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畏缩在角落里面,看着明珠母女,拍着巴掌笑。

此时门前早有人守着了,菱角和另外两个婆子都拉扯着她,顾夫人将明珠紧紧抱住,眼泪已不知流了多少。

今生今世,重来一回。

顾明珠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她拍着母亲后背,无声地抚慰着她。

顾夫人还在哭,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苦命的孩子啊,你爹怎么那么糊涂,就连自己的女儿都能认错……等他回来的……等他回来的,让他给你正名……”

奶娘被拉了过来,又跪了她面前了,顾夫人放开明珠,拿着帕子擦脸上的泪水,让菱角扶着明珠远些坐。

明珠来扶她,细语相劝:“娘,仔细些身体。”

顾夫人此时如何还能释怀,推了明珠去坐,回头才又站了奶娘的面前,从怀里摸出来个小物件,这就扔了她的眼前了:“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东西可还识得?”

是一件长命缕,因为年头太久,已变了颜色。

当年,顾夫人特意挂了女儿颈间的,两环相扣,缕身还有古兽,寻常百姓家都戴不起的东西。奶娘王氏此时被两个婆子按着,眼睛一见着这长命缕,立即瞪大了。

顾夫人冷笑一声,低眸看着她:“想必你是认得的,这东西是我给女儿戴的,当年轻舟再糊涂,认错了孩子,也不会认错这东西,因为是他亲手所制,事间并无第二个的。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因为说什么,都不会相信你,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把长命缕戴在相宜身上,故意误导轻舟,让他认错了孩子,不到五岁的孩子,容貌正是模糊时候,我万万没有想到,会帮你养了十来年的孩子!”

奶娘双唇微动,眼泪又从眼里流了出来:“是,是我做的,是我鬼迷心窍,想让孩子过两天好日子……”

顾夫人实在没忍住,提着袖子,上前抽了她一大嘴巴!

“即便你与我说,感念你的恩情,也能帮你养大孩子,即便是接了你们入府又能怎样?当年给了你那一大笔银钱,就算不入府里你们日子还能差了吗?怎能这么贪心!将我的女儿替成你的,你女儿来我府上享受荣华富贵,我的孩子呢?你那些银钱都喂了狗吗?怎不管她!”

两个婆子已经放开了她,王氏跪爬到顾夫人的脚边,掩面而哭:“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今年来京中,就是想换回来的,好容易鼓足勇气的……”

一脚将她手踢开,顾夫人后退了两步,抖着手指了她:“此事未了,也不能就此了,你这般模样在我府上附近转什么,来见相宜?她也是知情的,对吧?”

王氏才拿起那件长命缕,才伸手抚过,一听这话,顿时抬眼:“她不知道,我还未见着她就被带这来了……”

婆子搬了椅子过来,顾夫人回身坐下,目光冰冷:“刚才还装疯卖傻,现在怎么不疯了?一点点试探我?相宜知情或者不知情又有什么关系,横竖是你的女儿,你领走就是。”

她一副毫不在乎模样,像是彻底抽出了奶娘身上的最后一丁点力气,她伏低身子,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手里的长命缕掉落了地上了,这疯女人抬眼看着顾夫人,忽然又笑了,哭喊了半天嗓子已经哑了,笑声显得几分诡异。

越笑越是疯癫:“真是同人不同命,同人不同命,我也姓王,我丫头也是有爹有名有姓的,但是老天爷不长眼不给我们娘俩活路,那我就死吧,都是我的罪,我不该生下她,不该遇见你们,更不该起贪念……反正都是我错了,死就死吧……”

说着,猛然起身,奔着墙上就撞了过去!

还好菱角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些,但是她抱着必死的心了,力道真是大,还是撞了一下,待婆子们上前把人按住时候,人已经昏过去了。

探了鼻息,菱角可是松了口气:“夫人,撞一下昏过去了,现在怎么办?”

