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巧得很,那天栗棠也刚下飞机,她在国外期间遥控国内中介买了房子,房子是谭深推荐的,就在谭深住的小区。

因为顺路,栗棠也上了他的车。

所以那天真实的情况是,他奉外婆的指令去接谭深,栗棠蹭了车。

但这件事让谭深转变了描述,谭深把它变成了:任炎那天专程去机场接前女友栗棠,巧得很,我碰到他们,蹭了车。

楚千淼半张着嘴看向任炎。

他那顿饭中途离席的真正原因,居然是这样。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感受。原来曾经那么锥心的难过,方向和对象居然是错的。

现在谁能为她这份冤枉的伤心买单?

她怨愤地看着任炎。她怨愤他从前什么也不说。

可是转头想,任炎又能怎么样呢?他站在那样一个尴尬的位置上,他的亲情对他来说都是枷锁都是代价,他连快乐都是奢侈的。

她还能怎么怨愤他?罢了吧。

楚千淼叹口气,半眯起眼。

任炎问她在想什么。

“我在回想那次在海归聚会上的事。”

谭深回国不久后,把她带去了海归聚会上。任炎和栗棠也在。她回想起他们四个人,曾经围坐在一张小桌前,你来我往地聊天来着了。

想想真可怕,即使那样,任炎和谭深的表兄弟关系依然丝毫不露端倪。他们表现得就真的完全是两个不算熟识的学长和学弟而已。楚千淼想她自己是不傻的,栗棠也是个冷傲人精。可她和栗棠两个人居然谁都没看破任炎和谭深的关系。

所以他们到底是拥有多好的演技。所以他们真是从骨子里排斥着对方,才让外人丝毫不察他们的血亲关系。

“那次怎么了?”任炎问。

楚千淼搓着胳膊上又浮起来的鸡皮疙瘩,说:“现在回想起那次你、我、栗棠和谭深,我们四个人坐在一起聊天,我觉得当时除了我,你们三个真是人人都没一句废话,人人话里都是珠玑。”

当时谭深拉着她走到任炎和栗棠面前。(50)

谭深先对任炎晃着酒杯说:“那天谢谢学长送我们!”

这话在她听来,谭深当时的意思是任炎去接栗棠,顺便送了他,他因为蹭到车而感谢。可实际情况却是任炎专程去接他,栗棠才是蹭车的那个。他这样说,其实是玩了个巧妙的文字游戏。

她记得栗棠当时就着谭深的话对任炎说:“一直来不及跟你道谢,后来想和你吃饭你又一直忙。借着谭深提起来,我也想说,任炎,谢谢了!”

她现在仔细一回想,就会发现其中的逻辑问题了假如当初任炎真的为了接栗棠不惜在就餐中途离席,栗棠对他来说这么重要,他怎么又会在接了栗棠之后一直不给栗棠一起吃饭的机会?

但那时她再聪明,也想不破这是因为任炎和谭深是兄弟而引发出来的结果。

后来在那次海归聚会上,栗棠问她和谭深是什么关系。

谭深回答说,她是他的前女朋友。谭深把“前女朋友”三个字咬得特别重。现在她回想,这几个字,谭深分明是对任炎说的。谭深在提醒任炎他和她的关系。

那时栗棠是怎么回话来着?

栗棠晃着红酒杯,对她轻笑一下,说:“我比较了解谭深,他很优秀的,各方面。做她女朋友,你会很幸福。”说完这话栗棠还挑了挑眉梢。

现在她回想,那话是别有深意的话,那副样子也是别有深意的样子。栗棠说“他很优秀,各方面。”“你会很幸福。”

她现在明白了,栗棠是在当着她和任炎的面,用暗语跟谭深调.情栗棠其实在说,谭深他那方面很厉害,你跟他会很性福。

楚千淼现在越来越觉得看不明白栗棠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对任炎、对谭深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心态?

对了,那天栗棠说完那句“做他的女朋友,你会很性福”之后,她记得任炎把酒从红酒杯里晃了出来,溅在手上。

他八成又想到该死的发财鱼什么的了。

但她不打算现在告诉他发财鱼的真相。只要他有一点在意,她都不告诉他。她想要他的全不在意。

她忽然又想到什么,抬头问任炎:“我记得那天后来的时候,你和谭深都去了饮品区,我看到谭深和你说着什么,你往我这里看了一眼,但马上就挪开了眼神。然后你直接就走了。谭深回来栗棠问他和你在聊什么,现在回想,栗棠好像有点紧张的样子她应该是怕谭深跟你说她和谭深发生过关系吧?”

