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飞雪的表情转换,判官的眼底的一抹诡异神采乍现骤隐。他望着镜中仍然在快速闪过的画面,眨了眨眼叹道:

“唉!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既然你已经回去无望了,那我让你最后再看一眼你的宝贝儿子吧!”说着他手指一弹,将镜中画面转至京城卧龙山庄。

忽然她那穿得圆滚滚的亲亲宝宝嘟着小嘴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宝宝!”她激动的扑到了过去“嗤!”的一声,她立刻被一道电光给弹了回来。若不是判官及时扶了她一把,她就倒地上去了。

“你别乱来,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东西都能将你分化了!”判官几张的提醒道。

飞雪却完全没有在意他的话,就算她被弹倒那一瞬,她的目光依然死死的盯着镜中的孩子,那样子就像是打定主意要在飞灰湮灭之前,将宝宝的样子印入她灵魂中的灵魂。

看得判官忍不住摇头,看来在她的意识中儿子的地位依然远超任何男人啊!这一次,他的目光露出了真正的怜惜,这样的女人虽然不妩媚,可是却非常可爱!他稍微指挥,令快速闪过的画面变得正常化。

“奶奶!我爹爹和妈咪真的腰成亲了吗?”宝宝忧郁的声音传出。

飞雪感激的瞥了判官一眼,接着又将目光锁在镜中的宝宝身上,宝宝和忘忧都被师傅包在了怀里,像平时她抱着他们时一样,一个腿上坐了一个,此时她多么希望那两条大腿是她的啊!她好想抱着两个孩子柔软的小身子啊!

想着想着,她不自觉的又飘向了那镜面。忽而,一只大手将她拉了回来。“想多看看他,你就别再扑上去。”警告的声音让飞雪回过神来,再一次凝神倾听宝宝他们的对话。

“宝宝不开心吗?”师傅含笑望着宝宝,慈祥的问道“宝宝不是一直都很想爹爹的吗?”

“我是想爹爹,可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回家来成亲?”宝宝望着奶奶,说出心中的疑惑。

“你爹爹追了你娘五六年了,现在好不容易借着救出你外公之事打动了你娘亲。他当然要趁着你娘没反悔之前,赶紧将生米煮成熟饭啊!”吴师傅理所当然的回道。“这样的话,你娘就赖不掉了。”

宝宝纯净的瞳眸闪了闪,两簇扇形的长睫天真的眨了眨。他接受了奶娘的解释,可是他依然不明白“为什么师伯和师叔们都能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爹爹却要特意交代不准宝宝和忘忧去呢?难道爹爹妈咪不希望得到他们的祝福吗?”

这才是他难过的主要原因。他的宝宝!如此敏感懂事的宝宝。他要如何面对那个有着她妈咪皮囊的恶毒女人呢!当那个女人虐待他时,他幼小的心灵将会承受多大的伤害啊!无法继续思考这个问题,撕心裂肺的疼痛已经占领了飞雪的大半意识!

“你爹爹是担心这天寒地冻,路途遥远,又时间紧迫。带着你们两个小家伙赶路不方便,怕会误了吉时。”吴师傅不厌其烦的为孙儿解答。事实上她也非常郁闷,一个是她最心疼的孩子,一个是她最疼爱的徒儿。他们的婚礼上竟然没有她的祝福。那怎么行呢!老眼一眯,她露出一个黠笑:“不过,等他们回来后,奶奶一定会让他们在家里重新成一次亲的。”

“真的吗?”宝宝的一双灵瞳立刻闪亮闪亮的望着奶奶。

“当然,我的话他们敢不听吗?”对,这是她这个师傅的权力。反正他们俩儿子都有了。也不在乎什么洞房花烛夜了。

“那门去找绣娘为妈咪做一件世上最漂亮的新娘服!”宝宝终于露出笑容。

望着宝宝的笑容,飞雪突然沉静下来,望着宝宝的笑容,她突然觉得自己无恨无怨。这世间令她牵绊的只有宝宝。她放心不下的只有宝宝。

但是,他们母子现在已经阴阳相隔了,她放不下又待如何呢?所幸宝宝不以为他的妈咪已经死了,所以他仍然能笑出来。

看着宝宝的笑容,她忍不住乐观的想。以宝宝的聪明才智,就算云思雨想虐待他,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吧!这样想来,她反倒是希望自己真的能变成毫无意识的尘烟,然后随风飘荡在空气中,那样她就能时时刻刻陪伴在她的宝宝左右了。

