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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不知道多久,前边忽然飞快的开来了好几部汽车,走在马路上的行人和黄包车纷纷避让,林思虞也赶紧朝人行道里边躲了躲。

“这是怎么了?怎么来这么多巡捕?”

“出事啦!没看到前边封路了?”有人小声的说着话,嘁嘁喳喳的声响。

穿着灰色衣裳的巡捕从车上跳了下来,手里握着棍子朝前边那条路跑了过去,林思虞紧走两步追着往前边看了看,确实,那个路口放置了两个路障,一条绳子将路障给栓了起来把整个路口给封住,两边都站满了巡捕。

此时天色已黑,浅黄色的路灯亮了起来,巡捕们背上的长qiang被路灯照着,微微的闪着冷光。

“出事了出事了!宝兰庭出了凶杀案!”

有人喘着气朝这边走:“快些莫要过去了,那现场,啧啧啧……”

他这话说半句留半句,旁人听了有些着急:“可死了人?”

“如何没死人?血流成河!”

见有人询问他,那人夸张的叫了一声:“哎呀呀,地上躺着的那人呀……唉,到处都是血,看着都怪瘆人的!”

前边就是宝兰庭了?林思虞愣了愣,他怎么就走到这个路口来了?

凶杀案?他忽然一惊,拔腿朝前边走。

方才阿忠说方琮亭和方琮珠兄妹来了宝兰庭吃饭,现在有没有危险?他得去看看。

不管方琮珠是不是刚刚和他离婚,至少他很方琮亭是好朋友,好朋友遇着危险了,他肯定要关心,要陪伴他。

林思虞快步走到路口,守在那里的巡捕看了他一眼:“闪开闪开,巡捕房正在调查凶杀案,你不要到这里妨碍公务!”

林思虞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证件来:“我是《申报》记者,要前往采访第一线的要闻!”

这是郭子良给他弄到的证件。

当时郭子良力邀他去《申报》做编辑,林思虞没有答应,只说一切以学业为重,郭子良给他弄了一本记者证:“以后走在路上看到什么能上头条的事情,赶紧去采访,别耽搁了这新闻的新字!”

他接过那本记者证看了看,郭子良拍着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有了这本证件,你去百乐门和环球剧院都不用买票!”

郭子良为人不错,只是有个癖好,喜欢女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

林思虞默默的把那本记者证收了起来,他并没有郭子良的爱好,只不过有这个证件在上海滩兴许能起点作用,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巡捕验看了记者证,又伸手把林思虞上上下下的摸了一遍,没发现qiang支等可疑的物件,挥挥手让他走进了那条马路。

马路前端空荡荡的一片,看不到行人,林思虞心里有些紧张,一步步的朝前走,唯恐从某个角落里飞来一颗子弹将他打倒在地。他看着不远处宝兰庭的招牌上的霓虹灯管闪闪烁烁,心里头稍微稳了一点心神——他想要去的地方就在前边。

宝兰庭门口已经稍微清理过,他并没有看到血迹,这时候一阵喧哗之声,大门被推开,从里边抬出了一个人。

担架之侧跟着几个卫兵,扭住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那个女人身材窈窕,穿着新潮的旗袍,被卫兵拖着朝前边,高跟鞋已经掉了一只,绸缎旗袍的下摆擦在地上,被晚风吹得窸窣作响。

“这事跟我一点干系都没有!”

女人一边哭泣一边嘶叫,声音犹如被割了喉咙的鹅,有些沙哑,她的脸色一片惨白,做得很好的发髻此时已经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

卫兵们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心情,只是拖着她朝前走,这时候却被巡捕们给拦住了:“她是重要的证人,我们要把她带回巡捕房去!”

“你们来我们师部要人吧!”

