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问题解决了,我们走吧!”她真的是非常讨厌这鬼地方。这里的空气她是一口都不愿吸。

南临皇宫的大火仍在继续,宫外的夜市已然不复存在,可是依旧一遍肃静。因为南临百姓早已经养成了夜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要事不关及的习惯。

不知他们明日一觉醒来后,发现国王死了,太子残了,神兵没了,王宫烬了亡后,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是欢呼雀跃呢?还是哭大喊地呢?

当然,那都不关飞雪他们的事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行人五十多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南临的国都。

天亮的时候,他们驾着小渔船回到了“飞雪号”上。一直提心吊胆的等在船上的渔民水手们,兴奋得又哭又笑的跳起来了。

“飞雪号”再度起航,这一次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寻找失踪的白慕寒。不过目的地就没个准了。虽然,飞雪帮了地府大忙,令他们终于可以接管南临的阴魂了。可是,判官毕竟只是地府小神,而且又是初管这南临境内之事。他所能查到的也非常有限。

不过,他也准确的告诉了她,白慕寒仍然活着。只是在哪里?就要靠她自己去找了。

对此!飞雪并没有要求太多。对她来说,只要他活着就好!她坚信只要他活着她就能找到他。

南临处在一个岛群的中心,它的周围分布着无数的小岛。这些小岛凡事有人居住的,都成了南临国的殖民地。“飞雪号”沿着墨翌涵师徒提供的沉船时,白慕寒他们最有可能漂流的方向绕着南临这个中心航行。

历时两个月,他们又回到原点。这期间他们寻回了九个在那次海难中生还的白凌门弟子,每找回一个,飞雪的信心就增加了一分。可是当他们搜遍了所有的海岛再回到原点时,飞雪的心开始忍不住发慌了。

而其他人看在眼里,更是为她心痛不已。这一路走来,他们清楚的看着她每到一个岛上时充满希望的下船,再失望而归。然后再打起精神,告诫自己和他们。下一个。下一个岛上肯定能找到完好无损的他。

“丫头,回去吧!你已经尽力了,不为你自己,你也该为你肚子里面的孩子着想吧!”着着她日益鼓起的小腹,玉虚子终于忍不住说出了残酷的事实。

孩子!飞雪轻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她不就是为孩子着想,才更加不能放弃的吗?她的孩子怎么能一出世就没有父亲呢!鼻子一酸,她的眼睛不自觉的开始聚集水雾。她仰起头,将那已经快要凝成滴的水雾,强生生的给逼了回去。咸咸的液体顺着泪腺例流进鼻道,她用力一吸,咽下了喉咙。

“雪儿!你干嘛这出逼迫自己,你哭出来又会怎么样?”墨翌涵看到她的样子,感觉心都要揪成结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恨她的坚强。

不,她不能哭,寒又没死,她怎么能哭呢!她哭了不就是咒他吗?飞雪拼命摇头,她无法开口。因为一开口,她准会忍不住哭出来。

“雪儿!”墨翌涵自己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她不哭,他帮她哭好了。他不是为二师兄哭,他是为她。天知道他有多心痛她们母子。

从上船起,前一个月!她是吃什么吐什么。日也吐,夜也吐。原来以为她是晕船。师傅给她把了脉有知道原来她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生孕。他们劝她先回去,由他们去找人就好。

可是谁的话她也不听。说什么,她也只有一句回答你。

“要找的是我的老公。”

可恶,他当然知道那是她的老公。他也知道他们夫妻情深。该死的情深,他们不就成亲七天吗?怎么到她这里就好像过了七世一样情深似海啊!

是谁说她看似有情,实则无情得很啊?他真想抽死那人。

算了,她对二师兄有情他也接受了。可是她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吗?她怎么就不知道考虑一下,他们这些旁观者的感受呢?

聪明如她,怎么会看不见全船几十口人,个个都在为她心痛呢!