看着飞雪表情的转换,判官的面色也在急速转换,他突然对这丫头真的是非常无力,想当初费了多大想让她产生秋思的欲望,可是她偏意志坚强的想要活下去。如今,他费尽苦心的想让她心生怨恨,变得更加的坚强。可是看看他那表情!分明是释然的想要求死了。这丫头可能天生就是他的克星,专门与他作对!

不行,不能再她看下去了,他倏地弹指,镜中的画面定格在宝宝无邪的笑脸上,而飞雪的双眸似乎已经陷入镜中。

“好了,儿子也看够了,你也是时候上路了!”判官用不太热情的声音催促道。

“师傅,孩子就交给你了!”飞雪连忙冲着镜中大呼!明知他们听不到,但是她确感觉师傅正在回头看她。

判官领着她住了那控制室,她不舍的最后看了宝宝一眼,“你此去可要记住欠我的人情!”判官在她耳边不停的嘀咕。她全然不在意,只是在心里冷笑!她都形神俱灭了,还有什么人情可欠?这一次,她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跟着他走,走向毁灭…

“云飞雪!云飞雪…”是谁在叫她?她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吗?为何还能听到声音?飞雪试着睁开眼睛,她仍在迷雾重重的幽灵世界。怎么回事?判官不是说她踏入那片迷雾中便会与雾相融吗?难道成了雾也能有意识吗?哈哈,那她岂不是成了真正的鬼!

“雪儿快回来!宝宝正在家等着你呢!”

飞雪倏地止步,这声音是白慕寒的!他在叫她?他不是与那个假云飞雪成亲了吗?难道他分辨出来了?来不及多想,她朝着那个亮处飞奔而去。“啊!”她惊呼一声,坠入了一个深渊。

原来现在才算真的消失啊!这是她在急速坠落中的最后意识!

“师傅!真的没问题了吗?”白慕寒拉着玉虚道人的袖袍一脸焦急的问道。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床上那面色苍白,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新娘。不对,说新娘有点牵强,因为她虽然穿着大红的喜服,可是他们并没有拜过堂。

“啪!”枯瘦如柴的手拍开袖口上的大手,优雅的捋了捋袖口,偏着脖子斜睨着这个有了媳妇不要师傅的混账徒儿,“你在质疑为师的法术?”语气带着七分不爽,二分怒意,一份为不可查的戏谑。

“师傅,你明知二师兄并非此意的。”不等二徒弟反应,三徒弟已经跳起来抱不平了。“师傅明明说雪儿的三魂七魄皆已归位,可是为何都过了一天一夜了也不见她醒来呢?”

“是啊师傅,雪儿为什么还不醒呢?”大徒弟也不甘示弱跟着附和道。

苍天啊!他怎么收了这么几个白眼狼徒弟啊!

“反了!一个二个都反了是不是?”面色一沉,拿出为人师表的气势来“明明是这丫头自己不愿意醒来,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家伙硬要赖为师干什么?”

白慕寒猝然抬眸,冷冷的瞪着一脸奸诈狡猾的师傅厉声问道:“什么叫自己不愿醒?”

“哟,哟,想欺师灭祖吗?”玉虚子挑眉瞪眼扫过几个同样惊诧的徒儿,语带轻佻的问道。

他的话立刻引来几个徒儿的集体围攻,当然仅限于目剑的围攻!欺师灭祖!好大的一顶帽子!就算他们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最主要是,他们最在意的小师妹仍然没有醒过来。他们得靠这老狐狸从阎王手中抢人呢!