顾夫人想了下,摆了手:“她现在不能出什么差错,先找个大夫给她看着,叫人看住了,等相宜回来,还得让她见见有话问她。”

她回身走到桌边,明珠怔怔看着她,母女相见,此时更有许多生疏。

没办法,真是相隔了太多年了,顾夫人细想又想落泪,到了女儿面前,伸手揉着她脸,声音又是哽咽:“别怕,回了娘身边就好了,以后有爹娘呢,有爹娘呢……”

明珠看着她泪眼,也抬手给她擦泪:“怪不得,怪不得一见到夫人我心中就想着亲近,夫人……哦不,娘不知道我看见相宜小姐的时候,有多羡慕她,她有一个好身世,有疼爱她的爹娘,有护着她的哥哥……”

顾夫人哪里听得了这个,一把将坐着的明珠拥入怀里,心中久久的不能平静:“都是爹娘的错,都是爹娘的错,那几年战乱,你哥哥重病身前离不了人,一找就是几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明珠靠在她的怀里,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不是爹娘的错,我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也不知道说了娘会不会相信,我能说吗?”

她语调轻柔,顾夫人当然点头:“什么事?你说的,娘当然相信,这两日我也看了,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品性纯良,真是娘的好孩子。”

明珠推开了她,这就站了起来。

先将顾夫人按了坐在桌边,一转身又跪了她的面前来:“太小的时候没什么记忆了,从我有印象时候,我就有个姐姐,她整日屋都不出的,说是怕晒黑了,很会保养。我帮着奶娘做事,平时都不怎么一起玩的,有一天,她突然说要和我玩,让我躲起来,她好去找我,结果我等了好久好久,等得睡着了,还是奶娘,那时候管她叫娘,她找到的我。自从那天以后,我再没有见过姐姐,我问我娘,姐姐去哪里了,她说我没有姐姐,那是我妹妹,以后不叫我问了。”

顾夫人蓦地抬眸:“你记得清楚?”

她垂下眼帘来,若有所思。

明珠点头,扬着脸看着她:“记得清清楚楚,之前我到府上来时候说的话,绝无一句假话,那时候我很小年纪就会做很多事了,每年夏时,我娘就会将我托给邻居,邻居说她去了京中了。最后那次,她留的银钱挺多的,邻居家的新娶的媳妇不喜欢我,她们一家人拿着那些银钱跑了。没有人管我,我回家中,可家中什么都没有,后来太害怕了想去找我娘,才遇见的养父,是他一直照顾着我的。”

顾夫人眼圈又红了:“真的不敢想,你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怎么过来的?

那些日子反而是她最快活的日子,徐春城不会照顾孩子,她们相依为命,他烧火做饭,她帮他洗衣捡柴。

想起养父来了,只是有些伤感:“我爹得了怪病,总是咳血丝,他说此病难医,怕有一日不在了没有人管我,这才想起带我来京中寻母,我恍惚还记得,我……就是当时奶娘跟邻居说过的话,说是做过京中顾大人府上小姐的奶娘,因为帮着养了两年,顾大人说过,来日若有难处,可以到京来寻,这才来的。”

真是心疼死了,顾夫人来扶女儿:“快起来,快起来,那些年总算遇着个好人,以后你爹我们也一定找最好的大夫给他治病,放心,他就是我们的恩人!”

明珠不起,还扬着脸:“我只是想问娘,相不相信我说的话。”

她虽然没有说破,但是很显然,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不仅仅是奶娘,即便是顾相宜,她也是知情的。

很难想象,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能有那样的心计。

当年接了女儿回来时候,顾相宜和顾轻舟一路上已经十分亲厚了,她从小聪慧,那时候还有点圆润,回到府中常常赖在她怀里,一口一个娘的,真是半点生疏都没有。

她当然相信女儿的话,不由弓下身体,来捧女儿的脸:“相信,我怎么不相信,我自己女儿的话不相信,还能去信谁?”

