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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叹痴情用尽心机

因为放了暑假, 复旦大学外边的马路上没有太多的车辆,偶尔有黄包车夫摇着铃铛,拉着车飞快的向前边跑:“坐车嘞, 要坐车伐?坐阿拉的车便宜又稳当!”

唐菀言冲出了校门, 胸脯起伏不定, 心里头气鼓鼓的。

每一次她想表达一点点那种意思,全被林大哥拒绝了!

他为什么会拒绝自己?还不是因为那个方琮珠?

林思虞是个守礼的人,因为他已经结婚了,所以才不敢迈出那一步,若是那个方琮珠识相一点, 早点离开林思虞, 那么她就能正大光明的和他在一起了。

林思虞离婚……要是他能离婚, 想来父亲也不会反对她的恋爱。

唐菀言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只觉得脑袋痛。

全是那个思想古板的女人,既然你的丈夫不喜欢你,你还要吊着她,那又有什么意思?

唐菀言低头闷闷不乐的朝前边走着, 平常她最喜欢看马路两旁的店铺, 可现在,店铺里琳琅满目的东西都吸引不了她。现在的她, 满脑子就在想着, 如何让方琮珠自动离开林思虞,只要林思虞恢复单身状态,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陪伴在他左右。

“卖报卖报, 卖报卖报,今天的新闻老好看咯!”

一个小报童胸前挂着一个袋子,里边装了很多份报纸,一边走一边大声吆喝:“一个铜板两份报纸,老合算额!”

唐菀言低着头朝前走,正好和报童撞了个正对面,报童胸前那个袋子被她一挤,掉出了几分报纸,恰巧落在了地面的水渍那处。

“姐姐,姐姐……”报童将那几分报纸捡了起来,哭丧着脸:“姐姐,你看这些报纸……”

报童手里拿了两三份报纸,上边只有一点点水渍,看起来也不碍事。

唐菀言赶紧向他道歉:“不好意思啊,是我走路没有留神,我跟你说对不起。”

“姐姐,你别跟我说对不起啦,你把这几份报纸买了吧,就只弄脏了一丁点,不碍事的。”小报童一脸沮丧:“这些报纸肯定卖不出了,人家会嫌弃的,要是卖不出去就得我自己赔钱,我卖一天报纸才能挣几个铜板呢。”

听他说得可怜,唐菀言摸了下口袋,拿出了一块铜板来:“我买你两份吧,有一份没有弄脏太多,会有人买的。”

“好吧。”报童把那块铜板收了起来,塞了两份报纸在她手里:“一份《申报》,一份《三明日报》,刚刚好不重样!”

唐菀言拿了两份报纸朝前边走,毫无心绪的翻了翻,发现并没有吸引她的内容,正准备将报纸扔掉,这时她看到了《申报》最末那张广告版面上有一则这样的文字:“兹有XXX先生和XXX女士,因为性格不合决定离婚,特此声明。”

刹那间,唐菀言的眼睛亮了起来。

方琮珠不愿意离婚?若是报纸上登了这么一则离婚声明,她不愿意离也就只能被迫承认离婚了。

想到这里,唐菀言激动得全身直打哆嗦,这是一个好办法,她要去向林思虞建议!

她捏紧了报纸,飞快的转身跑了回去。

林思虞刚刚写了几段话,正在琢磨润色,就听宿舍门上传来敲门声。

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一脸兴奋的唐菀言。

“林大哥,林大哥,我有个好主意!”

唐菀言像献宝一样把那份《申报》递到了他面前:“你看这里有一则离婚声明!”

听到“离婚声明”四个字,林思虞的心就像被谁掐了一把,生生的疼。

那一天他看到方琮珠在《申报》上登的离婚声明时,只觉得被人狠狠的打了好几拳,头晕眼花得找不到方向,而时隔几个月,他听别人提到离婚声明,还是这样难受。

一点都没感觉到林思虞脸色已经发生了变化,唐菀言兴冲冲的继续建议:“林大哥,你可以到报纸上登一则离婚声明啊,这样就可以摆脱她了!”

