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那的描述更加贴切:“登临珠峰五次所费的力气,也不够攀登库库里峰一半。有生之年,希望有登山高手能征服它,我们算是看不到咯——”

现在,他们还是努力做到了,令世界瞩目,成就一代伟大事业。由此可见,只要勤奋用心,任何困难都有攻克的一天,相信“太阳系六号”遗留下的猫妖问题,也会得到最妥善的解决。至于唐枪,他在另一个世界里会过得好吗?

我去楼上看过方星数次,她侧着身子,安心地沉沉睡着,甜美得像个婴儿。刹那之间,我感觉自己的生命似乎有了新的意义,那就是陪伴着她,完成一切前辈们没能成功的大事业,渡千万劫,翻千重浪,最终抵达美好的彼岸。

“我们在一起,一定能做到任何事。”我再次替她关门,凝神祈愿她的梦境会鲜花一样完美。

第07章 冰岛降魔手之变

鸡汤的香气飘满小楼的时候,夜色刚刚笼罩上来,我的心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个黄昏了,不必怀着任何担心和忧虑,只需坐在厨房的吧凳上,静静地守着一锅好汤,等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子迟迟醒来。

在此之前,我曾无数次看到关伯坐在这里发呆,他大概是在半是苦涩半是甜蜜地回忆往事吧?至少,有些旧事和故人可以怀念,他的精神世界就是丰满而充盈、幸福的。

有人大步踢开客厅里的水晶碎片,大剌剌地走向厨房,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澎湃杀气。我的心情忽然乱了,马上跳下吧凳,奔出厨房,与那人在走廊里碰了个正着。

他穿着一身来自法国巴黎的当季最时尚、最昂贵的西装,头发油光可鉴,脚下的皮鞋也闪闪地映着倒影,脸上似笑非笑,仿佛进入的不是别人的私家住宅,而是来去自由的无人之境。

“沈先生,又见面了?”他拖着长声,昂然伸出手来。

我淡淡地笑着摇头:“我在煮汤,手上有鸡油,握手就不必了。”

他干笑了一声,高昂着头,吸了吸鼻子:“哈,好香,难道沈先生预先知道有贵客到达,早就熬汤招待?中国人有句话,叫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哈哈哈哈……”

我再度摇头,跨上一步,封住了他继续前进的通路:“戈兰斯基先生,我们并非朋友,而且今晚我会很忙,没有一点时间招待你,请回吧。”

何东雷之死有诸多疑点,我相信会跟“冰岛降魔手”戈兰斯基有莫大干系,所以一看到他,心情就变得非常压抑。脱离鬼墓的那天晚上发生了太多诡异故事,使我和方星一起认清了这位欧洲民众偶像的某些真正面目。

“哦?沈先生,我好意登门拜访,这么不给面子?那好,我的人就在外面,需要对你的住宅进行全面细致的搜索,以确定近期发生的多起命案跟你有没有直接关系。在我的人生词典里,面对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朋友,另一种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罪犯,不知沈先生愿意选择哪一种?”

他敞开西装的扣子,嗖的抽出一张盖着红色大印的警方搜查令,慢慢地展示在我眼前。

我慢慢举起双手,忍住一切火气,淡淡地一笑:“搜查,好,做为港岛的良好市民,我愿意配合警方的工作。不过,你也许会很失望,永远都不会搜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请便吧,让你的手下动作轻一点,不要弄花了我楼上的地板。”

方星脱厄,让我的心情一片大好,暂时可以最大限度地容忍戈兰斯基的嚣张。

他又是一声干笑,退到客厅里向外招手,一队看上去相当陌生的警员整齐地鱼贯而入,共有三十名之多。

“仔细搜,查看一切与阿拉伯世界有关的东西,我相信在沈先生家里一定藏着某些见不得人的……好玩意儿。”在警民身份的对比上,戈兰斯基处于绝对上风,我不想看他那种志得意满的嘴脸,索性退回楼上。

方星已经醒了,站在卧室门口,凝神谛听着下面的动静。

“是戈兰斯基,他接替何东雷继续处理与‘保龙计划’有关的所有事务。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烧到这里来了。”我向她解释,要她不必太过紧张。

方星一笑:“记得我上次鬼见愁反水时,我在最后提过的问题吗?这栋旧楼历经杀伐,阴邪之气太重,容易招致戈兰斯基这类人的觊觎。也许我们下狠心毁掉旧日的一切,重建一栋新楼,运气会好得多,你说呢?”

我微笑着不置一词,并不想就这个问题表示自己的看法。

警员们开始了翻箱倒柜的查找,我带方星去了书房。这里的陈设简单一些,相信这群蠢货不会过多地来烦我们。

“鸡汤的味道好香,深得方伯真传。”她坐下来,用手指梳理着凌乱的头发,嘴里说笑,眼神却警觉地望着窗外。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浓重,但我们都察觉到院子里还有其他警员在走动。

“多加小心吧,还记得我们偷听过他的秘密电话吗?这批警员没有一个是熟面孔,对不对?”她借着打哈欠的动作遮掩,低声地警告我。

当时,戈兰斯基曾接到白宫的大人物指示,可以随意调用潜伏在亚洲的“深潜、深寒”两支特种部队,对红龙的余党施以致命打击,然后连根拔起,也许这批动作敏捷干练的警员就是“深潜、深寒”的人马假冒的。

