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琦只得引开话题,“你把那乐师如何了?”

他地视线落在她脸上,笑笑,“没怎么样。他明日就会正常地出现。”

容琦想了想,“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竟然敢…”

他地目光幽深地闪一闪,“我知道。”

容琦道:“你不是自由自在的江湖中人吗?怎么也知道这些。”

他微笑,“公主听没听说过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的身体修长,特别是看起来的随意依靠却有些优雅的味道,高贵地像是一个贵族。她早知道他并非一般的人,只是她始终摸不透他到底有多大地潜力。今日他忽然进宫的确吓了她一跳,这样的局势,就算驸马和安定将军此时此刻都不敢轻举妄动。

二少到底是什么人?如果她这样问肯定不会得到满意的答案。只是微微思量,“那你说说,现在的局势当如何?”

他想也没想,“政权交替,必然会有一个结果。”

容琦抬起头,直对他的眼眸,“那你说,会是个什么结果。”

二少扎扎眼睛反问,“公主想要谁坐上金殿的龙椅。”

仿佛是被说中了心事。容琦反而微微迟疑,“这并不是我所能决定的。”完夏国的江山摇摇欲坠,她其实不想看到血腥地争权,但是楚亦却不能神话般地变成一个贤明的君主。

楚亦的失败是注定地,可如今驸马和安定将军谁能得到最后的权柄,绝不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

“公主想要驸马坐上龙椅。”他的目光在微微闪动,似乎将容琦的表情全都映照在其中。

一丝一毫都不差。

容琦还没说话,二少却好像已经从其中捕捉到了什么。

他的眼中像是有一粒粒金沙,能灼灼其华。又能掩饰住他心底最深的秘密,“公主心中对这场涉及这场政权的几个人都安排了最好的结局,公主想要至亲从阴影中跳出来,离开政权却能得到最好地结果,想要驸马顺利地坐在龙椅上,而另一个,在公主心里大概是唯一一个必须死去的人。”

容琦扬起眉毛,她的心竟然完全被他摸透了。在她心里从始至终,安定将军一直都是谋逆的奸臣。可奇怪的是驸马也同样有篡权的心思。她却不怎么怪罪驸马。

“你就那么恨他?”

大概是她正好想到此,“自古奸臣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一问一答正好印证了二少刚刚的话。

容琦抬起头看向二少。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华丽的布满金沙的眼睛中,竟然似乎有一丝地黯然。

他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微微一笑。

那笑容,容琦心里猛然有一丝发酸。

容琦正要思量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二少已经又悠然开口,“如今皇上的目光似乎已经在驸马身上,若是正面冲突不论结果如何都势必会伤及他的羽翼,对他将来登基并不十分有利。你现在最关心的大概就是这个问题吧!”

二少今晚的每一句话都让容琦心惊,他似乎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讳莫如深的江湖侠客。

“你现在有没有想到好的方法来帮他?”

容琦微微摇头,“还没有十分好的方法。”目前地情况,只有将楚亦地视线引到安定将军身上,这才能一举两得。

二少眼睛落下来,低头去喝手里的茶,他安静地时候,眼角就似带着一泓温润的月光,“若我能帮你呢,你会不会答谢我?”

容琦取茶杯的手,猛然一顿,“你说什么?”

二少满眼笑意,“我说我帮你,”他顿了顿,“我只需要你稍稍考虑,将来有一天能不能嫁给我。”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瓜田李下

若不是二少说的真切,容琦会以为是他随意调笑的话语,可是当她抬起头抿嘴笑的时候,却看到他那清澈的眼睛。

那样的眼神看得她心里一阵慌乱。他不闪躲也不掩饰,让她找寻不到出路无处可逃,她想说一些诸如“你开玩笑吧!”这种话也就问不出口了。

气氛像滚滚热浪奔腾着扑面而来,容琦第一次感觉到难以招架。

楚亦费尽心思的试探她都不曾惊慌过,可如今却有一些胆怯。

她原本以为,那份花前月下少女情怀早就被时光磨掉。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站在窗前,想起那种淡淡羞涩惊慌的感觉而失笑,人死一回,如同在红尘中沉浮数载,再次重生为人就像经历了磨难脱胎换骨,那些青涩早已随之远去了。

谁知道今晚,却…

“我帮你。”这句话说的这样简单。

容琦和二少就这样坐着,彼此互相交换眼神,容琦长长的红衣下摆被二少的白色长衫压住了一角,容琦侧脸看过去,耳后热了一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瑾秀在外面徘徊良久,听不到内室有任何声音,服侍长公主的宫人应该有不少,可陆陆续续都被一个女官叫走,如今离这个宫殿较近的,只有墨染、瑾秀和那个女官。

