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凌珠颜没有流血。

没有流血可以有好几种解释,或许是因为她体质比较异常,天生属于那种不会流血的类型。也有可能以前做过激烈的运动,不小心弄破了那层膜。当然,最有可能的还是因为,凌珠颜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有过经验的女人,自然就不会流血。

不知道为什么,段轻锋明明知道对方不会流血,但在确认了这一点后,心里竟有些莫名地兴奋。好像有个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向他确认:是的,那就是她,不会再有错了。

这个答案让段轻锋非常满意,以至于凌珠颜洗完澡出来后,就见到他微眯着眼睛侧躺在床上,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凌珠颜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他是享受到了才如此愉悦。她走过去轻轻推了推段轻锋,催促道:“快去洗澡吧,会着凉的。”

段轻锋光着身子跳下床来,伸手捏了捏凌珠颜的脸颊,然后满意地走进了浴室。待到他冲洗干净出来后,发现凌珠颜已经换掉了那床肮脏的床单。

“怎么样,要不要带回去留作纪念?”段轻锋走到沙发边,指着那一团白色的纺织物问道。

凌珠颜不禁白了他一眼:“会发臭长虫的。”

“再脏也是咱们新婚的纪念。”段轻锋从后面抱住了她,说话间又把她给放倒在了床上。凌珠颜吓了一跳,推着他的胸膛问道:“你,你还要干什么,今天就到这里吧。”

段轻锋本来没这个念头,听她这么一说就故意笑道:“你倒是提醒我了。两次是远远不够的,不如休息一下咱们再来一次?”

“不用了,我,我会累。”凌珠颜说到最后,已经是有些羞涩难当了。她扯过被子盖上身上,提议道,“还是睡一会儿吧,你不累吗?睡不着的话躺一会儿也好。咱们这个婚还没结完呢,后面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咱们去做呢。”

这倒是大实话。酒宴虽然结束了,但两个新人接下来还有得忙。过几天得回门儿,少不得又是一番吃吃喝喝。接下来亲戚朋友各路长辈会连番出手,争着抢着要请他们吃饭。两个人光赶饭局都会赶得头大,完全没有属于自己的私密新婚空间。也就只能趁着今晚这段空闲时间,好好地说说悄悄话了。

段轻锋也就收起了干坏事的心思,跟凌珠颜两个盖着棉被纯聊天。他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后天就要回门儿了吧,准备带点什么东西去看望你父母?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吗?你哥哥和嫂子呢,要不要带点礼物给你刚出生的小侄子?”

段轻锋这话一出,倒让凌珠颜刚刚忘记的事情又想了起来。她抿着唇默然不语,心头升起了一股阴霾。段轻锋见她不说话,就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怎么了,突然不说话了?”

“阿锋,我有点担心。”凌珠颜把身子向段轻锋那边靠了靠,犹豫着道,“我担心我嫂子背着我哥,跟别的男人好上了。”

☆、处/女

段轻锋心想,这不是秃子头顶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嘛。但当着凌珠颜的面,他却不能这么说。他跟吴小美根本不熟,跟凌晋文也没有什么交情。虽然他娶了凌家的女儿,但他却从没想过插手凌家内部的那些事情。

凌家对他来说,就是因为有了个凌珠颜,才让他花了点心思关注。否则这样的人家,他是不会与他们有什么交集的。

他沉思了片刻,回答得模棱两可:“这个事情不好说,也许有,也许只是你瞎操心。”

“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凌珠颜喃喃自语,“你比我早一步出门,是不是比我看到的更多些。我嫂子是一个人吗,身边有没有其他人,比如男人什么的?”

“我见到你嫂子的时候,她就一个人。”

“那她在干什么,就这么站在走廊里?”

段轻锋有些犹豫了。他不想对凌珠颜撒谎,又觉得现实有些残酷。权衡了半天后,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她从某间房里走了出来,身边没有其他人。这是我看到的全部,至于其他的,我没看到,也不能胡乱猜测。”

说出这番话后,段轻锋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他以为凌珠颜一定会被这个事实伤到,继而激动起来。没想到等了片刻,凌珠颜却是一声不响,既不吵也不闹,甚至连惊奇都没有。好像这个答案已在她的意料之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凌珠颜安静了片刻后,也学着段轻锋的样子,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只是她的叹息声比较大,听上去颇有几分无力。等到她开口时,这种无力的感觉就变得更为明显了。

“我哥跟我嫂子,中间就像埋了一颗定时炸弹似的。我总觉得这颗炸弹有一天会爆炸。只是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会来到。或迟或早,他们总是要解决这个问题的。”

段轻锋的手微微一用力,又把凌珠颜搂得紧了些:“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很严重吗?”