我皱了皱眉,假如何东雷是死于戈兰斯基的授意之下,可见冰岛降魔手的权力已经无限膨胀,随时都能做出一些极尽疯狂的举动来。不过,我确信对方在小楼里查不到什么非法证据,因为这么多年来,关伯和我一直奉公守法,与江湖上的非法勾当没有什么关联。

搜查工作进行了大约四十分钟,戈兰斯基带着一名脸色黝黑的警官走进了书房。

那警官向我立正敬礼,语气冷冰冰地:“沈先生,我是港岛西区二十分局四小队队长严亮,奉命搜查结束,没有非法物品,谢谢你的配合,我们要告辞了。”

他是诸多警员中唯一的一个看起来眼熟的人,不过这种语气令人听起来极不舒服。我没有起身,只是厌倦地挥手:“那好,不送了。”

严亮转身,却被戈兰斯基伸手拦住,诡谲地笑着:“严队长,我想你没有跟沈先生把话说清楚,请稍稍留步。”

我冷眼旁观,沉默不语,看看戈兰斯基到底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他洒脱地回身对着我:“沈先生,严队长是一名尽职尽责的好警察,接到今晚搜查贵府的命令后,一直力证你是一个守法公民,反复查问那张搜查令是否有错误。这一点,令我很感动,一个好警察最大的功劳就是保护合法市民的安全,他是当之无愧的港岛好警察中的一员,所以——”他探手抓住严亮腰间的枪柄,呼的一声拔出枪,随即指向对方的太阳穴。

方星倏的站起来,冷肃地喝问:“别乱来,你要干什么?”

书房门外的警员们都停下手,冷漠地看着戈兰斯基,但没有一个人采取任何行动。

“好警察是犯罪力量的克星,很不巧,我代表的恰恰就是犯罪力量,兵和匪永远不可能走在一起,就像我和严队长不可能成为一家人一样。我先送他上路——”他扣下扳机,严亮的身子向右侧无声地倾倒,子弹贯穿了他的头颅,在右侧墙面上喷溅成一朵鲜艳的血花。

方星深吸了一口气,但却忍住没有发作,只是从牙缝里迸出一个低低的“好”字。

“没办法,二位,我是匪,是美国人眼中的匪,是横行阿拉伯世界的红龙后裔。想不到吧,我是红龙的儿子,只不过他在海湾战争开始前便高瞻远瞩地将我送往冰岛,由别人抚养长大,直到拥有今天的成就。美国人不是喜欢借力打力吗?他们把潜伏在亚洲的两支主力特遣部队交给我控制,那好,我就悄悄地将这七百人全部干掉,让阿拉伯的圣战勇士们取而代之。等到他再次启用‘深潜、深寒’部队时,突然反叛回攻,杀他个措手不及。当然,伟大的红龙能够想出更绝妙的反击策略来,那个‘保龙计划’永远不会停止,无论中途死掉多少人,付出多大代价,一定会不间断地延续下去,直到审判日来临,黑死星的光芒降临地球,让红龙的不屈灵魂在这个世界重生。”

他抽出一条手帕,擦了擦手指,然后轻轻丢下,覆盖在尸体脸上。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接下来,我们去见黄金眼镜蛇,让沈先生的医术得以最大的发挥,七十二小时内,迎接一个新生命的降临。我可以告诉二位,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是最关键的,当龙子从母体内落地时,阿拉伯世界的新主人便宣告诞生了,这是一个值得信仰红龙的圣战勇士们振臂欢呼的伟大时刻,所以我不得不清理掉所有阻挠者,包括自作聪明的何东雷在内。他偷偷查我的底细,以为可以循着非法路径揭穿我的真实身份,这一切,实在是太可笑了。想想看,我是谁?我是名震欧洲、北美洲的异术大师‘冰岛降魔手’戈兰斯基,岂会连这种小把戏也看不出来?现在好了,一颗小小的子弹,送他早早下地狱去,也就再没机会见证红龙重生的伟大时刻了——”

我和方星对视了一眼,都为这个结局而感到震惊。

美国人最先意识到“保龙计划”的可怕性,千方百计搜索红龙的秘密计划,并且不惜启用潜伏在港岛多年的间谍网络。结果,却误信戈兰斯基,造成了“太阿倒持”的被动局面。

“这真的像一幕多转折推理小说的桥段,恭喜你,戈兰斯基先生,你终于打败了所有的人。”方星冷冷地开口。窗外窗内,到处都是戈兰斯基的人,已经有超过二十支以上的冲锋枪对准了我们两个。

“不客气,希望在龙子降生的最后时刻,两位能够多多帮忙。红龙留下了数以亿计的财产,我会重重地酬谢沈先生,绝不食言。”戈兰斯基得意地笑起来,挥手命令那些冒牌警员们把严亮的尸体拖出去。

“即将有电话打进来了——”戈兰斯基突然转身,凝视着书桌上的电话机。三秒钟内,电话的液晶屏亮起,清脆的铃声也随即打碎了室内凝重的空气。

“是你的好朋友、好兄弟天衣有缝,这时候打来,一定有相当重要的事情要说给你听,对不对?”他踱到书桌前,先看了看那个号码,又死死地盯着我的脸,阴险恶毒地冷笑着,“接电话吧?”

