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里面,虽天未全黑,光线还是暗洞洞的,正面炕上坐了一位一头银发,面容红润,戴了雨过天青色绣银丝抹额,镶了一枚湖蓝色猫儿眼,身上穿着银灰色万字不断头蜀锦夹袄。

下首坐着三位中年贵妇,俱都是衣着贵重低敛,配饰不多,面含微笑。

她的大姐陆芜蘅立在老太太后面,看到她进来朝她笑了笑,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我娘家妹子来了。”

陆芜菱端庄行礼,礼数郑重,一些儿挑不出岔子,口称:“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万安。”

老太太笑了,道:“蘅儿的妹子生得和蘅儿一般端庄贤淑又体面,还秀气几分,可是听说学问好得很?”

陆芜菱谦虚道:“闺中女子,不敢妄称通晓学问。”

老太太笑道:“虽说女子以女红持家为重,通读诗书却非坏事,读书而明理,又以教导儿孙,有何不好?倒是弹琴什么的无甚用处。”

三位太太下首还坐有四五个年轻姑娘,老太太指指姑娘们,道:“你们年轻孩子,都来见个礼,互相讨教玩耍岂不好?”

于是陆芜菱又和崔家本家这三房的姑娘们互相序齿,倒有两个比她大,三个比她小。于是姐姐妹妹地叫了一气,长辈赐下见面礼,都是钗环等物,唯独老太太给了个白玉手钏是前朝古物,价值不菲。

女孩子们又互赠礼物,崔家姑娘们送她的都是针线,荷包绣帕之类亲手做的,陆芜菱从小懒于此,贾氏乐得不教导她,因此没什么针线作品,又不好意思送金银锞子,便道带了些笔墨纸砚镇纸印章等物,稍后让丫鬟送了给姐妹们。

见她拿不出绣品相赠,大太太微微惊讶,二太太面无表情一如既往,三太太却露出微微的鄙夷。

一会儿上晚膳,崔家同样是样数不多,菜色亦少鱼翅海参等贵重之物,食材烹煮却颇为精致,陆芜菱觉得很合胃口。

饭后不过闲聊几句,就告辞了。

陆芜菱走出慎德堂,舒了口气,崔家不卑不亢,不热不冷,这态度对她这样一个罪臣之女,侥幸得赦免的孤女,算得上很不错了。

虽然也许是看在赐婚罗暮雪的份上,不过罗暮雪也不过四品将军,崔家实无必要讨好他。

总体而言,她还算比较喜欢这里。

夜色渐深,天空色泽深蓝,这里比起京中,更能看得漫天星斗,璀璨生辉。

虽然是个规矩多如牛毛,一言一行均要受束缚的古老世家,陆芜菱却还是觉得此地空气比京中清新自由得多。

第52章 女课

陆芜菱回去之后,令繁丝将自己京中带来的笔墨纸砚中挑好的,送了出去,另外又拿了五柄上造玉竹骨纸扇,每把上面画了画,提了诗,一人一把。

崔家姑娘们收了礼,都嘱婢子过来道谢,再送些点心花露,问问陆芜菱可有缺用的,礼数周全。

崔家的姑娘们课业安排很满,单日上午读书习字,下午学琴或画或棋,双日上午学针线,下午学厨艺,过了十四岁的姑娘,就不再学琴棋画,必须学算账管家。

男孩子们学业自然只有更重的。

绿蚁说:“好在我们大奶奶做姑娘时便好强,琴棋书画女红厨艺管家样样都来得,要是别人家姑娘普通些的,嫁进来还真是要自惭形秽。”

陆芜蘅要求陆芜菱也必须去上这些课,除了单日上午念书的课随她,她说:“读书习字你就别去了,省得她们觉得你是去故意炫耀的,弹琴下棋什么的也没多大用,回头你嫁了罗将军,进门就是当家主母,倒是要好好学学管家,女红厨艺你也需得好好学。”

说完又目露奇异之色道:“你也算有福的,圣上赦免你,又得赐婚给罗将军,算得上因祸得福。”