不,她看出来了,所以,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就变得更加坚强。两个月了,她没有掉过一颗眼泪,反而时刻挂着笑脸。不光对他们笑,她对那些不认识的人也笑。为这事,他几乎吐血得内伤。

她将这“飞雪号”变成了商船。每到一个地方!一边寻人,一边将船上的东西用来与当地的人交易。有时换得粮水。有时换回一些当地的土特产品,然后到下一个地方再换。

刚开始他们都不能理解她的做法。没有人愿意去卖东西。因为他们都觉得找人就找人嘛!又不缺金银,干嘛要去干这种货郎似的小卖买。

只有她不怕丢人。她明明身体虚弱得很,心里又急又难过。可是她却总是带着世上最能令人信任的微笑,去面对那些如野人一样愚昧的岛民。

有时他看了,都忍不住想骂她,想质问她是不是商人的毛病太重了。这种时候她都忘不了赚钱?卧龙山庄的银子都能拿出来铺地了,她赚那么多干嘛?他真恨不能将她那笑容给掩起来,不准那些没有受过教化的蛮人看见。

可是到了后面,他们遇到好多小岛根本不知道金银为何物。他们只认实用的东西。一匹布能换回全船人几天的口粮和水。可是一块能买一百匹布的金子给人,人连一碗水都不买给你。直到那时!他们有知道她的用心。

你说,这样的她能不让大家心痛吗?

“夫人,我们要进南临都城吗?”张大城跑过来询问航程。

南临都城!好讨厌的一个鬼地方。她本想说绕道,重新再找一遍那些小岛。可是脑子里面突然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应该去那边试试。

“进港吧!”她脱口道。然后眼前突然猝然一亮“师伯,你们上次更本就没有在南临都城找过人是不是?”

“嗯,当时那种情况,我们哪能出去挨家找人呢!”玉虚子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他不想再看到她报着希塑,再又失望的表情了。

“不过我们联系的信号弹,可是都能看见的。要是寒儿真在那边,他怎么会不找过来呢?”他极力想让她打消那种念头。

“是的,我也一直跟您有同样的想法。”飞雪点头呢喃道:“所以,在那天晚上我连想也不想就拉着你们离开了。”

“不过…”她突然抬头,凤眸中又充满了希望之光。“不过我们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假如寒当时有伤在身,他当时或许在某个救起他的恩人家里养伤。如果那样的话,他又怎么可能看得见外面的信号弹呢?你们说对吧。”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靠谱似的。一双凤眼是熠熠生辉,流光放彩。

看得周围的人都不自觉的将目光移开,不敢与她对视。

因为一旦对上她那神采亦亦的视线,回头再到看到她失望时的黯然神伤。他们就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莫名的罪恶感。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们欺骗了她的感情,是他们害得她失了生气一样。每到那种时候,他们真的恨不能跳海自尽算了。当然,那只是一种感觉。真要他们跳海,那也不是自尽!而是觅食。

“你已经决定了就上去再找一次吧!”玉虚子无法反驳她的话。他只希望这一次别再让他看见她失望的神情。不然,他真的要提早成仙了。因为,他的心脏实在是再经不住碎掉再合一次的折腾了。

离开两个月再回来,“飞雪号”停靠在南临港的商号码头。飞雪特意在船舱里面多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敢踏出来。说老实话,如果不是报有一线找老公的希望,打死她也不想再到这个污秽的城市来了。

“雪儿,出来吧!这里已经变了。”墨翌涵清楚的记得,两个月前的那晚她出了这城后那翻肠倒胃的情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提前下船去考察了一番又回来了。“那个八王子当了国王,现在城里已经彻底清除过了。空气中也没了那种令人恶心的味道了。”

 

一百一十九

自‘飞雪号’到了南临港后。受到了意想不到的待遇。他们本来与往常一样,一面在市集中销售商品。一面打听消息。因为一般出海的人,大多都是渔民。所以他们所去的市集也大多都是渔民集散地。当然白凌门的信号弹也免不了多发几颗。可是,没想到那信号弹没有引来该来的人。却引来了一个大麻烦。

谢奴儿当时曾亲眼见过飞雪发那信号弹。亲眼目睹了他们消灭那些魔鬼的整个过程,所以从心底里感激他们为南临带来了安宁。因此,当他看见那思念已久的信号弹后。立刻派人出来查,结果毫不费神就找到了“飞雪号”。