我知道,无论接与不接,以他的行事个性,天衣有缝都会被扯上关系,遭到牵连。

“沈南,有个糟糕之极的消息告诉你,我通过零谷的超级刺探系统查到戈兰斯基的秘密资料,他的基因配伍与红龙的极为接近,所以我判断他很有可能是红龙的子嗣,是个极端危险的人物。现在,他正在港岛率领‘深潜、深寒’两支特遣部队追查‘保龙计划’的事,你千万小心防范他,以免受害——”

天衣有缝的声音显得惶急惊惧,但这消息来得实在太迟了。

我含混地回应了一句:“知道了,再见。”刚刚准备丢下话筒,已经被戈兰斯基抢先一步夺在手里。

“天衣,这么短时间内要搜索那么多资料,还要进行基因配伍比对,真是辛苦你了。七十二小时之后,我会安排留守在零谷的圣战勇士们送你去见上帝。像你那么聪明的人物,本来可以有大好前程的,何必多管别人家的闲事?”他阴森森地笑着,仿佛隔着电话线也能一把攫住对方生吞活剥了一样,态度嚣张之极。

天衣有缝急促地挂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嘟嘟嘟嘟”的断线音。

“二位,请吧?”戈兰斯基昂然向外面走,却又突然在厨房门口停步,“喂,你们几个先送沈先生和方小姐去黄金眼镜蛇的别墅,我随后就到。大典即将拉开帷幕,我得先喝碗汤补一补,沈先生说呢?”

我挽着方星走过他的面前,把所有的愤怒压在心里,报之以淡然的微笑。

“稍后再见。”他自以为有趣地摆摆手。

“再见,但我希望大家以后再不会见面。”方星的笑容意味深长。

门外、院外果然都是戈兰斯基的人,我们上了一辆灰色的奔驰公务车,刚刚坐定,车子便向前开动了。除了我们两个,车上还有六名全副武装的警员,六支冲锋枪稳稳地包围着我们的座位,暂时令我失去了反击的念头。

“那锅鸡汤是为你煮的——”我不无遗憾。

“活下去,有的是机会煮汤,而且还有更美好的日子等着我们。”方星回头看看,小楼已经在身后七八十米之外。

车子在小街尽头拐弯,刚刚汇入车流,一辆摩托车已经高速追了过来,与奔驰车齐头并进。摩托车骑手突然摘下头盔,砸向车子的前挡风玻璃,大吃一惊的司机立刻扭转方向盘,冲向路边的花坛,并且狠狠地踩下刹车,车子紧急刹住。

那骑手灵猿般弹跳过来,拉开司机那一侧的车门,手里的军刺霍的一闪,司机的咽喉已经被轻松刺穿。

六名警员被急刹车弄得坐立不稳,惊魂稍定,那支军刺已经飞旋着杀到,在他们的冲锋枪没来得及发射前,锋利地切断了六条脖颈,连斩六人,迅猛之极地结束了战斗。

“沈先生,上我们的车。”他露出洁白的牙齿,顺手在座垫上拭去军刺上的血迹。

“小北,谢谢。”我从他飞车现身时已经预料到了结果,而且对他的身手有绝对的信心。

我们上了一早就跟在后面的另一辆黑色轿车,方星亮出腕表,沉声吩咐司机:“回小街去,在五十米到六十米之间停车,然后关闭汽车钥匙和一切电子仪器开关。”

司机一怔,小北立刻在他肩上一拍:“听方小姐吩咐,他们二位是叶先生的贵宾。”

车子转进小街,在距离小楼大约六十米处停住。方星按了腕表上的一个隐蔽开关,表盖弹开,露出下面的一个红色液晶窗口。

“这一次,我只能连小楼一起毁掉,让戈兰斯基的好梦就此埋葬在里面。放心,将来我会赔你一座新楼,比现在的大十倍、豪华十倍。”她微笑着,用尾指的指甲轻点液晶窗口,启动了一个十秒钟倒计时。

我们的车子引起了守候在小院外的警员注意,有人向这边指了指,接着飞奔进去报告。

方星冷笑:“给你机会逃都不走,真的是不可救药了。”

随着十秒钟倒计时的“零”字出现,小楼底部陡然亮起一道璀璨的电光,随即燃起了熊熊大火,大半个房子随火焰一起腾空,然后在半空打了个滚,原地落下,断砖碎瓦纷纷乱乱地坍塌下来,变成了一堆瓦砾。停在院外的车子都受了牵连,被大爆炸引起的气浪直推到街对面去,撞在另一栋小楼的东墙上。

司机启动车子后退,迅速汇入车流之中,把一切杂乱局面丢给警察去处理。

“当初麦义埋伏下的炸弹被我私藏了一颗,躲过警察的搜索后,重新安放于冰箱压缩机附近的暗格里,而且添加了远距离遥控设备。我知道总有一天会用得上,让自以为掌控大局的强敌瞬间灰飞烟灭,只是……只是可惜了你的小楼。”她无意中提到“灰飞烟灭”一词,肯定是油然想起方老太太杀伤鬼见愁的那颗霹雳堂“灰飞烟灭弹”,情绪忽然低沉下来,转脸望着窗外。

“沈先生,是叶先生派我来迎接两位的,他目前就在西郊别墅那边。一小时前,我们已经跟戈兰斯基的圣战勇士发生过激战,全歼敌人,正在清理战场。这一次,叶先生把叶溪也带过去了,情形有些古怪,我很是担心。”小北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不停地把玩着那柄军刺,脸色阴晴不定,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叶溪仍在昏迷之中吗?”方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转换话题。