卫兵们趾高气扬,没把巡捕放在眼里,两边一言不合眼见着就要动手,有人已经拔出武器,林思虞听到“咔啦咔啦”的拔枪栓的响声。

局面一度混乱起来。

趁着乱,林思虞溜进了宝兰庭的大门。

里边一片混乱,所有的人都惊魂未定的站在那里,小声议论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林思虞看到了舞池旁边有一滩血迹,想来凶杀案就在此处发生。他盯着血迹稍微看了看,觉得那滩血略微有些暗,除此之外,没有异样的感受。

他自己都有些吃惊,原本以为自己会感到恐惧。

在一楼找了一圈,没见着方琮亭兄妹,他举步朝二楼走了过去,还刚刚上楼梯,他就听到了方琮亭愉快的声音。

他躲在墙壁后看了看,方琮亭站在靠里边的扶手面前,正和一个高个子男人说话,两人神色甚是平静,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再朝旁边看过去,林思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那人穿着樱桃红的裙裳,还是掐腰式样,显得她身材窈窕。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微笑着听方琮亭说话,眉宇间没有半分惊慌失措。

林思虞盯住那个身影看了许久,忽然一点亮光闪动,她鬓边的那水晶夹子的方向有了改变。

方琮珠朝楼梯口这边转过了头。

林思虞心中一慌,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身子紧紧的贴着墙面。

第12章 唇枪舌战不饶人

脚步声渐渐的传了过来,虽然周围不时有说话的声音,可他依旧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脚步声,就像踩在他心底一样,一点点的踩了进去,那柔软的一块渐渐的被鞋尖鞋跟揉搓着,有一种说不出的痛。

吸一口气,感觉两肋都有些酸。

“哒、哒、哒……”

似乎有点鞋跟,落在橡木的地板上,清脆得好像有人拿了小锤子在他耳朵边上敲,林思虞猛的抬起头来,眼睛朝楼梯拐弯的地方看。

一张美人脸俏生生的贴在墙边,樱桃红的衣裳和雪白的墙面衬着,充满了生机。

方琮珠从楼梯上边走下来一步,唇边挂着笑容。

“林先生,你是来找我理论的吗?”

没想到林思虞竟然这样执着,从方家的别墅追到了宝兰庭,也算是意志坚强。

见到她,林思虞下意识伸手进了长衫口袋,《申报》折着放在里边,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理论?为何要找她理论?这则离婚声明,难道不是方琮亭给弄上去的吗?

他来宝兰庭,只是……

林思虞愣了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宝兰庭,只是听说宝兰庭出了凶杀案,他下意识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看着那唇红齿白的美人脸,林思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是个乡下人,知道的东西有限,”方琮珠一只手扶着墙,翡翠手串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闪闪的发着光:“不过我听说过你们这些念过新式学堂的人结婚离婚都很随便,只要登下报就行了,所以我昨天跑到上海来,就是为了做这件事情。”

“那则离婚声明是你弄出来的?”

林思虞不可置信的看着方琮珠,他站在楼梯下半段,需得仰头看她,这姿势让他觉得有些难受,更何况方琮珠看他的目光是带着一种不屑的居高临下,显得气场十足。

“是啊,是我弄出来的。”方琮珠愉快的笑了起来:“这事情没什么为难的,只要让司机开车送我去《申报》,进去以后和编辑说一声,出了钱就能刊载了。只不过《申报》也真够黑的,就这么几行字,要了五块大洋。”

林思虞咬牙:“你倒是把套路摸清楚了。”

“你一直嫌弃我,我现在主动声明和你离婚,你怎么反倒舍不得了?”方琮珠的手无意间拨过了手腕上那串翡翠珠子:“你是舍不得和我离婚,还是舍不得我们方家打发的嫁妆?”

“你……”林思虞的脸色变得很难堪:“你说的话太难听了!”

方琮珠含笑望着他:“还好吧?也就是说出了事实而已,若你心中觉得不舒服,我深感抱歉。”

看到林思虞那副脸黑黑的样子,方琮珠心中就兴奋,她总算是代着原主狠狠的反击了一把。

难道只有渣男肆意妄为,就不许原配反抗?她可不再是原来那个逆来顺受的主儿,渣男遇到她,只有撞南墙的份儿。

林思虞咬牙切齿:“成亲那晚我就与你说清楚了,我不会用你的嫁妆,一分一毫都不会挪用,你当我只是说着玩的?自从你嫁了我以后,我再没问家里要过生活费,就是怕你误会我用了你的钱,为何你此刻又把嫁妆这事情挂到嘴边?”

