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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举止轻浮的,这人品行就不怎么样。

店伙计陪着方琮珠走到柜台那边,偷偷的打量着方琮珠,见着她手上的那串翡翠珠子,很明显的流露出了羡艳的神色。

方氏织造买的东西很齐全,一年四季的都有,柜台上摆得满满登登的,店里挑货的夫人小姐挺多,好几个伙计陪着她们在介绍各类纺织品。

一年四季的都摆上……方琮珠觉得有些不太好,难道不应当是主推当季的布料,然后把那些花色最新式时髦的摆在最外边,而且是最好有广告,拿照相机拍个照片,印刷出来贴到店子外边的木板牌上,让别人一看就明白当季主推重点,这样当然更有助顾客很快就找出自己的心头好。

只不过,民国时代的太太小姐们,可能每天闲着没事情做,就靠逛店打发时间,或许她们更高兴有许许多多的布料可以看吧。

方琮珠走到夏季布料那边,看了一眼上边摆着的几卷布,指了指其中一捆细格子麻纱:“给我把那一卷打开瞧瞧。”

店伙计答应一声,赶着把那捆布搬出一段来,放在手里让方琮珠看:“大小姐好眼力,这种布是今年春夏走得最好的一种,朴素淡雅,适合像您这样的美人。”

方琮珠的手从麻纱面料上摸了过去,并不特别细腻,但是这种格子适合少女穿,特别是适合女学生,穿在身上有一种朴素的书卷气息。

“这种布,真难看。”

有人在身后轻轻哼了一句,方琮珠转过身,便见着一个穿着香云纱旗袍的年轻女子站在身边,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象牙檀香扇在轻轻的摇动。

第15章 心无灵犀点不通

“刘大小姐,刘二小姐。”

有店伙计殷勤上前,躬身作揖:“刘大小姐和刘二小姐今日想要来看看我们方氏纺织最新出的衣料么?”

方琮珠没有回头,就听到有那声音尖锐,就像什么划着玻璃,刮擦作响:“我听说你们方氏织造最近到了一批新货,故此和妹妹过来瞧瞧,没想到你们的新货竟然这般粗劣,实在难以入眼。”

“刘大小姐,这个不算是新款,是今年春天出来的,是根据苏格兰那边的风俗新织出来的一种格子布。”店伙计满脸堆笑的解释着:“今夏新出的布料在这边,我帮您给搬几款最走俏的过来瞧瞧?”

“行啊,搬几款过来看看,千万别拿这种来糊弄我们。”

那声音相当傲慢。

这分明在说她没有目光,方琮珠哂然一笑,她犯不上跟这些张扬跋扈又无见识的女人计较。

“给我裁一块旗袍料子。”方琮珠指了指那块衣料,店伙计点头:“好嘞,记下了。”

她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旁边柜台,店伙计已经搬了几捆布过来,放在木头柜台上,笑着请两个女子挑选。

两个人个子都不高,其中一个要臃肿些,而另外一个则纤细苗条。两个人身后簇拥着一群老妈子和小丫头,看起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从店伙计们巴结的态度来看,应该是方氏织造的大主顾,否则也不会这般小心翼翼。

摆在柜台上的那几捆布,其中一捆是洒金面料的,映着窗户外头的阳光,一闪一闪的发着亮,另外有一捆是黑底上边大的栀子花朵,黑与白的冲突感特别强,可上边还画蛇添足的掺杂了些许银线,看上去眼花缭乱。

这年头的布料,一定要掺金掺银才算是好货?或许只是那些金丝银线让她们显得富贵气十足吧。方琮珠打量了下那位胖些的女子,穿的是金丝绒面料的衣裳,深红色,瞧着这背后的线条,应该是已经结过婚的,不似少女,她旁边那个倒是身材不错,只可惜个子有些矮。

当然,方琮珠发现原主个子也不是特别高,可能这时候的人身高都要比她经历过的年代要矮一些,特别是从北方女人变成江南水乡的温婉女子,她更加能体会到这身高的落差。

方琮珠笑了笑,指了下旁边一块宝蓝色的香云纱衣料:“给我再拿一块这个,但我不是给自己做衣裳的,”她转过来望向李妈:“你给她说说夫人的身量。”

李妈点头:“好好好。”

心中想着大小姐真是孝顺,买什么东西都还记得要给夫人捎一份。

店伙计把方琮珠要的东西记了下来,又殷勤的请她到店铺后边的办公室去坐:“我给大小姐泡茶来喝。”

方琮珠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还要去别处逛逛。”

店伙计送她到门口,半弯着腰,仰着一张脸,方琮珠觉得这神态像上辈子她养过的一只哈巴狗,讨吃的时候正是这模样,竖起身子,把两只前爪搭在一处向她作揖。

“那边两位刘小姐是谁家的?”