小北叹息着点头:“对,但叶先生说,这一次是敌我之间的决战,我们每一个人都没有退路。假如能请到沈先生和方小姐相助,胜面最起码能增加一些。”

车子加快速度,几辆警车呼啸着逆行而来,奔向起火爆炸的现场。可以断定,戈兰斯基为了一碗美味的鸡汤而死无葬身之地,怀着他的复国美梦烟消云散。当然,天衣有缝的危险就这么给解除了,免去了我的一份担心。

我又一次偷偷握住了方星的指尖,但她的手指冰凉一片,仿佛万年不化的坚冰。

“叶先生说得没错,这是最后的决战,战败的一方必定没有退路,所以我们必须全力以赴。”她清晰地告诉我和小北,然后闭上眼,蜷缩在后座的一角小憩,为即将面对的战斗积蓄精力。

我们的车子驶近西郊叶家别墅时,叶离汉的电话打了进来,听小北汇报说我跟方星到了,他的声音很明显地轻松下来:“好,这一次,我们不会再错过时机了。”

再过了几分钟,车子停在别墅外的空地上,那里已经停了十几辆车子,大约有一百多个荷枪实弹的年轻人正在别墅四面的树林里逡巡警戒,大家的枪口全部指向别墅。

叶离汉快步走近我们,脸色凝重地告诉我:“沈先生,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方星知趣地借故“我去看看叶溪”而离开,小北和司机马上下车,车上只剩下我和叶离汉两人。

“事情紧急,我必须把‘幻影神刀’传给你,而且你只有一小时多的时间来掌握它。现在,猫妖藏身于雅蕾莎体内,幸亏我用鬼见愁盗来到四大神器重新布成‘青龙白虎龟蛇大阵’,死死地镇压住猫妖的异动,免得它向东逃逸。沈南,你的记忆之中,有没有关于金字塔、猫妖、所罗门王和狮身人面像的一些独特片段?如果有,请告诉我,最终所罗门王是不是决然挥刀斩杀了猫妖?”他急切地连续提问了几个古怪的问题,盯着我的脸,期盼我的回答。

我略想了想,马上点头:“有,但那是一些怪诞的幻觉,所罗门王始终刀下留情,令猫妖借机逃遁。”

在狄薇的小楼外面,我曾陷入了长时间的幻觉,亲眼看到所罗门王与猫妖的战斗,但那幻觉中途消失,所以我并不清楚最后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假如你能再进入幻觉世界,一定敦促所罗门王痛下决心,为世界除害,不能放猫妖逃走。沈南,真正的胜负关键都在你身上,记住,再美的女人也只是虚空幻梦,最终将随时间的流逝而变成鹤发鸡皮的老妪,不管她的声音和外形有多妖娆,一刀斩下去,决不要再留后患。”

他的手里一直拎着那把银鞘弯刀,缓缓地双手捧给我,目光中充满了期许。

“这柄刀,就是传说中的‘所罗门王之刃’,具有神奇的魔力,专为斩杀世间至妖至邪的怪物而来。你我都是最懂用刀的人,至高无上的刀法就是‘刀无定法、无常无法、无法可依、无迹可循’,然后你驾驭刀,成为它的主人,驱使它破军杀敌,成就不世之功。好了,一小时二十分钟后,我们就要向猫妖发动最后总攻,大家的性命生死,就全系定在你身上了。”他不管我答不答应,便开门下车,回手砰的一声关门。

我凝视着前方的三层小楼,回想着第一次随叶溪过来会晤雅蕾莎,然后看到三楼上的奇门遁甲阵势,领略了那种寒彻骨髓的阴冷邪气。叶离汉的背影依旧挺拔,竟让我联想到幻觉里看到的所罗门王。同样的弯刀,同样的傲岸神态,并且拥有同样的斩妖除魔、普济众生的胸怀。

“十条脉搏的雅蕾莎、无辜而亡的梁举、昏迷至今的叶溪……就让这场战斗快些结束吧,免得无辜身死的人越来越多,港岛世界再度陷入无边无际的混乱黑暗里。”

我缓缓地抽出长刀,一抹银色的光影在刀身上盈盈流转着,仿佛正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壮士猎魔的神话故事。叶离汉那么信任我,把这柄“幻影神刀”交给我,我是没有理由让对方失望的。

第08章 纳兰世家旧事的第二个版本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小楼仍旧如从前那样,第一层亮着灯光,二层、三层上一片漆黑。四周树林之中,影影绰绰地遍地都是人影,瞄具反光不停地闪动着,显示叶离汉带来的大部分是远程射击的狙击好手。

方星重新走回来,表情一点都不轻松:“叶溪的情况很糟糕,植物人一样。情报显示,雅蕾莎一个人在楼里,二层、三层没有动静。上一次,我母亲、关伯还有鬼见愁带来的忍者曾悄悄向雅蕾莎发动进攻,但具体情况无人知晓,只知道关伯受重伤急退时,楼里曾传来凄厉的猫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的人都处于一种惶惶不安的躁动之中,因为看起来平静如常的小楼带给人的是一种深不可测的沉郁杀机,恍如山雨欲来风满楼,每个人的心弦都在紧绷着。