“阿锋,单从外表来看,你是不是觉得他们两个挺相配的?”

“你哥是个生意人,你嫂子呢,我虽然不熟,但我也听说过,家里条件不错。如果单从两个人的个人条件来说,他们确实是挺相配的。应该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嗯,他们确实是门当户对。当初我妈给我哥挑媳妇儿的时候,最看重的就是这个门户的问题。她总说,小门小户的女儿家她看不上,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一旦跌进了凌家这个米缸,可能会乐得找不着北儿。所以这样的女儿家,她是坚决不要的。害怕娶回来后家里的钱会被媳妇儿拿出去贴补娘家,到时候两家面子上闹得都很难看。”

段轻锋虽然不喜欢凌妈妈的市侩,但在这个问题上,倒是难得地赞同了一回:“你妈这么想也不算错。毕竟现在是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人心浮躁,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她作为你哥的亲妈,自然要为他多考虑一些。宁愿婚前把关严一些,也好过婚后再出什么大乱子。”

凌珠颜一听到这话,倒是乐了。她转过身来,支愣着脑袋望着段轻锋,伸出另一只手捏捏他的鼻子,问道:“那你怎么不听你妈的呢?不让她给你把把关什么的。”

“我妈已经不在了,所以我的婚姻由我自己做主。”段轻锋故意耍了个花枪,避开了凌珠颜问题里的锋头,“再说,我年纪比你哥大,经历的也比他多。我们两个对世事的看法是不一样的。寻常女人想从我身上捞到便宜可不容易。你哥就不同了,一看就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险恶,太容易掉进某些有心机的女人的彀里,而且一旦陷入就很难自拔。到时候再想救出来,可就困难了。”

段轻锋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心虚的。他虽然比凌晋文成熟许多,但在感情上却没什么经验。而且从目前的事实来看,凌晋文至少没被骗过,而他却是在女儿的问题上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次亏,孰优孰劣可不好说。

好在凌珠颜并不知道他以前的事情,只觉得他分析得有些道理,便也没再追究,而是把问题重新绕回到了她哥哥身上。

“你妈的想法倒是跟你很一致。她是绝对不相信我哥领回去的女人能是善茬儿的,所以就亲自挑了又挑,最终就把目标定在了我嫂子身上。我嫂子家境挺好,她们家跟我爸的公司也有生意上的往来。成了亲家后,自然就更好办事情了。而且我嫂子这个人看着也还可以,结婚前她来过我家几次,看着知书达礼成熟稳重的,倒是很像个贤妻良母。不过人的外表总是具有欺骗性的,这一点我妈没看出来,我哥也没看出来。”

段轻锋心想,他倒是看出来。至少现在吴小美,通身上下是没有一点贤妻良母的姿态的。这个女人从小养尊处优,绝不是居家过日子的典型。她当时表现出来的那点点贤淑,只怕也都是装出来的。临时装的,总是有许多破绽的,不懂女人的凌晋文没看出来也就罢了,老奸巨滑的凌妈妈居然也被她骗了过去。可见凌妈妈对这桩婚事有多满意,即便真的看出了一星半点儿,估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毕竟对凌家来说,娶儿媳妇要的是撑门面,娶回来能不能干家务,倒是其次了。

“你嫂子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其实也算不上大问题,就是结婚前有过几个男朋友。听说她在眼我哥恋爱的时候,其中一个男的还总找上门来,要求复合什么的。当时事情没闹大,我哥也没说什么。但我听我妈说,这个男人一直到我嫂子结婚了还不死心,还是三天两头的来找她。我哥这样的人,怎么受得了这口气,夫妻两个人的感情自然就不好了。”

段轻锋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只怕他们夫妻感情不睦,那个男人不过只是冰山一角。归根到底还是一条,你妈给你哥找对象的时候,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考虑到的,就是感情这一条因素。”

“感情?”