楚千淼顿了顿,继续说:“谭深当时说,在和你谈工作的事,希望你给他拉项目资源,还说你是被公司临时的电话叫走的。”

任炎看着楚千淼,目光幽深,说:“那天在饮品区,我问他为什么带你来这里。他说是带给我看的。”

谭深那天笑嘻嘻地对任炎说:我的亲表哥,我跟你说实话,这么多女孩里,我就对楚千淼不太一样。我本来想追回她,但她说现在还不想这事儿。我知道你也不希望她受伤对吗?那这样,你呢,以后离她远一点,我就也离她远一点。你不招她,那我也不招她。咱们俩谁也别招她,ok?可你要是想和她有进一步发展,那我可就坐不住了,你知道的,我本来就见不得你和哪个女人幸福快乐,万一这个女人你又选了楚千淼,你觉得我能让咱们仨有人好过吗?

谭深对他说这些话时,他抬头看向卡座,看向楚千淼。

她安安静静漂漂亮亮地坐在那,值得最好的男人捧给她一份最好的爱情让她幸福。他怎么能把她拖进糟污里?

如果他远离她,能换得谭深也远离她,那他愿意这么做。他愿意有个更好的、家世清白的男人,能全心全意地给她幸福日子过。

所以他听完谭深的话直接就走了。

楚千淼记得的,在那次海归聚会之后,任炎对她的态度明显地发生了变化他明显地躲着她,疏远她,他只有开会的时候才到嘉乐远,并且他很长时间不再去撸喵喵了。

后来就是她在嘉乐远加班写材料,结果电脑坏掉了,她懊恼得想跳楼。(52)

是任炎,他简直像个天神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他开着车带着她去修电脑。

她被他发现了,她私存着他的一张照片,放在一个叫“重要”的文件夹里。

就是那一晚,她没抵挡住月光的温柔,也没抵挡住他带她修电脑带她吃肯德基的温柔。她对他告白了。

结果他把她拒绝得那么彻彻底底密不透风。

“两个问题。”楚千淼问坐在对面的任炎。

“当时在我的电脑里,看到我把偷拍你的照片放在‘重要’文件夹里,你是什么感觉?”

任炎看着她,目光幽深:“很喜欢,但因为喜欢,也很难过。”

楚千淼心里一酸。

“第二个问题,”楚千淼问任炎,“你拒绝我对你的告白,不婚主义的原因占了百分之多少?谭深的原因占了百分之多少?”

假如没有谭深,你会因为不婚主义拒绝我吗?拒绝当时还对婚姻有着美好憧憬的我。

任炎看着楚千淼,说:“拒绝你,是我至今后悔到不敢想起的事。”

他在海归聚会之后,在一个周末和外婆、谭深一起吃饭的时候,又被外婆恳求了一番。

外婆说:你弟弟跟我讲,你现在工作合作方有个女孩子,你好像对她有兴趣?但她是你弟弟交过的女朋友,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那个,她都来家里和你弟弟过夜过的,你不能和她谈恋爱,听外婆的话,换一个吧孩子。

饭后谭深又堵着他,对他说:你也别吊着楚千淼了,你直接跟她说,你不喜欢她,也不准备跟她在一起,直接拒绝她,让她对你断了念想。不然的话,我要是再发现你们黏黏糊糊,咱们仨谁都别想好过!

所以他拒绝了她的告白。拒绝得心失了血似的疼。

所以当谷妙语给她打电话时说:请求你别吊着千淼了。(53)

他对自己自嘲地冷笑起来。

这是除了谭深之外,第二个对他这么说的人了。他们都觉得是他吊着楚千淼。可他其实想把她放在心尖上的。

听到这里,楚千淼眼圈红了。为任炎的苦衷和隐忍,和为自己不知情的那些难过伤心。

任炎倾身向前,抬起手臂。他的手指温柔划过她脸颊,划走那一滴从她眼眶里滚落的眼泪。

“你别哭。我最怕你哭。你一哭我就不会思考了。”他摸摸她的脸颊,说,“都过去了,别哭,好吗?”