低头抵住少女的额头,感受着女儿的体温,恨不能时光倒流。

二人渐渐的依偎在了一起,还是菱角上前劝着:“地上凉呢,夫人小姐快起来,小心凉到,以后的日子都长着呢……”

婆子们上前,一人搀扶了一个。

说话间,外面忽然有人敲门,菱角到门前一问,说是老爷日夜兼程接了大姐儿,赶回来了!顾轻舟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不仅是明珠没有想到,就是顾夫人也怔了怔,不过这时候回来刚好,还有个商量的人。

她拉着明珠的手,刚要一同出去,忽然想起还有顾永娇的事,先放开了她手,菱角也在旁劝了句:“先让明珠小姐避一避吧,毕竟有丧,冲了秽气就不好了。”

自己女儿,当然是挂在心尖尖上的,顾夫人嗯了声,让明珠先在这屋里坐一坐,径直走了出去。

这本是前院大屋,外面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明珠留了下来。

顾夫人到了院中时候,顾轻舟已经先一步撇下妹子进来了。

夫妻相见,都各有心事,顾夫人迎上前去,看着自己丈夫面上都是疲态,知道他日夜兼程心急如焚,心里不好过的。

顾轻舟双目赤红,一把扶住了妻子双肩:“奶娘找到了?水落石出了?我们……我们女儿呢?”

四目相对,女人重重点头。

☆、有女明珠

第二十四章

夫妻相见,都红了眼。

正说着话,后进大门的顾永娇叫了一声嫂子,也走了过来。

顾夫人抬眼看去,几年不见,这姑娘沉稳许多,她一身素衣,穿着单薄,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娃子,快快到了面前,姑嫂相见,更是哽咽。

从小就是和自己儿子一起养大的,此时她又丧夫,没了主心骨,顾夫人怎能不费神,伸手抚过那孩子的脸,不由放柔了声音。

“回来了就好,没事,以后天大的事有你哥哥嫂嫂。”

“嫂子……”

顾永娇提了儿子的手,让他上前说话:“小石头,快,叫舅母。”

她儿子看模样也就两三岁模样,白白净净像个粉团子似的,穿得也多,整个人圆圆的很是可爱模样,倒是个乖巧的,上前一步,就叫了声:“舅母。”

顾夫人应了一声,轻抚着他的发间:“乖孩子,和你娘赶紧进去歇着,以后你们就安心住下,好好将养将养身子。”

顾永娇嗯了声,回眸看着自己哥哥,这两天可真是一刻都未耽搁,路上换了几辆车,他一眼都未合过。

才要和嫂子说这件事,又发现自己哥哥有些心不在焉的,目光在院中扫视着,她正要问,园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哭叫。

“娇娇!我苦命的儿!”

不知谁嘴这么快,竟然传到后院去,老太太那般腿脚不利索的,这会都迎了出来,两个丫鬟搀扶着她,不等到跟前了,就开始哭起来了。

顾轻舟立即上前:“娘,您怎么出来了?这什么天,既然都把人接回来了,叫她去您面前说话就是,出来干什么?”

顾永娇见了自己娘了,也是哭:“娘,娇儿不好,总让娘惦记……”

顾家老太太此时只顾着娇儿娇儿心肝心肝的哭着了,顾轻舟本来想先去看看自己女儿,此时扶着老太太,不舍地回头。

顾夫人也在旁扶着老太太:“娘,快别哭了,仔细哭进去凉气,什么事回屋再说。”

正是乱着,前院大屋的房门开了。

顾明珠站在了石阶上面,远远看着他们,她在屋里都看见了,顾轻舟直往这屋里看着,可惜老太太一出来,他立即奔了过去,心中牵挂所致,目光又到。

趁着他还看着,她立即走了出来。

少女亭亭玉立,始终看着他,顾轻舟当然看见了,有些话什么都不用说,也感受得到,他强忍心中痛,赶紧叫人去收拾客房,扶着老太太往后院去了。

顾永娇回来了,还得安顿一番,顾夫人也跟了过去,单单只是菱角去而复返,到了石阶下面,对着明珠福了福身。

“小姐,外面冷,先回屋里歇着,您也瞧见了,娇小姐家中有丧,才接了回来,还不知道老太太能不能受得住,夫人应该会很快回来的。”