“师伯,您知道弟子愚昧,您能不能说清楚一些,为什么说是雪儿不愿意醒来?”相较之下,金元是最识时务的一个了。

还是师妹幸福啊!收了两个这么懂事的好徒弟!实在是令人妒忌啊!

玉虚子满意的看了金元一眼,找到台阶他立刻往下跳。“唉!我静虚观的脸都让你们三个给丢尽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当然,身为师傅的他,就算是跳也要有人垫脚不是?

而他的几个弟子刚全都用力的将头埋的低低的,以免再一次忍不住用目剑刺杀师尊!

玉虚子见好就收,随即说出答案。

“如果一个人觉得生无可念,自然不想醒来了!”

“生无可念?”白慕寒面色顿变,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重复道。紧接着另外几人也同样变色。雪儿竟然如此无情?不过只一瞬间,他们又同时摇头否定了玉虚子的判断。

“不可能,就算她再绝情,也不可能放得下只有几岁的宝宝!”白慕寒说的斩钉截铁。

“对,一定是师傅你弄错了?就算雪儿不念我们,可是她怎么可能放得下宝宝呢?”墨翌涵的矛头直指玉虚子。

“没错,以雪儿对宝宝的在意程度,她不可能会绝了求生的念头。”金元也用肯定的语气接道。

“师傅,会不会是因为时间太长,所以雪儿的魂魄在地府受了什么损伤?”李欣瑞第一次质疑师傅的本领。

“是啊,都过了半个月了,这段时间她在底下一定受尽了折磨!”墨翌涵跟着符合道。

“要是师傅早点赶来就好了!”李欣瑞望着床上的飞雪心痛的道。

玉虚子白眉拢聚,额上的皱纹深得都能夹死只大苍蝇了。可是那几个小辈仍然像没看见似的,不但接着质疑他的法术,更是越来越离谱的欲将所以责任都推到他身上来了。

“都给我住口!”玉虚子终于怒了!他暗自运功在袖,然后随手一挥将围在床边,一门心思注意着床上的三个徒儿和一个师侄一起扫地出门。“砰!”连房门也一并关上。门外立刻响起不满的怒吼“师傅…”不过玉虚子自然有应付这群徒儿的绝招。“谁再敢出声,为师立刻走人!”淡淡一句话,门外立刻静的连呼吸声都止住了。

扫了门外的影子一眼,玉虚子嘴角一勾,神仙般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完全不相配的笑容。哼!跟为师斗,你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他转身回头在床边的木凳上坐下,望着床上的人。两撇长长的白眉不自觉的又拢到了一起。“丫头,当初你刚入世之际,老道可是真心想收你为徒。”而且还费尽心机,这句话他留在嘴里了。因为他也不敢保证着丫头是否能听见。所以不该说的话,他是绝不会泄露的。

“可是你却急着找儿子,完全不顾老道的极力挽留,你可不知道当时老道有多伤心哦!”玉虚子说的是神情并茂,只可惜没有观众。而门外的听众则在极力忍着恶心,不让自己当场吐出来。

“唉!”玉虚子突然发出一声长叹,接着无不遗憾的道:“如果你当初能在静虚观多呆上那么十天半月的,老道我肯定能探出你的秘密。那样的话我肯定会提醒寒儿,无论如何也不能碰你的头发。这样你也就不用遭逢此劫了。”顿了一下,他白眉下的眼皮也眯在一起了。

“不过,既然有神官助你,你应该也没有收到磨难才是啊!那你为何迟迟不愿面对现实呢?难道你真的不在意你家宝宝了吗?如果真那样的话。那就将他送给我当传人好了!你也知道,你那三个师兄全是白眼狼,没一个愿意继承我的衣钵。”老狐狸奸笑两声,便自说自话来“嘿嘿…我数三声,你不反对的话,我就当你应承了平!一,二…”

“不行!”床上的人突然叫道。迷蒙中听见几声奸笑,却原来是有人公然敢跟她抢宝宝,而且是抢去当道士。飞雪立刻火冒三丈。“我的宝贝才不要当什么劳什子道士呢!”