陆芜菱自然知道她这话说得很合理,作为一个罪官家女儿,这般结果,已经算得上极为罕见,可是却无法顺着她的话说,只是叹了口气。

陆芜蘅也笑了笑,道:“当然,我也算运气不错,提前嫁来这里。当初我想嫁去舅舅家,贾氏从中作梗,害我婚事不成,后来能嫁来这里,虽然远了点,却是我的福气。”

陆芜蘅的母舅家虽然没有被抄家灭门,但是也受了些影响波折,她舅舅被罢了职。

继而陆芜蘅冷笑两声,道:“贾氏和青姨娘那些贱人,却是自作自受。”

陆芜蘅在家时便是和继母明争暗斗,本来她完全可以和青姨娘联手的,只是她素性高傲,看不上青姨娘这样以色事人的贱妾,不肯联手,结果被青姨娘暗中利用了两次来斗贾氏,就把青姨娘也恨上了,最后成了三方混斗。

至于陆纬,和陆芜菱只是对父亲失望,没有感情不同,陆芜蘅是同样深恨,甚至嫁人前同陆芜菱说:“贾氏粗鄙,心胸狭窄,父亲表面亲切儒雅,实则只管他自己,是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人。你要早早为自己打算。”

所以,不能为父亲守孝,陆芜蘅非常自得,一点也没有不安。

陆芜蘅说:“虽然你没有婆婆妯娌,但只要是女子,女红不好,终究为人所诟病,我们大家子,厨艺倒是无所谓,但崔家许多私房菜方,肯让你跟着学,却是难得的好事。”

陆芜菱虽然不太喜欢女红,也不忍拂了姐姐好意,便应了是。

第二天她便开始去上女课。

这天正是双日,上午是女红课,陆芜蘅早给她备好了丝绸,绣花绷子,各色丝线银针。

还是绿蚁和繁丝一起陪她去的。

来上女课的,竟有二三十人,皆是十几岁妙龄女子。

其实,算算正房和旁支,这么些女孩也不算多。这还是因为崔家家规,男子满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才没有人满为患。

男子的通病自然并非一条家规所能控制,虽然绝大部分人都无妾,但是却也有不少崔家男子是有侍婢通房丫头的。

不过婢生子不允许来崔家家学。

二十多个年轻姑娘,真是满座嫩柳娇花,叽叽喳喳,香风袭人,看到陆芜菱,都静了静。

毕竟陆芜菱之前的名声大,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又特别戏剧化,所以心怀幻想的少女们自然对她万分好奇。

好在名门淑女们都不至于直接上前八卦。

陆芜菱朝大家笑笑,在偏后面的地方择了座位坐下。

崔家这儿学的是鲁绣,色泽浓重,鲜艳沉郁并重,而对于繁丝这样的苏绣高手来说,颇为不屑。

苏绣天下推为第一,京中女子也都请苏绣师傅。

陆芜菱其实也不是讨厌女红,对于创造一切东西,她都是很有兴趣的,但她没有足够耐心一针针绣。最好是她画个样子,搭配个颜色,然后让繁丝绣出来。

做衣服她也挺有兴趣的。同样不能让她来缝。

其实要说起来,女红之道,就是熬性子熬时间,熬着熬着,女子便容易贞静,闺中无聊,那么多时间,做做针线也便过去了。

女孩子们,如果不是被母亲逼着,恐怕至少有一半是没心思做这个的,陆芜菱没人逼,就不去理会了。

就是陆芜蘅,也是出嫁前狠狠补了一年,怕被婆家看轻了。

陆芜菱手艺不精,做得慢,但是花样子画得好,配色也配得漂亮,居然还被称赞了两句。

做了一上午针线,头晕眼花,下午的厨艺课就有趣多了。

要说学厨艺,京中贵女少有学的,倒是什么与什么相克之类的婚前要学一学,即便有几家比较传统的,让女儿学厨艺,那也是让女儿学点菜谱,然后往厨房一坐,指挥厨娘做。

崔家姑娘们却是要学亲手做的。

因怕手生茧子,油烟熏黄了脸儿,所以洗菜切菜当然不用,都是准备好的,炒菜也少,点心汤羹很多。

陆芜菱来头一天,先是上了半个时辰理论课,学习什么食材应该选择什么样的,什么季节吃,什么可以与什么相配,什么不可以相配,说得很有道理,陆芜菱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是动手,今天要做点心,因是秋日,做的是栗糕。