方琮珠望了望里边,那两位刘小姐已经侧过了身,那个胖些的还正在打量着她。

两个人都生得并不美貌,原以为那个身材纤细些的会是一张美人脸,可转过来一看却是大失所望,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背影杀手。

两个人如出一辙的厚嘴唇,显得有些蠢笨,身材纤细的那个年纪小一点,但看着应该也有十七八岁光景了,眉眼生得比她那姐姐略微好一些,可浓眉大眼的搭着这张嘴,实在有些败感官。

“这两位在咱们店里买东西少,她母亲刘夫人才买得多。”店伙计小声说话:“她们的爹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在上海市政府里任了要职,又和黄金荣关系很好,黑道白道都能摆得平。”

不知为何,方琮珠忽然想起了昨晚上在宝兰庭遇着的那位刘伯母。

感觉她们之间好像有点联系。

特别是那嘴唇。

方琮珠不由得微笑了起来,她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好生去伺候着罢。”

再抬头,却见那位刘大小姐正在盯着自己,实在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从方氏织造出来,方琮珠想去三明书店。

李妈跟着方琮亭来上海已经有好些年,算得上是个上海通,可书店这些东西她不关注,也不晓得该如何走,最后还是喊了黄包车拉着直达目的地。

三明书店跟复旦大学并没有多远,所在的街道倒也还算繁华,在街上走来走去的,大部分是年轻学生,男生居多,但也有不少女学生,剪着短短的头发,穿短上衣下边半截裙子露出小腿,黑色布鞋,一副干练的模样。

方琮珠走进三明书店看了看,书店里各种各样的书籍都有卖,其中介绍西方文化的书占多数。她走到书架前边浏览,随意拿起一本《青年月刊》翻了翻,一个名字瞬间跃入眼帘。

“林思虞?”

翡翠听着方琮珠念出这个名字,有些惊讶,只是不敢说话。

小姐还是惦记着姑爷的吧?要不是怎么把姑爷的名字挂到了嘴边?

“这位小姐,您喜欢林思虞写的文章吗?我们店里刚出了他一本合集,是把他去年的文章精选成集刊印出来,卖得很好,您要不要看一看?”

方琮珠点了点头:“拿一本给我瞧瞧。”

店伙计笑容满脸的去取书,心里头想着,林少爷真是女人缘好,这书才出来就有好几个姑娘来买了——念书的女人不多,买书看的女人更少,有几个女子问着来买那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林思虞这本书名字叫《思语小刊》,方琮珠心中暗道,这民国时代的书名都取得这样文绉绉的,含蓄得很。她翻开扉页,第二页上是林思虞的照片,黑白相片印刷得有些模糊,仿佛是上辈子的历史书上人物配图,但看照片还是瞧得出来林思虞很俊,眉眼分明。

这是在卖帅哥作家的人设吧?方琮珠瞧瞧撇嘴。

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怎么看他都觉得不顺眼,哪怕是这张照片上的人看着年轻帅气,可方琮珠还是觉得他卖弄得过了头。

但是她竟然决定买一本《思语小刊》回去。

翡翠从包里掏了钱会了钞,有些莫名其妙的跟着方琮珠朝书店外头走,真想不通小姐为什么要花这个冤枉钱——这可要五块鹰洋呢,拿着这钱干什么不好,非得要买本破书?

不都已经离婚了吗,他可是变成了前姑爷!

李妈说要去买菜,方琮珠和翡翠坐了黄包车回去。

上辈子从来没坐过这种交通工具,今天已经坐了两回。车子跑得又快又稳,车把手上还有一个摇铃,车夫一边跑一边摇着铃铛吆喝:“车子过来了,行人小心啦!”

方琮珠脚搁在踏板上,看着前边拉着车奔跑的车夫。

约莫二十来岁,或许是拉车奔跑太热,里边的衣裳已经脱了下来,搭在黄包车的把手上,只穿着一件小褂子,没有扣,敞开着,风吹得那小褂子鼓胀起来,就像插了一双翅膀,不住的拍打着他的两肋,“啪啦啪啦”的响着。

阳光照着他的背,古铜色的皮肤上渗透出汗珠,把褂子湿了一大块,紧紧的贴在背上。

方琮珠不免有些怜悯,下车的时候让翡翠多给几个铜元:“拉了这么远挺不容易的,多给他些钱吧。”

车夫接了铜元在手里,又惊又喜,把破草帽取了下来,朝方琮珠行了个礼:“谢谢小姐。”

“你明日要是没生意,到方宅这边问问,或许我想出去转转。”

听了方琮珠的话,车夫更是感动,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姐,您放心,我上午下午都会过来问一趟的。”

他抬眼看了看门牌号码,点了点头:“我记下啦。”