“是,男女双方结合,抛开其他的物质条件,最重要的难道不就是感情吗?你哥跟你嫂子,一看就是没有感情的,是为了利益凑和着过的。感情基础如此薄弱,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零,那么这时候出现一个搞破坏的男人,他们之间还怎么可能好得了。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信任荡然无存,他们的婚姻也就名存实亡了。”

段轻锋虽然不是情圣,但说起这些来倒颇有些心得。凌珠颜看他滔滔不绝地讲着,一面点头一面附和道:“你说得对,没有感情的婚姻确实很不牢靠。物质固然是一部分,但精神也是不能少的。要不然也就没必要结婚了,两个有钱人各过各的就行了。”

“你从前也是这么想的?”段轻锋低下头来,盯着凌珠颜乌黑的眼睛,问道,“你一直相信两人之间要基于感情基础结合,还是说你以前也相信你妈那一套,觉得只要门第相当,其他的都不重要?”

凌珠颜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真没想这么多。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婚姻是离我很远的事情,我都没怎么考虑过它。而且我总觉得,我是很难爱上一个人的。既然谁都不爱,那倒不如也像我哥那样,找个有钱男人嫁了算了。”

“想不到,你以前也这么世俗。”

“是吗,我很俗吗?”凌珠颜的手在段轻锋胸前结实的肌肉上打着圈圈,总觉得那里相当美味,忍不住想要凑上去咬一口。

“吃五谷杂粮的人,自然都是俗的。幸好你在俗这条道上儿没走多久,就被我给拉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恭喜你凌小姐,从今以后你就脱离俗人的行列,开始往高雅方面走了。”

凌珠颜被他的玩笑逗得直乐,把头靠在他肩窝里笑了半天,才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犹豫着问道:“阿锋,你刚刚是不是说,夫妻之间要有信任?”

“是,我是这么说过。怎么,你对我有什么怀疑吗?如果有,尽管提出来就是了。今天是新婚之夜,我可以免费倾情大放送。过了今天,我说不定会有所保留哦。”

“不,不是问你,而是我有点事情,想跟我说说。”

“哦,你想向我坦白什么,就说吧。”

凌珠颜从段轻锋的怀里坐了起来,坐在床头发了一会儿呆,才继续道:“我刚刚整理床铺的时候看了一下,发现那床床单上没有血迹。”

段轻锋没料到她会主动提这个问题,倒是愣了一下:“怎么,你觉得没有血迹不正常?”

“难道你觉得很正常吗?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本来以为会有的,可是现在没有,搞得我很紧张。”

“有还是没有,这个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珠颜,对于自己是不是处/女,难道你一直不清楚?”

☆、失忆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洒进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连拐角处靠墙的座位那儿,桌面上也被铺了星星点点的一堆光斑,不仅把屋内照得暖融融,连带着人心里也被照得暖暖的。

凌珠颜坐在靠窗的一个位子前,面前摆着一杯热咖啡,手头正翻阅着一本店里提供的免费杂志。在她身边的椅子上,放着几个购物纸袋,里面装着各色礼品,都是她今天出来采购的,准备过几天带段轻锋回家的时候,用来孝敬父母的。

凌珠颜结婚也已经有一周了。这一周的时间过得非常快,也非常忙乱。他们夫妻两个简直是分/身乏术,整天不是这个朋友请吃饭,就是那个亲戚约出去玩,从早到晚不停地赶饭局,几乎没有歇息的时候。

一开始的时候,凌珠颜还觉得挺新鲜,尤其是去见段轻锋的亲戚朋友们,令她有些激动。毕竟在结婚前,她几乎没在公众的视线里出现过,除了去段家见过他父母和兄弟弟媳外,其他人都是在酒宴上见到的。

但当时的环境实在太纷乱,敬酒的时候她整个脑子都是晕的。酒店明亮的水晶吊灯照得她目眩,完全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大家对于她也相当陌生,只记得穿着礼服的她,完全没有一种真实的感觉。

一直到请客吃饭的时候见到,那些人和凌珠颜才有机会打量彼此,默默地在心里给对方一个评价。

而凌珠颜也正式以段轻锋太太的名义出现在各种社交场合,接受很多种目光的洗礼。这些目光里,不乏羡慕、嫉妒或者是怀疑、不屑。但归根结底,还是没有人会对她的身份提出异议。

一种被承认的感觉令她觉得相当满足,明明不是贪慕虚荣的人,但凌珠颜也相当享受这种过程。

但这毕竟只是一时的快/感而已。当生活渐渐被打扰得混乱时,凌珠颜的心里便会出现抵抗的情绪。小小的虚荣心已经吸引不了她,而越来越多的不便却让她相当困扰。

这一个礼拜的饭局赶下来,凌珠颜已经有些害怕去酒店了。每次听到谁谁谁明天又要请他们在哪哪的酒店吃饭时,凌珠颜就会本能地觉得反胃做呕。那些明明平时吃起来味道还可以的菜肴,也会令人产生厌恶的感觉。