叶离汉站在一架休闲滑梯的顶上,抱着双臂,冷静地遥望着小楼,而抬着叶溪的那副担架,就在滑梯一侧。

“我过去看看叶溪,你别乱跑,当心点。”我紧紧地握了握方星的手,所有的担心和牵挂都在这重重一握里。对于我而言,她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我宁愿失去全部世界,也不想放开她。

方星紧蹙着眉,向右侧的树林指了指:“我刚刚看到一个人在那边逡巡,好像是铁兰。你也小心,我的心跳得很厉害,总感觉要出事的样子。”

我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几十个人影一起晃动,根本无法辨认。

铁兰心里充满了对叶离汉的仇恨,因为正是由于叶离汉的存在,才导致了纳兰小凤、纳兰小舞姐妹的死亡。假如他在这种场合下出现,肯定会对叶离汉不利。

我下了车,提着那柄长刀,缓步走向滑梯,目光不时地瞟向两侧树林,提防有人突然冲出来。

再有一个小时,便是午夜零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刻,在异术大师的行事词典里,每夜零点是阴阳新旧交替之时,也是阴邪妖气达到鼎盛而阳刚正气处于极弱的空当,最容易造成道消魔长、正不胜邪的凋零局面。

叶溪昏昏沉沉地躺在担架上,身上盖着一床白色的薄毯,头发凌乱地铺在枕头上。薄毯直拉上来,盖到她眼睛下面的位置,将半边脸都遮住了。

“沈先生?”小北从担架边站起来,军刺插在腰间的刀鞘里,左臂端着一支冲锋枪,已然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我只想看看她。”

我在担架边俯下身子,还没来得及细看,叶离汉早就居高临下地招呼我:“沈南,到上边来。”

远处,小楼三层上突然亮起了昏黄的灯光,仿佛有一个踯躅走着的人点燃了一根蜡烛,窗子上映出了模模糊糊的光晕。

小北一声低叫,向前急跨一步,立刻传令下去:“戒备!注意保护叶先生和小姐!”

上一次到这里来,叶溪亲口说过,所有人不得允许,是不得随意登上三层的。现在,楼里只有雅蕾莎,她竟然破坏了这些规矩,在枪手环伺下登楼,还故意点起蜡烛,吸引外面伏击者的注意力?

树林里埋伏的人马纷纷卧倒,一片静默,不发出任何声响。

“她的肚子里怀着的就是即将出世的真正猫妖,猫有九命,她自然不会惧怕流弹射击。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叶离汉淡淡地笑了,倒背着双手,仿佛千军万马中的中流砥柱,只要他在,所有人的军心和凝聚力就在。

“你一早就知道实情,还要叶溪带她秘密入境?”我不想总被蒙在鼓里。

叶离汉皱眉:“这件事,说起来会比较长。假如今晚大家有命回去,我会详详细细说给你听。”他的白衣被夜风鼓荡着,突然在右胸位置多出了一个红色的暗点,像是一朵花正在趁夜色开放一样,红点越来越大,慢慢濡湿了半边衣服。

小北是面向小楼的,是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种变化。只有我正在仰面向上,与叶离汉交谈,才会及时地看到了他猝然中弹的情形。

“是铁兰!”方星展开轻功,向这边全速狂奔。滑梯另一边的草地上,骤然跃起来一个穿着浅绿衣服的矫健影子,不向叶离汉扑击,反而飞燕穿波一样低空掠过,翻身落在担架旁边,亮出袖子里的尖刀,倏的指在叶溪的眉心。

他开枪射击叶离汉时,身体还在树林边缘,距离这边四十余步,然后抛掉长枪,用日本忍者的“潜行术”贴着草地悄然滑行,切近到十五步范围内之后,才骤然现身发难。彼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三层上亮起的灯光吸引,根本料不到自己队伍中会混着奸细。

“铁兰?”叶离汉捂着胸口,但身体仍岿然不动,安稳如山。

“是我。”那人掀掉头顶的绿色棒球帽,露出铁兰那张容颜黯淡、毫无生气的脸。

合围小楼的阵势突然出现了巨大的缺口,因为主帅遭人暗算,众人的气势受到了严重挫败。小楼顶上,一阵瓦片碎裂声响亮地传出来,伴随着“呜嗷”一声沉闷的猫科杀人兽咆哮。树林里的枪手们不约而同地退出原先的包围地点,向滑梯这边靠拢。

“小凤、小舞为你的所谓全球大事业而死,你必须得为她们偿命。现在,我只给你五分钟时间,在你死、你女儿死之间,做一个选择。我的刀尖上淬着河内七花蛇眼睛里的剧毒,,只要有千分之一毫升浸入她的血液里,就会毫不耽搁地夺走她的性命。叶离汉,你最好慎之再慎地考虑清楚再说——”

铁兰很冷静,也许他为这样的复仇一刻准备了很久,每一句话都像是事先演练好了的,脱口而出,毫无迟滞。他当然知道,无论杀得了还是杀不了叶离汉,今天都无法全身而退,所以对四周虎视眈眈的枪手们视如不见,只是死死地盯着叶离汉。

