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别急着说出去。”傅轻寒眼光灼灼,直盯着她,“谁也不能说,回头我会彻查的。”

秋莺乖乖点头,心有余悸地出门。傅轻寒见她走了,勉强又站起来,直奔养心殿而去。

她的眼直勾勾望着前方,怕自己一不小心绊倒就起不来,带走带停,路上没有巡逻的兵,直到靠近了养心殿,才有人拦她。

“皇上说了不见你。”拦她的人似乎早被嘱咐,就知道她的来意。

“为什么?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他,让他给个说法!”给个什么说法?是解释唐雪怎么好端端住进美人院吗?如果他问自己要昨晚的解释,她又该如何回答?

“皇上说了,不会见你,而且现在,谁也不接见!”侍卫极不耐烦。

养心殿大门紧闭,而她一心要见的男人便在里面,傅轻寒吸口气,拨开腿往里走去,“皇上,皇上!”

“皇上午休,谁容你在这撒野?”大门开了个缝,淑妃探出脑袋极是嚣张。

傅轻寒见是她,没加多理会,往台阶上走了几个阶步,声音虚弱,“皇上,您真地不想再见到臣妾了吗?”

“贱人!”杨淑妃见她居然不退去,怒从心中生,低低在齿中咬出一句,随手关上养心殿的门,走出来,“小德子,拉她下去,如此不懂规矩的女子怎能留在宫中?尽把些民间的下三滥手段带进了皇宫!”

“是!”小德子从偏房中跃出来,“淑妃娘娘,奴才这就送她出宫!”

傅轻寒眼前一道银闪闪的拂尘划过来,肩膀上攸地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棍,本已虚浮的脚登时失去着地点,身子飞出阶面,滚到了阶下,禁不住咽下一阵发热,她捂住胸口,忍住麻麻想要一吐而出的***。

“贱人,以为自己长得多漂亮?连给我提鞋都配不上!”杨淑妃慢悠悠走下来,走到她身边,嘲笑道,“咱们圣上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傅轻寒不答话,她无法开口。

“本宫赐你的香料呢?怎么不用?当真以为天生丽质能诱惑得了君王吗?真是个勾引男人的下流坯儿!”杨淑妃拣最恶毒的话骂着,扬起左脚在她腰上补了一脚,傅轻寒闷哼一声弯下背,泪夺眶而出,喉咙发出异样的声响。

“早知道你娘就是青楼出身,本宫也应该把你卖到青楼才是!再叫你们母女俩同床侍候一个男人,那滋味如何?”说着她乐得哈哈大笑。

怒气腾地爆发了,傅轻寒一仰脖,檀口微开,一大摊热乎乎的液体直扑向杨淑妃的脸,阳光下红得发渗。杨淑妃尖叫着去挡,可已来不及了,头发上,脸上,脖子上,全是腥味的鲜血,兀自向内体处流淌。

“咳咳…”傅轻寒的胃如被掏空了,格外地难受,低头连咳,不妨背上重重地一踩,她俯向了地面,又溢出一小口鲜血,双眼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娘娘,你快快进屋去,这疯子交给我!”在她头顶说话的是小德子。

“皇上,你不见臣妾,你会后悔吗?”傅轻寒神智恍惚,喃喃低语,是问还是答已不自知,渐渐地什么也不知道了…

意识回来时,她朦胧觉得手腕被人掐着,有薄薄的被子覆着,似乎是躺在柔软的床上。耳畔,熟悉的男人声音,“瞧出来了吗?治不好,孤可要你的命!”

孤…孤,这天下称孤的,能有几人?

第67章 相思债,前朝谁负(六)

她的手腕,掐得更紧了。“有药吗?”嘶哑的男人声音,似有无尽悲伤,又仿佛不关他的事般。本来,那个人就不是他。

“天下无药可解。”太医叹了口气。拓拨骁冷笑,夺过桌上的纸笔,大笔书写了几个字,太医脸色大变,抱住他的腿,“皇上,不可!您是一国之君,不值得为一个妃嫔做这么大的牺牲!”

“值不值得,试试就知道。”他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他们在说什么?傅轻寒一句也没听明白,她只确定,自己中毒了,可生与死,又何曾受她控制?沉沉睡去。

醒来时,霜华满地,月上中天,绸帘下,独坐一个孤寞的背影,似在喃喃问她,“你说,那个男人是谁?”