方琮珠回到自己房间,因为无事可做,拿起了林思虞那本《思语小刊》开始看起来。

她翻了几篇,都是热血青年的激愤之作,写得挺好,对社会批判力度也大,有点类似鲁迅先生的文章,只是没有先生那种老辣的文笔。

但是,在方琮珠看来,这些都只是空话套话,这个年代的知识分子大部分都有一种这样的毛病,持才傲物可又没有真正的能力。就如李白写的诗,首首都豪放浪漫,不少诗作抒发他怀才不遇,可他真的当了官却又没有能力应付各种政事,最后只能跑去寻仙炼丹。

这个时代最不缺的是放声高呼,但是最缺那种有实干的人,很多知识分子都只有口头上的能力,真摊上事情,很多人就束手无策,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样应对。

方琮珠合上书,把它扔到了一边,没了什么兴趣,她伸手揉了揉额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去林家讨嫁妆,这可是大事,一点也不能马虎。

钱捏到手里才是最实在的,虽然方琮亭大方,可她并不想总是到他手里去拿钱。

分明有那么一笔丰厚的嫁妆,自己当然要牢牢的攥在手里。

金钱不是万能,离开金钱万万不能,这是适用任何一个时代的金科玉律。

第16章 兄妹回乡探慈母

盛春的风吹到脸上带着一丝丝温暖,还只是日上三竿,此刻还不太热,走在石板路上只觉得凉风习习格外舒服。

“夫人,夫人!”

阿大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内院:“大少爷和大小姐回来了!”

方夫人把手里的佛经放下,看了一眼阿大,声音有些急促:“琮珠的脸色看上去如何?”

“和大少爷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心情很好。”阿大回忆了一下方才在外院碰着方琮珠的情形,彼时她正经过一丛翠竹,竹叶深深衬着她那件细格子旗袍,让她的身材看上去玲珑有致。

大小姐一直很美,让阿大惊喜的是,这一次大小姐回娘家,眉间带笑,看起来去上海真是去对了,大抵是和姑爷说清楚了,两人之间没了芥蒂,这才会一副愉快模样。

方夫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那个药,或许真还有点用处。”

阿大想了想,点着头:“我去买这个的时候,那姐儿保证过绝对有用,再是贞洁烈女,用了这药也会意乱情迷,更何况姑爷这种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

主仆两人相视一笑,压在心中沉甸甸的那一块已经不翼而飞,心情轻快。

方琮珠和方琮亭一道从外边走了进来,她走到方夫人身边,抱着她的胳膊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母亲安好”。

方夫人乐得合不拢嘴,现在瞧着琮珠这模样,可真是与以前截然不同了哪。

上回她甫才踏入房门,整个人就如虚脱了一般,摇摇欲坠,扶住她问出了什么事,只是呜呜咽咽的哭个不住,手帕子湿了好几块都没听她说出个所以然,只是抽抽嗒嗒没个停歇。

等及稍微平静些,细细的问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她咬着牙道:“成亲以后的日子实在难熬,不及在家中做闺女时快活。”

那时候被她这幽怨的话给吓住了,心里寻思着,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让琮珠这般难过,后来慢慢的抚慰她,方才明白竟是这般原因。

好在自己的法子用得到位,琮珠终于走出来了,不再是像以前那般愁苦。

方夫人笑着看了方琮亭一眼:“你们放假了?”

“是哪,放春假,让我们回家插秧,体验民情。”

“插秧!”方夫人嗤嗤一笑:“家里倒是有不少田庄,你明日就去乡下插秧去!”

方琮亭点了点头:“未尝不可,作为时代的新青年,自然是要体会民间疾苦。”

方夫人见他好像当了真,赶紧道:“谁要你去插秧呢,莫要糟蹋了秧苗!再说家里那么多田庄,你能忙得过来?”

方琮亭嘿嘿一笑:“能插多少就多少,积水成河,粒米成箩!”

“贫嘴!”方夫人瞟了他一眼,只觉儿子生得更英气逼人了些,心里不免欢喜:“你们是和思虞一块儿回来的?他怎么没陪着琮珠过来?是先回家了?等会打发人去林家下张贴子,请他们明日中午到顺德楼聚餐罢。咱们两家都同在苏州,可不该要亲近些?只是自打琮珠成亲以后方林两家就没见过面,这也太生疏了罢?说出去实在难听。”

琮珠的婆婆有些刁钻,方夫人心里头打着主意,明儿喊他们来吃饭的时候得要和她好好说个清楚,莫要仗着婆婆的身份来欺负琮珠。她的琮珠在方家可是如珠似宝般养大,到了他们林家,却被看得跟草一样了。

“母亲……”方琮亭有几分尴尬:“这贴子是不用派给林家了。”

方夫人有些奇怪:“这又是为什么?你还想帮母亲节约这几两银子不成?”