段轻锋有时候会在旁边开玩笑:“不知道的人,看到你这一脸反胃的表情,还以为我们中了头奖,才结婚你就有了孩子。说不定还会有人想,大概结婚前你就已经怀了,咱们算是奉子成婚了。”

凌珠颜每次听到这话,都忍不住送他一记白眼,然后又会紧皱眉头,为即将到来的饭局头疼。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磨,今天下午的这段空闲对于凌珠颜来说,就显得尤为珍贵。

今天段轻锋要回部队一趟。没有男主角,自然也就没有人请他们去吃饭。是以凌珠颜就得了半天的空闲,一个人跑出来逛商场买东西,坐在这家她以前常来的咖啡店里喝咖啡,整个人变得格外悠闲。

她想起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一个多月前。当时她还是未婚。一转眼的功夫,店铺依旧这间店铺,咖啡也依旧是这份咖啡。但她却已经变了一个身份,从一个未婚女青年,瞬间变成了成熟的少妇了。

短短一周的婚姻生活,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凌珠颜生活的方方面面,特别是她的心境,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她翻过一页杂志,眼睛瞟到了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不由愣了一下。她今天戴出来的,并不是婚礼是那枚引人注目的大鸽子蛋,而是她拉段轻锋去珠宝店挑的一枚小钻戒。主钻虽然不大,才七十多分,但造型相当漂亮别致,也很适合平时戴出来购物,而不会引起别人的关注,发生被抢的事情。

一看到这枚戒指,凌珠颜就想起段轻锋对她的评价:一个适合生活适合做妻子的女人。

她就像是这枚钻戒,看着虽然不太起眼,却跟主人的手指相当协调,是适合长久陪伴在身边的事物。而那枚特别定制的钻戒,则更像是段轻锋,锋芒毕露引人注目,无论他走到何处,人们的视线总是禁不住会落在他身上。

大概在一年前,凌珠颜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嫁一个这样的丈夫。段轻锋和她想像中的丈夫人选,实在是天差地别。她原本想要的,不过是贺家栋这样的平凡男人罢了,有点出众却不会令人感到压力。

而段轻锋,无疑是一个会令人备感压力的大人物。光听听他干的这份工作就能知道,他跟一般人是不一样的。凌珠颜连只鸡都没杀过,段轻锋的手上却已经沾满了他人的鲜血。而他却没有长成一个变态,依旧心理健全,甚至比普通人更为敏锐平和。

凌珠颜有时候就禁不住想,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长成的。或者说,这确实是他的本来面目吗?还是说,这只是一个伪装。那么,现在婚都结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伪装可以结束了,因为已经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想到这里,凌珠颜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明知道这是一个荒唐的想法,她却还是忍不住要往那方面想。想到新婚之夜段轻锋对她是否是处/女的反应,凌珠颜就深深地觉得,这个男人城府深得实在可怕。

那一晚,当两人云雨过后躺在床上,谈起床单上没有血迹这件事情时,凌珠颜完全是抱着一种诚惶诚恐的态度的。而段轻锋却相当轻描淡写。在她无力解释的时候,他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甚至都没有追问,就说了这么一句:“这个事情你现在说不清楚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时间,等到有一天你想明白了,就亲自告诉我吧。”

这世界上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像段轻锋这样?虽然现在婚前性行为已经相当普遍。一个像她这样快三十的女人,以前有过男朋友,经历过那种事情也是相当正常的。但寻常男人多少会追问一下,哪怕是用开玩笑的语气,也会略微提及一下。甚至很多人在婚前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另一半滚床单,顺便把伴侣以前的情史挖得干干净净。

哪有像段轻锋这样的,婚前从不逾矩,新婚之夜也不打听这个事情。凌珠颜敢肯定,如果不是自己提起血迹的事情,他大概会绝口不提,只当女人根本没有那层膜。

凌珠颜也是个实在人。换了其他女人,如果段轻锋不提的话,她肯定是乐得不说,就这么稀哩糊涂地混了过去。

但凌珠颜实在不是这种有心计的女人。事实上,她对于这一点,一直也是糊哩糊涂的。段轻锋说让她自己想明白了再说,或许他是认为,自己以前有过一段不堪的历史,因为太过伤痛而不愿意提起。他愿意给自己时间去调整心态,等到哪天时机成熟了,等她完全放下芥蒂了,再主动向他坦白。