林思虞吸了一口气:“不,我不会去登这些东西的。”

为什么还要登?方琮珠都已经行动过了,他再弄一次这是想要扳回一局吗?他可没想到要用这种方式来维护他可怜的面子——就算他这么做了,方琮珠的离婚声明在前,他登报声明在后,人家也只会嘲笑他是被人甩了想要保全颜面。

更何况他对方琮珠根本毫无恨意,为何要去弄这些东西出来?

好聚好散,当时结婚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对付的地方,离婚又何必互相伤害?留一丝情分以后相见,不要堵死了自己的路。

他想要……林思虞的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渴望。

他想要把方琮珠重新追回来,他的前妻,以后还是他的妻。

“林大哥,你是受过新思想新教育的,为什么也这样思想守旧?”唐菀言有些着急,只觉得有一个五彩的肥皂泡在眼前破灭,让她觉得无限空虚:“你只要勇敢的迈出这一步,那今后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你难道不想试一试吗?”

她抬眼望向他,眼神里全是盼望。

言下之意很清楚,只要你和方琮珠离婚,以后我会嫁给你的!

最难消受美人恩,林思虞退却了一步,把《申报》塞回到她手里:“不,我不会去试的。”

看到唐菀言痴痴的站在那里,他决然把门关上,差点撞到了唐菀言的鼻子:“菀言,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快些回去罢。”

被林思虞的门板甩了脸,唐菀言的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只可惜林思虞的心跟铁石一般,任凭她在屋子外边低声啜泣,他也咬牙没有开门出来安慰她。

他知道,开了门以后,这无尽的纠缠就会铺面而至,不如这样干净利落的让她歇了这份心思比较好。

唐菀言哭了一会儿,林思虞宿舍的门始终没有打开,她有些绝望,怏怏不快的原路返回。

林思虞竟然不愿意登离婚声明?他为什么执意要维护这段婚姻呢?

唐菀言抓紧了那两份报纸,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这个问题。

应该是……林思虞不敢迈出那一步而已,方才她分明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一种渴望。

他肯定是爱着自己的,只是碍于身份不敢表白。

想到此处,一丝丝微甜从唐菀言的心底慢慢攀爬,就如丢下一颗种子,生出的藤蔓将她全部缠住,让她沉醉在自己的想法里不可自拔。

既然林思虞不敢行动,那就自己替他行动罢!唐菀言忽然有了一种冲动,全身都热了起来,她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一些,急急忙忙的朝前边走了去。

她的林大哥落在了泥沼里,她一定要伸出援助之手将他拉上来!

唐菀言按着报纸上印着的地址,匆匆忙忙赶到了《申报》总部,走到办公室问了一下,登一则离婚声明竟然要五块鹰洋。

她摸了摸钱包,里边全部凑拢还不到三块。

“怎么样,小姑娘,有没有这么多钱啊?”

编辑们笑了起来,这小姑娘瞧着就是个没结婚的打扮,现在跑过来等离婚声明,也不知道是想弄什么名堂,或许是帮她姐姐来办这事情的吧。

“我只有两块八毛多钱,能不能给我登一下?”唐菀言有些不好意思,拿起了那个钱包晃了晃:“你们看看真的只有这么多了,我没有骗人。”

“你回去跟你姐姐说,要是她不好意思出面,那就让她给你凑上五块鹰洋,我们《申报》是上海滩顶顶正规又是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当然有我们的规矩,可不是那些小报纸能讨价还价的。”

有个编辑眼尖,看到唐菀言手里拿着的那份《三明日报》,用讥讽的口气道:“你去三明书店试试,那么小家子气的报纸,肯定能答应你的条件,他们家可是有钱就要的。”

唐菀言被挖苦得满脸通红,把钱包收起来走出了《申报》编辑室。

三明书店?她拿着《三明日报》看了看,上边写着的地址真是三明书店,就在复旦大学旁边不远。

希望又一次升起。

原来三明书店也印报纸呢,就去那边试试,若是他家也要这么多钱还不给商量价格,那就等明天找刘美欣借了钱再去登离婚声明。

唐菀言脚步轻快的朝前边跑,街道上汽车好像都没有她的速度快。从《申报》总部的门口奔回复旦,就只用了十多分钟。

三明书店就在复旦大学之外的东侧,这里是最好做书本生意的地方,大学生们平常没事情做就来逛书店,买些自己喜欢的书籍回去阅读。

唐菀言气喘吁吁跑进了书店:“老板,我找老板有事情!”

