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变得可真快!青儿心里狠狠地诅咒。

“淑妃,快起来。”拓拨骁异常温柔地带着笑,弯身托住她的腰,轻轻一提,杨淑妃轻盈的的体段便被他拥在怀里,粗糙的大手轻触伤处,满是呵护地问道,“还疼不疼?”

杨淑妃欣慰地笑了,摇摇头。

拓拨骁的动作,傅轻寒全部看在眼里,如针般,扎在心上,但她,已经麻木了这种痛苦。

“是你打了她?”清绝的声音直指过来。

一个“你”字,她与他,好陌生。

“是我。”傅轻寒扬起头,答得理直气壮。

“啪!”这是玉萍宫中今天的第四声响,谁也没看到拓拨骁抬手动足,眼前白影略过,便是清脆的掌声。再看时,傅轻寒的脸肿起了半边,而拓拨骁依旧抱着淑妃站在原地,只是衣襟,轻微地随风吹起。

“你掌我?”傅轻寒的心阀呼地被惊涛骇浪冲破,再也控制不了。

拓拨骁冷哼一声,“孤掌你,有什么不合理吗?”

“好啊,你掌我。”傅轻寒没有哭泣,却讽刺地笑出声来,“你确实该掌我。一个连自己亲生骨肉都放不过的人,他能有什么人性!”

拓拨骁唇动了动,没说话,神情刹那间十分地古怪,嘴角抽了抽,“送她到思过房,没有孤的命令不许擅出!”

第35章 被救

几个侍卫如狼似虎地扑上,青儿急着去挡。

“由他们!”傅轻寒看也不看拓拨骁一眼,皱起眉,朝按住她肩的两个人冷道,“我会走路,拿开你们的爪子!”

侍卫倒不强求,松了手,像驱几个动物时将三人驱出宫殿。

他果然狠绝之极,傅轻寒冷笑,为了一个女人,不分青红皂白便打自己,她根本没有体会过,那双手打起人来居然如此之痛,可再痛,哪里比得上心痛?

稀里糊涂地走着路,前方蓦地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你们带她去哪里?”

君浩…一阵悲喜溢上心头。

“回将军,皇上有旨,带唐美人去思过房。”完颜君浩是三宫侍卫统领,是他们的直接上司,又是皇上的亲国舅,没人敢怠慢。

“思过房?她犯了什么错要去那种地方?”

“这是皇上的旨意,属下们不敢多问。”侍卫回道。

“将军,你别管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只是让我去思过而已。你快点离开,若是宛儿连累了你,心里也会愧疚。”

完颜君浩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拓拨骁这一掌带着巨大的内劲,五指及处渗破了皮肤,斑斑血痕狠狠地剜着他的心,他急步上前,冷眼往两边一扫,“还不退下!”

侍卫们你望我,我望你,脸上无尽尴尬,“将军…”

“难道本将说的话都是耳边风了吗?”完颜君浩心疼傅轻寒的脸伤,很不耐烦,将腰间令牌往地下一扔,“拿着去向皇上回命,就说,本将向他讨了这个人情!”

傅轻寒又是感激又是后怕,而完颜君浩丢令牌时竟是满脸的不屑,丝毫没有对一国之君的尊重之情。原来,他的冷傲,他的霸气,依旧如昔,如果不是草原的那场撕杀,不是完颜老丞相的贪生怕死,只怕,今日坐在龙位上的,便是眼前这个了吧。

对着他射在脸颊上火辣深情的目光,傅轻寒别扭地将眼神转向青儿与唐雪,轻声道:“将军,快快收回命令,别为了宛儿造次,宛儿,不值得你这样。”

“谁说你不值得?”完颜君浩的声音饱含酸楚,“我送你回院,脸伤要抹药,不能受了风寒。”以为唐雪是她的侍女,飞速挎下脸,“怎么服侍小姐的,她脸上受了伤,你们这群做丫环的难辞罪责,还不扶她回去!”

青儿忙搀住,道:“我来就可以了,这些事不消大小姐做。”

唐雪早就被完颜君浩狂野的气度征服了,正痴痴地崇拜地盯着他看,被他冷冰冰的一句话泼下一头凉水,不服气地嘟起嘴。

她不明白,自己妹妹明明长得还不如她,怎么这个将军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全部心思都用在唐宛身上?按理,唐宛也是第一次见他才对,难道只因为她是皇上亲封的美人就与众不同吗?