“不是节约银子的事情,”方琮亭无奈的看了方琮珠一眼:“只是……琮珠……琮珠……”

他鼓足勇气想把方琮珠已经离婚的事情说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实在说不出口。

而且他有些心虚,怕母亲责备他。

妹子婚姻上出了问题,做长兄的不帮忙缓和小夫妻的关系,倒帮着他们离了婚,若是方夫人晓得他的所作所为,肯定会拿了竹片儿追着他打。

“母亲,我已经和林思虞离婚了。”

方琮珠大大方方的说出了口。

迟早是要告诉家里人的,难道还能瞒一辈子?为了避免方夫人胡乱感情投资,方琮珠决定趁早把这事情说出来——她还想要母亲拨点人手给她,好去林家般嫁妆呢。

“离婚?”方夫人脑门子嗡嗡嗡的响,一时之间不能体会这两个字的含义。

“对呀,离婚了。”方琮珠唯恐方夫人可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索性解释了一下:“离就是离开,婚指的是婚姻,离婚的意思是说我和林思虞已经分开了,从此再无关系,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哎呀!”方夫人这才缓过神来:“琮珠,你咋这般糊涂!”

她站起来,有些焦急:“快快快,快帮我去备轿子,我要去林家!”

阿大应了一声,转身就想走,却被方琮珠一声叱喝惊住了。

“阿大,你且站着,别到处乱跑!”

方琮珠把忠心下人吼住,这才转身来劝方夫人:“母亲,您莫非还想去林家说合?事已至此,再无破镜重圆的必要。”

方夫人一把揪住了方琮亭,生气的在他身上拍了两下:“你念书都念糊涂了不成?琮珠这么大的事情,你这做兄长的都不知道劝着些,由着她胡闹?真不应该送你新式学堂,弄得整个人都痴傻了,遇着事情拎不清,还显得你们的所作所为挺新鲜的?”

她拍打了方琮亭几下,越说越气:“是不是你怂着琮珠去离婚的?琮珠老老实实的,哪里晓得什么离婚不离婚,全是你这个做兄长给闹出来的幺蛾子事情!”

方琮亭受了责备,有苦难言,心里头想着,母亲总要找个人出气,琮珠离婚心里头苦,自己这个做长兄的得替她分担,不如自己受着母亲的责备便是。

“母亲!这不关大哥的事情,全是我自己做的。”

方琮珠赶紧拦住了方夫人:“母亲,您千万莫要怪大哥,他一直劝我不要这样做,只是琮珠已经死心了。”

方夫人这才停下了拍打方琮亭的手,一屁股跌坐回椅子,呼呼喘了两口粗气,这才抬眼看向方琮珠:“你为何一定要这般作践自己?多少人夫妻俩之间不怎么相得也过了一辈子的?你为何就这般忍不下来呢?”

“母亲,别人怎么过一辈子是别人的事情,琮珠就是没法忍下这种日子。”方琮珠走到方夫人身边,装作怯怯的伸出了一双手捉住了方夫人的衣袖:“在家时母亲最疼爱琮珠,嘘寒问暖唯恐有半分损伤,然而琮珠成亲以后,被婆婆压迫被丈夫轻视,母亲就能看得过眼?林家不过是想要琮珠的嫁妆而已,何曾有半点真心相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其是送上门去任人鱼肉,琮珠宁可孤孤单单过一辈子!”

她说话的态度异常坚决,每一个字都是掷地有声,而她的眼中又如笼着水雾帘子一般,烟濛濛的一片,看得人心里痛惜不已。

“琮珠,我的琮珠!”方夫人被方琮珠哀怨的表情攻陷,一把抱住她哭了起来:“以后你可怎么办才好呢?”

一想到女儿才十七岁,便成了离异的小妇人,这让方夫人觉得愁苦不堪,总觉得以后方琮珠走出去会低了人一头,街坊邻居肯定会讪笑,亲戚好友背地里议论纷纷。

“母亲,你别为琮珠担心,有林思虞的时候,琮珠是一个人过日子……不,琮珠是要伺候着林家的人过孤孤单单的日子,没有林思虞,琮珠依旧是一个人过,只不过是心情舒畅多了,以后琮珠只会越过越好的。”

“你年纪小,还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道道。”方夫人抓住方琮珠的手捏了捏:“唉,琮珠,你只要回家住上半年,人家对你是什么态度,你就明白我为何不让你和林思虞分开了。”

方琮珠赶紧安慰她:“母亲,我不会在苏州住的,我要和哥哥去上海。”

方琮亭这才开口说话:“母亲,琮珠想考复旦大学。”

“什么?”方夫人看了一眼方琮珠:“琮珠,你要考复旦?”

就凭着她跟自己学的那几个字,能考上复旦吗?