老板今天恰好不在,老板娘出来接待了她。

看到是个女人接待,唐菀言决定利用女性特有的同情心打动她,或许能少一点钱就给她办妥当了。

听说唐菀言的姐夫对姐姐不好,百般虐待还不肯离婚,老板娘气冲冲的一口答应:“没问题,别说你还愿意出两块多钱,就是没钱我们也要给你登报!为了解救受苦受难的姐妹们,三明日报要尽到我们的力量!”

“真的吗?”唐菀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就太谢谢姐姐啦!”

听唐菀言喊她姐姐,年近四十的老板娘乐得合不拢嘴:“来来来,小姑娘,把你姐姐姐夫的名字写到这里,我就安排到明天《三明日报》的版面上。”

新印好的《三明日报》散发着油墨的清香,仿佛用手去擦都能将新墨擦去一般。

唐菀言拿到这份报纸,眼里充满着激动。

和气的老板娘笑眯眯的望着她:“你赶紧把你姐姐接出来吧,只要把这报纸丢给你那个不是人的姐夫,让他自己看清楚就行。过去是他们男人写休书,现在时代不同了,女人照样可以休掉男人。”

“是的,姐姐您真好,我一定会告诉我姐姐,要独立自强!”

唐菀言朝老板娘行了一个礼,把赠送的几分《三明日报》放进书包里,飞快的离开了书店。

其实她有些心虚,唯恐林思虞会在这个时候走进书店——他爱念书,爱写文章,三明书店肯定是他经常来的地方。

万一被他发现她在捣鬼,不知道他会如何生气?

唐菀言一边走,一边揣测着林思虞见到《三明日报》上头离婚声明的模样。

虽然他会很生气,可自己毕竟也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他感谢自己还来不及呢。想到此处,唐菀言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心里痛快极了,就如刚刚喝了一盅冰镇的绿豆汤,很凉爽的感觉。

她背着书包朝前边轻快的走着,过了一个十字路口拐了一个弯,再朝前边走了两条路,就来到了江湾别墅区。

这个地点是她拖刘美欣打听的,刘家在上海滩赫赫有名,而方家织造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想要打听方琮珠的落脚点,并不是一件难事。

“你打听那个方琮珠干嘛?”刘美欣有些不理解:“不就是学历上造假了吗?咱们管这么多干啥,她考不考得上复旦,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哎呀,我就是想知道嘛。”唐菀言佯装生气:“你不想帮我打听就算了,我挨家挨户的去问,问七八个月,把上海街头都找遍,总能问得出来。”

刘美欣见唐菀言似乎生气了,赶紧捉着她的胳膊点头答应:“你别生气,我这就帮你去问啦,要问她住在哪里还不容易,去方氏织造找个一个叫孙顺的店伙计,给他一点钱,他保准能帮我打听到。”

“孙顺?”唐菀言默默的记住了这个名字,根据刘美欣的说法,这人是见钱眼开之辈,以后说不定自己还能用得上。

“嗯,这个伙计最机灵了,每次我跟着妈妈姐姐过去选布料,他跟在你身边招呼特别让人舒服,总是说很多好听的话,而且还知道上海不少……”刘美欣的手捂住嘴唇笑了起来:“花边新闻!”

如果嘴唇不露出来,刘美欣其实长得还算不错,这一张继承自她母亲的厚实嘴唇,让她显得有些不灵活,完全没有一种少女的轻盈。

刘美欣说话算话,只隔了一天就帮唐菀言打听到了地方:“方家的别墅离复旦没多远,江湾那边,门牌号码是XXX号。”

唐菀言默默的记了下来。

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她站在铁艺大门面前,看了看里边绿色的草地,心里头有些嫉妒。

这个方琮珠真是命好,家里有产业有别墅,给她的嫁妆应该也不会少,上回见着她的时候,虽然没有穿金戴银,可是身上旗袍的料子很好,手腕戴着一个镯子,她虽然分不清好坏,但是看着光泽柔润,应该是好东西。

自己长得不比她差,唯一欠缺的就是家里没钱。

唐菀言气鼓鼓的看着那幢三层的西式楼房,心里暗自琢磨,方琮珠她爹不过是一个铜臭味浓重的商人,怎么比得上自己父亲的儒雅,林思虞肯定看不上这种有钱却没才情的人家。

大门旁边有一个小小房间,是看门人阿忠住的地方。他正坐在小房间门口,看着唐菀言不住的在朝里边张望。

“小姑娘,你找谁?”

