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轻寒脸白得如张纸,不发一言,连她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吗?黑衣人斥道:“别没大没小,一边儿有座,自己坐!轻寒,我来介绍一下,这位飞红楼的花魁蔓蕊姑娘也是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傅轻寒奇怪地看着他,黑衣人怕她误会,忙解释,“我说的‘我们’并不是指这个组织,就算你想加入,我也不一定收呢,我的意思是指对你有利不会害你的人。”

傅轻寒心里可不轻易便信,话说得都好听,与拓拨烈一般,一个个算盘打得比鬼还精。说蔓蕊对她有利?她应早就认识自己了,那夜喝酒时却差点杀了她,这又如何解释?但表面上极是懂理,微笑点头。

“傅姑娘,我可是听主上说了,你本来的容貌倾国倾城,远甚蕊儿,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只可惜我未能一见。”蔓蕊满脸都是羡慕。

傅轻寒轻轻一笑,羞涩地低下头,多年后,当她想起今日这番话来,她还会觉得这个女人仅仅是羡慕吗?

第89章 似相识,柔情为谁(十三)

黑衣人看见她的羞愧,忙圆场道:“来,吃完了我们回去。”

“你送我回宫吗?”傅轻寒试探地问。

“你先吃,吃完了再说。”黑衣人闪烁其辞,傅轻寒放下筷子,摇头,“你是不打算送我回去的了,是不是?”

“轻寒。”黑衣人拣起桌面上的筷子在她碗里搅拌,帮她拌匀,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出宫的事皇上已经发现了。”

棵“不可能!”傅轻寒脸上堆满阴云。

“拓拨烈带你出去半个时辰,拓拨骁就回养心殿了。”黑衣人如同亲眼所见一般,娓娓诉道,“你以为拓拨烈骗你出来,利用你,拓拨骁不清楚吗?他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说,他才是最阴险的人。”

“可,拓拨烈刚带了那个女人走了!”傅轻寒极是疑惑。

追“那个女人是我安排的,长着和你一模一样的脸,他们不会认出来,如果不是这样,那颗毒肠粉此时便是你服了,回宫里受到的苦楚也会是你受。”

“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傅轻寒尖叫,脑海里闪过那个可怜楚楚的女子身影。那一年,蒙面道人带她见到了那位女子,指着她说,“从今后,你便要戴着与这张脸相似的人皮面具,你不再是宠冠天下的傅贵妃,而是安吉知府的庶出小姐—唐宛!”

“我是她?那她是谁?”她对着瑟瑟发抖的香客一脸惊恐地发问。

“她从前叫唐宛,可以后,就没有名字了。”道人打扮得极为隐秘,她从来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只知道,他很冷,很冷。

傅轻寒从女子蒙雾的眼里感觉到了绝望,心有愧疚,哀求的口气冲道人道:“你要怎么安置她呢?答应我,别杀她,行吗?”

“可以。”道人提小鸡似将忘了哭泣的女子提走,从此,她便再没看过这个叫唐宛的女子,而她则替代了这个名字活在世上。

此时黑衣人口里的“一模一样”触动了她的心,脱口叫问,“是她吗?是唐宛吗?你找来的替身,是唐宛本人?”

“有些事,不需要知道得太多。”黑衣人逃避她的眼光,“吃完了,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傅轻寒努力地平静下来,一口一口啄着凉皮,心想,他既不喜欢我多问,问了也是没用,暂且答应他便是。

用过晚饭,蔓蕊笑着冲傅轻寒道:“傅姑娘,跟我走吧。”

黑衣人将斗篷拉高,眸子里尽是不舍之情,“轻寒,你跟她去,如果你真地想回宫,回到他身边,等宫里事情平歇下来我再去接你,好么?”

