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和巫师就站在巨钟的前面,看着那根镶着黑色宝石的黄铜秒针均匀地跳动着。大钟有五米多高,宽度超过四米,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大家的去路,而那只黑血虫已经爬到了时针上面,静静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有去路了,黑血虫在这里停了好长时间,还是不肯寻找其它通道。沈先生,我们该怎么办?”无情惶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整座钟是由黄铜铸就的,钟面上绘着华丽的阿拉伯图画,一个戴着国王金冠的人正在指挥一群士兵将另一个人投入一只瓶子里。那只瓶子是金黄色的,大约是黄金制成,瓶身极粗,但瓶口却小得可怜,连那个被绑缚者的头都容不下。

值得奇怪的是,这只钟没有任何玻璃罩子,表针是直接裸露在外的,很快便会三针重叠。

巫师蹲在地上,凝视着那只黑血虫,一只手抚摸着黑猫的头顶。有了那猫科杀人兽的经历,我和方星见到黑猫,禁不住同时肩头一震,总感觉到黑猫与杀人兽有着一定关联,否则那甬道里也就不会留下石像和黑猫图画了。

“可以用炸弹清除这只巨钟,对吗沈先生?”方星正在积极地想办法,不想沉默地等待下去。她取出两枚炸弹,寻找着钟面上可以放置的位置。前面没有路的时候,除了自己动手开一条路来,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无情和巫师退后,只怕炸弹引发走廊的崩塌,把大家全都埋起来。

此时,时针、分针、秒针已经重合,大钟内部发出齿轮啮合时的“嘎啦嘎啦”声。那只小虫倏的弹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三根表针的叠合位置,从一个小手指大的窟窿里钻了进去,转眼便不见了。

方星“啊”的一声叫起来,惊喜万分。

黑血虫是认识旧路的,它能从这里钻过去,就证明曾从这里出来过。

“你退后,看我炸开它。”方星示意我退到岔道附近,把炸弹挂在大钟的时针上,猛然拉掉保险环,然后飞身后退。她的轻功,足以在炸弹爆炸前的两秒钟退出二十步以上,埋头在我腋窝里。

两秒钟后炸弹轰然爆炸,震得我们脚下也开始摇晃起来。硝烟散尽后,大钟的中央果然被掏出了一个大窟窿。

“那是所罗门王收降妖怪范里安东的图画,钟的后面,是一个极其神秘的地方,只有鬼羽族的上等巫师才能进入。昔日,我姐姐和红龙曾经进去过,她是族中法力最强的巫师——”巫师的脸色突然变了,回头向来路上凝望着。

在大钟炸毁前,她一直保持沉默,什么都没告诉我们。我理解这一点,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特别是像她这样的巫师身份,会遵循非常多的誓言诫条,无法跟外族人沟通。

方星急切地钻过那个破洞,马上回身招呼:“沈先生快来,这边有风声,应该存在某种通道。”

无情跟在她后面也钻了过去,但我却仍然没有举步。

“你走吧,这只钟,就是命运的分界点。不过,谁也不能保证前面就是生路,我姐姐就是从那边消失的。消失,并不一定是活着离开,也有可能是被鬼墓的守护神吞噬掉了。”巫师抱紧了自己的黑猫,转身向回走。

“守护神是什么?是那种猫科杀人兽吗?”我的心突然下沉,假如那怪物能够到达鬼墓的每一寸空间,就算越过了大钟的阻挡,走到哪里,都逃脱不了它的追杀。

“是,就是它们。沈先生,人力是伤害不了它们的,已经有很多士兵死于它们爪下。姐姐说,只有把灵魂献给它们的头领,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受伤害。从前,所罗门王也无法杀死那头领,只能收降它投入铜瓶里,然后以禁锢一千年的亡灵大印封住瓶口,投掷到广袤的黑暗之水里。当千年期限到来时,有人无意中揭开了那封印,然后杀戮的轮盘又开始转动,只要星光照到的地方,都会成为它们肆虐的乐园……”

巫师的脚步越来越快,当她到达了前面的一个路口时,黑暗中忽然闪出无数双碧莹莹的眼睛。

我知道,每一双眼睛,代表的都是一只杀人兽,在黑暗之中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

“巫师,快回来——”我扬声大叫,但她已经被杀人兽包围起来,倏忽远去,那些眼睛也雀跃跟随着,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方星和无情已经被惊呆了,拒守在大钟的窟窿两边,不敢出声。

巫师与杀人兽之间,必定有某种奇特的关联,因为它们是簇拥她离去的,而不是像对待黎文政一样,残忍地虐杀她。

“我们快向前去吧,沈先生?这个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待下去了!”方星也渐渐临近崩溃的边缘,忍不住急切地催促我。