但这正是凌珠颜最为头疼的地方。因为她根本不是有什么却不愿意说,而是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她当时觉得,如果向段轻锋坦承自己曾经失忆这一事实的话,对方大概会觉得她是在糊弄他。毕竟现实生活中,失忆这种事情是很少发生的。只有在小说或电视剧里,这一招才会被当成万能灵药,在有必要的时候来这么一下,以推动情节的发展。

如果她真这么说的话,段轻锋一定不会相信,反而更会怀疑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过去,所以急于找个借口来掩饰。

因为想到了这一层,凌珠颜当时没敢说出来,只能含糊着答应了下来。这几天因为太过忙乱,她一时也把这个事情给忘了。一直到这会儿空闲下来了,她才重新把这个事情给捡了起来。

该如何向对方坦白,确实是一件头疼的事情。关于她失忆的事情,她自己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某一天醒来的时候,以前的记忆就消失了。

当时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睛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哥哥凌晋文。虽然已经不记得他了,但凌珠颜的潜意识里却觉得这个人非常熟悉,好像就是自己的亲人,就应该陪在自己的身边似的。

一开始的几天里,凌珠颜除了哥哥外,并没见过其他人。在医院待了大约一个星期后,爸妈才赶了过来,把她接回了家。

从此以后,她便在凌家住了下来,学习怎么做一个凌家大小姐。她看着身边从小到大用惯的东西,一页页地翻着相册,希望能从中唤回一点记忆。这么多年来,她也想起了一些零星的片断。比如小的时候,爸妈带着她和哥哥去游乐场。和哥哥争抢一件玩具,一个不小心却撞得屁股开花。

再比如父母之间的争吵,内容虽然记不得了,但他们彼此脸上那种震怒的表情,却很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

她的记忆里,一直就有这几个人出现。这也让她坚信,她就是凌珠颜。只不过像哥哥说的那样,发生了一点意外,伤到了头部,所以才会忘记以前的事情。

这些年来,她一直是坚信这一点的。而在她所有的物品中,也从来没有蛛丝蚂迹显示,她曾经交往过男朋友。所以凌珠颜也总是默认为,自己还不曾开始初恋,也就想当然地把段轻锋当作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了。

那一夜过后,凌珠颜起初还有些怀疑。她也在网络和报纸上看到过这样的报导,有些女人的那层膜天生比较难破,需要多经历几次才会落红。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和段轻锋几乎天天晚上都要办事儿,但床单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令她欣喜的红色。她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沮丧,就好像那雪白的床单证明了她是一个轻浮的女人。她的贞操,早已被奉献给了另外一个男人。而最令她感到郁闷的是,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个该死的男人是谁。

她要怎么跟段轻锋说明这一点,难道真的告诉他,自己小时候做运动太激烈,不小心把膜给弄破了?

即便真是这样,小心眼的男人心里都要怀疑几分。更何况她是个不擅长撒谎的人,段轻锋又是个眼神过于锋利的男人。她随便扯的这点小谎在对方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她可以肯定,段轻锋甚至都不用开口说话,只消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她灰飞烟灭,自己恨不得咬掉舌头才好。

面对这样的一个男人,凌珠颜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无论是说实话还是撒谎,似乎都无济于是。她想不出一个完美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而拖延,显然并不是上策。

凌珠颜顿时有些烦闷起来,她胡乱地翻着那本杂志,不时地还习惯性地转转手上的戒指。面前的咖啡早已冷掉,她却想不起来要喝。杂志上花花绿绿的产品介绍,也引不起她的兴趣。尽管她现在是个不大不小地富婆,却完全没有了购物的欲/望。

刚才明明还暖意融融的阳光,一刹那间也显得燥热起来。凌珠颜忍不住扯了扯并不紧的领口,然后“啪”地一声合上杂志,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透过玻璃望向商场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想像着段轻锋此刻在做些什么。

她的丈夫,是一个她无法掌握的男人。在面对他的时候,凌珠颜总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显得特别锋利,仿佛都割破一切伪装,直达人心的最深处。

凌珠颜觉得,即便自己穿戴整齐地站在他面前,也跟全身赤/裸没有两样,甚至就像一只被剥了皮的小羊羔,虚弱得不值一提。

这样的男人,真是讨厌死了,自己为什么偏偏非要选这个男人呢?