明珠点头,不过她不愿留在大屋里了,既然认亲已经有了眉目了,她还惦记着谢府当中的那个爹,也不知道有没有配出良方,一时间挂在心头上面,有心过去,这边一走了之还不行,不去,心中总也不放心。

她对菱角笑笑,说自己没事,让菱角先跟着夫人去。

菱角也是担心后院,赶紧跟着去了,一时间门前又安静了下来,顾明珠抬眼看着相府高墙,蓝天白云,一时间感慨不已。

初入相府时候,看见门前影壁,都觉恍如隔世,如今看着,更觉前生是梦,她走上前去,在高墙下走动,心神俱安。

这是她的家,这里有她想守护着的家人,也有应该疼爱她的亲人。

指尖在影壁上的浮雕上抚过,那墙面微凉,说不出的萧瑟,明珠走了一走,在墙下看见自己的影子才知道自己多小。

影随心动,不知过了多久,背后脚步声起,她站住了。

背后人也停了下来:“明珠……”

回头,顾轻舟胸口还略有起伏,他匆匆赶回,此时目光灼灼,眼睛红的似要滴血了。明珠转过身来,对着他欠了欠身。

他大步上前,将女儿拥入怀中。

他两手还抖着,即使什么都不说,也能感受到他的悲痛,疼惜,明珠靠在他的肩头,也什么都没有说。

顾夫人在菱角的搀扶下赶回来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拿帕子擦着眼泪,实在忍不住落泪,上前来劝着:“外面冷,别冻着孩子。”

顾轻舟身上还穿着大氅,此时随手解下来披了女儿身上,仔细将她裹严实了:“嗯,回屋里去,别冻着。”

几人回到屋里说话,顾夫人在后面拉着明珠手臂,悄悄地握紧了:“别怪你爹,他一粗人,什么都不懂的,他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娘眼瞎了……”

明珠摇头,与他们一起走了回来。

夫妻二人一边一个,都围着明珠说话,才将女儿认回,自然有许多许多的话想问,许多的话想说,但是问来问去,越问越是伤心,最后明珠没什么,反倒是这夫妻二人都哭了起来。

顾相宜是怎么养大的,有一个对比的,明珠是怎么长大的,天上地下的,越想越是恼怒,伤心。尤其顾轻舟,是他亲自接的女儿,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此时就算是天上的星星都想摘下来给明珠。

明珠劝了这个,又劝那个,只她一个还能冷静下来的了。

好半晌,才都平静下来,顾夫人还握着明珠的手,恨不能掏心掏肺:“明日就让你爹跟老太太说,今天娇儿才回来,怕老太太一时间接受不了太多,受不住。你先忍忍,等老太太那说好了,就为你正名,你就是爹娘最宝贝的女儿,谁也比不了的。”

她没有提及顾相宜,明珠却不能不想,眼帘微动,她慢慢点头:“怎么都行,其实我习惯了粗茶淡饭,都没什么的,只不过,我想知道,以后怎么办,顾相宜怎么办,我说的话,你们可相信了?”

顾轻舟还什么都不知道,顾夫人将明珠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他仔细回想了下当年去接孩子的时候,也是抬眸:“那天才进院里,那孩子就跑了出来,她长得白白净净,两手臂上都带着长命缕,是我亲手做的怎么能不认得。我问她可认得我……她问我是她爹么,直扑了我怀里来我以为……我也没看见别的孩子,以为只此一个,直接带了回来……”

这些事仔细想的话,的确还有蹊跷。

但是真是让人相信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能故意做出那样的事,真是不敢相信,之前在路上他也想了,顶多是奶娘贪图富贵,调换了女儿,顾相宜这十来年在身边,都看得见的,待人温和有礼,聪慧良善,与兄长之间也亲厚得很……