栗糕说来简单,将栗子煮烂了,擀成泥,加糯米粉和糖拌匀了上锅蒸,上面加些松仁瓜子核桃等物。

不过做起来也很有趣,又无油烟血腥,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姑娘们做起来都觉得有趣。

陆芜菱最后做出来的,卖相不算顶好,却也不差,中等以上。味道却很不错。

她也有几分欢喜,兴冲冲地用食盒装了,带去给姐姐尝尝。

陆芜蘅刚刚理完事,看到她也欢喜,问了今日上课的事情,又问有没有人欺负她。

陆芜菱想了想,别人倒也没有,最多无非是旁支姑娘讨好本家姑娘,冷落她一边,或是旁支姑娘里有家境好,父兄出仕的,想和本家姑娘别别苗头,相互冷嘲热讽。

唯有一个姓李的姑娘,听说是三太太的侄女儿,自幼父母双亡,却是依附崔家过活。她对陆芜菱多有不屑,似乎还跟旁边姑娘悄声说,这么有名的才女,以为多么出色,这些也不出挑,莫非陆家女都不学这些?声音还恰好让周围都听到。

陆芜菱想想便同陆芜蘅说了,又问道:“你同三太太不合?”

陆芜蘅不屑道:“原来是她,姑侄俩都不是好的,三太太心眼小,来觉得我们长房苛待他们三房,那个表姑娘则是以前想要嫁给你姐夫,自然恨我。”

陆芜菱点头道:“那我知道了。”

这时候外头丫鬟说:“大爷回来了。”

陆芜菱知道是姐夫,便打算起身避一避,不过心里也想偷偷看两眼,好看看姐姐嫁的人究竟如何。

陆芜蘅说:“你的亲姐夫,不是外男,有什么要避的?”

陆芜菱便等着他进来。

帘子掀动,进来一个长身玉立,二十四五岁年纪,深蓝色蜀锦长袍的年轻男子,长得很端正,也有几分清俊,但气质沉稳贵重,便是崔家长房长孙崔胜仪。

陆芜蘅说:“这是你姐夫。”

陆芜菱朝他见礼,道:“姐夫万福。”崔胜仪也非常客气,朝她还礼,又留她一起吃饭,陆芜菱婉拒了。

崔胜仪便说了几句:“把这里当自己家,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只管跟你姐姐说。”云云。

陆芜菱又道谢,这才告辞。

陆芜菱已经打听得,崔胜仪没有妾,婚前有过一个通房,迎娶陆芜蘅之前打发掉了。

总体还算满意。

崔家历代,长房长孙都要留在族中,不可出仕,崔胜仪现在也是管理些崔家的田庄庶务。

好在崔家有不纳妾的家规,对于继承和钱财也都有祖训可依,所以内帷肮脏事少,顶多只有些妯娌面合神离的事。

而长房和宗妇,除了管理家族,最大的精力是用在调整管理族中旁支。

姐姐这门亲事,果然结得不错。

次日上午歇了半天,下午又去学管家算账,陆芜菱算术极佳,便是管家也管了几个月,很有心得,所以自然远远强过那些崔家姑娘。

崔家二房的姑娘崔如芳与她年龄相仿,只小两个月,昨日便同她走得近,今天干脆坐在一起,看她每次算账都是飞快得出结果,连算盘也不用,不由惊道:“陆姐姐你可真聪明,算得真快!”