“陛下,他们只是天依国的商船,他们的货物是以日用品为主,而且他们已经在好多小岛上停过。应该不会有危险的。”被派去查探情况的南临官员偷窥着年轻国王的脸色,小心的如实汇报。

“陛下,我们虽然与天依国一战都没有讨到好。可是现在他们的商船能主动靠咱们的港口,这可是个两个交好的好机会。咱们没必要再树强敌了。”另一个官员也跟着小心的符和。

谢奴儿没有出声,他哪有不明白他们在担忧什么呢!南临国现在没了神兵,百姓是兴高采烈,拍手称赞。可是这些大臣们却开始担惊受怕了。没了神兵的依赖,别说天依国他们惹不起。就是那些外岛贱民也随时都有联合起来造反的可能。

“你们派人去请他们的船主进宫见孤,孤有事问他!”

他虽然他当了国王,也在尽他最大的力量改善岛上人民的生活。希望他们竟快的从战乱和黑暗的阴影中走出来。但是,他感觉自己的能力实在有限得行。他只是想求那几位天依国的神仙为他指点迷津。并没有想过要难为他们。

“是,是!”两位大臣见国主面色不错,暗自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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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要见船主?”飞雪从市集一回来就听到这呕人的消息,秀眉微皱“这个谢奴儿想找麻烦的吗?”

“他要是敢找麻烦,我这次就将南临谢氏全灭了。”墨翌涵双眸微眯,阴沉的厉芒一闪而逝。说来说去,害得二师兄失踪,雪儿受苦的不就是这些南临谢氏吗?

“先别冲动,改明儿他要是再让人来请,为师去会会他吧!”玉虚子漫不经心的接下了应付麻烦的担子。“雪儿,你累一天了,回去洗洗吧!”

“好!那就交给师伯了。”飞雪展眉微笑道。“我先回去了。”

又笑!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墨翌涵望着她孤寂的背影心里直发酸,他多想看她大哭一场啊!

没想到,第二天他们再回来时,等着他们的不是一般的官差。而是南临的国王。该死的谢奴儿竟然亲自到船上来了。至于他受到了什么招待?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新王重视与天依国的关系。尊崇天依商人,并屈尊降贵的到天依的商船“飞雪号”上,接见天依商人的事迹却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南临。传说南临王要求以高价买下船上所有天依国的商品。可是却遭到商船主人的拒绝。船主坚持将商品卖给天依的沿海集市上。

“飞雪号”也因此而闻名南临。当然,印有飞雪号标志的商品,那也自然是水涨船高。几天时间,便被人炒到了天价。至此,所有南临的贵族豪门,都以拥有一件天依的物品为荣。

这件事在几日之后,也传到了南临都城外,一个偏远小渔村。这里原本是一个非常僻塞的小村。整个村只有几十家人,这儿的渔民相当仆实,他们祖祖辈辈都以渔业为生。无论男女,只要成年立刻就要担起出海捕鱼的任务。所以村里一向都只有老弱病残在家留守。留守的人不会出去,外面的人也不会进去。他们的一切生活用品,都是由出海的人将卖了鱼再换回东西。久而久之,这里变成了与世隔绝的盲区了。

两个多月前,村里迎进了第一个外来户。没人知道他是谁,姓什么?叫什么?来自哪里?他是村长在海里捡回来的。捡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呼吸。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可是,他竟然被村长家的大女儿海燕给意外的救活了。

只是,他活着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他的双腿已废,而且又聋又哑。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没瞎也跟瞎了没啥区别。反正那里面什么也看不进去。

不过就算他是一个活死人,因为他是第一个进村的外来人。所以,他受到所有村民的关注和关心。他们不厌其烦的照料他。特别是村长的女儿海燕。对他更是照顾有佳。端茶送水,吃喝拉撒。都是她亲自经手。

刚开始他连嘴都不知道张,她就给他灌鱼汤。后来慢慢的稀饭喂到他嘴里,他就会咽一下。再后来,他偶尔也会嚼两下了。她就开始给她做饭吃。

看着他一天天脸色好起来,海燕的脸上也看见了春风般的笑容。一个姑娘家对一个男人如此照料。那心思过来人都明白。只不过是,大家虽然都心痛这个外来人。但却肯定不答应将这村里唯一一位,心灵手巧又懂得医术的女孩给他这样一个活死人糟践了。