我穿过那个窟窿,果然感觉到了空气中有阵阵凉风吹拂着。黄铜铸造成的大钟厚度超过半米,内部机簧已经被炸得一塌糊涂。如果不是为了逃命,糟蹋了这件古物就真的是太可惜了。

方星在前,无情居中,我断后,三个人急匆匆地向前奔跑。穿过这段三四百米长的甬道后,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直径约二十米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是一口黑漆漆的深井,隐约听到下面传来一阵阵水声。

大厅四周的石壁上,绘着连绵不断的阿拉伯风格图画,主要人物全都是大钟上那个戴着金冠的王者出行、巡游、杀敌、饮宴的情节。距我最近的一幅,是他乘坐着一艘巨大的陆地行舟,行驶在金黄色的大沙漠上,前面是谦卑的仆人们驱赶着几十头高大健壮的骆驼牵引着巨舟。

方星取出电筒向井下照了照,焦躁地叫起来:“极深的一口井,至少有一百米以上,怎么办?”她回身坐在半人高的井台上,双手抱住头,痛苦地长叹起来。

这个大厅绝对是走廊的尽头,古井就是唯一的出路,也即是说我们的潜水设备能够派上用场了。唯一不能确定的,是井下是否安全。

我接过那只手电筒,凝神向井底望去,这才发现她说的“一百米”已经是最乐观的说法。光滑笔直的黑色井壁垂直延伸,毫无可供攀缘之处,大概在一百五十米左右,才是泛着亮光的井水。水声响亮,能够证明下面是流动的活水,能够带我们离开。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回军需库去拿绳子,不过,谁知道目前四层里有多少猫科杀人兽?十几只,还是几十只?其实无需这么多,就算只有两只,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咱们谁也逃脱不了开膛剖腹的下场。”方星抬起头来,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她说的没错,回军需库去的路,已经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我卸下了肩上的潜水设备,默默地沿着大厅四周走了一圈,刻意地观察着那些壁画。巫师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鬼墓的建造者一定与这些画有关,读懂这些,对于更快地脱困会有极大的帮助。

其中一幅壁画,与那大钟上的画完全相同,我又一次看到了那被投入瓶子里的人,并且打开电筒,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在走廊里的时候,情况紧急,顾不得细看,只以为被缚住的是人,但现在看清了之后才发现,那是一个有着人形的怪物。

我回头招呼方星:“快过来看,这张画里的怪物,是不是与我们看到过的雕像相同?”

被缚者长着一条毛茸茸的黑色尾巴,他的头部也遍生黑毛,被侍从们紧抓住的手脚也是黑色的,不是人手,而是动物的四肢。彼时,他的脸不屈地仰面向上,仿佛正在龇牙咧嘴地嘶吼着。我能清楚地看到他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恐怖诡异之极,让人只看一眼就永远忘不掉了。

壁画存在于鬼墓之下的岁月不下几百年,不知当时使用的是什么颜料,这怪物眼睛部位的两点红色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思,依旧非常醒目。

方星疲惫地走过来,伸手扶住石壁,向那幅画看了几眼,才缓缓地点头:“红眼睛、身披黑毛,的确有点像,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沉默许久的无情忽然插嘴:“也许能说明这些怪物是被封印于此的,对吗?沈先生?”

我赞许地向她笑了笑:“对,咱们都知道所罗门王以铜瓶封印妖魔鬼怪的故事,他曾乘坐轮船消灭海妖、乘飞车云舟消灭陆地和空中的妖怪。能够斩杀的,都在他的剑下消弥为尘灰,不能即时杀死的,都被封印于特制的铜瓶中,丢弃于人迹罕至的深山大泽里。如果将这些壁画上的金冠王者想像为所罗门王,是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在逃亡激战的间隙,我们能停下来喘口气,是一种山雨欲来前的片刻享受。我希望自己能够保护她们,让她们暂时安心,不必时时笼罩在恐慌之中。

“那种铜瓶,据说是取自于希腊神山下的武器库,具有任意缩小胀大的特性,任何妖魔鬼怪一经装入,便没有逃脱的机会。全球很多国家的文字记载里,都有这些天方夜谭式的神奇故事,我自小就读过很多。”

无情走近我,饶有兴致地继续着这个话题。

方星陡然冷笑:“神话与现实,能够混为一谈的内容太少了。所罗门王如此英明神武,现在呢?是解甲归田了,还是退隐林下了?要不就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被妖魔鬼怪联手做掉了?”