那昨天便与她过不去的李曼娘,算账却是极差,闻言哼了一声,道:“女子重贞静。”

陆芜菱看也不看她一眼,对崔如芳微笑道:“芳妹妹不知道,管家之道,京中女子最重,只因将来要做当家主母,管家实是重要,琴棋书画却往往不再有时间为之。当然,若是预备为人妾室的女子,却是不需要学的。”

崔如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大嫂子为什么这般能干。”

李曼娘的脸色却是变得极为难看。

她已经快要十八岁了,却因无父无母无甚嫁妆,到现在还待字闺中,她又因从小和崔家姑娘们一起长大,眼界高,不肯随便嫁个田舍翁。三太太也为她头痛,甚至动了要让她去豪门做妾的心思。

第53章 孕

除开偶尔想到罗暮雪郁闷烦躁,陆芜菱在崔家生活得颇为惬意,虽然也不免有些含酸的小姑娘说几句怪话,也有那三太太不时阴阳怪气挤兑几句,不过大部分崔家人都不错,有礼有节,不过分亲热也不冷淡,那三太太也难怪她总是心气不顺,因为崔家大老爷和二老爷都是秉承组训唯有一妻,虽然大老爷家只有一子二女,二老爷倒是有三子一女,三太太却很是郁闷,只生了两个女儿,而三老爷内帷还有些乱,虽未敢纳妾,却有四五个通房,生得一个婢生子和两个婢生女儿,眼看过两年三老爷就要四十了,无论是再纳妾还是把那生了儿子的抬成妾,她都很郁闷。

这样心气不顺,自然看谁都不顺眼。

陆芜菱毕竟看了些更加恶意的人,对这样的一些小小挤兑还不放在眼中。

陆芜蘅却是个不能忍的,尤其是她已经嫁入三年未曾有孕,三太太不时就要假作感慨,握着她手道:“可怜的,只怕将来别是跟我似的。”

陆芜蘅每到此便气得胸口疼,就算言辞锋利地回了,终究无子是她的大心病,也是大大的软肋,怎样也不能理直气壮。

每每回去,晚上便要同崔胜仪哭一场。

这天早上,三太太在她早上伺候老太太时又出言挤兑,陆芜蘅却吐了出来,老太太和大太太又惊又喜,连忙叫人请大夫,一搭脉,已是两个多月身孕,陆芜蘅也含羞道确是两个月没有换洗了。

陆芜菱为姐姐高兴,同时也因为自己月信正常而至松了口气。

陆芜蘅自从怀了身孕,便成了崔家的重点保护对象,自然也不能让她因管家劳神,所以大太太从她手中又把管家的活接了回去。

崔胜仪也是欣喜若狂,且崔家秉承君子克己的信念,并无媳妇怀孕便要抬通房丫鬟的传统。

陆芜菱本不爱做针线,为了未来的小外甥,却也起了心思。之前因为繁丝怕陆芜菱衣裳少,特意从罗府库房挑了几样料子又在绸布庄买了几匹,都带了来,打算慢慢做。陆芜菱便让她开了箱子,挑了柔软漂亮的丝绸和松江布出来,仔细挑选,最后选定了一块本色松江布料子,这块不是成匹的,是罗暮雪平日做中衣常用的,剩了一些,因极为柔软密实,虽不漂亮,做初生小宝宝的衣裳很合适。

陆芜菱因想府中不知道多少人手艺比自己强,便是陆芜蘅自己和她身边的丫鬟也是,自己倒不如别选太鲜亮的料子,就做些贴身穿的小衣裳为好。

再者现在也不知男女,做好做些男女都能穿的。

又挑了一匹乳黄色带着虫草小花纹的杭缎,也是质地轻软,可以做秋冬夹衣小棉袄的面子料。

于是,在冬天来临前的两个月,陆芜菱和繁丝绿蚁,一有时间,几乎都在做着小衣服,算下来,陆芜蘅的宝宝当是生在明年四五月,所以小衣裳多是以薄薄春衫为主。

小衣,中衣,小袄,小裤,各种式样,精心缝就,繁丝还做了几双软底的小鞋。

那段松江布除了做小衣裳,还做了十几块尿布。

拿去给陆芜蘅时候,她惊讶得失笑了:“居然比我做得还多!”