夫妻对视一眼,同时都看向了明珠。

明珠当然知道,让他们相信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是故意的,知情的,很难,不过她也赌这口气,毕竟是亲生的,受了委屈的,两全不得:“爹,娘,不用太在意我,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说实话,谁都有私心。

尽管养了十来年了,有感情了,但是这两日生的嫌隙不是一星半点,即便再难以置信,但是从顾相宜行径来看,顾夫人也怀疑她知情。

即便不是三五岁就知道,那也是现在知道。

看不见她的时候还不多想,看见她时候难免会想到,自己女儿受了多少苦楚,这府里是不能留她了,顾夫人看向顾轻舟了,已是打定了主意。

“轻舟,娇生惯养十来年,也对得起她了,如今不论她知情与否,我都不想留下她了,她有来处,有自己的血亲,有自己的因果,就……让她走。”

人非草木,怎能无情,即便是下定了决心,说出口的时候也有些许唏嘘。

顾轻舟当然知道她的心,因为感同身受,此时眼中都是明珠柔媚的脸,他与夫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当然记得她少女模样,看着女儿,心都要碎了,哪里还有心情顾及别个。

点头,他也觉得自己的女儿怎么补偿都不够的,至于顾相宜,是不能留了:“走是得走,但是也得弄清楚再走,她若知情,连同她那个娘不能轻饶。若是不知情,别白养了一场,便让她好走。”

这是自然,顾夫人轻轻点头:“嗯,就按着你说的办。”

说完,二人再次看向明珠,明珠暗自松了口气,幸好爹娘不是矫情的人,若是不舍得养女,不顾她的委屈两个女儿都想留下,那样她不知得多失望伤心。

还好,她左右一人握了一只手,一时间温情无限。

顾相宜野心太大,她就是个祸根,如果她不在相府,那么和卫珩的婚事就成为泡影了,剩下的,只要她劝着顾轻舟,若能远离卫珩,也能躲过祸事。

这么想着,笑得也多了些。

才刚认了女儿,夫妻二人都有说不完的话,顾轻舟问了顾相宜的去处,顾夫人才说是和景文受了大皇子之邀去猎场狩猎了,院中又有嘈杂之声。

菱角在门口敲门,说是二公子回来了,还有宫里的人,言语间还略有迟疑,说得不清不楚的。顾轻舟连忙起身,走出门去。

顾景文刚到院中,看见父亲在府上,连忙迎了过来。

不是说他们去了猎场了吗?

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顾轻舟看向景文,可不等问出口了。

顾景文身后闪出一人来,是宫中行走在周帝身边的小太监,都是相熟的,此时他两手举着圣旨,见了顾轻舟连声道喜,上前两步,满眼笑意。

“恭喜顾大人,贺喜顾大人,劳烦顾大人上前一步,堂前接旨。”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放出来两章,还有,晚点见。

☆、高乐公主

第二十五章

顾轻舟走下石阶,撩袍跪下。

顾景文紧随其后,伏身叩拜,小太监高声宣旨,赐婚顾景文与高乐公主。高乐公主是周帝的长女,文武双全,还曾随军出征,为天下女子表率。

她与顾淮玉为师出同门,至今未婚。

这突如其来的赐婚,顾轻舟略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皇帝旨意,当即接旨。小太监上前道喜,一脸笑意:“顾相生了个好女儿啊,儿女个个都这般聪慧仁义,就连皇帝也连口夸奖来着。”

舟轻舟双手将圣旨接了手中,连忙转给儿子,随手自锦袋当中拿出了些碎银赏了:“怎么突然提起景文的婚事了,相宜怎么没有回来?”