“道士有什么不好?既能修身养性,又可得道成仙…”一听有人看不起道士,玉虚子立刻反驳。他完全忽略了自己说那番话的本来意图了。

“要成仙你自己成吧!反正我的儿子不能拿来这样糟蹋!”飞雪翻身坐起来与这老狐狸理论。儿子是她生的,所以当然要她说了算。

“糟蹋?你这丫头知不知好歹啊?”

“总之,有我在谁也别想打我宝宝的注意!”

…两人就这样争锋相对的理论起来。而门外的几个人则张口结舌的望着木门发愣!雪儿醒过来了!他们可以肯定她真的是因为宝宝才肯醒来的。可是他们两人争论的话题,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加无语!

白慕寒第一个从震惊中醒来,“雪儿!”他推门进去惊喜交加的打断了两人的争论。“你终于醒来了!”

飞雪蓦然抬头,霎那间,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无论是身体,目光,还是表情,甚至连带着大脑和呼吸,或者也包括心跳和血脉,全都停止在她看见白慕寒那一瞬间。

“丫头,呼吸,别忘了呼吸!”玉虚子也终于忆起了他的终极任务。眼见着被他救活的丫头,却又要因某个白痴儿窒息身亡,他连忙提醒她。

飞雪闻言,本能的试着吸了一口气,冷气直接入肺腑,她的眼睛睁得更圆了。不可置信的她连着做了几次深呼吸!全都畅然无阻。她不是死了吗?死人也能呼吸吗?谁能告诉她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脑子里面想起最后一点记忆,她寻着白慕寒的呼唤声掉入了一个纯白色的深渊…

她惊愕的目光从白慕寒身上,移至身边这个跟她争宝宝的牛鼻子师伯身上。是他救了她?

玉虚子非常自豪的告诉她:“丫头不用怀疑,你没死,又是我救了你。”突然。他冲她挤眉弄眼的讨赏“怎么样?为了报答我,将你儿子…”

“门都没有!”无需飞雪作答,白慕寒已经决绝的打断了没说完的话。开玩笑吗?父子俩痛拜一师,那可是差着辈儿呢!“师傅,您老辛苦了,先回房去休息吧!”飞雪拉着他往门外推。顺便将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师兄弟一起送了出去。“砰!”门再一次关上。并且有了上闩的声音。

就在那两师徒互动的片刻之间,飞雪高速运转的大脑已经弄清了现状。很显然她被判官耍了一回!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的俗气的大红喜服,再扫了一眼所处的房间,并没有喜字。“这里不是云家堡?”她脱口问道。

“这里是云巷码头,你住过的那件民房。”白慕寒缓缓朝她走来,轻声回道。“师傅说要找你有回忆的地方做法才更有效,回卧龙山庄又来不及了,所以我们只好选在这里。”

难怪她觉得面熟,飞雪又看了一眼房间的摆设,与五年前她离开时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看了云堡主有派人来照料这里,不然五年不住人的房子,早就应该废掉了。

他字桌上倒了一杯开水递给她,温和的道“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喝点热水润润喉。”她真的很渴,接过杯子,猛灌一大口。“咳,咳!”不小心呛了一点进肺部。“慢点!”白慕寒坐到她的床沿轻轻为她抚背顺气。

突然想到他拥着那个妖媚女人的样子,虽然同是一个身体,可是她的心里就是很不爽!她不着痕迹的推开他,然后将身子缩进被窝里面去,有了知觉,她仍然会冷!

白慕寒面部表情微微僵了一下。她在避他!出事之前她就已经将他当成免费暖炉了。没想到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后,没有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接近,反而拉远了吗?心生苦涩,他暗自摇头“雪儿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云思雨呢?”她想既然他们能讲解了那咒,将他弄回来,自然是已经完全知情了。所以,她毫不掩饰的直接问出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不怨,不恨,那只是在她绝望的情况下,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事实上,但凡有感情的人,遇到这种事情如何能吧恨呢?

