眼:“所以你还是想要皇上,不仅要对付我,连亲妹妹都不放过?”

杜氏惊讶捂唇:“焦姑娘在说什么,怎的我听不懂?今日凑巧遇到,我没别的想法,只想求一求你,高抬贵手放了我妹妹,可好?”

焦娇心说这也装的太不像了,真惊讶就不要笑好不好?这哪里是求人的态度?求人要都像你这样,怎么办的成事?

对方明显有底牌,自己这边太过被动,与其处处提防被反利用,不如……也装一装,没准可以探到点东西。

焦娇脸色微白,手指攥紧,做出努力不动声色的样子:“我若不放,你待如何?”

“我不过是个废后,被关在这冷宫哪里都去不了,又能做得了什么?”杜氏笑容加深,“只是兔死狐悲,顺便提醒你一下,我落得这般下场,你就不害怕?”

焦娇唇角紧绷:“你是你,我是我,你下场不好,我却未必。”

杜氏眼梢微垂,看到了她手指扣紧的样子,笑容讽刺,声音越发淡然:“我之前也是这般自信的。我同他青梅竹马,年少相伴,踏青赏春,月下盟约,你所能想象到的一切美好,我和他都有。我握有一把好牌尚且如此,你呢,焦姑娘,你有什么?”

焦娇:“纵使我什么都没有,我也绝对不会背叛他,要杀了他。”

“他是同你这么说的?”杜氏不小心捏到花枝上端的花朵,被娇嫩花汁沾了一手,她微微垂眸,笑的颇为自嘲,“大约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以为我被废是因行刺未遂,可我为什么这样做,你知道么?”

她的眼神极有深意,语速也慢慢加快,总感觉下一刻有什么不得了的信息要放出来。

焦娇心跳加速,又攥了攥手,力度有些大,看起来相当紧张。

杜氏紧紧盯着她,花枝脏了手也舍不得扔掉,漂亮鲜嫩的花朵变的泥泞不堪,受尽折磨:“因为有些人表面看起来很正常,实在病入骨髓,他不懂爱人,也不会爱人,只会一天天病入膏肓,把自己逼疯,也把身边的人逼疯……我对他知之甚深,不过想要他清醒一点。”

“焦姑娘,那个人不但是皇上,还是个疯子。我尚且落到如此下场,你觉得自己能走多远?”

她眸底闪烁着层层恶意,恶意底下,是一层层疯狂。

焦娇觉得,没谁比对面这个人更像疯子。

她也明白了,恐怕当初杜氏就是用这个吓到的前身!前身本就柔顺胆小,突然听到了这种秘密,怎么可能没反应?可好像也没到临界点,一下子就吓死了……

不正常。

焦娇眯了眼,静静看着杜氏:“人总是会长大的,你觉得我还跟以前一样是个任人欺负的小姑娘,随便两句就能吓死?你已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不过是冷宫等死的庶人,你的话,我为什么要信?”

杜氏怔了一瞬,似乎有些惊讶,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了焦娇一遍。

可也不过是一瞬间,她就又笑了,扔掉手上乱糟糟的花汁:“ 你以为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个?说两句不中听的话虚张声势吓唬别人?呵,我只要活着一天,就不允许他身边有旁的女人!你不来便罢,你若敢来,早晚是个死!”

焦娇一怔,这女人……更疯了!

杜氏阴戾的看着焦娇:“没有人会帮你,你家人够不着,皇上也不会插手,懂么?只要我不寻死,只要我活着,他就不会杀我!”

赤|裸裸的恶意和威胁,阴鸷疯狂的眼睛,焦娇从未如此清晰近距离直面过,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她于是明白,原身真正怕的是这个。一个重击,两个三个加在一起,还是突如其来突然面对,心防崩溃承受不了……

这才是杜氏最有力的底牌。

尤其应对原身,打击力度相当大。

可为什么……要在现在掀出来?

焦娇心念转动,突然笑了:“怎么,以为妹妹能利用,结果妹妹太蠢,还没走上路就折了,身边羽翼被皇上剪的一个不剩,没有为你办事之人,将军再厉害,没有小兵也成不了事,你没办法,只能向我摊牌了?”

杜氏眼神一阴,气势越发凶戾,明显是被戳中了肺管子。

但她仍然能稳得住,大笑两声,尾音拉的又深又长:“你这展望不错,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可他若真恨我入骨,恨不得我死,为什么不杀了我呢?他可是天下至尊,什么委屈都不必受的。”

她往前一步,眼底跳动着诡异的光:“一个男人,无论如何都不肯杀一个女人,哪怕那个女人曾刀刃相向……我着实想不到旁的理由,焦氏,你说说看,是因为什么呢?”

焦娇太明白,杜氏仍然在内涵景元帝爱她。

焦娇十分肯定景元帝对自己的感情,可这个问题怎么都绕不过,她想不明白,也还没来得及和他讨论,可也不会随随便便因为外人挑拨就受伤,想知道什么,她会亲自问他。

“或许他想攒些福泽?”焦娇略有些娇羞的看着杜氏,“你知道的,我们要大婚了,不好杀生。”

杜氏噎的喉头腥甜,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什么紧张担心害怕,焦氏哪里有半分?这人气定神闲骨节铮铮,连句看似随手拈来的话都角度精准,戳的她一颗心鲜血淋漓,怎会是胆小好欺负的人?

她是装的!之前一切,所有一切都是装的!

“你——”

杜氏冲着焦娇跑来,步态之急,眼神之恨,让人不由头皮发麻。

“你在冷宫日日轻松,我可不一样,皇上还等着呢,告辞。”焦娇微笑着,老神在在离开。

在她身后,冷宫门口,几个健仆把杜氏牢牢扣住:“遵圣上旨意,杜氏不得出冷宫一步!”

杜氏被按在地上,牙齿咬出血,瞪着焦娇的眼睛几乎瞪出血来:“焦氏——焦氏!”

……

焦娇回到朝阳殿门口,小谭子正巴巴等着,看到她跟看到救星似的,连连道:“您可回来了,皇上那边已经不忙了,宣您进去呢!”

“劳烦你特意等着。”

焦娇让甘露塞了点‘小心意’给小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