他的手抓紧了衣裳口袋里的那份报纸,胸膛不住起伏,一口浊气热乎乎的在口里蠕动着,实在就要冲口而出。

听了他的话,方琮珠愣了愣,没想到林思虞还说过这样的话?

他还挺有骨气的嘛。

“那你是靠什么维持生活的呢?”方琮珠冷冷一笑:“你没问家里要过生活费?大上海可不比苏州乡下,只要呆在家里不出门就能对付过去,我可不相信你这花言巧语,少不得是要从公中账面上支出的。”

林思虞的手捏着《申报》,骨节发白。

他实在想不通,那个木头人一样的小媳妇,怎么忽然就这般伶牙俐齿了?

“你大可以回去查账。”林思虞向上走了两步,眼睛里两簇怒火灼灼,似乎要要窜出来将她烧成灰烬,方琮珠见他这模样,忍不住朝后边退了一步,鞋子碰着了后边的楼梯挡板,“啪啦”的一声响。

“哎呀!”她弯下腰,伸手抚了抚脚后跟。

穿着玻璃丝袜的腿跟没穿袜子完全没区别,实打实的撞到木头上,甚是吃痛。

弯腰之际,她鬓边一绺头发飘在空中,前后不住的摇晃,似乎风中的花朵,摇曳生姿。

林思虞看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停住了脚,声音也变得缓和:“你若是不相信,自可以去问你兄长,这一年里我是怎么挣钱的,他应当不会昧着良心说假话。”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那个小女人一眼,转身走下了楼梯。

方琮珠站在那里,看着林思虞一步步的走了下去,心里头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林思虞,和她从书里认识的林思虞,好像有些不一样啊。

她的潜意识里,林思虞就是一个渣男,登报离婚将原配抛弃,又在美国和他心目中的白月光结婚,最后回忆录里还不忘要描黑原配一把,说她诸多刁难胡搅蛮缠,着实可恶。

可是,这两天自己了解到的林思虞,似乎比她潜意识里的那个林思虞要品行好——至少他没想到要靠着妻子的嫁妆过舒服日子,而是自己努力挣钱。

“琮珠,琮珠!”

背后传来方琮亭的呼唤声,她赶紧转过身朝二楼跑了上去:“大哥,我在这儿呢。”

看到她走出来,方琮亭这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他真不放心她独自一人行走,更何况刚刚这里还出了一桩凶杀案。

“去做什么了?”看着她走过来,方琮亭露出了一丝宠溺的微笑:“刚刚和敬儒兄才到那边看一眼,就见不着你,实在有些心慌。”

“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方琮珠娇嗔一声,冲他翻了个白眼。

方才她靠着栏杆朝下边看,见着了林思虞站在舞池旁边看了一阵,然后蹬蹬蹬的上了楼梯,她这才赶过去拦截他。本来是想要尽情嘲笑奚落他一番,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动怒,没跳起来和她争执,说了两句以后就这样离开了。

孟敬儒站在一旁笑:“琮亭老弟,方小姐,咱们进雅间用饭罢,宝兰庭的后厨这时候应该已经开火了。”

他看到了方琮珠翻白眼,不仅不觉得难看,反而觉得格外娇媚。

美人就是美人,翻个白眼都依旧是美人。

三个人回到雅间,没多久服务生就把点的东西送了过来。

这次用餐很西化,首先是饭前水果切片,接下来才上正菜,配着一支冰镇香槟。

方琮亭唯恐妹子不知道如何使用刀叉,进雅间之前在她耳边低声道:“琮珠,你看我怎么做的,可别弄错。”

方琮珠点头:“好。”