他拒绝了她的告白,他以为从此两人划出界限、拉开距离,大家都可以重新回归自己的人生轨道。

后来她表现得一如她所说,她把他当成菜谱上一道不吃的菜,翻过去了。真的彻底地翻过去了。她对他的态度毕恭毕敬,跟着他只是谈工作,对他再也不表现出任何男女方面的好感之类。

她如此说到做到地把他放下了,倒换成了他私下里的牵肠挂肚。

后来嘉乐远的项目申报上去了,他们各自回到各自的单位,不再见面。

下一个项目他想他一定不会再叫她的律所合作,一定会躲开她。

不再有见面的机会,慢慢也就放下了。时间会淡化一切的。

他这么想着,这么开解着自己。

可就是这个时候,张腾爆出了出轨的事情,原来的律所他待不下去了,跳了槽。

她爱憎分明,拒绝了张腾带着她一起跳槽的邀约。她留在鑫丰律所,变成无主的小兵,处境艰难。

他一面想放下她,一面又忍不住关心她。但他不叫任何人发现他对她的关心,他把它们压抑起来,隐藏起来。

直到乔志新那个混蛋想要欺负她那一晚。那一晚他豁出去地想,不行,他得把她看在身边。只有把她看在身边,她才最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15字以上2分留言,无上限红包么么哒!

我上章有收到评论说,不想看这些回忆内容,想看男女主甜甜的互动。抱歉我觉得这些内容一定得写,因为没有这些内容,故事缺少连贯性,男主角的形象也是断层的,有时候他反复的行为会让人搞不懂他怎么回事,所以这些还是要写的。上章有人觉得男主视角的回顾篇幅长,朋友你想想,从女主视角发生的故事写了一百多章,男主视角的快速穿插,才几章章,这还长吗……草草地写一写,真的没有力道和说服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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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开加请求

《服不服》第一百三十三章:解开加请求

时间回到那件事发生的那天晚上。(59、123)

楚千淼从楼上跑下来, 撞进迎面而来的任炎怀里。任炎把她交给谷妙语,叮嘱着:把她带回去,给她敷敷脸。

他目送她们上车, 自己反身上楼,直奔鑫丰律所。

到了鑫丰律所门口, 任炎把乔志新套到门口来。他扯着乔志新的脖领狠狠打了他。

之后他把乔志新拖到走廊暗角里。他之前在那抽过烟, 记得那里没有摄像头。

他在那狠狠地修理了乔志新。

想到楚千淼肿高的脸, 仓皇的神色,发抖的身体,任炎心里的愤怒层层暴涨,挥下去的一拳比一拳重。他打红了眼, 停不下来。

后来是因为堵车耽搁在路上的雷振梓, 紧赶慢赶总算赶了过来, 总算在乔志新快被任炎打死之前,来得及把两个人分开。

雷振梓让任炎冷静点:“你打死他, 然后为这个人渣吃官司值得吗?再打两拳也就得了哈!”他边说边在乔志新身上挥了两拳。

雷振梓后来说他从来没见任炎这么愤怒过。他简直震惊。他从认识任炎开始,就觉得这个人的七情六欲是有个开关可以加以控制的,他从没见过任炎可以为了谁情绪这样失控过。

也正是这样一向寡欲自制的人,一旦发泄出情绪, 那简直就是山崩海啸了。

雷振梓担心任炎在愤怒中会克制不住自己, 真的把乔志新打死或者打残。

他赶紧拖着乔志新,像拖条丧家犬,往电梯间方向走,边走他边对任炎说:“阿任你哪也别去, 就在这等我,我先去把他处理了!”

任炎靠在墙上喘气,冷静自己。

就是这个时候,谭深拎着食盒出现了。他来给楚千淼送外卖。

他们这两个在海归聚会上已经达成“谁也不碰她,谁都离她远点”协议的两兄弟,居然在她律所门口碰到了。

谭深来前喝了酒,酒劲上头,把食盒狠狠地向任炎身上丢过去。

他指着任炎鼻子愤怒地问:“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的离她远点?你现在在干什么?你想对她干什么?”

谭深发了癫似的吼骂:“你他妈为什么又往她身边凑骚扰她?”