第36章 醋味(1)

傅轻寒只是脸伤破点了皮,却被完颜君浩强迫和衣躺在了床上。

“太医,没什么大碍吧?”他火急火燎地问着,与平日淡漠如水的态度判若两人。

太医呵呵一笑,抚须道:“不过外伤,抹点药就可以了,将军不用担忧。”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掏出一管露凝膏来,嘱咐了几句离去。

青儿上前想要拿药膏给傅轻寒用,完颜君浩却紧紧簒在手上不给,踟蹰了半天,支吾道:“我,我替你上药可以吗?”

见他脸突地红了,傅轻寒忍住笑,点点头。

完颜君浩大喜,忙掩饰了一句,“我怕她们手脚不细。”急忙拧开盖子,挤了一点玉白的膏药在纱布上,缓缓地移向傅轻寒的眼下,蜻蜓点水地揉着膏药,见她并未叫疼,又稍稍加重了力道。

“疼吗?”他温柔地问。

她摇头,想笑,泪却如珍珠串串沿面而下。

“怎么了,弄疼你了?”完颜君浩见了那莹莹剔透的泪,慌了神。

“没有。”傅轻寒开了口,却是哽咽嘶哑的声音。他又怎么理解,此时她心里,想着的,却是完完全全另外一个人。

也是曾几何时,也是这般躺着,他也是这般和煦,这般关切地询问她疼不疼,可现在,他却亲手伤害了自己,替代他角色的人,却是从前她从未想到去真正了解、真正说一句心里话的男人。

国破家亡,夫叛子去,残花落,尘埃定,却还有这样一个人愿意为她的痛苦而痛苦,!可她,却什么也给不了这个人,她如此地痛恨自己。

青儿默默地带上门出去,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将军,对她家小姐,感情很不一般,她不知是喜是愁,小姐,毕竟已是皇上的女人,可在宫里有这样一株大树护着,是不是也有好处呢?

养心殿内,与美人院的和谐所不同,全然冰霜一片。

“皇上,丫环出去了,只有两人在房里。”

“再探!”

匆忙的太监根本没注意到拓拨骁的嗓音竟带着些微的颤抖,桌上,搁着那面银光耀眼的令牌,“完颜”二字与窗外玉竹的疏影相重叠。拓拨骁拿到手上,关节咯咯响动,五指弯曲,竟生生将这名令牌捏折了过来。

“皇上,将军在为娘娘抹眼,目前还没有别的什么。”

“够了!”拓拨骁怒吼一声,银牌坠地,太监的眼登时放大了,难以相信落到脚边的令牌是刚才桌上那面。

拓拨骁背起手,仰脸看天。完颜君浩,他终究还是发现了,发现了这宫里有一个像极了轻寒的女人,所以他才会对她这样好。正是因为她像极了轻寒,自己才会如此心痛。

心痛?拓拨骁抚住自己的胸腔,才懂得,那阵撕心裂肺的痛楚来源于此。

她,只属于他!

哪怕,只是她的一个影子,也不能属于别人!

他握紧了拳头。

第37章 醋味(2)

碧烟账内,完颜君浩替傅轻寒盖上薄被,正欲退出,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脸铁青的拓拨骁站在门外。

“皇,皇上。”傅轻寒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见拓拨骁眼里满含杀气,惊得手脚冰凉。完颜君浩保持着镇定,起身粗粗行了个礼。

“孤的好爱将,孤的好爱妃。”拓拨骁嘴角勾起邪恶的弧度。

“臣只是给美人疗伤。”完颜君浩不紧不慢地说道。

拓拨骁讽刺道:“孤怎么不知道完颜爱将居然会医道,看来,孤这宫里的太医都应该被革职养老了。”

完颜君浩没答话,回头道,“好好养伤。”转过头,“皇上,臣行得正坐得直,您是瞧在眼里的。”

拓拨骁脸上不动声色,缓下口气,“孤当然相信你,君浩,是该去安吉的日子了,别在这耽搁了。”