那颗子弹贯穿了叶离汉的身体,所以短时间内伤口无法止血,只能任由鲜血濡湿的地方扩散得越来越大。

“你已经在叶溪身上下了蛊虫,还七次以上伏击我,用尽了山阴度族的诡谲手段。铁兰,无论什么样的仇恨,能比得上对付全人类的公敌重要吗?况且,叶溪也是小凤的孩子,昔日你对小凤一往情深,对小舞呵护有加,怎么舍得伤害她?还有,你在匿名电话里告诉我,给叶溪下的是‘冬眠虫’,但却根本没有明说,除了那种无伤身体的小虫外,还有‘葱白斗、快活八扇、仙锄脚板、佝偻瓢、千死不渝钩’五种更厉害的蛊虫,直接损伤了她的奇经八脉和五脏六腑。我不得不承认,你是纳兰世家同一代人里对蛊术研究最透彻的一个,但如果叶溪发生危险,小凤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你。”

叶离汉每说出一种蛊虫的名字,我就感到自己的心下坠一分,毕竟那五种蛊虫都是典籍上最恶毒的品种,除非是为了对付不共戴天的仇家,很少有人刻意去培养这种下九流的东西。铁兰在戕害叶溪的同时,也欺骗了我,这尤其让人愤怒。

“我只想要你死,你死了,我这条贱命也不会独生,一定跟随你去见小凤、小舞。她们不惜违抗‘纳兰世家’的祖训,修练‘魇婴’,已经是家族罪人,该感到羞愧的不是我,而是她们姊妹。不过,假如没有你的撺掇蛊惑,她们怎么会违背誓言,修练那种东西?现在,‘炼鬼炉’在我手里,我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使把家族典籍上的所有蛊虫挨个在你女儿身上试验一遍,那又怎样?”

铁兰在港岛忍耐了太久,与叶离汉间的积怨深达数十年,一朝爆发,声势自然惊人。

叶离汉从扶梯上一步一步走下来,鲜血已经沿着裤管流下来,每走一步,都会流下一个带血的脚印。

“铁兰,你完全误会了小凤的用意,她决定要修练‘魇婴’时,为的是困住猫妖,然后一举歼灭。可惜,我们并没有计算到真正的猫妖是分为三个部分的,小凤牺牲性命,只能将其中三分之一困住,就在三楼上的巨型保险柜里,但我们没有办法消灭它。小凤为此耗尽了全部能量,而猫妖却仍旧蠢蠢欲动,几次险些冲破保险柜遁逃。无奈之下,小舞才倾尽智慧修筑八卦阵,更挥刀沥干自己的血在大阵门户上涂下了六十四道生死符,赌命死守。我们只想为港岛人民的未来做出自己的贡献,但却被鬼手达误会至深,现在又换成你。看,被‘魇婴’和保险柜困住的三分之一猫妖灵魂在三楼上,另外三分之一在雅蕾莎的腹中,还有三分之一在——”

他的话让铁兰失神错愕,毕竟这些陈年旧账在他脑子里刻得又深又牢,总以为是叶离汉、纳兰小凤、纳兰小舞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现在当他听到另一个版本时,心情之震撼可想而知。

“大敌当前,我们不要再做亲者痛、仇者快的自相残杀之举了,希望你能加入进来,别让纳兰姐妹白白赔上两条性命。”叶离汉支持不住了,在担架旁坐倒。

小北跃过来,嗤嗤两声撕开叶离汉的外套和衬衣,枪眼四周的肌肤已经又黑又肿,如同一个发霉的馒头。

铁兰矢志复仇,非但在刀尖上淬以毒药,子弹头上也涂抹了剧毒,所以一弹穿胸后,药性立刻散发开来,传遍叶离汉全身。这也正是叶离汉中弹后丝毫没有动怒的主要原因,他与纳兰世家的人交往那么久,当然明白这些毒药的厉害。早晚是死,再怪罪铁兰也就没有意义了。

“看那楼顶,是杀人兽!”方星低叫起来。

所有人向前方远眺,小楼顶上有三条瓦垄陡然爆炸开来,一只躬着后背的黑色杀人兽敏捷地跃上楼顶,在昏暗的夜色里昂首向天,舒展着自己的腰身。

“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小凤、小舞临死,真的没有后悔,没有怪你?”铁兰的复仇决心开始发生动摇。

叶离汉坚定地点头:“对,我发誓。现在,我还要告诉你的是,猫妖的剩余三分之一就在叶溪的体内。这么多年,我闭门不出,潜心研究,已经把‘魇婴’修改为一种对母体损伤更小的异术。叶溪跟随联合国核查小组去伊拉克是我促成的,并且进一步创造机会,让她跟红龙的人扯上关系,有意识地结识了雅蕾莎。其实,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就是被称为‘黄金眼镜蛇’的埃及女祭司,她所在的宗派自古以来就是猫妖的忠实追随者,所以在这一代甘心辅佐红龙,替他安排了那场耗尽全国财力的鬼墓祭祀。叶溪只是一个单纯的诱饵,单纯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雅蕾莎将猫妖的三分之一灵魂注入叶溪体内,彻底地钻进了我的圈套,主动来到港岛,并且住进了我刻意安排的别墅。在这里,就是人与猫妖之间的最终决战之地,铁兰……我感觉自己不行了……”

那颗子弹上的毒药暴烈之极,饶是叶离汉这样的高手,也仅仅在中弹后支撑了十几分种便精力枯竭,无法为继。

突然之间,楼顶的杀人兽飞跃而下,由左侧树林飞扑过来,沿途挥爪格杀已经胆怯的枪手们,再从右侧树林穿出,重回楼顶。前后立时一分半钟,斩杀二十五人,还留下满地翻滚呻吟的伤者不下三十人。