棵是谁?她也不知道。那日夺走她复活后的一切的男人,他是谁?她努力思索,只能忆起一些残碎的影子,一双深情的眼睛。她想回答,可那个背影却径直地走了,几番如此。

连续服了几次太医开的中药,傅轻寒不再像之前那般无力了,这一日,她正躺着,外面却进来好几个下人,有太监,也有宫女。她惊讶地瞪着大眼,这里好像从没来过这么多人。不记得有几日了,但她一直是在静休。

后面,跟着进来的是杨淑妃,她看她的眼神充满恨,可她却远远地避开,若有所惧地站着,再后面进来的,飘逸俊拨的男人身姿,眸子,却复杂得看不出半点情绪。

追“你感觉好点了吗?”他在问。

傅轻寒眨眨眼,使自己看得清楚点,脑子也明白些,点头道:“好得多了。”瞬间低下头,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分明是不愿见的。

“你先回美人院吧,你娘她…”拓拨骁吞吞吐吐,“身子不大好吧!”

“我娘她怎么了?”傅轻寒急着从床塌上下来,多日不着地,使不出力气,幸得拓拨骁及时扶住,才不至于瘫软,“你们把我娘怎么了?”赤着一双脚便往外奔。

拓拨骁想拦,终究没伸出手,由着她跑出去。

傅轻寒一口气跑到了美人院的小厨房,刚恢复一点的身子更加承受不住了,她咬紧牙关,认清了乱草堆内斜斜倚着的女人。头发整个儿垂在脸上,衣衫褴褛,脸与脖涨红涨红,依旧扯着自己的衣衫,散着热,“好烫,好烫!”。

才几日不见,她怎突然成这副模样?傅轻寒喘着气,心痛如割。身后传来一个轻笑之声,“二娘改不了青楼出身的性子,一时忍不住竟与养马的老头子苟合,被宫里人逮个正着,倒惹得我面上也跟着无光了,她自个儿也知道羞了吧!”

“你胡说!”傅轻寒大吼,不知哪来的力气,蹦起来,狠狠一个耳刮子闪过去,“说,你们给她吃了什么?”

唐雪被她重重甩了一掌,眼冒金花,气愤地叫道:“唐宛,你欠我的,我今儿一起还了!”扑上前将她压翻在地,以骑马的姿势把她压在身下,勒住她的玉颈,红着双眼,“我受够了!唐宛!你以为皇上宠你吗?我现在地位比你高得多!”

傅轻寒被勒得透不过气来,本能地扳她的手指,以图一点点微弱的空气。身旁柳姬发出杀猪般的嗷嗷怪叫,直冲过来,母亲的天性使她发起疯来,掐唐雪的后背,咬唐雪的双肩,唐雪是大小姐的金贵身子,受不了疼痛从傅轻寒身上翻滚下来。

傅轻寒才得以喘气,见柳姬咬牙切齿,怕出事情,拉住她,“娘,别跟她计较!”

唐雪挣扎着爬向屋外,乱骂道:“贱姨娘养的贱妹妹,没了男人就不得活!”

柳姬回身紧紧抱住傅轻寒大哭,“女儿啊,娘没有,你要相信娘,娘跟那马院老儿—”说到这,她反射般地推开傅轻寒,捂面痛泣,“娘不是有意的,娘身中媚毒,却没有早日自了生命,却活在世上给你丢脸!娘不是人,不是人!”她自抽嘴巴。

傅轻寒按住她的手,那一声声的娘叫得她心里难受,“娘,我知道,这定是他们害你的,他们想毒死你,计没成,又给你下媚毒!娘,你究竟得罪了谁?还是,女儿给你招来的?”

“不不不。”柳姬慌乱地摇头,“没有人想要我的命,是我自己耐不住空虚,才,才做下那等事!宛儿,记住,你答应过我,去赤足寺救人!”