任炎当时被乔志新蒸腾起的怒气还没有消散,此时再看到谭深,再面对他的诘问,他也失去了往日的自制冷静,他冷冷地回答谭深:“你有什么资格反问我?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不是也在往她身边凑、在骚扰她吗?你又算是个什么好东西?”

任炎从来也不会骂人,这算是他一生里骂过的最狠的话。

谭深立刻疯起来,他向任炎扑打过去,一拳招呼在任炎的嘴角上。

“我让你骂我!我打烂你的嘴,我让你骂!”

任炎也回他一拳,然后推开他,不想跟他过多纠缠。他推开楼梯间的门走了。

谭深指着他的背影,使劲地叫骂,嗓子都破了音,在暗黑的走廊里,他像一只发疯的野兽。

“任炎,你背信弃义,你他妈就是个小人!任炎你放心,我一辈子也不会让你好过!”

任炎在他的吼骂和诅咒声里快速下楼。他怕慢一点自己会失去理智,反身回去和谭深打到至死方休。

他一路开快车回了家。

走进卫生间,他从镜子里看到一个从没见过的自己,面色铁青,眼底冷戾,身上带着杀气。

嘴角也被谭深打裂了,上面还挂着淤血。

他拧开水龙头,冲掉嘴角处的淤血,凉水一捧一捧浇到脸上。理智终于渐渐回笼。

冷静下来后,他做了个决定。他打算让楚千淼跳槽到力通来,把她放在他的手下,这样他才放心。

手机响起来,是雷振梓来电。

任炎一接通电话,雷振梓就震天响地问他:“在哪呢?在家吗?”

任炎回答:“在家。”

话筒里除了雷振梓的声音还传来出租车导航的声音。他在出租车上。

“我就处理一下那王八蛋的功夫,再回去找你你就不见了。那王八蛋可真他妈赖皮缠,不要脸起来,我都恨不得弄死他算了,我想给他打个车让他赶紧滚蛋,结果他就往地上一躺死活抱着我裤脚不撒手,非让我给他看病,还问我叫什么名,说要告我,我真他妈服了!我直到这会才摆脱掉他打上车!”

雷振梓又告诉任炎:“我正奔你家去呢!”顿了顿,他问任炎,“阿任啊,我说你今晚,没什么事吧?” (59)

“别来了,你回你自己家吧。”任炎揉着额角,语气淡淡地告诉他,“没什么事,我要睡觉了,挂了。”

挂前他又轻轻说了一声:“谢了,兄弟。”

这是楚千淼从当事人之一的嘴里,第一次完完整整了解到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真实的情况原来是这样的。

咖啡厅外已经阴了天,一场大雨被兜在满天的云彩里,泫然欲落。四下里都起了风,隔着玻璃都能听到外面的树枝被刮得沙沙响。

外面的风雨欲来把咖啡厅里的一隅天地显得格外温馨和岁月静好。

楚千淼抬头忽然问任炎一句:“你带伞了吗?”

任炎怔一下,没料到她的话题跳跃得这样快。他摇摇头,但马上说:“附近有个超市,如果等下下雨,我过去买把伞。”

他话音一落,雨说下就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外面的世界模糊起来。楚千淼心中曾经存下的混沌和疑惑却越来越清明。

她口渴得嗓子发痛,看任炎面前的水杯里还剩大半下的水,她想也没多想地就探长手臂捞了他的水杯过来,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喝完她又自然而然地把水杯还回给任炎。

很淡的唇印印在杯口上。

润过了喉咙,她抬起眼,看着任炎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鑫丰律所的走廊暗角里,在你打乔志新的时候已经装了监控。”

任炎看她一眼,目光深深的。

他端起水杯,转了下,就着她的唇印送到嘴边,也喝了口水。放下水杯后,他还舔了舔嘴唇。

楚千淼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喉咙口蓦地发热。

他又在犯规。

任炎放下水杯,回答她的问题,点点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事过一年多才开始收拾乔志新,为什么收拾他又肯不告诉我。”

楚千淼脑筋飞快地转:“所以你想办法联系上了王骏?帮他摆平了他被乔志新张嘴乱咬的事情?帮他坚定了把乔志新违法违规的材料交给我的决心?”

任炎点点头。

楚千淼在心里叹气。她想为他承担点什么,可原来到最后,还是他为她承担得更多。他像个黑衣骑士,躲在暗中,永远不停地帮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