小太监笑着:“顾大人宽心,小姐那般聪慧的人,被留了行宫,陪圣驾狩猎不是谁都能有的殊荣,等猎日一过,会平安送回来的。”

顾轻舟这两日不在京中,问及家中丧事,这小太监劝他节哀,有的没的闲扯两句话,才是离去。亲自将人送了走,再回来时候,顾景文已经被叫进了大屋去。

圣旨让菱角供了起来,顾轻舟尾随进门,顾夫人正拉着儿子,向他介绍自己的妹妹:“奶娘已经找到了,据她自己供述,是起了贪念,想让自己女儿来京中享福,才将孩子们换掉的,你妹妹这些年苦没少吃,你千万要娇宠着些。”

顾景文当然答应,细细打量着明珠:“好妹妹,以后哥哥守护着你。”

他神色当中,都是强颜欢笑之意,顾轻舟都让坐下了,这才回眸细看自己儿子:“这赐婚怎么回事,之前没有听说皇帝有赐婚的意思,怎么突然将公主许与你了?高乐公子是何许人也,她可知道此事?还有,相宜呢?她和你一同去猎场狩猎,怎么单单留了她了……”

顾景文迎上父亲目光,定定道:“相宜本来是一直和我在一起的,没想到公主半路将她叫走了,她们女眷在一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是相宜救了圣驾了,皇帝留了她在行宫,似乎有意赐婚皇子与她,她恳求之下,改赐婚与我。”

顾轻舟夫妻面面相觑,夫人比较心细一些:“她为什么要特意求赐婚的旨意与你?高乐公主那样的媳妇儿,可不是谁都能高攀的,不像你嫂子那样百依百顺的,这门亲事你怎么想?是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这么长时间也不许媒人登门,你心中是有人了?哪家小姐?”

景文低下眼帘:“我……我愿意的。”

自己儿子自己知道,只不过之前不愿意逼他,顾夫人当即起身:“你竟然是愿意的,这是为何?顾相宜单单给你求了这高乐公主的赐婚,高乐公主可愿意?你们这是两情相悦?什么时候与公主那般要好了,我这当娘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顾景文见母亲逼问,实在瞒不住了,才说了:“从前只当是妄想,自觉粗鄙不配公主,如今皇帝提了公主婚事,想要殿前招亲,不知相宜怎么知道的我心,先一步求了婚事了。”

明珠在旁侧目,她也弄不明白了,顾相宜好端端的放着与皇子婚事,却给顾景文求了这门亲来,怎么突然生了那般兄妹情义。

谁也想不通,顾夫人也是云里雾里:“你是说,相宜这是察觉出你心意了,所以帮你求来的?”

景文点头:“嗯,她悄悄跟我说,上次去谢府与大皇子在一处还说起此事,望他能说和说和,也是自大皇子处得来的消息,知道皇帝要为公主招亲,今日生怕错过机会,赶紧求了来。”

顾夫人甚为头疼,看着自己玩儿子,二子比长子要温润许多,但是也正是他这般和人的,才怕他这性子成婚了要吃亏的:“那……那高乐公主可愿意了?她真的要嫁到咱们府上来?”

景文沉默片刻,心事无处倾诉。

公主与自来与长兄要好,那些年出生入死也在一处,他曾以为公主会嫁到自家来,没想到最后不知怎么的,兄长娶了小家碧玉沈氏月华为妻,婚后夫妻和美,与公主渐行渐远。

他常与她们一处,自然感觉得出来。

一颗心就此沦陷,实在不知如何自救,心中有人,所以才不愿成亲,容华公主小淮玉两岁,长他三岁,顾景文没想到相宜竟然帮他求了公主来,他也不知道公主愿意还是怎么,那样个人,从来都只敢远远看着的,没想到会有今天。

他本性如此,对爹娘如实相告:“还是问过公主再说,她若不愿,不必强求。”

儿子的婚事,自然有儿子的考量,此时夫妻二人看着彼此,想的都是一件事,顾相宜一心为了景文,不惜舍弃昭告天下自己婚事的机会,除却兄妹情深,别的也说不通。

此时奶娘还在府上,到底该怎么做,一时间又犹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