傅轻寒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她现在如蒸板上的羔羊,任人宰割,就是不答应,他也一定会不理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论人心的算计,她比不过这些人,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被谁在利用,拓拨烈吗?拓拨骁?还是眼前的男子?至于唐宛,既然有她在宫中,自己去了,无端端出现两个宫女,以后的计划更将会寸步难行。

蔓蕊领着她直接到了飞红楼,眼里浅浅笑意,“可要委屈你了,跟着我这烟花女子住在胭脂窝里,若是半夜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声音,可别大惊小怪露出马脚,惹鹁妈起疑。”

傅轻寒脸腾地红了,岔开话题,“蔓蕊姑娘冰清玉洁,卖艺不卖身,跟你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好委屈的。”

蔓蕊掩口一笑,说着,老鹁走过来,径直打量傅轻寒,评头论足道,“蕊儿,这个新粉头不是从别的楼挖过来的吧,倒像是你从民间拐进飞红楼的,气质还好,就是少了些媚味,也好,那些个大爷也要换换品味,尝尝鲜了。”

蔓蕊注意到傅轻寒的脸色全然阴沉下去,忙拉过她的手,笑道:“妈妈你可真会胡说。这位是蕊儿自小的好姐妹,来燕京寻亲,想暂时住在蕊儿这,才知道我住的不是正经人家,你别一番话吓坏了她。”

“噢噢。”老鹁的眼睛上下不离她身,傅轻寒垂下眼睫,礼貌地行了个万福,“鹁妈有礼,在你这住几日叨扰了。”

老鹁眼笑成缝,“别客气,既是蕊儿的朋友,就是我飞红楼最珍贵的客人,只管安心地住,看你知书懂理的,倒是大家女子,不怕我们玷污了你的名声吗?”风月之人,嘴巴就是快。

傅轻寒没说话,她又不是自愿住这鬼地方,蔓蕊搀住她,“我不让她出面就是,藏在隔房里。”匆匆挽着她的左臂上楼。

蔓蕊的闺房极是秀气,如同坊子里任何一家姑娘的闺房,四处飘满胭脂水粉味,傅轻寒皱起眉,传说她洁身自好,这房间却暧昧得紧。

蔓蕊看出她眼里的一丝不屑,笑道:“傅姑娘放心,我这房间是楼里最干净的,进蕊儿房的男人,天下,也只有—”她的声音暗淡下去,“也只有两个而已,两个,唯一一个是蕊儿所甘愿的。”

“是他吗?”傅轻寒问,指黑衣男子,蔓蕊的脸竟然红了,从没见过她红脸,却红得如熟透的苹果,一跺脚,“别开我的玩笑了,我下楼去去就来。”溜出门。

傅轻寒微微一笑,她说对了,原来飞红楼的花魁守身如玉只为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既不是达官富贵也不是****才子,而是一个极危险的男人,连她也说不出他的身份,只知他是反军一伙。

那么,另一个进过她房间的男人又是谁?拓拨烈吗?听蔓蕊的口气,这一个她是被迫的,除了堂堂亲王外,谁还敢逼迫她?

傅轻寒一面向周围看去,强烈的好奇心令她偷偷窥视帐后的香床,床上被单整洁,查清没有褶皱的痕迹,才松了口气,心中骂自己思想不正,难怪拓拨烈也说她胡思乱想了。

第90章 朝来寒雨晚来风(一)4000字

傅轻寒在蔓蕊的房中等了许久,她才上来,脸上笑嘻嘻的,说是带她下楼用晚饭,却走入一个小厢房,厢房里几个男人在打牌,傅轻寒脸色微微一变。

“傅姑娘,五爷指了我陪他打一个时辰的牌,我又不敢将你一人丢在上面,留在这里不介意吧?”

傅轻寒为难:“这样不太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蔓蕊瞟着其中一位人高马大的男子笑道,“这里本是风月场所,这位是五爷,来,坐下,我去泡壶茶来。”去桌边烧开水。傅轻寒只得退到墙角,看着蔓蕊忙上忙下,心内极不是滋味。

棵“蕊儿,我花一万两就为你这短短一个时辰,实在是不满足啊!”五爷色眯眯的眼睛在蔓蕊饱满的胸部直转悠,咽着口水。

蔓蕊收回鄙夷的目光,换上甜美的笑,“蕊儿何德何能?若论相貌,还没有这位傅姑娘好看。”

“哦?这是飞红楼新来的吗?”五爷对傅轻寒起了注意,见她远远地站着,招招手,“妞,过来。”

追傅轻寒哼了一声转过头,五爷在弟兄面前失了脸,极为不快,沉声道:“倒是个倔脾气,还不过来?!”

蔓蕊赔着笑,“傅姑娘眼光甚高,很少有看得上眼的人物,五爷您别往心里去,开心点打几位的牌。”却激得他更恼怒了,一拍桌子,“连我五爷也敢看不上眼吗?”傅轻寒一怔,这个蔓蕊的话明显在激怒,她想要干什么?