陆芜菱脸微红:“是我和繁丝绿蚁一起做的。”

陆芜蘅翻检了一番,指着笑道:“嗯,你的针脚不如繁丝细密,和绿蚁差不多。”看看又笑:“还知道把缝缝在外头,真是长大了,连这都能想到。”

陆芜菱没做声,她是因为当年母亲给她做的小衣裳都是这样的,所以才知道。

陆芜蘅又道:“松江布难得,用来做尿布太可惜了。”

陆芜菱想到陆芜蘅做姑娘时候的豪奢讲究,还有她丰厚的嫁妆,现在居然能说出这般节约的话,看来真是当家主母做久了,学会了精打细算。

崔胜仪晚上回来看到小姨子做的小衣裳,心中大悦,第二天让人送了一套很是精美的水晶琉璃瓶给小姨子,当作回礼。

一个黄杨木盒子,雕着花,四角镶嵌玳瑁螺钿,里面是十二个水晶小瓶,每种上头都有一种花,做工雕花极为精雅,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繁丝看了便笑道:“这个用来装花露再好不过。”

陆芜菱点头。

时下闺阁贵女们都时兴自己做花露,陆芜菱也未能免俗,她当年在闺中也曾带了繁丝乱絮做过几样。

而这个水晶琉璃瓶,恐怕就是为此而作。

玫瑰,牡丹,荷花,蔷薇,海棠,虞美人,腊梅,桂花…应有尽有,正好把这种花露装在里面。

十月初的时候,开始烧起了炭盆,地龙要十一月才开始用,积年的世家,有的是各种规矩,大都是为了家族尽可能延长的生命力,有一些细微处节约,又不影响体面的习惯。

每房的炭都是有定例的。

陆芜菱在这里,所有的月例都是和正房嫡出小姐们一样的,没有差也没有因为是客人略高一些,而李曼娘的也一样,并没有因为她是无父无母,一文不名的孤女而受到任何苛待。

可因为陆芜菱本身也略带了些东西,陆芜蘅也确实贴补她一些,李曼娘总是觉得自己是受了苛待。

照她所想,一个被抄家,被贬为官奴的女子,就算被赦了,身上应该一文不名,而她现在却不缺首饰衣裳用具,也不缺钱使,肯定是她姐姐偷偷贴补她了。

她也不考虑陆芜蘅就算贴补她妹妹,也有得是嫁妆可以用,不需要偷偷用崔家的钱贴补。

每次看到陆芜菱换了新的衣裳,用了没戴过的首饰,她必定要瞪着看半天,回去和她姑母嘀咕半天。

因天冷,在崔家做的冬季衣裳外,陆芜蘅又给了她四件大毛衣裳,这天陆芜菱便穿了件银狐皮裘去上课,头上插了一支红宝石凤钗,就是她及笄那天带过的一支,又配了几支花丝拉的素金花朵虫草簪子,实则也未如何华贵,只不过做得精巧而已。

李曼娘眼神便热辣辣地盯着,心头恨意横生。

因为崔家常规,未出阁的姑娘,是不给穿紫貂,银狐等几样特别名贵的大毛衣服的,每冬是四套衣裳,两件大小毛,一件是大氅,一件是袄,通常以青鼠,普通狐兔居多。

李曼娘憋了一肚子气,偏偏这日的针线女红课陆芜菱还被教授的女师傅表扬,说她进步最大,配色悦目,姿态灵动。

到了课间,崔胜仪的亲妹子,也就是陆芜蘅嫡亲的小姑子崔如惠同她笑道:“听说哥哥将那套水晶琉璃瓶子给了你了。”

陆芜菱笑了笑。

崔如惠佯作吃醋道:“好哇,妹妹不给,拿去讨好小姨子去了!”

李曼娘本来就妒火中烧,听了这话,冷笑道:“可不是,崔家都要被她们姐妹两个给掏空了,瞧瞧这衣裳首饰的,正经小姐哪个有?什么好东西,先紧着她,连师傅都要讨好她!不过是贪官的女儿!做了人家玩物的官奴!还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小姐!”

这话一出,场面一片寂静,几个本家小姐头皮发麻,连那些不管这事的分家的姑娘们都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