“我找方……”唐菀言咬了咬牙齿把那个她讨厌的名字说了出来:“方琮珠小姐,她在不在家?”

阿忠打量了她一眼,见唐菀言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青春可爱,应当是方琮珠的朋友,他站起身笑着点头:“在呢在呢,你进去找她吧,现在应该是在二楼书房,我们家小姐这些天要看一上午的书,说是要为考复旦做准备呐。”

唐菀言心中鄙夷,底子差,再怎么努力都白搭。

只不过脸上却露出了甜甜的笑脸:“是啦是啦,没有多久就要入学考试了,可不得要多用功些。”

她跨步从铁门那边进去,还向阿忠行了个礼:“谢谢老伯。”

阿忠憨厚的笑着点了点头,唐菀言一溜烟朝小洋楼那边跑了过去。

方琮珠正在书房里做复旦历年考试的真题,忽然翡翠推开门进来:“大小姐,有人找你。”

“找我?”

方琮珠有些奇怪,在上海她目前认识的人不多,如果是翡翠认识的,她肯定会告诉自己对方是谁,这般笼统的说有人找,肯定是个不熟悉的人。

果然,翡翠摇了摇头:“是个年轻姑娘,我以前没见过。”

年轻姑娘?方琮珠皱了皱眉,站了起来。

“方小姐,你大概没猜到是谁吧?”

唐菀言从翡翠身后挤了过来,走到了方琮珠的面前,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姓唐,上回咱们在复旦见过。”

方琮珠有些诧异,唐菀言找她有什么事情?

“唐小姐,上回那个同等学力证明书,玛利亚修女已经帮我澄清事实了,你难道还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方琮珠挑了挑眉:“唐小姐,我们素不相识,你这般针对我,莫非有什么别的理由?”

被方琮珠一针见血的扎准了脉搏,唐菀言有点心虚,可她暗暗给自己打气加油:“方小姐,我这次不是跟你来商量这个同等学力证明书的事情。”

“那……我们还有什么别的事情需要有交汇的吗?”

方琮珠淡淡一笑,指了指靠墙的一张椅子:“唐小姐请坐,翡翠,你给唐小姐沏杯茶过来。”

方琮珠从容不迫的态度让唐菀言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些压力,她瞟了那张椅子一眼,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来给你送样东西就走。”

“唐小姐送我东西?莫非是复习资料?那我太感谢唐小姐了,对我这般照顾。”

唐菀言肯定没这份好心,只不过她还得在口头上故意捉弄她一番。

“复习资料?你怎么想得那样美?”唐菀言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份《三明日报》放到了书桌上边:“方小姐,你且自己看看这份报纸。”

方琮珠将《三明日报》拿起来翻了翻:“这里报道的新闻好像和我没一点干系。”

看着方琮珠将报纸放回桌子上,唐菀言鼻尖上渗出了点点汗珠。

“不,有关系,关系重大!”

她冲到了书桌前边,翻到了刊登离婚声明的那一版,用手指着那几行字:“方小姐,你看到自己的名字了吗?”

方琮珠低头看了看,离婚声明?

她诧异的看了唐菀言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唐菀言心里头得意,这个害人不浅思想守旧的女人,终于要面对破碎的婚姻了!

“这是林大哥刊登在《三明日报》上的离婚声明,这就表明他已经和你离婚了!”唐菀言指了指上边的日期:“今天新出来的报纸,你看到日期没有?”

方琮珠笑了起来:“今天登报离婚?”

她的笑容妩媚中带着一丝讽刺,嘴角微微一撇,看得唐菀言有些心惊肉跳。

毕竟这份声明不是林思虞弄出来的,是她越俎代庖,见着方琮珠笑意盈盈,她真的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是的,林大哥说他再也不想和你这样过下去了,所以才在报纸上登了这一则离婚声明,请你自己弄清一点点,做人要识趣,不要捉住林大哥不放!”唐菀言义正词严的望着方琮珠,看到她默不出声,以为她心里头难过,换了一副劝慰的口吻:“我知道你可能短时间接受不了离婚的事实,可是你要从长远的角度去看,和一个不爱你的人生活在一起,你难道不觉得难受吗?”