104

乍闻云思雨三字,白慕寒深邃的双眸中一抹寒芒忽闪而逝,残暴冷戾之气骤现倏隐。不过中式眨眼之间他的眸中已然再度柔情“先不谈她,我们说说你好吗?”连声音也是少有的温文尔雅。

“说我?”飞雪差点怀疑自己是听错还是看错?“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不然他们怎么能将云思雨弄出这个身体呢?

“知道什么?”白慕寒凝这她的凤眸,略带自嘲的问道:“知道你是天生异能,所以能莫名其妙的就知道许多无人所知的知识?”他想让她亲口说出有关她的一切。想得发疯…

“别装了,老实说你是怎嘛发现这体内换了个魂的?”看他像是打定主意要跟她装傻到底。飞雪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都怪那该死的判官整她,如果她能静下心,认真的从观视镜中看清是怎么回事,她也不必问人了。

“你先告诉我有关你的事。”白慕寒仍然直直的凝视着她,用非常认真的口吻说道。“别再用那些你也不知道的话敷衍我!”他发誓这回一定要将她了解个透,哪怕为此要用到一些不太雅观的小手段。

“师傅说南临王子虽然能辨阴阳,却无法做到给活人换魂。”

言下之意,她并非活人吗?不过好像是这么回事,她最多只算是寄居人吧!

他紧紧攫住她的凤眸,见她的眸中完全没有起伏。很好!看她还能坚持多久。他接着道:“你的秀发内有阴司封印。而他们就是利用我的手,利用我的剑割下了你的头发,让我亲手害了我最爱的女人!”白慕寒摊开双手,那神情痛苦又激动。

飞雪不自觉地避开他的视线,往被窝里面钻。虽然她事先也不知情,如果她一早知道那头发有代表着她身命的封印,那么她肯定一早就将其护的严严实实,根本不会给敌人任何机会,可是莫名的就是心虚!或者是因为他最后那句话深深震撼了她的心吧!

可是白慕寒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一把揭开她捂在头上的被子。“你很冷吗?”这话说的极为阴郁,声调更是冷厉如冰。飞雪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看来你真的冷了。”不由分说,他做到了她的身后,自然的将她搂进了他宽厚的怀里。

她还来不及反应,他的两条猿臂已经紧紧的圈住她的身子和双臂,令她无法反抗。而她竟然从始至终并没有反抗之意,她唯一的感觉是。这家伙变得霸道了!

他调整了抱她的姿势,令她不得不仰头与他对视。他目光灼灼的垂眸凝望着她,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声音有点哀怨,也有点颤抖。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害怕失去她,害怕就算他跟下地府也不知道该上哪去找她?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真实来历…想起前几天的可怕经历,他不自觉的又打了个哆嗦。

“你在打冷颤?”飞雪愕然抬眸望着他问道。是她感觉错误吗?白慕寒面目无波,不置可否。可是她隔着几层既无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高的炙人。“你在发烧吗?”她本能的欲抬手去摸他的额头,她一动,他的手臂反而收的更紧,令她无法抽出。

“没有,我只是害怕!”他毫不掩饰的颤声回道。声音沙哑微带颤栗。让听者不自觉地涌出一股酸意。

没有什么?没有发烧吗?他说他在害怕?怕什么?怕她因他而死吗?事实上她已经在阴朝地府走过几朝了,可是每一次都只有他独自在挣扎,所以,她从未想过她走了后,活着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心情。突然她不再排斥他的怀抱和问题。

“我原名叶叫云飞雪!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我是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她缓缓道出来历,语气平静的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另一个世界?这是什么概念?师傅曾经猜测她有可能是南临或别的国民。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来自异世!那股无法掌握的慌张感再一次涌现出来,不自觉的将她抱得更紧。

“那次意外我本来是要进入轮回的,可是因为我不甘心身为女人,却连个孩子都没有。而正好云三小姐在临产之前,精神崩溃了。她有求死的决心,我有求生的意志,因此判官将我们的命运转换了,从此我进入了云三小姐的体内,代她承受了生育之痛,当然也代她享受了身为人母之喜。”说到这里,她平淡的脸上终于荡起了一丝幸福的微笑。

为母之喜!他终于能理解他对孩子的感情了!凝着她那幸福的笑容,白慕寒那双深邃的黑眸已然罩上一层朦胧的轻雾,那神情之能用如痴如醉来形容。

“…当时正是生产前一刻,我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邵家的那个丫头拿着一把匕首正对着我的肚子想开膛取子…后来我醒来就到了静虚观,之后的事情,我想不用我说,你早就查的一清二楚了吧!”