凌珠颜支着下巴出起了神,眼神渐渐变得迷离。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在某个安静的时刻,一个女人已经拉开了她对面的椅子,安然地坐了下来。

她望着凌珠颜的眼神显然充满了不屑与鄙视,甚至都懒得做点表面功夫,来掩饰内心的这股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家里天天停电,早上五点多停到晚上才来电,我快要没时间码字啦,真的要疯啦。本周榜单任务又是两万一,神啊,你帮我码算啦。

☆、往事

凌珠颜第一眼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时,习惯性地愣了一下。她在记忆里快速地搜寻着关于这个人的讯息,想了半天却没有想起来。但她知道,这女人确实是来找自己的。看她那架式,绝对不是来跟她拼桌喝咖啡的。更何况咖啡馆里人并不多,有的是空位子。

那女人见凌珠颜一脸的茫然,不由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几眼,说道:“果然是贵人多忘事。我都忘了,你如今是飞上枝头成了凤凰,眼界儿自然就高了。以前唯唯诺诺的穷女人,现在成了段轻锋的太太,眼睛就长在头顶上了。”

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凌珠颜觉得似曾相识,她使劲努力一想,终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呢。怎么,这一次不再把我往游泳池带了?”

不知道是不是结了婚有人撑腰的缘故,凌珠颜说起话来,竟比以往更有底气。她初见楚和的时候,还曾被这个女人泼妇一般的气场给震到过。但现在顶着段轻锋太太的名头,凌珠颜竟觉得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只纸老虎,完全不足为惧。

楚和原本带着一肚子的挑衅而来,以为凌珠颜还像上次那样好拿捏。没想到对方竟意外地强硬,像是故意在印证她所说的“眼界高”,还特意提起那天的落水事件,刺了刺楚和。

那次的事件对楚和来说还真是个忌讳。她从小到大就千人宠万人爱的,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像只落汤鸡似的被人从泳池里捞起来。上万的礼服泡了汤,不停地滴出水来。而她则在风中抖个不停,这种落魄的样子如果让她那帮尖酸刻薄的姐妹淘看到了,还指不定要怎么嘲笑她呢。

凌珠颜好死不死,偏偏点中了她的死穴,呕得楚和直想吐血,却还要故作镇定,挺直地腰板坐在那里,眼睛死死地瞪着凌珠颜,仿佛随时会化身成凶猛的野兽,一口将对方吞进肚子里。

“嘴皮子倒是挺利索,跟以前一模一样。那天在段轻锋面前装得那么柔弱,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露出本来面目了?你这个女人,是不是一直这么会装腔作势。”

“楚小姐。”凌珠颜拿起咖啡想喝,发现已经凉了,便又放了下来,随手招呼了侍应生过来,笑着道,“麻烦再给我一杯咖啡。楚小姐要不要也来一杯?”

这下子,轮到楚和笑了:“你要请我喝咖啡?你就不怕我一时兴起,把热咖啡泼你脸上?”

“没关系,我这不也要了一杯吗。”

楚和愣了一下,显然是有些回不过味儿来。沉默半晌之后,她的脸上才浮起浓浓的怒意:“你果然是她,虽然改了名字,脾气性格可是一点儿也没改。当年你也是这样,完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玩弄了一个又一个男人。我哥真是个蠢货,居然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最后还死在你的手里。方亦可,你还有什么花样,倒不如都使出来吧。我哥是已经死了,斗不过你了。怎么,你还不肯放过段轻锋,想把他也一起送进地狱?”

“楚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必须重申一遍,我姓凌不姓方。你说的那个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过,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至于我的脾气,其实我这个人向来是这样的。别人对我和善,我自然也很和气。如果别人一次次针锋相对的话,我也不会客气。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我看你一副要吵架的样子,就算我忍气吞声好好跟你说,想来你也是不会给我好脸色的。”

“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对你客气呢?”凌珠颜打断了楚和的话头,继续往下说,“至于段轻锋,他这么聪明的人,如果我是在玩弄他的感情,凭他的智商是肯定能看出来的。我还没这个本事在他面前耍心机。更何况,我也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他这样一个男人,很多女人都会动心。我喜欢他,所以嫁给他,这是很自然的事件。楚小姐你实在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