以前倒也经常吃西餐,这规矩还是知道,只不过她现在必须装出新手的感觉来,千万不能露馅。

方琮亭怎么做,方琮珠也怎么做,完全复制。

孟敬儒却弄错了这里头的意思,笑着道:“琮亭老弟和方小姐喜好都一样,果然是兄妹。”

他体贴的用叉子把一块黑胡椒牛柳放到了方琮珠的盘子里头:“方小姐,尝尝这个,宝兰庭的厨子最擅长做这道菜,牛肉滑嫩细致,好吃得很。”

方琮珠点了点头:“谢谢孟大哥。”

孟敬儒点了四道菜,加上饭后甜点和冰镇香槟,实在也不少,可是因为刚刚发生了惨案,故此宝兰庭用餐的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孟敬儒还和方琮亭讨论,今天的西餐做得不如平常入味,感觉没以前好吃。

“可能是厨子被吓到了。”

方琮珠说了句俏皮话,孟敬儒愣了愣,开心的笑了起来:“果然还是方小姐观察入微。”

四道菜分量不算少,三个人没有吃完,香槟也只勉强喝了一半,此刻忽然间有管弦之声,音乐悠悠扬扬的响起,在人的耳边飘来荡去,颇为美妙。

“方小姐,可否赏脸一起跳支舞?”

孟敬儒站起身,将座椅拉开,彬彬有礼的弯了一下腰。

方琮珠看了方琮亭一眼。

虽然她会跳一点国际标准交谊舞,可她现在还没有想和别的男人翩翩起舞的心思。

“我妹妹……”方琮亭尴尬的笑了笑:“她刚来上海,这些新式东西,她都不会。”

孟敬儒赶紧道歉:“方小姐,真是对不住,是我唐突了。”

方琮珠冲他笑了笑:“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思进取,怨不得你。”

见方琮珠没有怪他的意思,孟敬儒方才松了一口气:“方小姐,此番来上海可有什么打算?”

方琮亭正准备帮她说话,方琮珠自己开口:“我想来看看复旦大学的招考简章。”

“什么?”方琮亭唬得连叉子都掉到盘子里了,琮珠要考复旦?她在开什么玩笑?

“方小姐真是有志气!”孟敬儒大声赞了一句:“难得女孩子有方小姐这样的志向。”

他举起高脚酒杯,向方琮珠晃了晃:“我敬方小姐一杯,祝方小姐考试大捷如愿以偿进复旦,与令兄成为校友。”

第13章 孟敬儒宝马相送

音乐似流水一般洄漩在耳边,似乎有个穿着薄衫的美人在树林间游弋,动人的容颜在树丛间若有若现,极诱惑人,仿佛在朝人招手,让人不由自主随着节奏摇摆。

方琮珠倚靠在栏杆上,看着底下舞池里翩翩起舞的人群,脚下的步子踩着音乐的节拍很到位。

他们的脑袋时而凑在一处,仿佛在在窃窃私语些什么,时而又迅速分开,鬓角戴着的大红花朵上的水钻映着水晶灯光,一闪一闪的,耀花了人的眼。

这就是大上海靡靡之音的夜晚吧,靠在栏杆上听着音乐,看着红男绿女衣香鬓影,似乎有一种醉酒的酣然,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哎呀呀,敬儒,你今日来宝兰庭吃饭也不告知我?”

女子沙哑里略带一点责备的声音传了过来,方琮珠抬头一看,那边有个穿着银绿色旗袍的女人朝这边走了过来,约莫四十多岁,脸上涂脂抹粉,嘴巴像生气了似的撅起,口红搽得有些过,看上去似乎一点蚊子血粘在那上头。

“刘伯母,怎敢惊动您呢?”