“老子今天就要这个女人!”五爷将牌一扔,乱成一摊,直直地盯着傅轻寒。

“五爷,您别发怒。”蔓蕊用眼光示意傅轻寒,“快向五爷道个歉,五爷在这方圆百里可是个大人物。”

傅轻寒无奈,也不愿这么僵下去,慢慢挪出步,低声下气地赔礼,“五爷,妾身耳背,若惹您不高兴了,还请包涵。”

五爷冷哼一声,看清了她的长相,“比蕊儿好看?连蕊儿十分之一也及不上!给我们弟兄斟斟茶。”见傅轻寒没动,蔓蕊汤了她一下,“只是斟茶而已。”

“要斟你斟!”忍耐是有极限的,要她服侍这样粗鲁的男人,比杀了她还难受,几步走到门前,开门欲出。

“贱女人!”五爷从椅上弹出,抓住她的后领,将傅轻寒娇小的身子揪翻在地上,“在爷面前装清高?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女人!”

腰咯在地上的疼痛使得她轻唉了一声,秀眉紧攒,看着眼前的男人如山般爆发在面前,肩剧烈地颤动,抱胸护住了全身,求助的眼光看向蔓蕊,却无意逮住她眼里的一丝幸灾乐祸,心凉丝丝的。

“五爷,别吓她。”蔓蕊伸出手虚晃了晃,柔声道,“权当给蕊儿一个面子如何?”

她的话效力很大,五爷眼中喷出的火瞬间消灭,转头道:“那蕊儿该如何谢我呢?”

“除了以身相许。”蔓蕊娇媚地传给他一个秋波,五爷克制不住,扑过去抱住她,拼命啃着她的小嘴,“给我,我要!”火辣之极。

傅轻寒羞愧难当,将头埋在手心。

“五爷是要逼蕊儿去死吗?”蔓蕊口气冰凉,傅轻寒连忙抬头,她手里执着一把银刀直抵自己的咽喉,稍微动一下便会命赴黄泉。

这个女人,究竟还是有理性的,傅轻寒低叹,趁他们不注意,咬住痛爬起来,跑向门外,后面也没人追上,她直跑上二楼蔓蕊的房间,才吐出气。

不一会儿,敲门声起,她一惊,蓄满的不安更浓了,答道:“请进。”进来的正是蔓蕊,小脸有点不开心,坐到桌边喝茶,徐徐道:“傅姑娘,你既住在我这里,也没必要赶我的场子砸我的台吧!”

“你明知道我根本做不到!”傅轻寒感到可笑。

“又不是叫你去卖身!”蔓蕊冷笑,“不过叫你泡几杯茶而已,难不成,你那尊贵无比的手泡点茶也是耻辱吗?”她说着走近,浑身皆是冷意,“你身为有夫之妇,可却与丈夫之外的男人发生关系,你比这楼里的卖身女好得了多少?!”

“蔓蕊,你别血口喷人!”傅轻寒沉下脸喝她。

“我血口喷人?”蔓蕊哈哈大笑,“你自己的身子被几个人碰过也不清楚吗?难道你忘了体内的相思盅了吗?没有与人交欢,你哪来的相思盅?!”

傅轻寒指向她的手指软下来,语气苍白,“你怎么知道相思盅?”心凉得更厉害了。

蔓蕊没答她的话,笑得极为悲惨,“傅姑娘,不,我应该叫你傅贵妃。你是皇上的妃嫔,怎么能四处勾引别的男人的心?你是想要这天下男人都为你而亡吗?我告诉你,我蔓蕊在风月楼里数年,为我***的男人数不胜数!”

“那是你的事,我可从没这样的想法。”傅轻寒不屑,她活着就是为了男人吗?

“可是,他却没有!”蔓蕊大吼,“他从来的心思就在你一个人身上!傅轻寒,你到底用的什么勾魂法?你说!”提到这事,满腔的恨汹涌而出,那阵势,便如舞剑之时一番,想要狠狠杀死她。

未待傅轻寒说话,她逼近了一步,“是不是你长得确实比我妩媚,比我漂亮?傅贵妃,让我见见你的真面目好吗?”狭长的眼里迸出危险。

“不—”傅轻寒一声长叫,蔓蕊已扑过来,将她扑倒在地,右手掐上她的脸颊,想要撕开人皮面具的沿边,傅轻寒不甘示弱,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要战胜她!露出排齿,张口朝她手背便是一咬,蔓蕊痛得收回手,嘴里所有的脏话乱骂。

两个人在地下纠成一团,都拼上了命,傅轻寒身子娇弱,又不会武,心中的勇气一过,登时落在下风,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

眼看着蔓蕊狰狞的笑容越放越大,“砰”,门被人推开,两人皆是一惊,转头看去,老鹁一脸惊讶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盘子,吞吞吐吐问,“蕊儿,我听见里面声音不对,以为出了什么事,你们,你们这是在玩什么游戏?”