飞雪一口气将她的来历说完。实际上也就几句话的事。以前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怕没人会相信这种无法用常理来解说的事。现在解释起来显然就容易多了。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白慕寒默契的伸出长臂,将床头柜子上的茶杯递了过来直接喂到她的嘴边。“谢谢!”轻啄了一口。她含糊道谢。她再抬眸看向他时,原本苍白的玉颜上竟然染上了一抹红晕。凤眸中叶有了一丝若有似无的不明情愫。

这种事并非第一次,在车上那几天他几乎每次都是这样喂她喝水。可是,她这样的表情却是头一次看见。白慕寒剑眉微微弯了一下,眼底的一抹与她相似的情愫悄然划过。放回茶杯,他小心翼翼的问:

“雪儿还是无法忘记那个世界的人吗?”

“忘记?”飞雪轻轻喃道。她曾经拼命的想要忘记,可是却发现越想忘记的画面,就记得越是清晰,而且三不五时的就从她的脑海里面浮现出来。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她不再向忘了,而那些画面也没再出现了。“你能忘记过去所受的伤害吗?”她突然反问道。

“能,从你和宝宝占据了我整颗心那一刻起,同是也占领了我的全部记忆。”他非常肯定的回道。始终凝着她的目光更是坚定不移。

飞雪乍然瞠目,想不到如此肉麻的话竟是出自眼前这个闷骚男人之口。紧接着心田便有一股颤然心悸之感慢慢的溢了出来!此时此刻,感性定胜理性。因此一句未经大脑的符合之语就那么脱口而出了。

“或者我也与你相同!”

“什么?”惊喜之色立刻现于言表。他不敢置信的反复问道:“雪儿刚才与我说相同?”

“我有说吗?”理智回来了。她的语调也变了。“我是说,我为你解了惑,现在该轮到你回答我的疑问了。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发现这个身体里已经换了人的?”

白慕寒注视着她的黑眸中闪过了一丝了然,她不想说二遍野没关系,反正他刚才已经听的够清楚了。好吧!是该他来为她解惑了。不自觉的他那棱角分明的嘴角向上微微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轻启薄唇,他从头缓缓道来:

“从陷阱中出来后,你突然昏迷了。之后我们的帮手来了,他们很快就解决了占领于家堡的那些敌人,你爹…”突觉口误,他垂眸看了她一眼,见她并没有异色。知道她是真的将云堡主当爹了。他的心里也更加释然。她对这个世界的牵挂越多,他就越放心。

“我爹没事,这我知道。”见他停下,飞雪催促道:“你接着说啊!”

“你爹得那些被关在牢里面的云家堡人都没事,只可惜,给那个姓谢的主谋逃掉了!”说道那个姓谢的,他眼里的戾气清晰可见。

飞雪自然的反手握着他的手臂,仰望着他用眼神给他安抚。没关系,他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的,她会好好招呼那家伙的!

“不,那些事情交给我。”他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他将她紧紧贴在胸膛。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她不忍反驳他。只好暂且依他“好,交给你。现在你接着说。”

得到了承诺,他继续说道:

“奇怪的是你明明没有受伤,却正在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而且醒来后性情大变,一向怕冷的你,竟然在下雪天里穿起了纱裙,从来不施粉黛的你,又是描眉又是擦粉…”

“等等,你就是从这些看出换了人?”飞雪打断他的话,蹙眉问道。“合着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邋邋遢遢的女人吗?”她这些年忙于生计,是忽略了打扮,可是这不表示她就不会化妆,不会穿漂亮衣服了吧?爱美之人有皆有之不是吗?