孟敬儒直起身,向那位女士行了一个礼。

“什么惊动不惊动啊,我都跟你刘伯伯说呢,很快就要到添置换季衣裳的时候了,该去蕙锦香看看有没有什么时新衣裳款式了,我还准备给你美欣妹妹添置几件首饰,刚好想问问你有没有新款的手镯。”

方琮珠依旧靠着栏杆朝下边看,心中腹诽。

果然,帅气的男生总有几个好妹妹。

“来了几款新式的,其中又个新款玫瑰花扣搭边的金手镯,样子算精致,可能美欣妹妹会喜欢吧,您什么时候带她过去,我给店里打电话,通知他们接待。”

孟敬儒真是天生的商人,笑起来很温和,让人看着舒服得紧。

“你现在学业很重?难道就不能抽点时间出来陪着挑选?”那位刘伯母挑了挑眉,那画得黑黑的眉毛似乎是两座小山压在眼睛上边,嘴唇此时已经拉平了,感觉有些厚,显得整个人不伶俐。

孟敬儒陪着笑脸:“刘伯母,实在抱歉,最近真的是有些忙。”

那位刘伯母很不悦的看了孟敬儒一眼:“敬儒,我看你现在时间挺多的啊,今晚不就在宝兰庭吃饭吗?”她看了看站在那里的方琮亭:“和朋友一块儿出来吃饭?”

“是,这是我复旦的同学,我们两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孟敬儒向那个女人介绍了一下方琮亭:“他姓方……”

“姓方?跟你家有生意上的往来?莫非是那个方正成的儿子吧,做纺织的。”

“刘伯母真是交游广泛。”孟敬儒恭维了那女人一句,转头看了一眼方琮珠,本想介绍一下她,可看着她似乎根本没有朝这个方向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上海滩真没有刘伯母不知道的人。”

那女人嘻嘻一笑:“敬儒,你可真是会说话。来,陪刘伯母跳一支舞,怎么样?”

“我的荣幸。”

孟敬儒朝她弯腰伸手,很有礼貌的请她下去。

方琮亭靠拢到方琮珠身边跟她解释:“做生意的免不得会有一些不能推掉的应酬。”

他知道妹妹思想守旧,生怕她会误会了孟敬儒。

看得出来孟敬儒对琮珠很有兴趣,现在琮珠是离异之身,少不得要再结婚的,若是孟敬儒不嫌弃离过婚的身份,那倒也是个极好的人选。就是怕琮珠看到孟敬儒和人跳舞,以为他不是个什么好人,能帮着他解释一下便更好。

方琮珠笑着回头:“大哥,我们回家罢,酒足饭饱,还占着此处不走,岂不是会影响了人家的正常交际?”

方琮亭心中一急:“琮珠,你可是误会了敬儒?”

方琮珠愣了愣,旋即明白了方琮亭的意思,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既然又不会跳舞,何必到这里久呆?不如回家早些休息罢。”

听她这般说,方琮亭才稍微放了点心。

琮珠还想留在上海念书,若是思想观念陈旧,看什么都不顺眼,那她还不如早些回苏州乡下过她想过的日子,免得心里头堵得慌。

“咱们等敬儒跳舞回来和他说一声再走。”

舞池里的人荡来荡去,音乐声中,高跟鞋的尖跟磨着地面细微的呲呲作响,方琮珠低头看着,刘伯母的耳坠和她银绿色的旗袍面料似乎融为一体,闪闪的发着绿光。

等孟敬儒回来,方琮亭便带着方琮珠告别:“敬儒兄,多谢你的厚意,我们先走了。”

孟敬儒赶紧提出送他们兄妹回家。

“孟大哥,不必了,你不是还有朋友在吗?”方琮珠含笑朝他挥了挥手:“我和大哥坐黄包车回去,我还没坐过上海的黄包车呢,很想坐着逛逛,看看上海的夜色。”

“那……好吧。”孟敬儒转身跟那位刘伯母说了一句,陪着方家兄妹下楼,把他们送至门口:“真是不好意思,遇到了一个大主顾,实在是没办法推托。”

方琮亭笑:“能理解的。”

方琮珠笑靥如花:“能理解的。”

孟敬儒略微皱了皱眉,带着一丝愁苦望向方琮珠。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留到这里陪那个刘伯母,可是……刘裕之可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红顶商人,黑白两道都吃,这位刘太太乃是他的正房夫人,他不好得罪。

望着方家兄妹拾级而下的背影,孟敬儒没由得心里空荡荡的一片。

他猛的拔足追了出去:“琮亭老弟,方小姐,等等我!”

