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无限追求刺激的时代,赛车无疑是一种冒险系数最高的运动。或许,在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厉声中,在驰向终点的急速行驶中,赛车手获得一种极大的飞翔与超越快感。

这种极致的速度,生死的摩擦,带给宋词的,只有尖叫、绵软、心悸和眩晕。

跑车缓缓停下,及至熄火。

静寂的夜爆发出一阵高亢的尖叫,群情激动,大声喊着:“唐适!唐适!唐适!”

她呆呆地坐着,脑子里白茫茫的,仿佛突然断电的电脑瞬间熄灭。

一只手掌轻拍她的脸颊,些微粗糙之感。她木然地转头,看见一张焦急的脸孔和一双紧张的黑眸。

他是谁?

“吓着了吗?哪里不舒服?”

“别吓我…你的手这么冷!”他摩挲着她的手,企图温暖她。

宋词慢慢回神,认出是唐适,牵出一抹淡淡的笑。

唐适的眼中写满了怜惜与歉意,“穿上我的衣服。”

话落,他从后座取了西服外套穿在她身上。

前方三四个人影仿似厉鬼疾行而来,宋词感觉来者不善,似有一道淬了毒液的目光逼迫而来,只要触及肌肤,她便会化为一摊污水似的。

“唐二少又赢了耶,唐适是最棒的!”

“那是当然!唐二少无人可以取代!他是我们的超级偶像!”站在三米外不敢近前的几个富家女孩唧唧喳喳地说着叫着。

“唐适,你又赢了。”雷宇皮笑肉不笑。

“我们甘拜下风。”话虽如此,阿威却很不服气,典型的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

“两个月没碰车了,生疏了。”唐适下车,淡然一笑。

“唐二少风采不减,一年不碰车,他们也赶不上你的速度。”林雅彤环抱双臂走过来,“咦,宋朝美人怎么还不下车呢?脸色惨白得像女鬼,不会是吓坏了吧?!唐适,你开那么快干嘛,把你家的宋朝美人吓成这样,罪过不小哟。”

“雅彤,唐适的眼光向来又狠又毒,看上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古典美人呢?人家这是扮可怜装虚弱,等着二少伺候呢。如果她没这点儿心思,二少又怎么可能上了她的套呢?”汪凌茜鲜艳的双唇吐出杀死人不偿命的冷嘲热讽。

唐适打开车门,为宋词解开安全带,在她耳畔沉声说:“能站得稳吗?”

宋词像是磨牙,“尽量吧。”

高跟鞋踩到坚实的地面,她原以为可以站稳,却猝不及防地摔倒,幸好他及时揽住——想是如此,在她们面前,她也是出糗了。

刚想完,她就听到她们尖锐的笑声——笑得前俯后仰,笑得花枝乱颤。

唐适紧紧地揽着她,颇有大将之风,“我们形影不离、焦不离孟,你们这些丫头片子是不懂的。女的小鸟依人、男的刚猛有力才相配。”

宋词配合地依在他的身上,楚楚动人,亲密无间。

林雅彤气得双目溜圆,汪凌茜气得面容扭曲。

宋词不是争强好胜,也不是存心气她们,她哪有资格呢?她只想捡回一些尊严罢了。

无论是家徒四壁的清贫草根,还是名门世家的千金小姐,无论是富二代还是贫二代,都有权利为自己保留一点尊严。

如果不是一半的重量挂在他的身上,宋词早已滑倒在地了。

忽的,唐适抬起她歪在他肩头的脸,轻啄她的唇,迅速得让她措手不及。一个激灵、一个震荡,她站直了身子,愕然而呆滞。

他笑意飞扬,优雅如中世纪的欧洲贵族,“我们先行一步,你们随意。”

他温柔地“伺候”她上车,驱车离开。

宋词没有回头,但是她很清楚,汪凌茜深情的目光尾随着唐适,但杀人般狠毒的目光却盯在她的后脑勺。

她的虚弱状况没有好转,手脚冰凉。唐适将她抱到酒店房间,为她脱鞋、盖上被子,倒了一杯温水让她喝下。

“这么一点刺激就倒了,我是不是很没用?”宋词气若游丝地说,虚弱得好像刚从手术台下来。

“你是沉静温雅的人,不适合刺激性的活动,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陪我赛车的。”他脉脉地望她,那汪波光潋滟的墨色湖水弥散出旖旎之光,渐渐地形成一种旋涡之状,引她堕入。