宫女们在稍远的距离来回穿梭,给整个内殿留下一个静寂的空间。瑾秀不时地看着内殿的灯光,终于按捺不住向前走去。

“瑾秀姑娘不用着急。”

声音刚到。接着就是拦过来地手臂。

瑾秀不禁一愣。她是长公主地贴身丫头。在宫中行走。还从来没有内侍敢这样阻拦过她。

特别是那女官地脸上还有几分傲气和不耐。她略微张扬地神色中没有宫中女官特有地拘谨和木讷。

这个人瑾秀在宫中从来没见过。

想到这里瑾秀皱起眉头。脸色一变。

女官虽然口气强硬,可是她眼睛中也透出一股和瑾秀一样的焦虑。她嘴角噙着笑,心思显然并不在长公主身上,可是显然她担忧着另一个人。

瑾秀打量她地同时,她也瞥了瑾秀一眼。

看着瑾秀那焦急公主的模样,她不禁冷笑,公主的贴身丫头脸上竟然露出那种担忧的表情。现在她们身处皇宫内院,她的长公主安安稳稳坐在后宫当中,她是在看不出来长公主身边的人有什么好害怕地。

无非是怕主子对长公主不利,她想起这个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真正该担心的应该是他们这些人,在这个时候入宫比平时不知困难多少,每呆上一会儿都要冒着巨大的危险。

她有些气不过,不由地冲着瑾秀扯扯嘴唇,“我们都不急,你急什么。”她的宫袖被风鼓起。

瑾秀从那深深的袖口当中。似乎看到类似袖箭的东西绑在她的小臂之上。

竟然有人敢携带这样的东西入宫。

瑾秀正要转眼去看殿外的墨染,只听得内殿一声唤,“外面是谁?”

一听到容琦地声音。瑾秀立即道:“公主,是奴婢。”

内殿马上传来容琦十分轻松的声音,“瑾秀,我没事,你在外面等着吧!”内殿寂静,将外面的声音听地一清二楚,容琦只是没有料到,二少竟然还带了人入宫。

“外面还有你多少人?”

二少清浅一笑,“我几个心腹。我今晚实在不方便。自己进宫有些不容易…你自己进宫又是这个时候,我总是有些不放心。”

她早就怀疑他的身份,而今他这话一出虽然没有直接向她说明,但也似乎是想表露什么给她看,一点一点地向她渗透,将遮挡在他面前的屏障慢慢地挪开。

只不过他用的方法,他做的每一件事在这世上大概都是独一无二的了。

他伸手将她面前的茶杯倒满,清淡的茶香若有若无地飘进她的鼻间。屋子里静下来隐约还能听到淅淅沥沥地雨声,晕黄的灯光之下忽然增添了几分的温馨。

“我没想到你对宫里的局势这么了解。”

容琦想了良久。微微一笑,“今晚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她故意看着茶杯上的花纹,不去看二少的眼睛,她觉得今晚他的眼睛实在和往常不一样,他的目光几乎能感染人的心情。

他轻叹一口气。“你不相信我!”

容琦停顿了一瞬,“到现在我对你还几乎没有任何地了解,而你好像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说完她抬起头,“我想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的目光似乎从来没从她眼前挪开过。他的笑容缓缓闪烁。慢慢变得沉静,“其实我本意是想来跟你过一个花兰节。却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二少的声音中虽然带着笑意,却有些淡淡的青涩和不自信,和他往常的样子大不相同。

容琦想着他在雨中弹琴的模样,不禁有些后悔。

毕竟还从没有人为了她如此大费周章,就算她对二少有什么怀疑,也不该是在今天,“你的琴声十分好听,是我听过最好的。”

二少笑笑,并不说话。

容琦抬起头来询问,二少这才抿起嘴唇,“这是我地几个绝技之一,我刚刚在想,我还有其他几样拿手绝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看。”

这话说地有几分的暧昧,和那飘荡在宫殿当中地红缎似的。

“我那时全靠这几样手艺才活下来。”

容琦不禁反问,“那时?”

二少眨眨眼睛,“人总有落魄的时候。”

容琦道:“你用那几样手艺换饭吃?”