傅轻寒见她神情与前大不相同,疑惑不解,正欲相问,柳姬的身子却软在她怀里,面色苍白得无一丝血色。

“娘,你怎么了?”她大惊。

“我的毒是解不了的了。”柳姬眼光涣散,神情呆滞,蓄满黑灰的长指甲使劲抠着傅轻寒的衣角,说话已是断断续续,“…赤足寺…女儿…”泪却止不住从鱼肚白的眼里腾腾落下,“女儿…赤足寺…”

傅轻寒摇晃着她的身子,“娘,你别吓我,你不能就这样走!你说过,我们还有机会一起去赤足寺的!”她第一次生了孤零零之感,想也没有多想,抱起柳姬,赤着脚就朝养心殿跑去,虽然体力早已不支,额上满是汗水,金莲玉足斑斑皆是血迹,可她还是不择前路的飞奔,只因怀里的女人,渐渐冷去。

“拓拨骁,你救她,你一定要救她!”她泪雨纷飞地站在养心殿的阶下,对着那扇紧紧关着的黄门,拼命叫喊。门,却纹丝不动。她费力地爬到最高的阶面上,将柳姬放在地面横躺,左手托起她的背以免头触着地,右手猛捶黄门,“拓拨骁,我知道你还在,你还在里面。我求你,行吗?我求你救救我娘,她真地快不行了!”

嗓音越叫越嘶哑,最后竟听不出所叫之声是什么。远处的士兵偷偷望着,这个女人直呼皇上的名讳,皇上在内殿都不管,他们自然不敢有所举动。

第68章 相思债,前朝谁负(七)

又隔了很长很长时间,傅轻寒累了,倚在门上不再叫唤,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小德子探出脑袋,她差点儿随着门冲倒,双手在地上撑住,欣喜道,“德公公,救—”话声戛然而止,呆呆地望着柳姬,她的眼睛什么时候翻了上去。揽住她冰冷的身子,傅轻寒的心,也随着冷了,冷入谷底。

“人死了?”小德子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皇上本是要告诉你,因为事情的突然,可以谅解你的犯上,你娘的病他也无能为力。现在更好说了,既然人都死了,快送到殡仪房草草安葬了吧。”说完,头缩了回去,黄门重新关上。

傅轻寒没有抬一眼,捏捏柳姬的手,冰凉僵硬,脸色,也呈现出冷硬之色。她泛酸的手臂拥住她的上身,“娘,你冷吗?”冷气却直钻入自己的心里。

“娘,别怕,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她想将她抱起,可手臂实在酸得厉害,根本无法抱动,只好蹲下身子,将柳姬负在了背上,一摇一晃下了阶级。

棵她应该去哪里?偌大一个皇宫竟无她的安身之地吗?背上的重量压得她本就虚弱的身子更加无力,下唇上印出一道整齐的排穗。她不会将柳姬丢下,更不会随便地送往殡仪房,那里的死人比活着还要受罪。

傅轻寒并不觉得柳姬死了,她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五台山下来,柳姬与青儿便是她最亲的亲人。亲人?脑中灵光一闪,傅轻寒想到了一个去处。

“小姐,小姐!”青儿回屋不见柳姬,听了下人的谈话,急急找出宫来,正巧见到傅轻寒抱着柳姬走来,“小姐,夫人怎么了?”伸头一看,脸色登时白了,身子发颤,泪在眼里打转,“这皇家,究竟有没有理法!小姐,你怪我吧!都是我不好,你不在,我没照顾好夫人,才导致—”

追“青儿。”傅轻寒打断,“别说得太多了。”轻轻侧过脸,“娘,我知道该送你去哪里了!”定了定神,辨清了方向,直接朝冷宫走去。

“小姐,把夫人给我背!”青儿抹干泪,傅轻寒却没回应她。柳姬之死,与她的关系最大,如果她不冒充唐宛,不进宫,柳姬能有今天吗?

冷宫,最容易让人忘记的地方,她可没敢忘记,她傅家几十条冤屈的生命正供在那个地方,柳姬,同样是她的亲人,把她埋在傅家灵堂旁,既无人打扰,又不至于到了地底下寂寞,等她想娘了,还可以回来看看。

灵堂内依旧一派肃穆之气,傅轻寒抱着柳姬跪倒在父母的灵牌之前,仿佛,威严可亲的爹爹,善良温柔的娘亲再一次站在她面前,如怨如泣,“轻寒,你要为爹娘报仇啊!”

