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离,你看看,现在这种情况,婉儿还会留下来吗?”风破浪嘲讽道。

我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但是心却凉得彻底,站在原地,宛如雕像。

“呵!首先你自己就先理亏,那就更没权利管别人的事!”风破浪把匕首放下,利落的掰过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就拉着我穿过人群,张扬离开。

“他连这种事都要瞒着你,你根本不值得为他浪费时间。”在马厩,风破浪一边把我塞进马车里,一边说道。

我不做声,也不反抗,乖乖在马车里坐稳。

马车突然颠簸一下,然后急速行驶起来,没有凌云离的吩咐,也没有人敢追上来。

如今我真的成了一个四不像,到哪里,都体无完肤。

他们各有各的心思,我只是其中的附属品。

马车猛然晃动一下!似乎有另一个人跃上来,很快,风破浪低吼的声音自前方响开:“我们到外面去打!别伤到里面的人!”

而那个唐突跳上马车的人妥协,随后,原本沉重的车厢变得轻盈起来,马匹受了惊,拼命往前奔跑。

我稳住身形,撑起身子一把抓开窗口的垂帘,赫然看见越来越远的身后,两个人影在对打。

凌云离终究还是追了上来。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偏过头去,前方的断崖堂而皇之在横截在马车之前,我这才发现,每匹马的眼睛都被黑布蒙上。

开玩笑,我才不要掉下去!

摸索着移动到驾驶台前,马匹仍在疯狂的奔跑,控制它们的缰绳却随着震动飘移到了我碰不到的地方。

该死!

我扶住车厢的边沿,咬住唇,要是再往前一点,我一定摔下马车!

凌云离轻功好,我见识过,但是没有想到会高到来去无痕。

他就像电视剧里那些英雄一样,在马车跌落山崖的前一秒赶到,把我抱起,像一只蝴蝶,款款而降,只是愣了一会,他改变了方向,抱着我,轻轻跃下山崖。

我被呼啸而来的寒风刮痛脸庞,下意识的往他怀里缩。

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他胸前的衣襟被温润的液体浸湿,散发着阵阵的腥味。

[正文:第三十七章一剑穿心]

他受伤了!

凌云离这次跳落地面并不轻盈,不知道是抱着我的缘故还是因为他受伤了,一个趔趄,差点把我一起带倒。

我双脚一落地,立刻掰开他想要捂住伤口的手,想要看清楚他的伤势。

风破浪够狠!这道伤痕贯穿了他的胸口,鲜血淋漓——是一剑穿心!

“没关系的,休息一会就好了。”他靠着悬崖的断臂,缓缓坐下,在他身后的岩石上,划出一道血痕。

他捂着伤口,可是殷红的鲜血还是源源不断的从指缝溢出,在他浅色的衣服上肆意的绽放。

我惊恐起来,可是一时竟然手足无措,愣愣的站在他的身前,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妍儿,过来一下。”他睁开闭上许久的双眼,说话的声音有点吃力。

我跑过去半跪在他的身边,他的手冰凉得刺骨,紧紧握住我的拳头。

“我,我应该早点和你解释的,是——我要离开,的确是因为大婚的关系,新娘——不是你。”随着血液的流失,凌云离的脸色越发苍白,连吐出的字句也没有了任何色彩。

我慌忙点头,表示明白。

“我要娶的,正如风破浪所说,是丞相的千金,不过,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因为爱她才娶她,不是——”

我还是点头,紧紧咬住唇,努力不要把表情表现得太明显。

“昨晚,是她来找我,我只是敷衍她才会和她——可是我不知道,你全部都看见了——对不起,我应该,和你早点说清楚的——”

我不动了。

“妍儿,我没有骗你——你看,我终究还是没有娶别人呢,恩?凌云离的妻子——只有妍儿一个不是吗?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分开的,妍儿——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不管你去到哪里,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了。”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我听到全身凉透颤抖。

怎么,怎么那么——

“妍儿,你知道吗?爱上你,我一点也不后悔,真的,就算是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我也不后悔——”

“妍儿,如果有真的有轮回,我们,我们还做夫妻好不好?我发誓,一定,一定不会有今天这种情况发生了——”

“我不在你身边,你还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不要再让自己受任何的委屈了——”