特别是那些一直对海燕有着倾慕之心的小伙们,那更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遇到一个这样的情敌,他们既不能跟他文斗,也不能与他武斗。为了不让善良的海燕挂入黑名单,他们还得抢着来照顾他。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除了主动抢下,海燕为那个男人洗澡,排便这种粗活外。还会想尽办法的讨海燕欢心。

比如现在,就有一个刚从南临都城卖完海产,有买回日用品的小伙子。一回到村里就迫不及待的来对海燕献宝了。

“海燕!你在里面吗?”小火子不去海燕的房间,直接到这活死人屋外来叫人。

“在呢,进来吧!”屋里果然传来银铃般的声音。

拍了拍衣袋,那里面装的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希望到时能得到美人一笑。小火子咧嘴露出自信的笑脸,推门进去。小火的笑脸闪烁了一下,他就知道她这个点准在这里给他喂食。

“燕还没吃吧?我来喂他,你先去吃。”他体贴的接过海燕手中的饭碗。海燕也没有推却,因为这样的事情常有。她转身去为自己盛饭。

而小伙则继续她刚才的动作。只不过是,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海燕,手里面的饭勺从那活死人的嘴巴,喂到人鼻子,再喂到眼睛去了他也没有发现。

海燕为自己盛好饭,转过头就看见他正欲将一勺饭倒人眼睛里。她不禁一怔,小伙顺着她惊讶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呃,对不起!对不起!”他收回手连忙道歉。

“天啊!你在干嘛?”海燕回过神来惊呼,连忙放下自己手中的碗,再去收拾那人被喂了一脸,一身,一床的饭菜。而床上的人却浑然未觉似的。依然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里面没有一点波澜。也看不见一点影像。

“沙宁,出什么事了吗?”海燕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关切的问道。

知道她并没有怪他,反而在关心自己。叫沙宁的小伙心里那叫一个欢喜啊!他连忙取出宝贝,双手捧到海燕的面前。羞涩的道:“燕,燕这…这个你喜欢吗?”

“什么啊?”正在忙碌的海燕连头也没抬。

不过她头上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面确突然闪过了一丝异彩。

“给你!”沙宁不满海燕的莫视,拉起她一只手,将一个精美的琉璃瓶放了进去。

“好漂亮啊!”女孩子没有不喜欢新鲜的,海燕也不例外。

“嘿嘿!你喜欢就好!”听到心上人赞美自己送的礼物,沙宁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后脑。

“这是什么啊?我以前去都城也没见过呢。”海燕拿着瓶子翻来覆去了研究了好一阵。

“这叫精油!产自天依国那边的,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沙宁略显得意的回道。

倏地,床上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面又闪过一丝不明神彩。

“天依国唉!两国不是刚打完仗吗?这么快就有天依国的货物进来了吗?”村里人虽然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但是由于大家长们都是在外航行的。所以对于国家大事,他们多少也能听到一些。而海燕是唯一一个知道外界世的女人。

“听说新的国王亲自去接见了那位天依国的商人,并要求以高价买下他们所有的货物。结果却被那位老板给拒绝了,而且他们坚持不买给达官贵族们,只要渔民交易的集市上限价限量销售。每在一个市集,他们只卖五十件,早到早得。我的运气很好刚好排到最后一个。”沙宁说得津津有味。

海燕听得几乎入了神,虽然她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做用。不过光看这精莹剔透的样子,她就喜欢得不得了。更何况这可是连国王都买不到的东西哦!她一个海女却拥有了,这怎么能不叫她兴奋呢!

他们都没注意到,那个活死人的脸色此时已经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难得讨到一次爱人的欢喜,沙宁自然不会就此罢休。他接着说道:

“你是不知道,我买了出来后,那才叫惊心动魄呢!”