“皇上…”拓拨骁现在这模样,他实在不放心把傅轻寒一个人留下。

“孤领了你的情,不罚她去思过房便是。”拓拨骁旁敲侧击地提醒了一句,“孤的妃子,孤自己来管就可以了。”如果不是忌惮完颜君浩的兵权,他早将他碎尸万段了。

完颜君浩走后,傅轻寒的靠山轰轰倒了,一颗小心,扑通扑通跳起来,不敢看面前男人的脸色。

“光天化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爱妃,你可真会给孤脸上抹金!”拓拨骁浓眉扬起,咄咄逼人地瞪着床上拥着被子的女人。

爱妃?傅轻寒只怕没笑出声来,“皇上,你的爱妃不在这里。”

“少凭嘴!”拓拨骁一把扯开她握着的被角,傅轻寒完好的外衣露在面前,他不禁松了一口气,道,“孤答应完颜君浩不罚你去思过房思过,可没说不让你去冷宫。”

“这宫里什么地方我没去过,偏巧,冷宫我还真不知道在哪。”傅轻寒坐起来便大声呼唤青儿。

她一脸的无谓倒令他愕然了。

冷宫,她去过,只是没呆过。萧索淡然,冷清孤寂,那个时候,冷宫里住着的都是前朝无缘再见帝面的妃嫔。而她,却是第一个参观冷宫的宠妃,也因为她的一句话,她们被赦放到了民间。

如今,她便要去那个地方了。

跟着愤愤不平的青儿与恨得牙痒的唐雪。

生满灰的桌椅,生满灰的床木,生满灰的铜镜照不清她的容颜。

“这个破地方!都是你唐宛!”唐雪对她早就心怀不满,见她落入了冷宫,脱口大骂,“都是你害的!我们唐家被你害惨了!这个孤清清的地方,我要在这呆一辈子,我永远出不去了…”说着说着她捂面大哭,青儿也拿衣襟擦泪,傅轻寒皱起秀眉。

“我要去找皇上,我不要呆在冷宫!”唐雪悲悲啼啼冲出房。

“小姐,怎么办呀?真不该叫完颜将军给你抹药,皇上一定是误会了,这会儿可完了,罪名不轻啊!”

第38章 傅家灵堂

“好了,我不想再听见怨天怨人的话了。”傅轻寒感觉好累,在玉萍宫大闹一场,又因挨掌之事怄了气,更觉疲惫,斜倚在硬实的床板上,合上眼,“青儿,这里是冷宫,不是别的地方,我想睡一觉,什么事回头再商量。”

傅轻寒的淡然极大地抚慰了青儿的心,她也稍稍宽下急躁的情绪,轻手轻脚收拾起房间来,然后拉了个枕头去了偏房。

傅轻寒睡得正朦朦胧胧,一声女人的尖叫穿透屋脊,直震得她耳膜欲裂。

隔壁房间的青儿吓得从床上跳下来,和着被单跑到主室,看到唐雪跌跌撞撞绊在门槛上,煞白着脸颊,两眼毫无神韵,匈部大伏度地起伏着。

“出什么事了?”青儿急问。

“死人,我看到了好多死人!”唐雪哽咽着,一把扑在青儿肩头,巴豆大的泪珠哗哗落下来,小嘴因恐惧而抽得变形。

傅轻寒披衣走近,睡眼惺松。

“宛儿,我看见好多死人,好多灵牌,好阴森…”唐雪放下一切面皮,又扑向傅轻寒。

“灵牌?在哪?你带我去看。”傅轻寒的心如被小锤击上,睡意醒了八分。

“我不去,不要去!”唐雪指着窗外对面的平房,“在那里,你们别去!”昏黄的斜阳散在一顷琉璃瓦上,整座院子沐在斜辉中格外地庄重,而唐雪的眼神却异常恐怖,浑身哆嗦着。见傅轻寒执意往外走,自己又要孤零零一人,只好叫道:“别丢下我!”