我反握住他的手,惊恐之下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不可以!怎么可以有事!凌云离——凌云离——

“不要皱眉头啊,妍儿皱眉头最不好看了,笑一下好吗?”他惨笑着,仿佛用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伸出带血的指尖,想要点上我眉间的痕迹。

可是,没有碰到。

就在离我的眉间只剩下一分距离的时候,那只漂亮的手僵住了,然后重重的落下去。

眼角还带着笑意,可是眼皮已经缓缓合上。

我终于抑制不住泪水,和他伤口处的血一样,源源不断的往外涌。

凌云离,云离。

我的,云离。

我紧紧抱住他渐渐冰凉的身躯,除了眼泪,再找不到任何的宣泄方式。

他笑得那么安详,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对,他只是睡着了,而且很快就会醒来,醒来。

“我不知道,他把你看得比命还重要,为了救你,竟然没有接下那一剑。”风破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后,垂着头,说道。

我没有理他,只是一直抱着凌云离的身体,怎么冰冷了?怎么可以这么冰冷?凌云离我警告你,要是再睡下去我就生气了,在这么冷的地方睡觉很容易生病的,到时候别叫我来照顾你!

大雪缤纷,我站在松树下凝视雪景,拉了拉身上的狐裘,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下人们在庭院里刻冰雕。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握住我的,温和而关切的声音有些埋怨的响起:“这么冷的天气,怎么才穿了这么一点,当心着凉。”

我抬起头,那时凌云离的眼睛如明月般明镜,带着温和的笑意,筑成大雪里最温暖的风景。

那样的眼神,只是属于上官妍的。

只属于我的。

“不要紧啊!反正你的手永远都那么暖,我要是冷了不是还有你帮我取暖么?”我也笑了,侧着头看他。

是啊,凌云离,你的手永远那么暖,现在更不可以冷去——

你知道吗?我在等你加冕,长大成人,然后我们就可以成亲了。

“妍儿永远在云离身边!”尖尖细细的女声响彻庭院,烙下誓言。

那现在,所有的誓言都没有实现啊,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把我丢下?

凌云离你狠!你也不怕我会怨恨你一辈子!

“婉儿,你别这样,外面天气太冷,我们先回去好不好?”风破浪颤抖着手,想要把我拉起来。

我推开他,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痕迹。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风破浪几次劝我没用,只有站在旁边沉默。

哭到最后筋疲力竭,我似乎昏睡了过去,但是怀里,仍然死死抱着凌云离已经没有温度的尸身。

怎么可以就这么死去,我从不妄想有任何——

[正文:第三十八章祭品]

我靠着墙壁,可以清晰的听到隔壁的谈话声。

一醒来,就在这一间奇怪的房间里,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可是凌云离的尸体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差点疯掉!但是全身沸腾的热血却在挺清楚隔壁的谈话声后,彻底冷下去。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凌风灭的声音不小,真真切切的穿过了墙壁传来“我想过他很多种下场,可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死的!”

“殿下,这正是个好机会,目前太子已亡,位置悬空,皇上病重,急着立于皇储,您是最有希望的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一般都是什么朝廷重臣之类,老当益壮,宝刀未老,声音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怎么说?”

“目前我国和匈奴的关系越发恶劣,使皇上头疼不已,只要您去灭了匈奴,这第一皇储,当之无愧是您的!”

“说得简单,战场上生死莫测,若是我一去不复返,这太子之位还不是归别人的?”

“难道殿下忘了?神器经过十年的锻炼,目前已经快要完工。”

“不用!”凌风灭一口断绝。

“只剩下开锋了。”

“我说不用就不用!少废话!”

“殿下,您是舍不得那位上官小姐吧,难道您忘了?当初千辛万苦把她带来,就是为了今天啊!如今大功即将告成,莫非您要前功尽弃!”

“她怀了我的孩子,是我即将要娶的正妃,至于纯阴之血,难道就找不到第二个人了吗?”

“的确,找了十多年,也只有上官小姐才符合这个条件。”

“不行!我宁肯放弃!”

“殿下!就算没有神器,那上官小姐您也不能娶!”

“为什么!”

“她没有任何的身份和背景,对您不能造成任何的帮助!这会拖您的后腿!您应当找一位门当户对的小姐!”