她努力地挤出微笑,可是那杯温水起不到一丁点儿的作用,被窝里仍是冰凉的,手脚仿似冰块,脑额眩晕。

“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他柔声低喃,握住她抖动的手。

“嗯。”她闭上眼睛,进入一个混沌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手脚不再发抖,被窝暖和起来,四周好像有燃烧的火光簇拥着她,又仿有一座烤炉在身后烘烤着她,她很安全,不再颠簸,不再飞翔。

睡得不太安稳,迷迷糊糊之中,有细碎的声音入耳,似乎是唐适的声音。一会儿,又有女人尖厉的声音传来,但刻意压得很低,好像是两个人在争执,她想睁开眼睛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无法冲破黑暗的束缚…

声音渐小,世界一片死寂。

曙光微乍,天蒙蒙亮,宋词被一种轻柔而坚定的抚触惊醒,清晰地感觉到一只大手在身上灵活地游移,从锁骨抚到胸脯,握住□缓缓地揉捏…她浑身僵硬,些微粗糙的掌心触及乳峰,一股麻辣的激流流荡开去,她下意识地绷紧全身。

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热意蔓生,他的手掌下移,在小腹抚动,燃起一簇簇火苗,热火燎原,烧遍全身…她早该知道,他不是柳下惠,他终究会出手,他在汪凌茜面前刻意做出的暧昧举动预示着他对她的兴趣空前高涨,预示着他不会轻易放过她。

寂静的凌晨、微明的房间,她听到他急促的呼吸,他灼热的鼻息喷在她的后颈,她的身体再也无法平静,战栗传遍全身。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她不能让他继续下去。

宋词按住他的手,一切都停止下来,他的呼吸也在瞬间消失。

下一秒钟,她的身子被他扳过来。

唐适凝望着她,黑若夜空的双眼涌动着可怕的欲望,有火欲喷。她不敢动,心口剧烈地跳动,忘记了所有的语言,忘记了原本的意念和坚持。

他吻下来,很轻很轻,仿佛柔软的草地,又像水波的簇拥。

一切的一切,都是情不自禁-2

想要推开他,应该推开他,因为她不允许自己沦陷。可是,她意识到自己的迎合与喜悦,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力抵挡他的魅力与蛊惑。

她闭上眼睛,一点一滴地感受着他的温柔之吻,如春风掠过,似羽毛拂过。丝丝酥麻自手脚蹿起,心中荡起一股热流,双臂抚上他的背,她知道这么做无异于冒险,可是事到如今,她再也不想约束自己的感情。

事到如今,宋词已情不自禁。

温柔不再,他的吻变得绵密而强硬,不给她一丝一毫喘气的机会,舌尖肆意挑逗,湿滑、炙热、迫切,他不放松唇齿间的攻伐,执意将她融化。

唇舌移至胸口,他不安地挤压着她,试图找到一个突破口,却又好像不敢太过唐突,仿佛一头困斗之兽,坚忍不发。

抛开禁锢,放弃坚持,她放纵自己去尽情地感受,放任自己与他水□融。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斜射进来的时候,唐适进入了她,随着阳光的渐趋璀璨,随着房间的渐趋明亮,他们的激情随之升温,翻云覆雨、热气升腾、快感爆发。

狂烈之后,便是温存地相拥而眠。

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

宋词转身看着他,他气息均匀,古铜色的脸孔带有一种特殊的张扬帅气与优越贵气。黑眸轻闭,他睡得香甜沉静,却不失犀利。

这个瞬间,仿佛有一种窒息般的感觉攫住她。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这种窒息般的感觉——便是爱。

她猛地转身,避开这个优质男人无声无息的诱惑。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进驻她的心房,变成一抹不可忽略的背影。是冰冷黑暗的深渊中温暖的体温、温柔的守护吗?是冷酷而优雅的黑色背影吗?是看似游手好闲实则事业有成的酒店黑马吗?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他喜欢她吗?她不敢肯定,因为他从未说过。

几个小时前的清晨时分,她情不自禁地沦陷于他的情爱,而就在昨晚,她知道了他的显赫家世,他会不会认为她的“不再抗拒”别有企图?甚至认为她是因为他“唐二少”的身份才与他上床的。

如果他真的这么认为,她该如何自处?