二少道:“换饭换药都靠它。”

容琦和他对视良久,“这简直不可能。”

二少微微一笑,“我也从来没想过会如此,所以人不能太得意,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容琦想到往事的种种,大概没有人比她对这话更有体会了,只是她不明白,无所不能的二少,怎么也会有这样的感叹,“当时是什么样子?”

二少想了想,那些往事仿佛都回到了他的眼睛里,“当时我受了伤掉到谷底,一动也不能动,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总算还没死,挣扎着爬起来走到一个偏僻的村子,刚想向人要口水喝,谁知道却把村里的小姑娘都吓坏了。”他稍微舒展眉毛,虽然话语没有那么惨烈,但是可想而知。

二少的容貌是容琦见过最好的,如果这样一张脸能将人吓住,那不知道当时这样一张脸已经成什么样了。在他的微笑中,她已经不想去追问那些痛苦的细枝末节。

“后来我发现自己武功全失,所以只能在那偏僻的小村庄里养伤生活。”说完他眨眨眼睛,“我生存的一大手段,你要不要见识见识。”

容琦点点头。

二少道:“那要劳烦你帮我磨墨。”

容琦捏起精巧的墨条渐渐磨出浓郁的墨汁来。

二少提起毛笔,微微挑眉,“公主这身衣装虽好,但是缺少了些东西,我帮你补上如何?”他的嘴唇饱满而红润,抿嘴一笑十分的迷人。

“补在哪里?”

他似是在沉思,“外面不好,不如在里面的衬裙上。”

容琦忍不住微微一笑,“你要在我的裙子上写字?”

他做严肃状,“不是,是画符咒。”

“符咒?”

他点点头,“是保平安幸福的符咒,十分灵验,你要不要试试。”

容琦道:“你以前就靠这个谋生?”

二少摇摇头,“这是我之前和一位德高望重的人那里学来的,后来曾想在我姐姐的袍子上试试,结果被抓了个现行,再后来被告诫说这种符咒一辈子只能画一次,多画就不起效了。不过这个要画在衬裙上才生效,我之前不过是靠在纸上描画谋生。”

容琦微微一笑,“那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符咒。”

容琦将外面的裙子拉起,露出里面洁白的衬裙,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红艳的裙子灼伤了手指,她感觉到手心一阵燥热。

他的嘴唇略弯仔细地调墨,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薄袖浮动,整个人就像画中清雅的笔墨,容琦一时失神,等她再低头看向那衬裙的时候,那洁白的裙上已经多了几朵,婆娑多姿,潇洒动人的兰花。

“这就是你的能保平安的符咒?”

二少眼神闪烁,“不光能保平安,你想做什么都一定会实现。”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礼尚往来

容琦低头看那裙子上的水墨,似乎这件裙子真被施了咒语般,让她多了一层的保护。

这也真正奇怪,明明还是那件衣裙,却又仿佛不再是了。

“宫里的情况瞬息万变,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小心。”

二少临走前淡淡的笑容,就像划过她脸庞的手指,轻柔地让她有些发痒,“听说雨后的兰花格外的漂亮,你见过没有?”

说起来,还真的没有,虽然二度为人可从来没有过那份闲暇,容琦抬起眼睛,微微摇头,那瞬怔忡的模样落在他眼里,让他那清澈的眼眸轻轻一皱顿时不自觉地弯起了嘴唇。

他将那件外衣重新穿在身上,长发从肩膀上落下,转身走出宫殿,他踱步时的那份优雅,如同他花的那朵高贵飘逸的兰花。

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之际,容琦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魔,居然舔舔嘴唇,“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他微微侧过脸,细长的眼睛眯起,却挡不住灼灼的光华,“但愿你都会喜欢。”

二少从内殿出来,那女官立即迎上上去,瑾秀微微欠身像二少行了礼,那女官此时此刻的脸色才稍稍好一点。

二少离开长生殿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停顿下来,那女官立即迎上去。

“宫里的事交给你。”他转过头来看她,目光闪烁。

女官立即想起刚刚和瑾秀争执几句地事来。张口欲要解释。想了想终于闭嘴。“我不会再莽撞了。”主子地一个眼神。就让她心中紧缩。一阵惶恐。

其实主子什么都知道。她今夜地所作所为根本瞒不过他。她刚刚因为宫里局势紧张。并且总觉得主子为那人做地这些事有些不值得。否则她也不会在那时候…脱口而出那样地话。

出宫地路都已经被清理好了。

二少走地并不快。虽然夜色已浓。但是他对宫内地环境却格外地熟悉。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随意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