方琮珠拿起《三明日报》看了看,这离婚声明的措辞跟《申报》上的一模一样,看起来民国时代的登报离婚大抵用的是同一个模板。

“你别再看了,再看你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见方琮珠又去查看那则离婚声明,唐菀言又有些心浮气躁:“我劝你镇定一些,这事情总是要面对的,不要回避。”

“我没有回避,就是在想努力的接受啊。谢谢你告知我这件事情,唐姑娘,否则我还一辈子蒙在鼓里哪。”方琮珠拿起《三明日报》晃了晃,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么,你是怎么找到我家来的?”

唐菀言见方琮珠竟然就这样平静的接受了,悬着的心放松了下来,顺嘴说了一句:“你们方氏织造有一个店伙计告诉了我的住址。”

“哦。”方琮珠点了点头,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张脸孔。

那日去方氏织造看布料的时候,一个油嘴滑舌的店伙计在她身边陪着走,她还想着回来要跟方琮亭说下这事情,店里该请些做事认真的,这种滑头能不请就不请。

看起来店里头应该要进行一次整顿了,就连东家住的地方都能拿出来卖——上辈子看到过许多民国电视剧,上海滩多的是绑架案,那些富豪及其子女很容易就论为黑帮盯住的目标。

一个店伙计能轻易将她与方琮亭的落脚点告知一个陌生人,如果有人要对她下手,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淡紫色的窗帘用本色绸缎挽起,垂下两串流苏,流苏尽头挂着几只布艺蝴蝶,上上下下附在流苏系带上,微风一吹,翅膀翩翩,看上去格外美。

阔大的玻璃窗让书房的光线充足明亮,温暖的阳光照了进来,有些光线洒在方琮珠的脸上,她双眉低垂,嘴唇抿紧,沐浴在这阳光里头,似乎有些忧伤,看上去那么楚楚可怜又眉目动人。

“方小姐,你还年轻,人生大好,何必执着?”

唐菀言见着这副模样的方琮珠,心中嫉妒。

这个思想守旧的女人,这样看着真是美,忽然觉得她可能比自己更美,这种认知让唐菀言有些惊慌——若是林思虞见到她这模样,说不定会心软,自己一定要两边下手,让彼此彻底放手。

当然,最重要的是让方琮珠不再去纠缠林思虞。

“唐小姐说得真好,我人生大好,又何必执着?”方琮珠盈盈一笑:“只不过我想问唐小姐一句,你这是用什么身份过来和我说这番话的?”

她用手指了指《三明日报》上那几行字:“林思虞登的广告?”

唐菀言的心又提到了喉咙口,她觉得自己脖子已经僵硬了,可还是很勉强的点了点头:“是的。”

“哦,既然是他登的广告,为何他不过来找我,却让你将这份报纸送过来?这不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吗?你为何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要掺和进来?”

方琮珠的一双眉毛抬了抬,饶有兴趣的望向唐菀言:“唐小姐,我很想知道谜底。”

“我……”唐菀言只觉得喉咙口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半日才吼出了一句:“林大哥不愿意再见你,他说多见你一眼都是痛苦!他是我父亲的学生,我父亲很惜才,不想看到自己喜爱的学生落到郁郁寡欢的境况,这才让我过来跑一趟的。”

方琮珠踏上前一步,死死盯住了唐菀言:“真的吗?仅仅是你父亲怜惜他而已?”

她的气场很强大,就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唐菀言笼在网中,让她挣脱不得,唐菀言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口中喃喃:“本来就是这样,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哦,我还以为是你喜欢他才过来催我与他断了关系呢。”方琮珠饶有兴趣的望着唐菀言,嘴角笑意更深。

她终于明白了,书里写的登报离婚,或许就是这位白莲花女主做出来的名堂。

以她来到这个时代这么多天的观察来看,林思虞品行其实很好,他绝对做不出登一则离婚声明就把结发妻子给抛弃的事情,这样看起来,应当是这个唐菀言在里边捣鬼。

说不定她下一步就是要拿离婚声明去给林思虞看,说自己已经登报和他离婚了,然后以她的温柔去暖化林思虞那颗受伤的心。

可是这一次不会像她所设想的那样进行了,因为自己的出现,将唐菀言设计好的一切都打乱了——她已经不是那个懦弱不堪思想守旧的方琮珠,她是一个有自己考量,看得清方向的女人。

唐菀言被方琮珠逼得狼狈不堪,听到方琮珠点破了她的心事,她更是惊跳起来,不敢再与方琮珠继续说下去,抓起书包匆匆忙忙往外跑,撞到了端着茶进来的翡翠身上。

“哎呀!”