“那孩子怎么办?那是我亲生的骨肉!”难得凌风灭也有勃然大怒的时候。

“等孩子生下来,老臣就把他抱走,希望滇西安静此无牵挂!若是女儿,则为臣之孙女,若是麟儿,恭喜殿下,将有继承人了!”老臣的态度也很坚决!

“闭嘴!难道我孩子的去留也要由你们决定!”

“老臣是为了殿下的前途着想,请殿下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毁了自己!”

“可是你们的要求我也做不到!孩子必须要留在生母的身边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殿下不要再固执了,您要知道,必须是门当户对的女子才可以做您的正妃,而且,就算她不是祭品,就上官小姐目前的身份,也不足以当您的正妃!”

“住口!她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全部都是你们当年的预谋!”

他们在那边激烈的争吵着,我颤抖着指尖,慢慢在墙壁上比划。

这就是——所谓的真相?

“殿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为了要保护你,婉儿,你现在是不是该换个态度对他了?”风破浪悄然无声的出现在我身后,我猛地一惊,转过身去,背抵在墙上。

“凌云离的尸体,已经派人送回去,相信不久就会举行国丧,这段时间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好。”说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就要接近我。

滚开!

我伸出手,抵住他的身体,使两人之间隔开一段距离,他停下前进的脚步。

我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到书桌前,拿起笔,点墨,慢慢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孩子我会生下来,不过,与你们无关。

风破浪暗中握紧拳头,淡淡答应了一声。

“恩。”

我走出房间,才发现这里原来是大厅的偏房,而且还是在凌风灭府邸里的。

看了一眼大厅愕然的,也盯着我看的两人,我转过头,再也没有任何眷恋的离开。

孩子留下来,纯属我喜欢。

与任何人,无关。

[正文:第三十九章临盆]

再后来,生活一片平静,再没有任何的大风大浪,凌风灭变得比原来更忙,带着风破浪跑上跑下经常没影。

我经历了最正常的怀胎十月,然后静静等待临盆的到来。

这段时间里,薇姨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细心的照顾我就像在对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在我越来越消沉的时段里,她一直不停的陪我讲话,临产期越近,她说的细节,就越不为人知。

我靠在软垫上,看着窗外的雪发呆。

孩子一生下来,我的性命就很难说了。

肚子隐隐的不舒服,我蹙起眉,可能是受了凉的关系。

薇姨看到我情绪的微小变化,连忙过来帮我把窗户合上:“就快生了,这段时间应该小心才是。”

可是,肚子的不舒服并没有随着她的动作而缓和下来,反而开始剧痛!

痛了一阵,又缓和下来,然后再痛——

我突然想起来,以前看过一本书,里面是讲孕妇预产期的注意事项,临盆前,因为子宫慢慢扩大而会出现间歇性的阵痛。

算算日子,也是差不多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降生,是不是也意味着我的生命也即将终结?

曾经,我也有过要和这个孩子同归于尽的想法,可是还是舍不得,生命在自己身体里酝酿,他有活下去的权利,我没有这个资格剥夺,把他生下来,算是作为我曾经在这里的证据。

凌云离的死,我不能怪任何人,甚至连风破浪也不可以,他的死都是我害的,原本,他不会死的,不会——

都是因为我。

心脏就像是被揪住一样,我呼吸困难,眼前渐渐模糊。

开始还好,阵痛有间歇,能够让我喘气,可是渐渐的,痛得越来越剧烈,间歇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就像被刀刮一样的痛苦差点淹没了我的神智。

“你的裙子——”薇姨惊呼起来,再一抬头,看到我苍白的脸色,紧咬的唇,立刻明白了:“婉儿,我先扶你到床上休息,马上找大夫过来!”

他们在这里都叫我婉儿,可是我不是婉儿,我是上官妍,上官家的嫡长孙女,凌云离的未婚妻。

躺到床上,身下的剧痛也越发的猖狂起来,被刀刮一样,像是要把我的身份分裂。

好痛——

“夫人别太紧张了,”苍老的女人声音突然响起来,冰凉的手搁在我的额头,慢慢抚摸,她用她极具祥和的声音劝导道:“放轻松,现在情况很好,您先冷静下来,然后慢慢用力——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

用力——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