“母亲,我会教导琮珠念书,就算今年考不上,去插班念两年中学,应该也没问题的。”方琮亭笑着看了看方琮珠:“毕竟琮珠那么聪明。”

这些天,琮珠一直窝在家里看书,有不知道的东西就拿来问他,他惊讶的发现琮珠知道的还真不少,不会比那些念过中学的女孩子差。

方琮亭不知道的是,方琮珠是故意拿了一些问题来请教他的,其实她什么都明白——毕竟上辈子学到的东西可比民国时代高中生学习内容要丰富得多。

“唉……”方夫人叹着气,不管方琮亭和方琮珠怎么说,她依旧觉得心慌慌。

“母亲,琮珠准备和哥哥去林家讨嫁妆,还请拨一批力气的下人跟着一块儿过去,免得发生冲突的时候会吃亏,而且到时候抬嫁妆回来肯定也要人手。”

方琮珠没有给方夫人想清楚事情的时间,趁胜追击:“嫁妆是父亲母亲打发给琮珠的一片心意,绝不能被林家扣下不给。”

方夫人想了想,无奈的点了点头:“让阿大去挑人吧,她挑好以后陪你们一块儿过去。”

第17章 方琮珠登门讨债

清晨的苏州初雨新晴, 四处都笼罩在一片迷迷蒙蒙的淡淡烟色之中,方府门口有一个阔大的池子,里边挨挨挤挤都是腊绿的荷叶, 雨珠与露珠在叶片上滚动着, 不时坠入水里, 发出清脆的“叮咚”之声。

一把红褐色的油纸伞撑着,伞面上绘着肥白的栀子花,画得十分传神,仿佛能闻到那浓浓花香。伞下行走的双脚上套了木屐,敲打在青石板上, 一声一声的响着, 微微溅起一点点泥水, 木屐的边上有了淡淡的雨痕。

方琮珠站在门口朝外边看着,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新鲜空气,顿时觉得头脑清醒。

这是最好去讨债的天气了,不热不冷,刚刚的雨丝风片已经停了, 眼见着一个小小模糊的白影就要挣脱周围棉絮一般的云彩跳出来——今日肯定会是晴天。

“把雨伞收了罢。”

方琮珠转头看了翡翠一眼, 小姑娘的肩膀上已经飘湿了些。

“是。”翡翠恭敬的应了一句,收起那把雨伞, 站在方琮珠身边, 看了看站在前面的阿大和几个男仆,忽然间觉得全身充满了力气。

两乘竹轿抬了过来,方琮亭和方琮珠兄妹俩坐了上去, 这种竹轿不是传统的那种鸟笼式样的轿子,虽然有垂帘,可是夏天的时候会把旁边两面挽上去,不会遮挡得严严实实,能透点穿堂小凉风。

前边开路的人吆喝了一句,轿夫抬着轿子朝前边慢慢行进,新荷的叶片从轿子一侧渐渐的倒了过去,很快就拐到了一条主道上,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

“哎呀,这不是方家的少爷小姐吗?”

路人有识得方琮亭兄妹的,看着竹轿里的人,惊呼出声:“方家大小姐去年出阁了,怎么今日回来没有和姑爷一块儿哪?”

“可不是,也不晓得方大少爷和方大小姐要去作甚。”

“我听林家冲那边说……”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说的那些话悄不可闻,方琮珠明白,定然没什么好坏,是在说她和林思虞之间的故事了。

她悠悠闲闲看了一眼那些路人,嘴角露出了笑容。

方夫人大抵是害怕她经历这样的事情,可是对于从二十一世纪而来的方琮珠来说,职场上摸爬滚打,早就练成了百毒不侵的身子,这些闲言碎语又怎么会让她听了不舒服?

林思虞家住在苏州城南的林家冲,隔着方家大概有十多里之远,清早从家里出发,一直走了足足将近一个时辰才到,竹轿停下的时候,太阳已经从云层里露出了大半张脸,阳光落在身上很是和煦。

林家真是没落了,竟然没有守门的人。

因为没人守门,只好大门紧闭,阿大让一个男仆上前,拿着门环一阵猛敲,“咚咚咚”的声响传出去老远。

没多久有人来开门,见着台阶下站着的方琮珠和方琮亭,愣了愣:“大少奶奶,舅老爷。”

方琮珠朝他傲慢的点了点头,迈步朝里边走了进去。

方琮亭赶紧跟上,生怕她有半点闪失。

那开门的下人摸着头愣愣的看着方家一大群下人拥着方氏兄妹进了门,心里头还有些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少奶奶自从上回被夫人说了一通之后便回了娘家,到现在都没见着回来。昨日大少爷从上海回来以后,夫人催他去方家把大少奶奶接回来,大少爷只是懒洋洋的不说话——他和大少奶奶之间素来不和,自然是不愿意屈尊降贵的去接大少奶奶了。

“思虞,你今日无论如何要去接了琮珠回来。”