翡翠惊慌失措想躲开,可事发突然,完全没有给她躲避的机会,就听“咣当”一声,茶盏从唐菀言身上滚落,掉到了地板上,水洒得到处都是。

“唐小姐,真对不起,你没事吧?”

翡翠拿了自己的手帕手忙脚乱的去擦唐菀言的衣裳,茶盏里的水有一大半洒在她的身上,那月白色的上衣湿了一大片,粘着肉连在一起,将少女柔软的腰肢展露了一部分。

唐菀言推开翡翠的手:“我不用你管!”

翡翠愣了愣,唐小姐这么凶是为什么啊,她可是在努力的想帮唐菀言将衣裳弄干一些呢,她怎么竖起眉毛瞪起眼睛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欠了她很多钱一样?

“翡翠,你把地上的茶盏收拾一下就行,她自然会去处理她的衣裳。”方琮珠冲着唐菀言气定神闲的笑:“唐小姐,我就不送了,多谢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情。”

唐菀言慌乱的看了方琮珠一眼,拿起书包飞快的朝楼梯口跑了过去。

一口气跑下楼,推开玻璃门朝外边草坪里跑,她回头看了看二楼的玻璃窗,总疑心窗户后边有个人正在偷窥着她。

不敢再回头,唐菀言走到了门口,阿忠看着她出来,笑着给她开门:“小姐慢走。”

唐菀言没有理睬他,冲到了门外这才停住了脚。

虽然自己被方琮珠揭穿了心事,可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看起来方琮珠是接受了“被离婚”这件事情,没有呼天抢地要去找林思虞算账——那说明她早就心里有数,知道林思虞想要和她离婚,或许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呢。

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看起来自己这一着棋没走错,既帮林大哥走出了困境,又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站在街头,她决定趁胜追击,再到林思虞那边把这份离婚声明给他看。

当然,肯定会告诉他,这是方琮珠弄出来的,这样就让林思虞没有后顾之忧的摆脱掉那个女人,等过了一段时间林思虞的心情平复,她再把自己的那份爱慕告诉他,他肯定会欣然接受。

毕竟像她这样受过新思想教育、聪明伶俐又可爱的女子已经不多了。

唐菀言将胸膛挺了起来,雄赳赳的朝前边走了过去,她腰肢上那块水渍已经被七月的阳光迅速晒干,再也看不出痕迹。

她的运气非常好,林思虞正在宿舍里低头码字,或许是因为关着门太闷太热,他把门打开,窗户也开了一扇,有穿堂小凉风嗖嗖的过去,感觉很舒服。

看到宿舍的门开着,唐菀言心中一喜,轻手轻脚迈步上了台阶,冲进了林思虞的房间:“林大哥!”

林思虞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自来水笔按得重了些,笔尖开了点缝,墨水流下来,纸上一片深蓝颜色。

“林大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唐菀言握紧了书包的背带,犹豫了一下,觉得好像自己这么急匆匆的把报纸拿出来有些不好,可是机会难得,谁知道下次来林思虞宿舍的门是不是开着的呢。

她有几次过来找林思虞的时候,门都是紧闭着的,任凭她怎么敲都不开,唐菀言有些拿不准是林思虞真的不在还是不想开门。

想了很久,她最后的结论是林思虞肯定不在。

如果他在,怎么可能不开门?她这么可爱美丽,林思虞见到她一定会心情很好,至少不用每天都愁眉苦脸的想着如何调整他与那个乡下婆娘的关系。

“菀言,什么好消息啊?”林思虞抬起头看了唐菀言一眼:“看你的样子很高兴。”

“是啊,我在替林大哥高兴呢。”

唐菀言拿出了一份《三明日报》:“你没想到吧?你那个思想陈旧的妻子也会找报社登离婚声明呢。”

林思虞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唐菀言从哪里找到了那份旧报纸?都快三个月的事情了,她居然给翻出来了?