“有猫妖在,港岛所有黑猫都会进化成……异种杀人兽,成为它的帮凶……我虽然在五年内组织了大量人力捕杀各个街区的黑猫,却收效……甚微,这些东西的繁殖能力实在太强大了,铁兰、小北、沈南、方小姐,现在你们能体会到我的焦躁心情了吗?任由这种暴虐动物存在,港岛人民的生命根本得不到保障——”

叶离汉的五官陷入了一片恐怖的死灰之中,每次张嘴,露出的牙齿、牙龈也呈现出令人恐惧的同样灰色。

铁兰站起来,猛的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我把这条命赔给你,纳兰世家的人敢作敢当,不会推诿责任。”

我郁闷地摇头制止他:“强敌就在前面,你最好的赎罪方式就是加入剿灭猫妖的战斗,而不是毫无意义的自戕。”

恰在此时,杀人兽的第二轮长途奔袭又到了,这一次枪手们的损失更大,有五十人以上倒下,剩余的人马发出一阵恐怖的尖叫声,全体后退,向黑暗中乱钻。杀人兽并没有像第1次那样退回楼顶,而是连续在树林里跳跃咆哮着,继续追杀逃兵。

铁兰俯身捡起一支冲锋枪,飞身向杀人兽赶过去。

我想拦住他,但方星却低声告诫我:“叶先生命不可保,铁兰也羞于继续活在世间,不如让他承受这样的结局吧,至少心情会好受一些。”

铁兰在我们的左侧四十步外与杀人兽相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射光了弹夹里的全部子弹,其中一半,却是毫无目的向天散射的,因为那时他的身子已经被杀人兽撕裂为两半。方星说得没错,这种近乎自杀的离去方式,会让所有人的良心好受一些,至少说明铁兰还是一条知错必改的江湖好汉。

“沈南,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请附耳过来……”叶离汉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似乎随时都有咽气毙命的危险。

我俯下身子,耳朵贴近他的嘴唇,听到他一字一句地慢慢说:“沈家子嗣世代单传,即使某一代有两个或三个男婴同时出现,也会人为选择淘汰,只留下一个最强装的。其实小北就是这样的情况,他是沈家的人,不过没能得到你爷爷的垂青,被归于淘汰的一类,应该被丢到河里去自生自灭,但好心的家仆救了他,才会活到现在。你叫沈南,他叫沈北,这其实是你爷爷一早就定下的名字。假如当初遭到淘汰的是你,则今天的港岛,就会出现神医沈北、杀手小南这样的局面。你们终究是兄弟,终究需要联手打天下,好好活下去……”

叶离汉的声音越来越轻,突然扑跌向前,倒在叶溪身旁。

那时,叶溪仍处于昏迷之中,叶离汉努力支起身子,凝视着女儿的脸,而后慢慢地握住叶溪的双腕。

“叶先生?”我察觉到他的神情有些异样,但此刻叶溪陡然睁开了双眼,向我望过来。

“我仿佛……做了一场梦——”她认出了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淡淡的微笑。

“不要说话,我把一切都……传给你。”叶离汉艰难地嗫嚅着,他的脸涨得通红,双臂不住地颤抖着。

“他要把全部功力传给叶溪,一直以来,他是那么爱她,胜过生命。我看得出,他把对小凤姨、小舞姨的爱,全部转移到了她的身上。现在,我们还是带叶溪撤离吧?满足他最后的遗愿?”

小北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只疯狂的杀人兽,他的判断非常准确,这群枪手们只可以用来对付同类,在杀人兽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只要杀人兽选择进攻,我们这边的每一个人都会有危险。

我拍了拍他的肩:“你带她走,我和方星断后。”初次见他,我就有一种奇特的熟悉感觉,现在得知对方是自己的兄弟,一股热泪盈眶的冲动油然而生。无论如何,今晚都要保证他的安全,令他全身而退。

“父亲、父亲——”叶溪大叫着翻身坐起来,叶离汉的眼睛已经闭上。

几分钟内,枪手们死的死、散的散,这支战斗队伍瞬间土崩瓦解。

小北惨淡地笑起来:“不,她更需要你,想办法救救她,我知道你是神医,一定能救她,而我什么都不懂,只会杀人。假如我有你这样一个哥哥就好了,也可以被人教导着、保护着,过安定平稳的生活,不至于流落黑道,以命搏命。无论如何,能认识你,总是好的,大家来生再见吧。”

他缓缓地起身,再看了叶溪一眼,大步冲向小楼。既然那里才是杀人兽的盘踞地,采取釜底抽薪的办法不失为一条上策。

嚓的一声,叶溪从担架的枕头下面抽出两柄精钢镰刀,挥袖擦干了脸上的眼泪。

“节哀顺变,叶小姐。”方星没有走过去安慰叶溪,而是从衣袋里取出一只碧绿的镯子,轻轻戴在腕上。她再次拔出了那两柄银色转轮手枪,打开弹仓,最后检查了一遍子弹情况,然后指着小楼豪迈地一笑,“最后的一道幕布,终于拉开了。”

我知道,这不是演戏,更不是文艺剧的结尾,而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赌局。没有筹码,只有每一个人的生命,输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他是我的兄弟——”我一跃而飞,当头横截扑向小北的杀人兽。