方才夫人才和大少爷说起这事,没想到大少奶奶竟然自己回来了,还是舅老爷陪着一块儿过来,只怕是过来给大少奶奶撑腰的。

下人转身把门关上,心里头暗暗的想,也是大少奶奶这性子太软了,才会被夫人拿捏成这般模样——她可是带着十里红妆嫁过来的,若强悍一点点,只怕现在夫人对她只有讨好奉承的份。

方琮珠其实对方家不是很熟悉,幸得有翡翠在前边引路,一直就走到了方家的堂屋。

林夫人正坐在椅子上发呆,心里头想着怎么样去将儿媳妇接回来的事情。

那天她不过是摆摆婆婆的谱,拿拿架子,想打压一下方琮珠,让她老老实实的听自己的话,乖乖从嫁妆里拿出钱来用,没想到方琮珠回娘家以后竟然就刚上了——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林夫人此刻心中有些忐忑。

是不是自家问她要钱太狠了些?

方琮珠刚刚嫁过来以后不久,林书明便让林夫人问着要方琮珠拿五千大洋出来,他要去上海滩活动活动,在市政府里谋个一官半职。林夫人虽然觉得有些拉不下脸,可家中实在拿不出五千块大洋来,而且,就算拿得出来,她也不愿意——五千块大洋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儿媳妇的嫁妆是她自己的财产,又不是在公中的,当然最好是去问她要。

她试着和方琮珠去说,没想到媳妇是个心软的,被她央求着说了几句以后就答应下来:“既然家中暂时没什么活动银子,那我就先拿五千块钱出来,等着周转得过来以后再还给我便是了。”

见着媳妇好说话,林夫人又问她一次五千块,这样一来,总共挪用了方琮珠一万块大洋。

想起这一万块大洋,林夫人有些烦躁,在椅子上不安的挪了挪身子。

本来以为媳妇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她也有刁难的时候,口里说着回娘家,一声不吭的住了这么久,这是在向她摆谱,非得让思虞过去赔礼道歉才能回来吧?想到这里,林夫人恼怒不已,一只手捏住了椅子扶手,手指关节隐隐的泛着白。

外边传来脚步声,林夫人从沉思里惊醒,抬头一看,却见方琮珠带着一大群人从外边走了进来。

她心中一喜,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回来了,幸亏思虞坚持得好,否则就让她涨了气焰,只怕以后就拿她不住了。看了看方琮珠身边的方琮亭,林夫人暗道,方家是个知礼的,大概是看方琮珠这样冷着场面不好看,故此让她大哥把她送了回来。

林夫人瞪眼望向方琮珠,脸微微仰起,等她来跟自己请安,可好半天没看到动静,不由得又缓缓的低下头来。

“你回来了?”

她望了方琮珠一眼,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孔上挂着一丝微笑,目光坚定,神情态度仿佛与以前大不一样。

“林夫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登门拜访,主要是想讨回我的嫁妆。”

方琮珠快言快语,把她的来意说得清清楚楚。

听了她的话,林夫人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儿媳妇跑来讨嫁妆,而且对她的称呼是——林夫人?

这称呼生疏得和陌生人没两样。

“琮珠,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林夫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是和思虞在闹意见,还是上回我说的话让你心里头不舒服,怎么忽然就改了称呼?”

她勉强的笑着,想要和方琮珠改善一下关系:“母亲上回这样说你,只不过是想催着你和思虞能够……”

“林夫人,你就别装了。”方琮珠冷冷一笑:“你们家不就是看中了我的嫁妆吗?何曾真心实意把我当成你的亲人?林思虞对我不理不睬,生不出孩子来还怪到了我头上,在你们家我可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故此特地登报声明离婚,昨日已经回家禀告了父母,今日过来就是来拿回我的嫁妆。”

听了这话,林夫人的身子犹如浸到了冷水里,全身冰凉,她的手颤颤巍巍的伸了出去,想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一口暖暖身子,可是那只手哆嗦着,就是碰不到茶盏边上。立在她身侧的下人常妈赶紧帮她端起了茶盏:“夫人,喝口茶。”

林夫人揭开茶盏盖子,手颤抖着,勉强喝了两口热茶,这才觉得身子暖和了点,她强打精神笑了笑:“琮珠,我知道你年轻气性大,对你不理不睬这事情是思虞不做得对,我一定会去好好说道他,可你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这可不是儿戏,人生大事怎么能不谨慎一点点?难道你希望被人嘲笑遭到夫家休弃,回到娘家傍着父兄过一辈子吗?”