方家兄妹转过头来,惊愕的望着他。

“这里刚刚才出了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准你们就这样走路出去,我送你们。”孟敬儒说得又急又快,生怕他们不同意:“你们略等等,我这就去停车场开车过来。”

没等方家兄妹发言,他便飞快的朝后边停车场跑了去。

“大哥,不是说他要应酬吗?”方琮珠有些担心:“那个刘伯母一生气,会不会以后不跟他做生意了啊?”

方琮亭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只不过敬儒兄应该有把握罢。”

兄妹两人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很快就见着了孟敬儒那辆福特轿车从后边转了出来。

幸好孟敬儒开车送他们,否则方家兄妹还真走不出去。

宝兰庭大门口还站着几个巡捕,拦着那些想出去的人不放:“这人命案子实在严重,一切人等都不能出入,想回家等到晚上十点以后再说!”

孟敬儒按了按喇叭,站在那里的巡捕赶着走了过来。

“我是孟氏的少东家。”

摇下车窗,孟敬儒递出了一张名片,名片下边放着两块鹰洋:“我送方氏纺织的大少爷和大小姐回去,你们把大门开一下。”

那巡捕接了鹰洋,就着霓虹灯招牌看了看那张名片,踮着脚尖朝车子里看了看,见到一对年轻男女坐在那里,穿着打扮很时髦。

“走罢走罢!”

那巡捕挥了挥手,大门口的人将一边大门打开,孟敬儒开着车出了宝兰庭。

到了前边十字路口依旧有路障,孟敬儒故技重施,这才将车从那条路里,开出来,方琮亭叹了一口气:“巡捕房也是只知道要钱的。”

“他们不靠这时候捞钱还靠什么时候?”孟敬儒握着方向盘,淡淡应了一声:“平常发的那点钱,还不够他们到外边喝酒的。”

“那倒是。”方琮亭点头。

“好在还能挣点外快,否则一家老小都得要喝西北风。”孟敬儒嗤嗤一笑:“若不是他们贪财,现儿你们还出不去呢。”

方琮珠没有说话,目光看向窗外。

夜上海没有她想象里的那样繁华,路上行走的人并不多,时不时的能见着一群年轻男女走过去,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距离至少有一尺那么远。

没多久,汽车便在江湾别墅前边停了下来。

方琮亭和方琮珠向孟敬儒挥手作别,兄妹俩转身进了大门。

“大少爷,大小姐。”

阿忠赶过来开门,看了看兄妹俩,略略有些奇怪:“姑爷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啊?”

姑爷不是去找大小姐了吗?小两口小别胜新婚,应该是一起甜甜蜜蜜的回江湾来,不可能让姑爷回复旦去睡学生宿舍吧?

方琮亭有些莫名其妙:“思虞过来了?”

“啊?”阿忠摸了摸脑袋:“大少爷,大小姐,姑爷没找到你们吗?我告诉他说你们在宝兰庭吃饭的。”

“没有哪。”方琮亭略略有些心虚,想起了今日林思虞来找他的时候,那张通红的脸。

他那模样显得很生气。

方琮亭想了想,若他是林思虞,他肯定也会生气。

男子汉大丈夫,莫名其妙的就被妻子给休了,任何一个男人可能都不会接受。

“大哥,我看到他了,还跟他说了话。”

方琮珠一边朝屋子里边走,一边把宝兰庭和林思虞交锋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嗤嗤冷笑:“他们家娶我,不就看在我们家的嫁妆丰厚上边?那林思虞还真是可笑,口口声声说成亲以后就没问家里要过生活费,没有用过我一分一毫。”

“琮珠。”方琮亭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你怎么就这样小心眼起来了?思虞真没用过你的钱啊,他一直就是靠给那些小报写点文章,帮着教授做些助教的事情挣钱的。”