她斜睨着无情,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这种情绪,非常不利于我们之间的团结协作,是江湖人的大忌,但我无法在短时间内扭转她的思想认识。她说过,无情是唐枪的女人,而非他的妹妹,这个问题根本无法考证。

“我在巴格达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听说红龙非常崇信与所罗门王有关的一切传说,搜寻了数万件与所罗门王有联系的古代神器,就放在巴格达城内的文史博物馆仓库里。鬼羽族是鬼墓的守护部落,二十年来,一直受到红龙的最高礼遇,甚至曾令宪法起草委员会专门讨论撰写保护鬼羽族至高无上权利的条文,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加入宪法里。巫师说,红龙曾进入过这里,一定与他的信仰有关——”

无情的话令方星脸红了,她收回了懒洋洋地扶在石壁上的手,点点头,低声说:“的确,我进过那个仓库,还曾拿走过几件所罗门王的佩剑。那里可以说是一个所罗门王专属的展品库,琳琅满目的古怪物品数以万计,我挑花了眼,费了一夜时间,才确定带走那几件小东西。其实,有很多巨大的黄金制品堆在那里,每一件都让人爱不释手。”

她是神偷,三句话不离本行,并且大部分时间光临某地,都是去为了“工作”,而非狎游。

无情的眼睛突然一亮:“你的手刚刚按住了什么?好像是一个签名,对吗沈先生?”

我在方星缩手的刹那,也发现了墙上的那三行不太起眼的阿拉伯文字。

方星凝神看了看,轻轻地念出声来:“我的,全部奉献给你,只求让阿拉伯的大地,笼罩在地狱之火的杀戮赤焰之下。”

她连续念了几遍,仰面自问:“什么意思?谁把这样的文字刻在这里——”

我们三个同时注意到三行字的下面,用更小一号的字迹留下了一个匕首刺穿玫瑰的简约记号。这种记号,曾出现于红龙的私人住宅、私人专车、私人用品上,代表着他贯穿伊拉克社会的政治思想。

“是红龙留下了这句话。”无情喃喃自语,虽只是简单的一个答案,对我们来说,却带着五雷轰顶般的震撼力量。

第04章 地下暗河,五重鬼楼

所有的字迹都是用一柄尖刀刻画出来的,据阿拉伯媒体报道,红龙出身行伍,练习泰拳的时间在十年以上,擅长使用格斗刀。所以,他能用尖刀在石壁上刻字这件事是绝对可信的。

“他要把一切献给谁?献给所罗门王吗?”方星伸手抚摸着那些字迹。

字是刻在壁画上的,但我的直觉明明白白地显示,他真正祈求的对象,是那只被缚住的怪物。

红龙的所作所为,已经违背了人道主义的原则,如同古代中国的邪道至尊一样,越发展越是走火入魔,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样的人,绝不会求解于正道上的神祗,只会向魔王俯首称臣。而且,他一直想要让自己的旗帜插满整个阿拉伯世界,本身就是一种战争狂的举动,比起二战时的三大轴心国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神祗不会接受邪魔外道的供奉,更不会听任世界沉沦于黑暗。第一次海湾战争后,红龙表面上听命于联合国,背地里却做了相当多的准备工作,通通是为了观察统一阿拉伯世界的初衷。幸好,这条狂龙已经被五角大楼缚住,就像那怪物被塞进铜瓶里一样,只等封印落下,他的未来就彻底陷入黑暗了。”

医者父母心,我是医生,永远不想看到蔓延的战火,只希望每个人都能过平安快乐的日子。

方星蓦的低叫了一声,指尖被石壁上的尖利刻痕划破,几滴血珠淋漓溅落。

“喔,倒霉,倒霉!”她恼怒地甩了甩手,瞪着那面石壁,满脸都是强烈的郁闷。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回军需库去,相信只要大家联手,一定能回到地面上去。方小姐,你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记得替我保护无情小姐,咱们一定要把她平安地送到唐枪身边,可以吗?”

我语带双关,暗示她收敛对待无情的态度。暂且不管无情和唐枪是何种关系,一切都要等到平安脱困再做打算。

“可是——保重吧!”她试图反对我的决定,但没有更好的提议,只能表示服从。

“沈先生,你多保重,假如遇到危险状况,全身而退是第一要务,千万不要冲动。就算拿不到绳子,我们也可以另想办法。”无情比方星多少冷静一些,其实这反而是最不正常的,因为埃及黑血虫不知去向,她应该感到万分焦虑才对。