方琮珠大大方方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指了指旁边那一张:“大哥,你也来坐。”

兄妹俩坐下以后,方琮珠这才跟满脸通红的林夫人继续交锋:“林夫人,请你弄清楚这个事实,我不是被你家休弃的,是我把林思虞给休了。”

她朝翡翠看了一眼:“把休书拿出来给林夫人看看。”

“是。”

翡翠把随身带着的包打开,拿出那天的《申报》,很体贴的翻到了最后一页,捧着送到了林夫人眼前:“夫人,你看看这上头刊登的声明,是我家小姐给弄上去的。”

看着那白纸黑字,林夫人眼前一阵发黑:“快,去将大少爷喊到堂屋来,我倒要问问清楚,他是怎么弄的!”

难怪自己催他去接琮珠回来,他就是一声不吭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他们两人不声不响的已经离婚了!

林夫人瞪眼看着方琮珠,仿佛见着一尊金子铸成的菩萨,慢慢的从座位上飘起来,在堂屋里转了一圈,朝外边飘了出去。

林思虞慢吞吞的从外边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看着方琮珠那张脸,他呆了呆,只觉她明眸流转间,一屋子滟滟春光。

他难堪的咬了咬嘴唇,她都已经登报声明跟自己离婚了,两人再无关系,为何他还会觉得动心?看到那张脸,他怎么也恨不起来,只是后悔自己为何当初没有更耐心些,多与她接触,将她带去上海,让她慢慢适应外边的新世界。

他或许是天生的贱坯子,以前方琮珠满脑子不敢吭声的旧式思想,他并不把她放在心里,只想着如何将她改造为一个新式女性,而现在她知道反抗了,甚至跳出来在《申报》上登了离婚,他却忽然间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让他心动,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思,哪怕是她的眉毛微微一抬,他的心也会跟着跳了跳,有些发慌。

上回在宝兰庭,她那样尖锐的侮辱他,可他竟然一点也不恨她,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思虞,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夫人举着那张报纸,愁眉苦脸的望向林思虞:“你可看到过这个?”

林思虞看到《申报》的广告版面,就有些难受,他闷着声音应了一句:“母亲,这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你怎么回家不跟母亲说呢?”林夫人有些着急,手心里隐隐的出了汗:“你这孩子,是想要急死母亲不成?”

“跟你们说有什么用处?我们都已经离婚了。”

林思虞看了看坐在那里的方氏兄妹:“今日两位过来是?”

方琮亭见着昔日好友的脸,有些不好意思:“琮珠说想要把嫁妆搬回去。”

林思虞点了点头:“当然,嫁妆是她的东西,自然是要由她带回去的。”

林夫人气得全身发抖,站了起来:“思虞,怎么能让她把嫁妆都带回去?是她登的这则离婚声明,分明是不守妇道,她的嫁妆当然要放在林家做个补偿。”

林思虞吃惊的看了林夫人一眼,没想到他母亲竟然存着这样龌龊的心思。

“母亲,什么补偿不补偿的?我和方大小姐两人性格不合,过不下去便好聚好散,怎么能克扣人家的嫁妆呢?”林思虞皱了皱眉:“这些话切莫再提。”

方琮珠瞟了对面那个带点愁容的少年一眼,这林思虞还是有点骨气的,没有像他母亲一样打着小算盘,一门心思想扣下她的嫁妆。

“嗐,思虞,你知道什么?像她这样自己登报声明离婚的,按着七出之条里犯了多嘴舌之禁忌,按着常理来说是我们林家休弃,怎么能让她全身而退?”林夫人看了一眼常妈:“去把家里人都喊过来,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敢从我们林家搬东西出去?”

“林夫人,你可真是会吓唬人,就算你们家的下人全过来,只怕也挡不住我方家带过来的人吧?”

方琮珠笑吟吟的看了一眼虚张声势的林夫人。

她并不知道林家有多少下人,但是根据书里描述是家道中落,肯定不会是奴仆成群,她带来的这些人手应该足足对付得过去。

果然,林夫人听了这句话,额头上已经亮晶晶的出了汗珠子。

没多久,就听着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有二十来个人走进了堂屋,站在那里也有那么两排人。

只是,其中有一大半瞧见方琮珠,赶紧走了过来:“大小姐,您回来了?”

原来这些都是方琮珠的陪嫁。

除了翡翠这个贴身丫鬟,方家陪嫁了十二口人跟着过来,素日的开支月例都是方琮珠的嫁妆里支取,与林家并无瓜葛,方琮珠是个心善的,对陪嫁们都很好,大家都很爱惜自己的主子,看到她在林家受欺负也特别生气,只是方琮珠自己立不起来,大家也只是空着急。

方琮珠的陪嫁走回到方氏兄妹身边以后,林家的下人就所剩无几了,约莫只有七八个,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望向林夫人:“夫人,有何吩咐?”

方琮珠气定神闲道:“林夫人,请吩咐他们该如何做罢。”

“这……”林夫人额头上的汗珠子越发的多了——这天气实在是太热,都还没立夏哪,怎的就热得没有一丝风,内衣都粘住了后背?