她有点后悔,不该在这个敏感的时刻跟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突然,一只手轻拍她的肩膀。她心中一悸,只听他的嗓音分外沉哑,“醒了?”

她转过身看他,“嗯”了一声,怦然心跳。

唐适揉揉眼睛,迷蒙中散出锐气,慵懒中透出帅气,无声无息地诱惑着谁?

四目对视,目光静止,静得可怕。

这样的气氛尴尬万分,他是不是正在猜测什么?他是不是正在研究着她?宋词心中忐忑,正想起床,他却横出一只手臂勾住她的腰肢,将她带向怀里。她闭上眼睛,安静地任他抱着,他低低地说:“陪我一会儿。”

“第一次,在维多利亚酒店,你和我做过什么?”

“你在酒吧喝醉了,我带你到酒店休息,你吐得一塌糊涂,我和你满身污秽,就一起洗澡,仅此而已。”他微微一笑,“还有就是,抱着你过了一夜。”

虽然不能确定,但是她早已猜到,那个酒醉的夜晚,她和他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他为什么信誓旦旦地要她相信他们发生了一夜情呢?他的目的何在?

从最初胡诌的“一夜情”,到现在名副其实的一夜情,其间发生了多少事?她和郭志仁的恋情终告结束,M2传媒渐有起色,她觉得自己的心逐渐冷硬,不再柔软纯良,脾气也越来越坏,怒火一点即着,拦也拦不住。

这又是为什么?

伤害她的郭志仁,伤痛仍在,悲酸仍在,只是已经刻意放下逝去的恋情。而对唐适的感觉,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最初的厌恶,到猜测,又到欣赏,现在则是情不自禁,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是无声无息的,现在她才发现,他就这样“润物细无声”地“俘虏”了她。

此次上海之行,她从侧面了解到,唐适风流多情,在他的世界,女人的保鲜期只有一个星期,那么,她的保鲜期也只有一个星期吗?如果真是这样,他又何必为她做那么多事、付出那么多?难道他花了两个多月费尽心思地接近她,只为让她心甘情愿地“献身”?

他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情感?他到底要从她的身上获取什么?

今天以后,她该怎么面对他?

越想越是懊恼,宋词心烦意乱地起身,躲进卫生间。

她愣愣地盯着镜中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发如乱草的女鬼,越发丧气。

就在她魂魄出体的时候,一双手臂从身后拥住她,柔软的唇落在她的侧颈,“你好像心事重重,在想什么?”

嗓音沉得让人筋骨酥软,他的唇惹起的电流激得她灵魂出窍,她闪避着,“喂,这是卫生间…”

唐适在她的胸脯上下其手,即使隔着衣服,那种酥麻之感依然清晰得让她战栗。他在她耳畔沉声呢喃,“卫生间有一种让人血脉贲张的激情,是‘就地正法’的绝佳之地,除非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宋词无奈地投降,“好好好,我说,我说…”

他转过她的身子,将她抵在洗漱台前,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她灿然一笑,“我在想,待会儿吃什么,我饿了。”

唐适挑眉,没有继续追究她的心事。

午饭后出发,行驶到高速上,他把手机扔给她,让她帮他开机。

原来从昨天一早到现在,他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怪不得没有任何电话。

为什么关机呢?

手机一开,未接电话和短信潮水一般涌进来。

“多少未接?多少短信?”唐适淡淡地问。

“46个未接电话,63条短信。”宋词吓得咋舌。

游园,赏心乐事谁家院

从上海回来,宋词立即投入紧张的工作。“乐活时尚汇”第二波推广顺利进行,宋词和季晓岚带着企划稿到润阳置业,让徐总和欧总监签字确认。徐总很满意第二波“奠基庆典”为主题的企划,请两只妖孽吃饭,季晓岚笑眯眯地婉言谢绝。

面色微僵,徐总颇有风度地一笑,“这么不赏脸啊,是不是觉得我老徐这张老脸不够映衬两位美女?”