有时候,人不得不面对危险,是猝如其来的现实,逼得人走到“逞英雄”的位置。比如现在,与两个女孩子同行,当然只能由我来承担最危险的任务,没有第二种选择。

我不怕任何危险,有时候危险可以激发人体的深层潜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能做到,任何事都能做到——”再次跨过那大钟的窟窿时,我默默地告诉自己,并且努力地让自己保持面带微笑的状态。每一柄飞刀都藏在身体的最佳位置,随时都能滑落在指尖上,迎接猫科杀人兽的突袭。

“能杀了其中一只,就能杀死任何一只,不对吗?”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我的自信心和勇气全部恢复过来,把黎文政被杀的那诡异一幕,只当作恐怖电影里的一个过场情节,轻松地抛在脑后。

走廊里非常安静,我顺利地进入了军需库,拿到了四盘白色尼龙绳索,合计超过三百米以上,足够我们缒到井底所用。已经是第二次进入这里了,我暗地里责怪方星没有保留好黎文政的那只背包,否则钢丝能确保我们下水逃走,那瓶“死神探路者”倒进水源里,足够杀死任何怪物。

在港岛时,方星和无情都表现得很好,让我错误地以为大家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可以共进退、同命运,一起迎接任何危险。到了这里,我才恍然发现,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秘密,彼此无法敞开心扉。

“或许,这就叫做‘同富贵而不能共患难’吧?”我自嘲地苦笑,顺手拎起了一支火箭筒挂在肩上,又抓起了一枚火箭弹塞进发射孔里,小心地关闭保险栓,保持可以在三秒钟内发射的临战状态。

困境之中,一切跟着直觉走就好了,虽然我不喜欢使用枪械,这一次却有了突如其来的灵感,觉得能够用得到它。

我退出军需库,迅速返回,走到藏宝库那边的路口时,突然听到了沉潜雄浑的“呜嗷呜嗷”叫声,比杀死黎文政的怪物叫声强劲十倍不止。

“是成年的猫科杀人兽吧?”胸膛里的血陡然沸腾起来,我这才明白为什么第六感要自己带一支重武器过来,大概就是给怪物预备的。

我拐入通往藏宝库的走廊,远远地看见那扇铁门四敞大开,巫师声音含混不清地不断传出来。等我前进到距离铁门五步之内,十几只不同的怪物一起嗥叫着,声音各不相同,但似乎正在逐渐安静下来。

“巫师与怪物之间,到底是——”我心里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喵呜”一声,巫师的黑猫从门里跃出来,蹲在走廊正中,冷冷地瞪着我。

我大约有半秒钟的愣怔,看见黑猫,便等于看到了一只缩小了的怪物。紧接着,我倏的将火箭筒扛在肩上,俯身前冲,以半跪姿势出现在藏宝库门口,另一只手扳开保险栓,孤身面对着围绕在巫师身边的约在十五只到二十只之间的怪物。

这是真正的对决,火箭弹的威力能在二十步之内摧毁轻型坦克的装甲,但却无法同时杀伤一群猫科杀人兽,况且巫师还在它们的环伺之下,我不可能对着她开火。

时间仿佛瞬间静止了一般,我的食指扣在扳机上,视野中只有高踞在吉普车顶上的一只更为庞大的怪物。它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像是两颗质地绝佳的红宝石一样,在屋顶的灯光下湛湛放光。

巫师站起来,双臂上举,尖厉地高声喊叫起来。她身边正在蠢蠢欲动的怪物们缓缓趴下,回头望着她,只当没有看到我的存在。

“走吧,快走!”巫师大喝一声,但我已经走不掉了,那巨大的怪物毫无蓄力的前兆动作,蓦的腾空跃起,扑向门口,利爪飞扬之间,闪着令人窒息的寒光。

“三、二、一”——我默数三声,霍的扣动了扳机。火箭弹飞出时,怪物已经扑进了我的五步范围之内,利爪由上往下暴烈地劈下来。现代化的近战理论,没有脱离古代“一寸短一寸险”的要诀,只有交战双方无限接近时,才会爆发出最致命的杀伤力。

我冒着受重伤的危险,放它冲近,就是避免它半空中缩身扭腰,躲过这必杀的一击。果真如此,火箭弹射空的话,我只怕难逃厄运。不过,我幸运地又一次抢占了先机,火箭弹击中怪物,倒飞五十多米,把它钉在藏宝库侧面的石壁上,但却没有发生爆炸。

“呜嗷、呜嗷呜嗷、呜嗷——”怪物全体出动,不再受巫师的弹压,扇面形扑向门口。

我毫无选择,抛掉火箭筒飞身后退的同时,已经掏出那只遥控器,狠狠地摁下了触发键。方星的轻功发挥到极致,能在炸弹爆炸前飞退二十步左右,而我的速度比她更快,第一枚地雷爆炸时,我便退到了走廊岔路上,亲眼看着一团火光亮起来,一只蹿出门口的怪物被巨大的空气推力击中,直接撞在藏宝库对面的石壁上,鲜血飞溅,软软地跌在地上。

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着,我拔足飞奔过那口破烂铜钟,回到圆形大厅里。

地面正在剧烈地抖动,方星和无情异口同声地问:“外面怎么了?”