她以为自己很坚强了,不会再轻易流泪,可一看到灵牌上显目的大字,她还是忍不住纵声大哭,眼哭得糊成一团,喃喃道:“爹,娘,她虽然是青楼出身,可却与女儿有不解之缘。女儿想,把她与你们安葬在一起,并没丢咱们堂堂傅家的颜面。”哭毕,叩了几个重重的响头。

青儿见她跪倒,不知所以也跟着跪下,听她说出爹娘的话来,目瞪口呆。

“把娘抱出来。”傅轻寒磕完头爬起来往外走,在院墙内挑了块肥活的新土做柳姬的安身处。

没有工具,她便借着双手去掘坑,手上之伤本待将好,没挖多深,伤口重又裂开,殷红的鲜血渗进芬芳的泥土,她如没看见,忍着伤痛,继续掘,青儿赶紧将柳姬放一边过来帮忙。直到天色向晚,才掘成能放一个人的深坑。

“娘,无论是谁给你下毒,我知道了都不会放过。赤足寺,纵然有刀山火海,剑雨枪林,女儿也甘赴一死!”祷告完,她为柳姬整理衣襟,掀开长袖时,愕然发现她的左肩之上竟有一枚小小的黑嗤。

“这是什么?”她心内猛烈跳动起来,忆起自己左肩上也有这样一枚。

“我也不知。”青儿抹眼,“是不是就这个,夫人才中了毒?”

傅轻寒摇头,如果这样说,那柳姬进宫前就应中了这毒才对,刚来时,她总觉得疑惑柳姬不让她查看身上有无伤势,原来是怕自己瞧见这个。柳姬发的是媚毒,与这黑嗤若是有关联,那自己中的不也是媚毒吗?

她好像记得是叫相思盅,娘的相思盅,肯定是爹爹所下,他下这毒又是为了什么?柳姬好歹是他的女人啊!

若是自己发了毒,难道也会去找个男人吗?

她想着又将柳姬衣衫穿戴整齐,埋在了坑里,洒上泥土封起。

“小姐,我们,是回美人院吗?”青儿结结巴巴。

“或许你对我今天所做的一切感到不可置信。”傅轻寒答非所问,默默道,“要你相信这灵堂里供奉的亡灵全是我的亲人,你也一定匪夷所思。”

“小姐,我不想知道这些!”青儿动情地握住她脏兮兮的手,替她拂去手背及手腕上的灰尘,泪光闪闪,“我只知道,青儿在这世上,只有小姐一人为伴了。从今后,天涯海角,只要小姐不嫌弃,青儿宁愿做你一辈子的丫环。”

“青儿…”傅轻寒心一软,将浑身上下同是脏乱的青儿搂在怀里,“我不要你做丫环,我们是姐妹…”脑海里,却不适宜地浮出秋莺的笑容,与青儿一比,她忽然觉得,那笑容,竟有些许的虚假。

曾经,没有受过一丝苦难,她站在人群的高处,看不清世间的邪恶。而如今,她有着低微的身份,品尝过卑苦的滋味,看透了人性的贵贱,想法,也随之而不同了。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青儿茫然不知所措,亮晶晶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似有好几个日夜没有睡好觉,就是她留在养心殿休养的时候,柳姬出了羞以见人的事,压力最大,心情最涩的,还是这个丫头了。

第69章 梨花涡,计谋深深

傅轻寒佯装笑容,刮干她面上的泪,“碧玉钗要回来了吗?”声音是无法伪装的,极是劳累。

青儿摇头,“大小姐不但没给,还把夫人—”说到夫人,她降下调去,低头道,“狠狠羞辱了一顿。”

傅轻寒冷笑,“她可不知好歹呢!若是哪天这钗给她带来杀身之祸,她可悔也悔不及了!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拿回来的。”

“小姐,这钗以前是宫里的吗?”青儿通过上下猜测,虽还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笃定,这钗不是寻常之物。

棵傅轻寒点头,“不仅是宫里的,还是宫里的罪物,不吉祥之物,谁有了它,就注定与悲剧画上等号。”怕青儿又要多想,忙捂嘴轻笑,指着她一身花花白白。

青儿脸也不躁,反而呵呵笑,傅轻寒比她也好不了多少去。

两人休息了几个时辰,直到满天星辰高挂,气力有些恢复,傅轻寒才道:“瞧我们俩像从贫民窟中来一般,我知道宫里有个天然的碧水天池,你长这么大,一定还没享受过在湛蓝如镜的池水里沐过浴吧。值此炎炎盛夏,又是深更半夜,我们正好去洗掉污泥,然后再回来美美睡上一觉如何?”

追青儿听了热血沸腾,“天池中泡澡?那可好得紧!”