看着林思虞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唐菀言笑出了声:“你没想到吧,林大哥?是不是觉得很突然啊?只不过这可是真实的事情哦,你快看看,这上边写得清清楚楚哪。”

虽然不敢直面林思虞,唐菀言还是鼓起勇气把那份报纸塞到了他手里:“今天我给父亲出门买报纸,不巧就在新出的这份《三明日报》上看到了这则声明。”

“《三明日报》?”林思虞有些诧异,上次方琮珠不是找《申报》刊登的吗?什么时候变成《三明日报》了?而且居然是今天登的?

他抓起那份报纸看了看,果然是《三明日报》,看了下日期,确实是今天。

不会吧?方琮珠已经在《申报》上发过声明,嫁妆也都拿回去了,两人断得干干净净的,她怎么还会时隔三个月又到《三明日报》上登一则这样的消息?

他盯住了唐菀言:“你怎么知道这则离婚声明是她发的?”

“林大哥,你不是说你不会去报纸登离婚声明吗?不是她发的,那还会是谁发的?”

唐菀言被林思虞的目光盯着,全身的不自在,她能感觉到林思虞的目光这时候充满了愤怒。有些心惊胆颤,唐菀言挪了挪脚步,朝林思虞远了一点点:“我只是偶然买报纸看到了而已,林大哥,你就接受这个事实吧,说不定是她哥哥帮她发的声明呢。”

林思虞没有理睬她,捏紧了那份报纸朝外边走了出去。

“林大哥,你要做什么?”唐菀言跟了过来,有些惊慌失措:“你别再去方家问了,她做了这样的事情,还会想要见你?”

若是林思虞跑到方家的别墅去找方琮珠质问,那自己的谎言不是被拆穿了吗?

她觉得脑袋晕沉沉的,一张脸涨得通红,紧紧的跟住林思虞,心里头想着,如果他要去方家,那她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不惜一切手段。

然而,林思虞去了三明书店。

“林大哥!”唐菀言看着三明书店的那块招牌,恐慌异常,他到这里作甚?万一和老板娘对质,那不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只不过,如果……

唐菀言乐观的想,她也没说自己的姓名,林思虞跑过去问那老板娘,人家只说是个女子过来登的离婚声明,林思虞应该会联想到方琮珠身上去。

她放慢了脚步,准备到外边等着林思虞,自己不能进去自投罗网。

第23章 少年郎登门拜府

“林少爷!”

店伙计见着林思虞走进书店, 笑着迎了上来:“林少爷是来送文稿的?真是文思泉涌,昨日才发了一篇,今日又得了灵感。”

林思虞一肚子火气, 但对方只是个不知情的小伙计, 他也不能向着他胡乱发火, 压了压心里头的郁闷,林思虞淡淡问了一句:“老板在不在?我找他有点事情。”

“老板在后边经理室呢。”店伙计笑着伸手指了指:“林少爷,您自己去罢。”

这位是三明书店的常客,写了不少的文章,老板总赞他文中自有胸襟, 将来当是国之栋梁, 这般了不得的人物, 他们这些做店伙计的自然要小心捧着。

林思虞抬步朝经理室走, 还未到门边,就听着里边有人在谈他的《思语小刊》。

“你们书店还剩多少本《思语小刊》?”

林思虞的心惊得跳了跳,连忙收回想要向前踏出的脚步,匿在门后, 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

“印了四百本, 已经售出二百多,还剩一百多本。”

两个人的声音林思虞都很熟悉, 一个是三明书店的老板, 另外一个是他曾经的好友也是他曾经的亲戚——方琮亭。

“那你把这一百多本《思语小刊》全部卖给我罢,我北平的朋友需要一批这种书刊分发给周围的人,起到振聋发聩的作用, 我觉得《思语小刊》正合适。”

“方先生真是眼光独到,林先生这本书里的文章篇篇都是精粹,我们可是合力挑选出来的,绝对值这五块鹰洋。”老板的声音很热络:“方先生自己出资购买书籍,传播新思想可真是不遗余力啊。”

听到此处,林思虞有些感动,方琮亭一直是他的朋友,永远都是。

“那好,咱们就这样说定了,你让伙计清点一下存货,这是一张支票,到时候你填好数字,我过来签字盖章就可以去银行兑换了。”

脚步声响起,林思虞赶紧朝外边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朝前走,好像是刚刚从门口进来一般。

他与方琮亭打了个照面。

“思虞!”方琮亭有些惊喜:“怎么在此处看到你?”