虽然她一点也不喜欢在观视镜中看见的那个妖娆的云飞雪,可是听到他是从外表分辨出她和云思雨的。她心里就是莫名的不舒服。

他的雪儿也会吃醋了吗?白慕寒眸中的惊喜一闪而过。“雪儿是怪我只看表面吗?”大手移至她的眉间,轻轻抚平那丝细折。温柔的笑道:

“你放心就算你现在同样穿着纱裙,划着艳妆,可是只要你一睁开眼。我就能知道是你回来了。”因为你就是你,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得出来。后面一句他留在心里了。

呃!她化了艳妆?不自觉的抬手摸向脸颊。真的又一层滑腻的香粉在脸上,有没有搞错,她的脸上怎么能用这种劣质产品!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雪儿要洗脸吗?”他戏谑的望着她,语气里面充满了挪揄。他喜欢看她这种挑剔,厌恶的表情。就算是同一种表情,显示在同一张脸上。可是他家雪儿给人的感觉绝对是高贵典雅的,当然还有一些可爱。而这种表情由别的女人做出来,那绝对是低俗可憎的。所以,别说那个云思雨自以为是的想要用美貌来迷惑他,就算她聪明的完全学着雪儿的装扮,他同样能一眼分辨出来。因为雪儿就是雪儿,她的独特气质是任何人也模仿不来的。当然,这些话他不能说,因为说了那丫头也不会信。

飞雪咬牙瞪一幸灾乐祸的男人一眼。明知她不喜欢,他早干嘛去了?

看出她的心思,他连忙忍笑致歉“对不起!我们都在关心你何时醒来,所以一时没有注意到你脸上仍然有妆。”可是眼里的笑意却隐藏不了,看得飞雪又是耸鼻又是瞪眼。

未免某人恼羞成怒,白慕寒敛回眼里的笑意,接着说道:“事实上她除了在外表上露出了破绽外,最令人起疑的是…”

“是什么?”她追问道,见他望着她的眼神越见的高深莫测了,她有点不悦道“你怎么也学会话说一半了呢?”

“雪儿没发现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吗?”他不露声色的问道。

她来不及低头看自己,便已经透过他双瞳中那鲜红的倒影人清了现状。喜服!她竟然忽略了他们已经成亲这件大事!忽的,她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她和他都知道这体内曾给换过人,可是别人不知道啊!“说她是一缕异世幽魂,现居云家三小姐体内。”这种事能拿着高音喇叭全世界炫耀吗?

望着怀中人脸色不断变换的色彩,白慕寒脸上的笑意渐起。

“雪儿在为我们的亲事忧心吗?”他挑眉问道。语气欢愉。

“你明知道我不想嫁人的。”她皱眉回道,语气甚热络,还有点冷。

他的笑意更浓,他非常清楚她此刻的心思,可是他已经不似以前那样听到她拒绝嫁给他就心痛了,他要娶她,但是一定要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就因为知道你不想嫁人,所以当我听到云堡主说,你为了报答我救了他和云家堡而决定要嫁给我时,我才能完全确定,此雪儿绝非彼雪儿。不过当时我并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我虽出身静虚观,却只学了武学,并没有学习阴阳招魂之术,所以,只好先应下云堡主的求亲,然后飞鸽传书向师傅和师兄弟们求助。让他们以喝喜酒之名连连赶来相助…”

他说得相当平淡,语气中甚至还带着嬉戏,可是飞雪缺能想象到当时的情况。试想一下,在面对一个占着他心爱女人身体的仇人时,他非但不能报仇,连愤怒,仇视的表情都不能有。相反他还得假装不知情的与她交往。用对待心爱女人的态度与对待一个有可能杀了他心爱女人的仇人,那份感觉是何种滋味?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了。