沈家祖先留下那条奇怪的规矩,逼得我们兄弟分离,幸亏上天见怜,让我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相认。所以,这一战里第一个需要拼命的是我自己,为自己的兄弟,也为人间湮没的英雄正义。

那柄“所罗门王之刃”在臂弯里越来越重,我在杀人兽头顶五米处拔刀,直斩而下。刀光挟着刀风、刀气,将旁边的两棵碗口粗的银杏树摧折,喀吧喀吧两声,相继倒地。与此同时,四爪沾满鲜血的杀人兽也一动不动地木立当场,稍停,身子左右分开,被这一刀斩成平平展展的两片。

我越过小北,大声吩咐:“你去保护叶溪,我来杀敌。”

所罗门王之刃果然是柄斩邪伏魔的宝刀,即使没有这把刀,我也会抢在他前面,不能让自己的兄弟眼睁睁去送死。

方星紧跟上来,我们一起冲上小楼的台阶,小北和叶溪已经风一般跟了上来,没有丝毫撤退的意思。

“叶先生说过,我们活着,只为有一天出手剿灭猫妖而活,就像一支蜡烛,燃烧是它毕生的使命。他死了,这使命就落在我身上,无法推卸。所以,如果必须有人要死的话,就让我来。以后,好好照顾叶溪——”小北的军刺闪耀着寒芒,但他回头看着叶溪时,眼睛里又分明有万般柔情闪动。

“猫妖不死,没有人能活着走出来。今天,就是一个同归于尽的日子。”叶溪手中的镰刀交错一格,发出锵的一声脆响,隐隐然有火星四溅。镰刀头上,一柄刻着阴文小篆“凤”字,另一柄刻着“舞”字,证明那是纳兰小凤和纳兰小舞曾经用过的越南飞月镰。

我回望方星,她抬起右腕,碧血灵环里蕴涵着的血丝流絮似乎正在悄无声息地流动着。

自从鬼见愁死后,碧血灵环也跟着消失了,以我对方星的了解,一定是她带走了那件宝贝,所以一直没有挑明。

“碧血灵环会给我们带来好运,去世的那些亲人在天上看着我们——”方星沉郁地笑起来。

的确,围绕猫妖杀人事件,太多人相继丧命,已经造成了港岛民众的巨大恐慌。这样的事,必须有个了断,无论警方会不会插手,我们必须去做。

我缓缓推开门,大厅里一片安静,空无一人,夜风透过几扇没来得及关的窗,一路肆无忌惮地穿堂入户,把两侧的帘幔吹得飘飘扬扬。

叶溪毫不犹豫地走向楼梯,向上望了望,刚要踏上阶梯,方星忽然举起手,低叫一声:“且慢,大家听我说,猫妖的潜能深不可测,假如我们进攻失利、遭受重创的话,谁能逃出去尽量先行撤退,保留力量,以图东山再起。”

第09章 八卦阵里的最后一战

“不,你错了,恰恰相反——”叶溪毫不客气地打断方星,按了楼梯扶手侧面的一个电钮,十几道乌黑的铁板闸门轧轧响动着落下来,严丝合缝地封住了门窗。同时,大厅的四面都传来铰链机关锁闭的动静,我们身边的光线立刻昏暗了许多。

“这一战,只有进,没有退。我刚才的动作,会将整幢别墅的外墙全部封锁,墙壁和闸门全部都是厚度超过两寸的合金钢板,及时使用气割设备,打开一条通道也得需要一小时时间。我们走不了,猫妖也是一样,当年我母亲和小舞姨在钢板的夹层之中书写了纳兰世家最厉害的‘天河倒锁符印’,所用的材料是朱砂和乌鸡血。正因如此,才能借助‘魇婴’大法封闭猫妖的三分之一灵魂。我全家人都为此付出了最昂贵的代价,包括我,此刻自身血脉的半数以上也停止了运转,全力把猫妖的另外三分之一封印在泥丸宫之内。沈先生、方小姐,我希望你们能明白,这一战,我输不起,只能倾尽余力……”叶溪脸色漠然,那些死亡的纳兰门徒已经在她心里埋下了刻骨铭心的仇恨,而这种恨意,只能用鲜血来洗清。

楼上隐约传来铁链拖在地上的哗啦声,小北抿着唇,急速攀登到二楼拐角处,伏低身子,权作前哨。

我点点头,表示对叶溪的心情可以理解。

“我们的来意,也跟你一样。每个人到这个世界上来,都带有自己的特定使命,无论如何,大家既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当然会尽力一搏。我想说的只有一点,有时候造化弄人,努力并不代表一定会成功。如果我们失败了,总得留下一些线索,让后来的人能够得知这场战斗的详情——”方星忽然长叹,转向我,不无遗憾地摇头,“达措灵童得以承接活佛转世的智慧思想后渐渐明白,他并非是神祗们刻意指定的活佛接班人,而是上一代兰陀库林活佛走投无路之时无奈选择的思想中转站。可以说,他的灵童身份是一种莫大的悲哀,无法推卸、无法选择,自己的脑容量却又承接不了那么多高深智慧,最终压得自己无法抬头。不过,临终之前,他是快乐的,因为他知道自己为伏魔除妖贡献了一份力量。无论一个人的身份是藏民还是汉民、是都市游侠还是漠野闲人,只要卷入到这件事里来,谁都无法全身而退。叶小姐,我们也需要一个达措那样的人,把一切经过和经验传递下去,让更多警醒的人认识到猫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