“怎么回事?”海岩的兴趣已经被调出来了。

沙宁暗自叫好。

“好多达官贵族的家仆们挡在我面前,非要以高价卖我手里的东西。我一心想着要将最好的留给你,怎么也不答应他们。你是没看见那场面啊!如果不是我身体强壮,又机智灵活…”沙宁将自己这一趟去都城的光辉历史和所见所闻,添油加醋的汇报了一遍。

听得海燕正待拍手叫绝之际,突然一个猝不及防的声音,令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们离开了吗?”

嗄!谁在说话?

沙宁的一双眼睁得跟铜铃似的望着那个活死人。这屋内除了他,那就是他是男人了。刚才那声音分明是男声。他刚才在说话?刚才那声音出自他之口?或者他听错了!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耳朵。

“卖东西给你的人,离开了吗?”

这回他很肯定自己没听错,因为他亲眼看见那个活死人的嘴在动。声音很冷,很淡,没有感情,也没有温度。可是那却真真切切的是人的声音。他抬头看向了海燕,从她的表情,他自道她也看到,听到了。

“你不哑?”

“你能说话!”

两人同时惊讶的问道。面对一个问题,不同的人却有完全不同的感受。沙宁第一感觉是受骗了。海燕的第一感觉是狂喜。活死人,突然成活人了!

“离开了吗?”床上的人再问。语气透着不耐,声音更加寒冷。令屋内的另外两人不自觉的感到温度在急降。沙宁不由自主的瑟缩的回道:

“没,没有。听…听说他们在找什么人?”

“找人?”海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听了那些人就开口了,是不是说那些人是来找他的?她认真的盯住他,可惜她依然什么也看不见。如果不是他连着说了三句话,她都要以为自己是误听了。

而沙宁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认真的看向那活死人。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像死人一般的男人是他所见过最漂亮的男人。就算他完全没有表情,没有生机,他也能令最美好的女孩为他心动。可是现在,他开口说话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希望更加渺茫了!看来他果然不应该随便在村里说起外界之事。

活死人的面上虽然毫无波澜,可是他的心里却早已汹涌澎湃地掀起了翻天巨浪!

从这些救了他的南临渔民口中。他也听到了一些有关鬼兵被灭,南临换王之事。他知道能做到那种事的人肯定是师傅和师弟他们。他幻想过他们有可能会来找他。

所以,他就算成了废人也没有立刻求死。支撑他咬紧牙关,活下来的一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想要回到天依国,再见她们娘儿俩一眼。哪怕只远远的看他们一眼。他就能死得瞑目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幻想也离得越来越远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连他自己都以为死定了。何况别人呢!而且就算有人当时猜测他可能仍活着,但都过了这么久…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他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他不敢奢望奇迹在现。他已经彻底死心了。

可是,现在是奇迹再现了吗?

是她找来了吗?是在找他吗?雪儿!是你来了吗?

是,他知道,一定是她。虽然在天依国,现在哪儿都能买到卧龙山庄出产的精油。可是敢在这种时候,出海做生意的非她莫属。敢拒绝国王,而只卖贫民的商人更非她莫属。

可是为什么是她找来?他怎么也没想过,她会亲自找来。师傅,师弟你们为什么要让她出海?他能想像她收到他遇难的消息时,那伤心欲绝的样子。可是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她现在应该稍稍平复了才对。不然她也不可能想到以商船的形式出海找人。

也因此他不能让她见到现在的他。他怎么能忍心再让她受一次伤害呢?他虽然没死,可是与死了又有何区别呢?他不想承认…可他双腿已废,经脉已断,内力尽失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样的他除了能给她带去痛苦和伤害外,还能有别的吗?不,他不能,他不能让她因他而受到第二次伤害。或者是长期的痛苦。

他想,如果她试过了再找不到他,她也该死心了。她还有宝宝,她答应过他永远不会让宝宝成为没娘的孩子。她会坚强的活下去。然后她会忘了他。想到她的心里没了他,他的心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揪痛。可是,就算是心碎了,他还是希望她能忘了他。

可是他真的好像见她,好想,好想…想的发疯。他知道这也是他唯一一次见她的机会了。他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白慕寒又将自己的灵魂缩进了躯体里,并兀自烦恼着,痛苦着,纠结着。可是他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现实问题。要不要见雪儿?雪儿能不能找到他?这些事更本就不是他想了就能决定的事。他似乎忘了,自己现在过着的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就算他现在想去找雪儿,他也要去得了啊!