我以最快速的动作把绳索固定在井口上,大声命令方星:“你,第一个下去,到达绳子末端时接上第二根;无情,你第二个,保持警戒,随时准备策应方星,迎战偷袭者。”已经没时间解释了,无论是怪物还是爆炸,都会瞬间毁灭这个世界。

时间就是生命,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错。如果我没有灵光一闪抓起那支火箭筒,刚刚早就在杀人兽的追逐下丧命了,是巫师帮我赢得了射杀那巨型怪物的机会。藏宝库发生爆炸时,希望她能幸运地躲过去,但那种机会微乎其微,渺茫之极。

方星下井,以近乎自由落体的速度下滑了八十米后,连接上第二根绳子,继续下坠。

无情的动作要比她慢得多,但我们总算在怪物冲入圆形大厅之前,成功地接触到了水面。再向头顶看,井口已经变成了一个掌心大的光点,怪物始终没有出现。往好处想,它们都被炸弹和地雷干掉了,与吉普车和金条一起粉身碎骨;往不好处想,它们是因为铜钟的阻挡而止步,大部分都健健康康地活着,等待下一次有人进入鬼墓时,便会成为这群怪物的爪下亡魂。

当然,我心里还有一个最坏最坏的预测:“如果怪物不死,小的会逐渐长大,变为成年怪物,其杀伤力、生命力都会空前地强大,最终成为阿拉伯世界里的祸患。”

那样的结局,无异于为阿拉伯世界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怪物破鬼墓而出的日子,就是灾难性毁灭的开始。

“下面是暗河,走向为西南至东北,水流非常急。”方星扭头报告。

我们身上虽然已经穿好了潜水系统,但不明水势的情况下,仍然容易被冲到岩石缝隙里卡住。我越过无情,下落到方星的位置,脚尖在浪花顶上试探着踩了几下,水势果然湍急。

“咱们抱成一团,尽量保持平衡。”我仍旧能保持冷静,越在困境,越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前进。

无情缓缓下落,我们三个紧紧地抱在一起,松开绳子,潜入水中。

视线里什么都看不到,耳中只听到哗哗的水声,身子随着水流急速向前,不断地撞在两侧石壁上。我感觉到河道的方向是一个巨大的弧形,一直向左前方绕过去,这种感觉像是在水上公园里坐螺旋滑梯一样。只不过,彼时阳光灿烂,欢声笑语,此时漆黑一片,生死未卜。

我尽可能地抓紧无情,免得她被冲走。三人中以她的武功最差,所以,最应该得到更多的照顾。

螺旋滑梯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最终我们从一处断崖上垂直下坠了五秒钟之后,哗的一声跌入了一大片平稳的水中。这里的水是静止的,我双脚用力踩水,把方星和无情拉上水面。两个人吐出氧气嘴,大口呼吸着湿润的空气,脸上同时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在不断的螺旋下坠中,方向感已经荡然无存,而且更糟糕的是,我的腕表不知跌到那里去了,手腕、手背多处严重擦伤,浸泡过的伤口白森森的,煞是可怖。

她们两个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但我们顾不得检查伤口,目光全都被前面的一座高楼吸引住了。

“鬼楼,五重鬼楼!”无情大叫,随即以更狂热、更焦灼的声音高叫,“唐枪,唐枪,你在吗?你在哪里……”她的一只手扣在我的肩膀上,挺起身子,连续叫了十七八声,直到嗓子嘶哑了才不甘心地停下来。

那的确是一幢看似“正常”的建筑,一共五层,外观方方正正的,毫无飞檐斗拱之类的繁复装饰细节,约等于贫民窟里常见的五层混凝土平板建筑,仅仅是房子摞房子,一共叠加了五层。

方星不悦地放开了拖着无情的那只手,沉默地向平板建筑方向游去。

我一只手托着无情的胳膊,仅靠左臂滑水,跟在方星后面。既然看到了五重鬼楼,想必我们已经是在鬼墓的第五层里,而且依据黑血虫的线索,很快就能见到唐枪。

空气非常潮湿,我们背后的那道断崖瀑布流淌不息,白练般的水流从四十米的高空跌宕而下,彻底断绝了大家的退路。

二十分钟后,我们疲惫不堪地上了石岸,走向那幢怪楼。

无情笔下画出的鬼楼虽然简陋,但至少还有一些造型装饰,让人能看得出属于哪个国家的风格。面前的这幢,非但毫无风格可言,其存在的状况更是糟糕到了极点。一到五层的大楼外墙上长满了半寸厚的青苔,无数水草夹杂在苔藓之间,像是女孩子的长发一样,柔细地垂落下来,随着水面上吹来的森森湿气款款摇摆着。