没错,当他发现她的体内换了一个人时,他的心情的确没现在这么平静。尽管那时他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云思雨,他甚至怀疑她可能才是那个真正的云三小姐。可是光望着他那垂涎三尺的表情和亟不可待要嫁给他的心思。就算她是真的那个云三小姐,他也无法容她!他只当她是赶走雪儿的仇人。

可是为了能寻回他的雪儿,令雪儿有身可依。他不得不强忍将她一箭穿心的冲动,假装成全然不知情的样子一口应下亲事。他将亲事定在元宵之夜。因为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做许多的调查和准备,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师傅他们赶来锦江城。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将那姓谢的祖宗十八代查出来。

但是,半个月的时间要将恨之入骨的仇人当成爱人对待,那种感觉真的无法用语言文字来表达,他唯一相信的是,他的忍耐不会白费,他一定能找回他的雪儿,那个可以跟他亲热,却不愿嫁他的雪儿。

事实证明,他的隐忍真的没有白费,师傅和师兄终于在他们拜堂成亲的前一刻,将那个妖祸赶出了雪儿体内。而现在他的雪儿已经平安的回来了。如果再来一次,他仍然会做此选择。

“唉!”轻叹一声,飞雪突然感觉她似乎计较太多了。仔细想想在观视镜中所看见的那一幕,虽然那个女人千娇百媚的躺在他的怀里。而且姿势似乎与她现在的十分相似,可是当时他却是面无表情的,完全不似现在的温婉可人。

白慕寒要是知道他在她眼中的形象是温婉可人的,估计以后再也不会露出那迷人的笑容给她看了吧。自从他答应只对她笑之后,他就没有再用哪种平板的如雕像的表情面对他了。只不过,当时他已经先入为主的认定了他是不可能发现一个人会无缘无故被换魂。因为那样的诡异事件,如果不是亲身体验,她自己也不会相信,所以,忽略了这些细节,可是她敢肯定那可恶的判官一定发现了。但是那家伙竟然没有提醒她!哼!下次再见到他,一定要他好看!

“雪儿在恨谁?”望着咬牙切齿的她,白慕寒小心的问道。飞雪睁目看他,可是一不小心眼皮撑过头了,所以落在白慕寒眼中的就看不见黑珠,全是一片白的了。

“你不会是在恨我吧?”都说心虚的人一向承不住气,看来这话一定也不假,他也不等弄清楚情况就急着解释道“你放心,咱们并没有拜堂。所以不算成亲,我虽然做梦都想要娶你,可是我说过要等到你心甘情愿嫁给我那天就不会食言的。”

“是吗?”飞雪眼睛睁得更大。露出的白色也更多。“那你就慢慢等吧!”她用不冷不热的语气,慢吞吞的说道。

白慕寒怔然的望着怀中的人,他怎么突然有种错失良机的感觉?

“你刚才说那个姓谢的逃掉了,那云思雨呢?她不会也逃了吧?”飞雪接着问道。说完就见白慕寒眸中的寒光再现,不用他回答,她也能猜到答案了。“我听判官说云思雨的肉身已遭那个姓谢的用类似硫酸溶液之类的烈性东西给烧毁了。想来她要是逃的话,也只能逃到哪个连鬼都不会放过的南临国去当孤魂野鬼,给人利用吧!”如果真那样,她肯定她当鬼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白慕寒眸中的寒光不减反增,他望着窗口恨恨道:“不,她并没有成鬼,她逃进了被她害得只剩下一口气的云轻雾体内。”

“啊!”飞雪顿时如遭雷击似的猝然变色,她是真真的被雷了个外焦里嫩。有没有搞错?从妹妹体内被逼出来,那么巧又有个姐姐正好等着她进吗?这也太那什么了吧?天杀的云思雨,她凭什么那么好运?

感觉到怀中人的惊讶,白慕寒立刻敛住目中寒光,收回目光垂眸向下。“呃!”他立刻被她的滑稽表情给逗乐了。抬手轻轻合上她那张得快要脱臼的下颌,在轻抚她因瞠眸而皱起的额头。“雪儿别担心,现在你回来了。师傅就可能安心去对付他了。”他小声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