傅轻寒微微笑着,领着她出了冷宫,两双脚静悄悄地往碧水天池走去。这本是人工水池,但池水却直接取自燕京郊外的南山,南山素有小天山之称,所以宫里人又叫这池为碧水天池,简称天池。皇宫里规矩一下谨严,天池自来只有皇上宠妃才有资格享用,从来没有人敢私自进来,所以池边没设岗哨,不需要御林军看守,夜半时分,更是不会有人来了。

淡淡的月光下,泛着绿波的池水一望无垠,尽头,隐藏在黑沉的夜里。风乍起,如吹破万顷琉璃,映射出千千万万月亮的倒影,白光闪耀,清澈之极。

“真美。”青儿由衷赞叹。

“来,我们下去,水不深。”傅轻寒环视一周后,褪掉外衣,在岸上拍打两下,洒下一层泥灰,青儿见她只穿了件粉红色的肚兜,更衬得雪白的肌肤娇嫩无敌,心也动了,三下五除二扒下外衣,跟在傅轻寒身后步向池中。

汗涔涔的热身子被凉水所侵润,心情也变得凉爽起来。傅轻寒拍击水浪,舞向青儿,青儿毫不示弱,捧水回迎,一来一去一打一闹,嘻嘻哈哈的少女笑声荡漾于池面,飞得好远好远。

冷不防,一个黑色的身影,朝水池方向而来,如电的双眼,紧紧盯着水里某个女子。

傅轻寒从水里钻出一个猛子,水面极是安静,没有看到青儿,她奇怪地叫了两声,没有人应。心下不安起来,“青儿,快出来,别吓我!”半游着在水底探摸,担心青儿沉在水里想唬她。

一个类似衣襟的东西挨着了手指,她喜得大骂,“坏青儿,就知道你想逗我!”可再一摸手感不对,所触的肌肉硬邦邦,丝毫没有柔软可言,她的手颤了一下,娇小绵弱的身子便被一张宽厚的臂膀拥在怀里。

抬头,湿漉漉的长发打在一个男人的脸上,竟然是拓拨骁!

痛苦、悔恨一古脑儿全涌上心头,化成冷冰冰的声音,“你来这干嘛?!”

“笑话!”拓拨骁软玉温香抱在怀,男人的本能开始反应,下身越来越硬,似乎要冲出水面,“这是孤的天池,你来洗浴,可没经过孤的允许!”

“臣妾记得皇上说过,天下的东西都是皇上您一人的,皇上的东西又都将归还给天下,怎么能说这天池是你的,不许我来洗了呢?”傅轻寒反驳。

拓拨骁忍住笑,他确实说过这话,不过是三年前刚登基的时候,忽然听从一名女子口中蹦出,倍觉亲切,揽住她,“一个人洗多寂寞,孤来陪你不好吗?”

“我怎么会是一个人?你把青儿藏哪了?”傅轻寒一脸的敌意,“我不用你陪,要陪,你陪淑妃或者我姐姐。皇上可别忘了,臣妾早就是残花败柳,还是离远点比较好!”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

最后一句激起了拓拨骁的怒意,抓住她摇动的小手,斥道:“别人能碰得?孤就碰不得?大不了像玩青楼女子一样,侍候得爷舒服了,爷多赏你些银子!”手一用力,她那件粉红的肚兜已到了他手上,轻轻一掷抛到岸上。

清辉下,她雪白的玉颈、高挺的酥胸一览无余,傅轻寒的脸飞起两团红云,垂下头,一股奇异的感觉在心里躁动。粗糙的大手肆意地在她身上游荡,她不知觉地哼出声来,听到这样放浪的声音从自己口里叫出,傅轻寒又急又愧,想冷静,但身体里那股异流飞快地窜动,浑身上下如烤着巨火,热得发烫,仿佛只有与拓拨骁挨得近点才觉得好受,双臂缠绵上他的脖子,眼光流转,说不尽媚态万千。

她记得,纵然是从前与他行房事,也从没出现过今天这样的状态,纵是床上,她也极为安静温婉。可现在的情形,却与当日服了媚药阴阳散一般,甚至还要厉害。柳姬临死前的异状从脑中飘过,难道说她的相思盅发作了吗?

极度的躁热中,她拼命地保持冷静的思想,相思盅,怎么可以这时候发作呢?偏偏拓拨骁在身边,还不停地挑逗她,惹得她也忘乎所以地去配合,简直丢尽了平日的颜面。她想离他远点,越远越好,可手臂却缠着他丝毫不放。

拓拨骁叼着她的耳垂,魅惑的磁声道:“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很放荡,很狂野,你是要孤马上就吞了你吗?”