“鬼楼?我倒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鬼!”方星一触及无情和唐枪的关系这一话题,气就不打一处来,有意跟她对着干。

石岸的地面没有经过特别的修整,坑坑洼洼,崎岖不平,大部分凹陷下去的地方都汪着水,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应该是这边的湖水经常没到岸上所致。看那大楼的外墙模样,很有可能大水曾把整幢房子淹在下面,否则也不会出现水草爬墙的诡异现象。

我们的头顶肯定不会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而是黑乎乎的岩石穹顶,大约五六十米高,与瀑布的起始点基本持平。

对于鬼楼里有什么,我暂时顾不上关心,主要精力还是在观察四周的地形,以免遭遇更大的危险。退一万步说,如果杀人兽逃出藏宝库,冲过铜钟窟窿,也跟着跃入古井里,那么不久之后便必然会到达这里,成为我们最可怕的敌人。

石岸如此宽敞,倘若遭遇怪物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围攻,我们三个根本无力抵挡。当务之急,是进入那大楼,准备好必要的防御措施。

方星走得很急,第一个到达了大楼外的石板台阶,突然停住脚步,大叫一声:“唐枪——”

我和无情以为她发现了唐枪,抬头向台阶上看,却什么都没看见。

“哈哈哈哈,我骗你们玩呢!这种鬼地方,螃蟹都没有半个,怎么可能见到唐枪?”她笑够了,疲惫地弯腰坐在台阶上,用力地捶着双腿。

大楼上没有门扇和窗户,只剩下光秃秃的门口和窗口,如同一个接一个的诡异伤口。

“他在这里,我能感受到。唐枪,唐枪……”无情又纵声大叫起来。

我靠着方星坐下,凝视着远处的瀑布口,越来越为现在的处境担心。

“沈先生,你做过什么?我们下井之前,感觉好像发生了七级地震似的,无情差一点就摔到井里去了,幸亏我及时抓住她。”方星脱下鞋子,把里面的水倒控出来,摆在自己旁边。

我们随身携带的给养都有细密的防水防潮包装,根本不用担心被脏水浸泡,无法食用,只是这一身湿漉漉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难受之极。

“我引爆了藏宝库里的地雷——”

我只说了半句,方星恼火地大叫着打断我,“什么?那些金子呢,都炸得满天飞了?你、你……唉!”她指着我气得语结,猛的低下头,嘟着嘴不说话了。

如此猛烈的爆炸,的确会把吉普车和金条箱子弄成满地碎片,无法收拾,但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即便是有那么多金子存在,安全带到地面上去的可能性也太小了。原先只有路径不通的难题,现在又得加上一群虎视眈眈的怪物。

“一只成年杀人兽在里面,其它十几只小一点的,围绕在巫师身边。我发射了火箭筒,总算消灭了那只最凶悍的成年怪物,然后引爆地雷,撤退回来,跟你们会合。”我说得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情形有多激烈,只有我这个当事人明白。

方星“哦”了一声,隔了良久,才不好意思地笑着:“对不起,错怪你了。”

我摇摇头,仍旧皱着眉,慢慢摘下背上的氧气瓶,准备脱掉潜水服。

“喂,有没有烟,给我来一根。唉,几天没有烟抽,馋的肠子都打结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我们背后响起来,一阵拖拖沓沓的脚步声传过来,一个瘦削的邋遢的男人一屁股坐在方星旁边,向我们伸出双手来。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怔怔地看着他。

“烟?有没有?说话啊你?”他疲倦地微笑着,双掌用力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方星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密封的塑胶袋,拆开三层透明胶布后,才谨慎地取出一盒万宝路香烟和一只雕着秃鹰的打火机,向那男人亮了亮。

“哦?大名鼎鼎的飞贼方小姐也是烟民?这就好了,这位沈先生不吸烟不喝酒,立志要做五好先生,我知道向他要烟也不会有的,谢谢方小姐,谢谢方小姐——”他从方星手里接过烟,衔在嘴里,又借着方星的火机点燃,贪婪地狠狠吸了两口,一根烟便烧掉了差不多一半。

我们三个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男人的一支烟吸完,狠狠地把烟头在脚下捻灭,才隔着方星一拳打在我肋下:“喂,沈南,早叫你来你不来,现在终于肯踏足伊拉克土地了吧?这一次,非得请你帮忙不可了,一个原本很简单的机关,必须得四个人同时操作才能完成,唉,我大名鼎鼎的独行盗墓王唐枪竟然也需要别人帮忙,要么是我疯了,要么就是设计这机关的人疯了!”