林思虞皱了皱眉,代着林夫人发话:“带着方家的人去我院子,把方大小姐的嫁妆都清点出来。”

“是。”

林家下人们吃惊的答应了一声,离开前都偷偷看了看坐在那里的方琮珠——搬大少奶奶的嫁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少奶奶要和大少爷和离了?

“站着,站着!”林夫人声音都发抖了:“谁都不许去,到门口给我拦着,不许他们方家的人走!”

“林夫人,是看着我们这么远走过来辛苦了,想留我们用饭?”方琮珠轻言细语:“您家也就这么个家底儿,我又带了这么多人过来,而且个个都饭量大得惊人,我只怕您家会被我们一顿给吃穷了呢。”

翡翠忍不住“噗嗤”一笑,自家小姐现在说话真是有趣犀利,看着林夫人那副吃瘪的神情就觉得好爽。

这大上海真是能锻炼人的地方,小姐才去住了这些日子,整个人就变了个样,伶牙俐齿的,一点也不胆小懦弱了。

阿大暗暗拉了拉翡翠的胳膊,示意让她憋住,可别打扰了主子们唇枪舌战的交锋。

“我们林家可没写休书,现在你还是我们林家的媳妇,怎么就能把你的嫁妆搬走呢?”林夫人缓了缓神,脸上露出了柔和的微笑:“琮珠,做事别这样急躁,总得要我们林方两家坐到一处协商,看看究竟怎么处置方才好做决定。”

目前只能用缓兵之计了,只要把方氏兄妹缓住,打发常妈赶紧去族里报信求助,让族里的青壮劳力都过来帮忙,不怕他们方家的人反上天!

林夫人脸上堆着笑,心里骂了方琮珠无数句“小贱人”,转脸对着常妈不停的使眼色,弄得面皮上的褶皱一层层叠起来,嘴巴也怪异的扯到了一边。

常妈心疼主子:“夫人,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给你去弄点西洋来的那个醒脑药给搽搽额角?”

林夫人咬了咬牙,常妈平素挺机灵,今日怎么就看不懂她的暗示了呢?

正准备拉常妈到耳边叮嘱她去族里求助,这时却听林思虞说了一句:“母亲,这事情你就不用管了,这事情是我和方大小姐之间的私事,不必要兴师动众。就算两家的大人聚集到一处,我们也照样是离婚收场,左右是要散场的,迟散不如早散……”

说到此处,林思虞的心猛的跳了跳,有些痛。

他望向对面的方琮珠,只见她一张白皙的脸孔如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赞许似的看着他。

她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自己了,不是吗?看得出来她此刻心情大好。

记得西方有个叫普希金的诗人曾写过一首诗:我曾经爱着你,爱情,也许在我的心灵还没有完全消失,但愿它不会再去打扰你,我也不再想使你悲伤难过。

曾经的他并没有爱过方琮珠,可是在这一刻,他忽然又有些莫名的心动,但他不希望这一点点心动成为打扰她的理由,同样的,他也不想让她悲伤难过。

“思虞,你这是疯了吗?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上你们俩说了算?”林夫人看到林思虞竟然这般说,气得瞪起了眼睛,他是不是傻,眼睁睁的看着摇钱树从家里飞走?

“母亲,结婚就只是两个人的事情,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半点关系!我后悔听了你们的话,害得方大小姐过了一段不愉快的日子,现在她已经决计从这段婚姻里走出,我理解她,祝福她,希望她能早日获得她的幸福。”

林思虞说到后边几句话,心里头有些发苦,喉头涩涩甜甜的一片。

“思虞……”林夫人瞪眼望着他,从口里挤出了两个字来。

她的儿子,怎么有这样奇怪的思想?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理解他,根本没办法与他进行沟通。

这是读书读傻了呢,自己早就和丈夫说过,不要他把儿子送进新式学堂,可他就是不听,说什么老式学堂已经过时了,思虞只有在新式学堂里才能结交达官贵人的孩子,为他将来飞黄腾达打下基础。可是现在瞧着,这新式学堂真是弊端多多,好好的一个聪明孩子,念了新式学堂以后,就变成了一个蠢货。

现在这个当口,不该是和母亲站在一起打压那个方琮珠吗?他倒好,反而和自己唱反调。

林夫人一阵气血上涌,胸口好一阵发闷,坐在那里揉着胸,呼哧呼哧的说不出话来。

林家的下人见着她没出声,以为夫人默认了大少爷的说话,带着方家的下人去了林思虞的院子。

林夫人气得一翻白眼,几乎要心疼至死。

阿大看了一眼翡翠:“你且在这里陪着大小姐,我拿嫁妆单子去清点东西。”

翡翠心里头着急:“我们家小姐还借了一万大洋给林夫人呢,阿大嫚,你先把这一万块放到开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