房子已经很破落,似是许久没住过人,三人抬脚进去,四周吹来一阵阴风。

“好冷。”纵是六月天气,也止不住打了个寒颤。唐雪几近哭的声音道,“在里屋。”

傅轻寒没有迟疑,掀开弧形内帘,眼前,赫然出现一条香案,几十盏昏惨的长明灯映在悬起的白绫上,烛火,在阴风的呼啸下摇摇晃晃,一面接着一面的灵牌上的黑字在阴暗的烛光下或隐或现。正中间墙上,高挂一个“奠”字,悲凄与肃重的气氛足以令人窒息。

傅轻寒脑子腾地炸开了,一步一步向前面走去,正前方,悬着的两面灵牌最大,供桌上还放着一些祭品。

她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大大的雕黑字在视网膜上渐渐融化,融化成一摊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汁,她眨了眨眼,那些字又回来了,那样清晰,那样真实。

“傅公之位?”青儿喃喃念出声来,又看向旁边一块,“林氏夫人?小姐,这一定是一家人,他们都死了,好可怜啊。”

“是啊,好可怜…”傅轻寒不说则已,一开口,被什么堵住了喉咙,腿一软,摔倒在地上,满面泪水,“青儿,他们好可怜,他们真地好可怜!”彻心的疼痛过后,她全身无力地挂在青儿臂上,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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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冷宫重病

青儿脸吓得惨白惨白,扳过傅轻寒的肩,“小姐,你怎么了?小姐!小姐!”

可傅轻寒紧闭星眸不答一言。

青儿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小姐,你别吓我…”下意识地望向唐雪。

唐雪扶着内室的墙,低着眼努力不去看四周的灵位,“她,她一定是被鬼缠住身了,快走吧。”

青儿没再说话,抹了抹鼻涕,将傅轻寒娇弱的身子驼在了肩上,深一步浅一步地出屋。背上,传来的呼吸越来越冰凉。

“冷…我好冷…”冷空气直灌入青儿的衣领,她却十分地欢喜,小姐醒过来了!她加快脚步回到房间,将傅轻寒放在床榻上。她娇小的身子不住地打着哆嗦,两个肩膀缩到了一起,嘴唇泛着淡淡的紫色,“冷,我冷…”

青儿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明明热得发烫,可拳起的小手却冷如冰块。青儿忙不迭地给她围上被子,将自己刚披过来的床单也盖在上面,可傅轻寒依旧不见好转,面上甚是痛苦。

“一定是鬼附身了。”唐雪站远了些,嫌恶地看着。

傅轻寒朦朦然睁开眼,略有些意识,青儿秀净的额头在面前晃动,她喃喃道:“青儿,别管我,我是不行的了,他们一定是来接我去了。”

“小姐,别胡说!你不是好好的吗?”青儿心扑通扑通跳着。

“秋莺,弘儿他在哪里?”傅轻寒看着唐雪,低低问道。

“大小姐,小姐在说胡话了。”青儿泪流满面,“我去叫太医,帮我看一下小姐行吗?”她虽是不放心离开,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夺门而出,没命地奔跑,冷宫前的两个带刀侍卫却无情地拦住了她的路。

“两位大哥,我家娘娘在宫里生了重病,我去太医院请个太医,很快就会回来。”青儿心急如焚。

“生了重病?那是她活该!”侍卫甲面不改色道,“冷宫里死了比活着受罪好,快回去送她上路吧。”

青儿气得七窍生烟,但毫不敢与二人顶嘴,可怜巴巴地乞求,“两位好大哥,活菩萨,求求你们放我出去,娘娘她真地不行了!”

两个侍卫哈哈大笑,“不行了关我们屁事!我们只负责在此看守,连只蚂蚁也不能放过去!”

青儿止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跪到了地上磕起头来,“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我家小姐她快要死了,她快没气了,求求你们救救她,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们又不是观音菩萨,干嘛要见死就救呢?”侍卫乙淡漠道。

侍卫甲看了眼地下的青儿,嘲笑道:“你给我们两磕够一千个响头,我们就放你过去。”

“真的?”青儿信以为真地仰起小脸,不再迟疑,低下头,磕头如捣蒜,口里还念着,“我磕够了,你们一定要放我过去!”

两个侍卫相视一眼,捧腹大笑起来。

第40章 求皇后

青儿见到他们笑,方知自己上了当,扬起擦破皮的额头,咬住唇,神情格外地悲伤决绝,忽然,眼睛望向大门外,闪出一线希望来。

两个侍卫停止了笑,回过头,完颜珠带着一队宫女朝冷宫方向走过来。

“皇后娘娘千岁!”毕恭毕敬地行礼之声。

“额?这是怎么了?这不是唐美人身边的小宫女吗?”完颜珠指着青儿一头雾水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