他就是唐枪,自称要在二十一世纪永霸“盗墓之王”这一称号的华裔盗墓专家。

一盒万宝路烟,五分钟内被唐枪和方星一支接一支地吸完,只剩下一个空烟盒丢在地上。

“现在,做正事吧?”唐枪心满意足地站起来。

他的身体很瘦,从头到脚都干干巴巴的,没有任何多余的肥肉。这样的体型,最适合练缩骨功,而且他的缩骨功天下无敌,唯有印度的几个七十岁以上的老僧能跟他匹敌。

无情刚刚冲上楼去找人,到现在才悻悻地退出来,一眼看见唐枪,呆了一下,迅速揉了揉眼睛,大叫一声,飞身跃下来,扑进唐枪的怀里,泪花与欢笑齐飞。

“方星说的,果然没错。”我看得出他们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那么无情在港岛时的种种表现,也不过是在做一场戏吗?真是做戏,又做给谁看呢?

其实,她是唐枪的妹妹或者女人,都没有太大关系,根本没有真正进入我的心里。从麦义出现、梁举惨死之后,我的生活轨迹已经被搅乱,无心于风花雪月,即使面对美丽如方星、雅致如叶溪时,都一直在以大事为重,不谈儿女私情。

方星向我使了个眼色:“走,去楼里转转?”

我们悄悄起身,走进大门口,沿着一道螺旋楼梯向上。按照常理来看,如果“五重鬼楼”里有什么秘密的话,一般都会藏在最高处,也就是五楼的某个地方。

“唐枪到这里来找什么?”方星一开口,烟味紧随着向我飘来。

我不是太喜欢吸烟的女孩子,微微皱眉:“找什么?想想看,他是替别人找所罗门王的封印,冷七留在外面打接应。不过,现在看来,他的目的并非仅此一个,就像方小姐你一样。”我们拾级而上,彼此心照不宣。

五楼上空荡荡的,除了方形窗口和苔藓横生的墙角,几乎没有值得视线停留之处。

“一座空楼?鬼墓下的空楼,难道有人在耍我们?”方星悻悻地靠近窗口,向远处的瀑布眺望着。

我仔细观察过,从一楼上来,没有什么秘密的机关存在,只有空荡荡的房子,连石床、石凳都没有一个。一楼到五楼,生长最多的就是苔藓,于是更加深了“大楼被水淹过”这种判断。当大楼浸泡在水中时,除了真金白银能躲过分解的命运,其它物件早就腐朽脱落了,就像无情笔下那些附加在“五层鬼楼”上的纪念品。

第05章 盗墓高手唐枪的身世之谜

“你累了?”方星的声音里忽然添加了柔情几许。

我摇摇头,走到窗口前,拔下一绺湿漉漉的水草,闻到刺鼻的泥腥气。假如河水再次漫过来,五楼顶上不知道是不是个安全的躲避场所,我们以为通过暗河找到了出路,没料到却是又一次陷入了绝地。

“氧气消耗了多少?”我看到台阶上胡乱丢弃着的潜水服,此刻唐枪和无情相偎而做,无情的头枕在他的膝盖上,仿佛已经进入了睡梦之中。

方星探头下望,唇角掠过狡黠的一笑:“我的,消耗过半;无情小姐的,应该剩不下五分之一,你的呢?而且,这一次我们一共有四个人,无法依靠三只氧气瓶再度潜水。我相信,平静的水面之下,还会有水流宣泄口,否则这个空间里早就被灌满了。”

我当然明白这一点,但水面上如此平缓,连个醒目的漩涡都没有,可见宣泄口距离水面平流层很远,至少在十五米以下。没有足够的氧气,下潜十五米之后,我们都会被活活淹死。现在,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唐枪进入这里的盗洞。

方星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沈先生,我知道唐枪号称二十一世纪最强悍的掘墓人,他能不能带我们出去?”她从口袋里取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枪,揭开防水袋,轻轻一笑,“唔,只要有它在,我就安心,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枪是她的定心剂,更是护身符,就像我的飞刀一样。

这幢楼的内部尺寸为十米见方,没有单独构成的房间,只是五层巨大的石板堆叠起来,而墙壁也不是砖砌或者混凝土结构,亦是竖向支撑的石板,窗口和门口,直接是从石板上切削出来。

从某种角度看,大楼更像是一件由整块石头雕镂出来的精致艺术品,只是世间有谁能俱备如此巧夺天工的手段和神工鬼斧的力量呢?