傅轻寒的脸早就是红的,再红上几分也看不出来,她努力地摇头,胃里涌动着恶心,她想吐,意识已经模糊…

第70章 梨花涡,计谋深深(二)

一声声呻吟挑得拓拨骁兽性大发,血气奔腾,连喘粗气,“孤很喜欢你这样。”他的嘴从她耳上移到了红唇上,发起疯地吮吸起来,她的呼吸逐渐微弱,似乎下一秒,便会痛苦地沉下水底,他不能再等了!

天上,一轮明月,是那样的圆,岸旁,重重的呼吸声渐渐缓下。

乌黑的云发惬意地铺在拓拨骁的臂上,她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愁。这是复活后,他们的第一次交合,所幸,没有想象中的暴风雨的折磨,反而,是和风细雨的温柔。他的眼里尽是怜爱,可又为何,他能狠下心来不救柳姬?傅轻寒枕着他的锁骨,望着天空发呆。

拓拨骁托起她的肩,站起身来,两眼,不经意在地上扫视一遍,傅轻寒心一凛,拓拨骁的眸子却换成一幅冰霜,将她***的身子罩住,“他是谁?”

棵傅轻寒扭过了头,原来他果然在检查自己是否落了红,别说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就算没有那个男子的出现,她也早不是处子之身。

“早些回美人院吧!小心着凉了。”拓拨骁没有深究,将地上的黄衫披上,面无表情,与适才的火热判若两人,“青儿会有人送回去的。”

“你就走吗?”傅轻寒莫名奇妙问了一问,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但他,怎能在亲热之后又重将自己抛弃?心内隐隐有酸意。

追“怎么?不舍得孤吗?”拓拨骁回头,脸上生满坏笑之意,看着傅轻寒光着身子跟他说话,竟没有一点羞意。

傅轻寒见他眼神老是转来转去,一低头,惊叫,捂住脸,蹲下身子。

拓拨骁走了几步,身后穿好衣服的女子不忘叫道:“皇上,您先前说了,妾若服侍得你好,会多给妾一些赏银!堂堂一国之君,不能悔言吧!”

他眉头一皱,攸地回转身,握紧了拳头,气道,“你当真喜欢卖身,孤改日送你去飞红楼。至于银子,孤出的不会比别人少。”还想再说两句,胸口猛地揪疼起来。他一愣,来得可真快!撇下岸边的倩影,直奔书房。

“皇上,您去哪了?”小德子对着一张空床正抓耳搔脑,急得满头大汗,见拓拨骁如从天降,忙飞上前扶住他,见皇上脚步不稳,眉心打结,额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珠,脸色刷地变了,“皇上,你先睡下,奴才去叫太医!”他说话快,动作也快,语音落时脚步已到门旁,拓拨骁闪电般移到他身后,一把将小德子揪进屋,“不许去!”

这一剧动更激得他心口绞痛,四肢发麻,白净的脸皮布满阴沉沉的黑,唇上毫无血色,“取…安神水!”

小德子兢兢战战从柜子里摸出个瓶子递给拓拨骁,拓拨骁仰头喝尽,痛楚才稍微解轻一点,松开被揉得褶皱的黄衫,躺在床上摆了个大字型,低低道:“明儿一早,叫逍遥郎君进宫,这事,万万不能说出去。”

小德子领命,守在床边,到了鸡鸣时分,迫不及待地出宫,半个时辰后,一个面相清秀、瘦瘦条条的男子来到了书房床榻。

“臣昨夜梦遇不吉,原是皇上龙体欠安。”男子清高脱俗,微一鞠躬间长袖飞舞,毫无为人臣子的低贱之态。走过来便为拓拨骁把脉,点头又摇头。

拓拨骁面露苦笑,“逍遥,想必你知道却没告诉我,解相思盅的唯一之药是男人,孤也知道。今夜是她第一次发毒之期,如果孤不救她,难道让别的男人救她不成?”

逍遥郎君背转身,“可是,给她下毒的不是你。”

“可也只有孤能救她。”拓拨骁无奈。

“以后每个月她都会发作,你能保证每次都在她身边,每次她附近都没有别的男人吗?”逍遥郎君抿起薄唇,问得直接。

“孤会将她锁在宫里,锁在龙榻之旁!”拓拨骁咬牙切齿。

“你又是何苦?”逍遥郎君坐到床边,替他解开左肩的纱布,擦去暗黑的淤血,“肩上才中的毒,又要去抵抗相思盅。你没救她的娘,等于是间接凶手,她一样会痛恨你,怎么会理解你对她的一番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