“啊?”方琮珠张了张嘴,心里头忽然有一种淡淡内疚,恰似这朦胧的夜色,渐渐的弥漫开来。

第14章 方琮亭转交礼物

李妈把客厅已经收拾过了,方琮亭的包被放进了他的书房。

带着方琮珠上了二楼,方琮亭把包打开,从里边摸出了一个纸包放在书桌上:“你自己看看吧。”

打开纸包,里边是一本印刷质量很一般的书,一个笔记本一个记事本,还有一个纸盒,里边盛着一支钢笔。

“这是……”方琮珠抬眼看了看方琮亭:“大哥,你送我的?”

方琮亭叹气:“不是,是思……是你的前夫送你的,今日一早他过来找我,托我把这些东西送给你,彼时他还没看到报纸,后来……”

方琮亭有些说不下去,只觉得喉咙口略微发堵。

方琮珠拿起那本书看了看,这是一本欧洲女性逐渐获得自由的简史,写得很浅显,用的是白话文,作者的名字没听说过,应该是个不知名的。她翻着看了看印刷的书号,没有像上辈子那样有条形码,很简单的写着印刷时间、出版机构等等。

“三明书店?”

她看着那几个字,觉得有些奇怪:“三明书店也能自行刊印书籍?”

“那是当然了,现在上海对印刷品之类抓得不怎么严格,只要有写稿的,有愿意帮着印刷的就能自行出版了,上次我们几个同学凑钱印了一期刊物,发到复旦那边去,效果很好,甚至还有北大那边的学生写信过来求寄几份过去。”

方琮亭说到此间时,颇有得意之色。

方琮珠心中一紧,她想起了书里对于方琮亭的描述。

进步青年,虽然家财万贯,却抛弃了资产阶级的出身,投奔到ge命的洪流之中。书中写到方琮亭参加秘密组织被逮捕,后来的事情没有详写,她因为太气愤是跳着看这本书的,故此也不知道方琮亭的最后命运是什么。

眼前的年轻人笑得很开心,朝气蓬勃的脸孔,有一种意气风发的精神面貌。

方琮珠有些担心,这么体贴和善的大哥,她不希望见着他的悲惨命运。

或许自己穿到书中,带着一双蝴蝶的翅膀,能使书里的人物命运发生改变?

“琮珠,思虞经常给三明书店写稿挣生活费的,我知道稿费,一篇针砭时弊的文章,一千字左右一块鹰洋,两千字两块,若是能有五千字的大长篇,能就能挣到八块鹰洋以上。”方琮亭的眼中闪闪有光,看得出来他颇崇拜林思虞的写作能力:“思虞真是写文的一把好手,教授们都赞他文思敏捷又目光犀利,能痛快淋漓的将时政光鲜的外衣撕下,让大家看到丑陋的内里。”

难怪方琮亭和林思虞如此交好,看来两个都是进步青年,自然有共同语言了。

方琮珠的手抚摸过那本书的封面,印刷质量不是特别好,纸张也略略有些粗糙,但是这书里的内容在这个时代却是精华,它让广大的中国女性逐渐从麻木不仁的境况里觉醒,引导着她们做出自己的抗争。

“这本书的内容瞧着有些意思。”方琮珠把书朝方琮亭那边推了推:“大哥,你们自行刊印的就是这种内容的吗?”

方琮亭看了看,点头道:“差不多,不过我们的那种受众更广,呼唤全体人民都要站起来,为了自由民主而努力战斗!”