每次来润阳置业,徐总总是请她们吃饭,邀请不下八次,而她们赴约过三四次。徐总外表精干、城府颇深,接触之后才知道他是一个风趣随和的中年男人。宋词觉得他频繁地请她们吃饭是因为他热情好客,今天才发现其实不是这么回事。

她发现徐总的目光总是落在季晓岚的身上,是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目光,是一种内敛的好色,如果不仔细研究,发现不了。

季晓岚不会这么懵懂吧,应该早就发现徐总别有企图了吧?!

“徐总说笑了,徐总请我们吃饭,那是我们天大的口福呢。”请两人吃饭,意在姐妹陪着,季晓岚不会觉得尴尬。宋词觉得,这种事还是由季晓岚自己决定。

“是啊,是徐总看得起我们,不过总是让徐总破费,我们多不好意思啊,下次吧,我们M2请徐总赏脸。”季晓岚笑如蜂蜜。

“跟我不要客气,下次你们M2请客,我一定去。”徐总豪爽道,起身准备走。

“徐总,公司还有很多事情,我和宋词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呢,徐总你可要体恤民情啊…”眼见他那说一不二的架势,季晓岚连忙出声。

“再忙也要吃饭,不吃饭怎么吃得消?你们年轻人啊,不好好吃饭,会熬坏身体的。小季,小宋,不是我喜欢教训你们,而是想在吃饭的时候跟你们谈谈项目,这也是工作,你们可不能推辞!”徐总煞有介事地说。

“如果是项目企划,我们当然不会推辞。”宋词笑道,“徐总,具体是什么事呢?”

“欧总监来了,正巧,你们问问他,这事还是他提起的呢。老欧,中午我们四个一起吃饭,顺便谈谈项目的事。”徐总一把拉住走进来的欧世慕,对他使劲地使眼色。

欧世慕一副不知所谓的神情,莫名其妙地看着徐总猛眨眼皮,十秒钟之后恍然大悟地笑说:“对对对,一起吃饭一起吃饭。”

徐总敛正脸色,“你小子怎么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罚你找一个好地方吃午饭。”

欧世慕连声称是,不敢违抗。

徐总又道:“这样吧,小宋跟老欧的车,小季跟我一起,想好地方给我电话,你们俩先到门口等一下。”

宋词和季晓岚对视一眼,一道离开。

季晓岚见宋词贼兮兮地笑,斜她一眼,“笑什么?还笑得这么□。”

宋词笑,“你不觉得徐总太过热情了吗?而且动机不纯哦。”

季晓岚瞪她,“瞎说什么?小心我的无情鸳鸯腿。”

两只妖孽各自上车。宋词的唇角不自觉地溢出微笑,“欧总监,你和徐总想跟我们谈什么呢?”

欧世慕淡淡地瞥来一眼,“这个啊,吃饭的时候再说。”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欧总监,你可不能助纣为虐,因为,助纣为虐也是无处可逃的。”她高深莫测地说。

“你这话牛头不对马嘴,说谁呢?”他装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儿。

“我身边还有第二个人吗?别装了,徐总拿你当垫背呢。”

“是吗?徐总为什么要拿我当垫背?难道是要我小心伺候宋经理?”

“不敢不敢,我们是捉襟见肘的小公司,哪比得上你们财大气粗的开发商。”她避开他暧昧的目光,脸颊一烫。

欧世慕一笑,专心开车。

来到古香古色的姑苏风味餐馆“牡丹亭”,宋词和季晓岚立即被其清雅的时空意境吸引,赶紧拿出数码相机偷偷拍照。缠绵婉转、柔曼悠远的昆腔缭绕于素朴的四面白墙之中,桃花木桌椅并不光亮,有一些刻痕,显得斑驳而沧桑;墙上的山水画意境悠远,流散出中国古代的写意风流。

名为“游园”的包厢,装潢风格颇有曲径通幽、花木峥嵘的园林意境。在这样古典的时空中,听着轻柔委婉的昆腔,品着正宗的苏沪菜肴,对面是赏心悦目的时尚美女,两个男子吃得眉开眼笑,异常尽兴。

见他们这样,季晓岚故意扫兴,“欧总监,徐总,谜底可以揭开了吗?‘乐活时尚汇’的企划有什么问题吗?”

欧世慕笑道:“我这边没什么问题,徐总,你这里…”

徐总双眼含笑,像是含春,“企划当然没问题,我相信你和小宋的专业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