“真是一幢奇怪的房子,若非如此,又怎么会被叫做‘五重鬼楼’?”方星检查完枪弹,如释重负般长吐了一口气,旋身环顾着五楼大厅,忽然眉头一皱,“老天,我们刚刚经过的楼梯,全部是整块悬在空中的?沈先生,站在这里之后,我真的有种身具空中楼阁之感?”

她的形容很对,我们像是两只误入人类建筑模型的蚂蚁,虽然处处看起来都是“大楼”,却不是现实世界里真正岿然不动的稳固建筑。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同样的感觉。有时候,我们之间不必言传,便感同身受,这真的是一件很微妙的事。

“麦义的资料上,没有提到过这里?”我不经意地重提了这个话题。

“没有,可能是职权所限,资料仅仅提及那只能够被炸开的大钟,其它什么都没有,当然也不会说到猫科杀人兽。沈先生,我没有撒谎,到这种地步,撒谎于我而言还有什么意思?”她把我的凝视当成了怀疑,立刻坦然地笑着辩解。

方星是个非常漂亮而且极有韵味的女孩子,即使是在长途逃亡后略带狼狈的时候,仍然可以被称作“大美女”。美,也是她的武器之一,与她的神偷绝技、出众枪法一样,不可或缺。

我垂下视线:“我没说你在撒谎——”

人人都可能撒谎,不过到这种时候,再多的虚伪谎言都无法对我造成伤害。

回想一下,我为了唐枪与无情失踪于沙漠鬼墓而来到这里,方星在旅途中对我提供了尽可能的帮助,然后我们顺利进入疯人镇。随着一长串杀戮的展开,我和方星落入鬼墓,再遇无情,直到以一种极其怪异的方式到达这幢五重鬼楼。我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也见到了需要救援的唐枪和无情,只是他们看起来并不需要什么人的营救。

接下来,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脱离困境,直接飞回港岛去。

“沈先生,你有没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这个地方似曾相识?”方星趴在窗台上,久久地凝视着那条白练一样悬垂的瀑布。

我怔了一下:“怎么讲?”

方星把十指插进自己的头发里,狠狠地梳理着,仿佛要将思绪拢顺。她的记忆里曾有那么多奇怪的幻觉出现,此刻或许又是某段幻觉的开始吧?

“我来过这里——我的意思是,自己进入过这样一个古怪的大楼里,而大楼只不过是巨人俯瞰下的玩具,可以被瞬间推翻、抛向空中、丢入水底甚至是像足球一样被踢来踢去。而我,却一直抱着某种信念,冷静地沉于水底,等待某一时刻的来临。”

她缓缓地叙述着,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脚下。

“走吧,我们去问唐枪,尽快离开。”在这里,四个人明显地分为两方,我和方星属于同生共死的一方,而唐枪则和无情站在一起。

“我知道他要告诉你的事,开启地宫,那地宫就在五重鬼楼底下,被两块带着黄铜把手的石板覆盖着。现在,有个人在地宫里等着我们进去,而通往那里的长廊被一道机关拦住,需要一种非常奇怪的开启方式——”

“啪啪”,唐枪的鼓掌声打断了方星的叙述,他的嘴角衔着一个已经熄灭了的烟头,瘦削的脸上露出了钦佩的笑容。

“方小姐,你说得一点都不错。那道机关,只有沈南能打开,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一起开启另一道棋盘机关。总之,为了活命,大家必须尽心竭力地团结在一起,不分彼此,互为援手,是不是?”

他笑得很深沉,也很陌生,因为这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唐枪,而是另一个老奸巨猾、城府极深的陌生人。

“那地宫里有什么?”我淡淡地问,故意不看倚在唐枪臂弯里的无情。

“一个人,还有一个有关于我身世的秘密。沈南,这一次只当是在帮我,好不好?我知道自己说了很多假话,布下圈套骗你过来,包括无情也是其中的一环,但我没有恶意。你也看到了,鬼墓下有那么多红龙藏匿下的黄金财宝,只要我们愿意,经过大规模的沙漠开采后,一定能带走它们,成为你我共同的财产。”

唐枪有些尴尬,毕竟在众人面前承认说谎,是一件不太有面子的事。

我有很多问题想要知道答案,比如那块奇怪的黑色石头,比如黑血虫的下落……但我什么都没问,只是疲倦地挥挥手:“好,我们下去。”

这种情况下,做比说更重要,更能早一点看到事情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