林思虞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最终只淡淡说了一句:“我找这家书店的老板有些私事。”

见他神色疏离,方琮亭以为是妹妹的缘故,叹了一口气:“琮珠……其实心里挺懊悔的,她以前是对你理解不够。”

听到方琮亭提起方琮珠,林思虞瞬间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慌乱,他看了方琮亭一眼,尴尬的笑了笑:“我去找老板。”

方琮亭怅怅然看了他一眼,直到见着林思虞的身影消失在那间经理室的门口,这才迈步朝三明书店外边走。

琮珠与自己最好的朋友,好像两个人总是捏不到一块去的样子。

林思虞走进经理室,三明书店的老板站了起来,满脸春风:“林先生,我要恭喜你。”

他大概说的是方琮亭来买书的事情,可林思虞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头,即便老板开开心心的告诉了他,很快他就能拿到一千块鹰洋的时候,他也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潘老板,我是来问你一件事情的。”

林思虞把那份《三明日报》拿了出来,放到桌子上,指了指上边的那则离婚声明:“我想知道,这是谁给刊印的?”

潘老板俯下身子,眯了眯眼睛:“离婚声明?”

等他看清楚离婚者姓名,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同情的看了林思虞一眼:“林先生,这是你妻子来登的离婚声明?”

真是想不通,像林思虞这般年轻有才又生得潇洒英俊的少年,如何还会被妻子抛弃?

“不,这份离婚声明是假的,根本就不是我们之间任何一个人刊登的。”

林思虞皱起眉,潘老板这才明白事情的重要性:“我昨日没在,应该是内子接待的,林先生稍安勿躁,我喊她出来问一问。”

老板娘被找了过来,她走路带着风,蹬蹬蹬的鞋跟响声敲着地面,显得她格外神气。

“小英,你昨天怎么安排了这一则离婚声明?是谁来找的你?”潘老板皱着眉指了指林思虞那个名字:“他就是给我们书店撰文的思语啊。”

老板娘拿着报纸看了一眼,抬头看了看林思虞:“啊?是他?”

“请问老板娘,昨天是谁过来请你们刊登这么一份离婚声明的?”林思虞有些按捺不住想要知道真相的心情,他心里已经有了个模糊的答案,这事应该是唐菀言做下的,可是他真不敢相信,看上去天真可爱的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嗯,是一个小姑娘,十七八岁年纪,剪了一个学生头,穿着……”老板娘的眼睛有些不安的朝上边翻了翻,她还真是轻率相信人了,听着那小姑娘说得义愤填膺的,还以为真有这么一回事,可看到面前站着的林思虞,她认为自己应该是被骗了。

林思虞给她家的报刊写文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丈夫总是夸他的文笔犀利,还说思语为人特别好,拯救中国就需要这样的人才。像他这样的优秀青年,总不会做出那种虐待妻子而且拖着不离婚的事情吧?

“我知道是谁了。”林思虞点了点头。

果然是唐菀言,老板娘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你……”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望向他:“要不要我们报纸补一条声明,澄清事实?”

林思虞想了想:“有一天会请你帮忙的。”

若有那么一天,他与方琮珠能够重新聚首,或许他会请潘老板帮忙登一条结婚声明。

潘老板和老板娘都愣住了,呆呆的望着林思虞,完全不能明白他话里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位林先生是已经离婚了,还是没有离婚?他那话说得模棱两可的。

然而林思虞没有再继续交代清楚,转身离开了经理室。

唐菀言站在书店门边,看着林思虞走出来,本来想装出一个轻松的微笑,但是她怎么也笑不出来。张嘴想问一句“怎么样”,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你是不是把这份报纸送了一份给她?”

林思虞捏着《三明日报》,手微微的在颤抖。

唐菀言不会就想着那这则离婚声明来糊弄他吧?按照她的计划,应该是两边都扔上一份,让他们彼此生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