就在他想得大脑都快暴炸的时候。他身边的两人已经悄然离开了。

黄昏的时候,海燕又来了。给他带来了晚饭。他的表情依旧,活死人一个。就像那个曾经开过口,说过三句话的人根本就是她的幻觉。

可是海燕却没了平常的自在。他不聋,不哑,也不瞎。也就是说她以前在他面前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她偷偷做的小动做,他也都看见了。他会在心里怎么看她呢?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没羞没皮的女人呢?

她扶他坐起来,如往常一样喂他。他也如往常一样,饭来就张口。

“你是天依国的人对吗?”

意料之中,没有回音。她又喂了她一口,见他咽下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

又是对牛弹琴。她只当是掩饰以前的尴尬了。

“你想去都城找你的同胞吗?”再没响应,她就当他不想了。

她连忙又喂了一口,他接住咽下了。

太好了!他并不想离开这里。

她继续喂饭给他,虽然他的手并没有受伤。不过,好像一直是这样喂,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等到将一碗饭全部喂完后。她用湿布为他擦净了嘴。然后取出了那瓶精油,故意在他那没有焦距的眼前晃了一下。她惊讶的发现他那双一向空洞得像安在里面的鱼眼珠似的目中,竟有一丝光彩闪过。

她惊奇的趁机问道:

“你知道这个是用来干什么用的吗?”

她紧紧的盯住他的眼睛,里面仍然空洞无神。可是,意外的竟然有了回声。

“上面有使用说明。”声音不像是出自人嘴。倒像是来自太空般虚无飘渺。

海燕激动得睁大了双眼。她紧紧拽着手中的琉璃瓶,沙宁说得不错这果然是宝物。他竟然因它回答了她的话!她咽下一口激动的口水,翻过那瓶子再看了一下。上面那张采色的图画上,的确写着些细小的文字。

“这是天依国的字吗?跟我们的不一样。”

又是话沉大海!泡都没冒一个。

不过,不要紧。他至少已经回答她的话了。算上中午那三句,他都跟她说了四句话了。只要他不离开,她相信他迟早会跟她说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突然,她手中的宝贝被人抢走了。她愕然的看着那正举着宝瓶仔细观赏的他。

此时的他不再是活死人,他眼睛好黑,好深邃,像大海一样。他的目光好温柔,好有神。仿佛他望着的是他爱恋多时的情人。他的表情如痴如醉,像是陷入了最美好的梦幻中。

她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眼睛,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眼神。更是连做梦都没想过,这些表情出自他的身上。不自觉的她心跳在加速,她的脸上也开始发烧。明知他的眼里根本没有她,可是她却仍然羞涩的撇开了视线,不敢再看他。

他轻轻抚着精巧的精油瓶子。上面的使用说明是雪儿口诉,他手记,然后拿去印刷的。琉璃瓶的样式也是他们两一想决定的。制精油的工厂是他建的,原料是雪儿和他一起带人栽种的。也就是说这是他们共同的结晶。情不自禁的他将它收入了怀中,那种感觉就像是将雪儿和宝宝一起揽入怀中一样。温馨又温暖…

呃!海燕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的反常举动。他竟然将她的东西贴身收着。这带表着什么吗?或者说他只是思乡心切?才想要占为己有?不过,无论怎么说,他主动要了她的东西,这总算是好了。

“你喜欢就收着吧!”她大方的说道。扶他躺下,为拉好被子“你早点歇着吧,我中午忘了将买这东西的钱给沙宁。我现在给他送去。”

以前以为他听不见她说。现在明知他听得到了,她更要说。无论他听不听,在不在意。她就是习惯性的要向他解释,要告诉他,她的行踪去处。

她走了,他又拿出那瓶精油认真观摩,仔细欣赏。从他醒来,他除这具破败的身体是自己的外。他身上的一切,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事实上就连他的身体对他来说也成了陌生的。现在,他终于又有了一件与雪儿有联系的东西。透过它,他能看到他与雪儿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