他看了一眼方琮珠,叹息了一声:“思虞送你这本书,用心良苦。”

妹妹什么地方都好,可就是思想守旧,这可能与她从小受的教育有关系。

父母亲都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没有送琮珠去念书,只是在家里跟着母亲学了些字,女红倒是擅长,心灵手巧得很。她一直呆在苏州乡下,眼界很窄,不知道外边的世界有多么精彩,更要命的是她脑子里的那些想法,都是旧式思想,怨不得和思虞说不到一块去。

这次她终于想通了,竟然还想要报考复旦大学,不管她能不能考上,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可不能浇她的冷水,让她先去考一回,考不上再去女子学校念两年中学再参加复旦的考试也就是了。

听到方琮亭提起林思虞,方琮珠心里有些不自在。

也不知道为何,本来对林思虞咬牙切齿的痛恨,来到上海才两日,她忽然就没有那么深的恨意了,这让方琮珠觉得气馁。

自己穿过来就是要替原主报仇的,如何能忽然对仇敌没了恨意呢?这跟她的本意完全相悖。

千万不能因为一两件事情就心软,林思虞是个渣男,本质上就是。

“到了这时候送我书送我纸笔,这是什么良苦用心?”方琮珠将那包东西抱起来看了看,鼻子里哼了哼:“为何不早些送?”

方琮亭有些苦恼,他不知道该怎么劝方琮珠才好。

“大哥,你就别管这些事情了,我已经和他没关系了,以后也不再需要和他打交道了。”方琮珠抱着东西朝卧室门口走:“大哥,今天已经有些晚了,你早点歇息吧。”

“明日我还要上课,不能陪你,让李妈带你街上逛逛罢,去看看咱们家的店铺也行,要是看中了哪块料子,让他们送了过来,请蕙锦香的大师傅过来给你裁几件衣裳。”方琮亭似乎想起了什么,从书桌旁边柜子里摸出了一些银元和钞票:“带点钱到身上,看到有什么想买的就买,别给大哥省钱。”

方琮珠点头笑道:“好。”

抱着那堆东西回了卧室,打开笔记本的封面,就见上边写着几行字,苍劲有力。

予琮珠吾妻:愿岁月静好,共同进步。夫:思虞。

看着这些字,方琮珠心里头百感交集。

林思虞写这几行字的时候,应该是充满着希冀吧?只是他并不知道,方琮珠已经换了一个人,下定决心要与过去那段名存实亡的婚姻说再见。

或许他是个不错的人,可是他却缺乏那种耐心和细致,没有能够站在方琮珠的立场上替她着想。

他们成亲有七八个月了,交流竟然如此有限,关系又怎么能好得起来呢?

方琮珠叹了一口气,把笔记本给合上。

既然已经离婚,那便不必再惦记,自己替着原主好好过这一辈子也就是了。

第二日一早,方琮亭下楼的时候,发现方琮珠正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桌子上已经放好了一盅白米粥,没多久她端了一碟子葱油银丝卷出来:“大哥,吃早餐。”

“琮珠,辛苦你了。”

妹妹真是个贤惠的女子,看着方琮珠的背影,方琮亭感叹,真是世事无常。

等着方琮亭出去以后,琮珠吃过了早饭,让李妈带着她去了方家的铺面转转:“大哥说要我去挑几块布料做衣裳。”

李妈赶紧擦了擦手:“好哩好哩,是该去家里的铺子瞅瞅,也看看方家门面的气派。”

方家的门面果然气派,与方琮珠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原本满脑子都是电视剧里那些小门面,木头板子的大门,门闩抽出来,伙计一块一块的卸着门板。可是,等及李妈带着她到了“方氏织造”的时候,她才忽然惊觉自己大错特错。

方氏织造的门面跨度很大,足足有三个她想象里的那种小门面拼凑起来的那么大,有一半是古典式的雕花镶嵌着透明玻璃,走了进去觉得铺面敞亮。

店铺里的伙计不认识方琮珠,但却识得李妈,见她对方琮珠毕恭毕敬,赶紧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这位小姐是想买什么样的布料?”

李妈白了他一眼:“大小姐过来了,还用出钱买?”

伙计听说是大小姐,更是笑得热络:“大小姐,恕我有眼无珠,该打,该打!”

他油嘴滑舌,装模作样的在自己脸上碰了两下,显得有些轻浮。

方琮珠皱了皱眉,这店伙计瞧着就不是个什么好人,要问问大哥能不能找个借口把他辞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