蔓蕊变得特别快,一脸的暴风雨已被温柔乖顺所替代,“妈妈,我正和傅姑娘逗乐子,被你吓得一跳呢!”

“是吗?傅姑娘,你们这个逗乐子逗得太新鲜了,小心别弄脏了衣服。”老鹁半似开玩笑。

“不会的,我房间的地面很干净。”蔓蕊镇静地从傅轻寒身上坐起,偷偷地将她被自己撕破的绸衫往里掖了一掖,一面扶她起来。

傅轻寒站起身,腰酸背疼,险些站得不稳,幸亏蔓蕊衬着才没倒下去,也就没向老鹁行礼,老鹁见二人并无意外,放心地退出去,刚欲走,傅轻寒急急慌慌地叫住,“鹁妈!”

“怎么了?”老鹁回头,“我瞧你脸色不大好。”

傅轻寒支支唔唔,推开蔓蕊,踉踉跄跄地走到老鹁身边,“鹁妈,我夜里跟你睡好吗?先前已跟蕊儿讲过,住她这不习惯。”

老鹁笑道:“若是跟我睡,那好得紧,我怕蕊儿不同意呢,既然讲好了,那一切就好办。”

蔓蕊脸上笑意不减,“妈妈,你可要好好照顾我这个故人。她似乎听不大进去蕊儿的话,妈妈吃盐比蕊儿吃饭还多,一定能说得她开。”

“蕊儿放心,老身这张嘴,花说得开,月说得圆。”笑呵呵领傅轻寒下楼。傅轻寒听两人的对话颇有猫腻,可话说出口了也不好收回,跟着下去。下面晚饭准备好了,很是丰富,除了蔓蕊没下来,饭桌旁侍立着七八个标致的粉头,偏只有她与老鹁坐着。

“傅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老鹁眯眼问。

“我叫傅宛。”既已知她的姓,就只能改动一下,傅轻寒假意隐瞒。

“嗯,宛儿,好名字啊,我们楼里,有蕊儿、春儿、梅儿、喜儿,就是没有宛儿。”

听了老鹁的话,傅轻寒大吃一惊,她怎么把自己与她楼里比起来?

“宛儿,你就别跟老身装糊涂了,一个良家女子,是不可能到飞红楼这种地方来的,既然你来了,那也不方便出去了。”老鹁夹了一个鸡腿搁在她碗里。

“你什么意思?”傅轻寒根本没想着去动筷,冷眼问她。

“意思这么明白还不懂吗?加入我们楼,虽然天生差了点,我打包票将你培养成飞红楼的名妓,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要啥有啥。”

傅轻寒压住心头怒火,笑问,“当真是要啥有啥?怕要的,鹁妈您给不起。”

“天下还没有老身给不起的东西!”话音未落,老鹁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个耳光,金花乱射,她摸着脸怔怔地看着傅轻寒。

“如果,我要的是鹁妈您的命呢?你给吗?”傅轻寒刮了这一掌后手腕无力地垂下,口上毫不放松,“你当本姑娘是什么人?给你飞红楼卖艺,真是做梦!”

老鹁的脸由红转紫,由紫变红,磨着阴森森的牙,“再厉害的女子在我手上也讨不了好吃!先将她拖下去揍一顿,关起来,三天不给饭吃,我自有办法保她跪着求我,不要脸地求我送她给男人作贱!”

一旁的粉头个个轻笑起来,傅轻寒被几个壮汉子扛了下去,扔在后园的草中,一个个举着鞭子等待命令,老鹁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吩咐,“你们先享用吧,轮流来,免得打难看了瞧着恶心。”

几个汉子相视一眼,脸上现出喜色,互相推搡,“你先来,你打头阵,我给你冲锋。”终于一个汉子忍不住了,扔掉鞭子,挺在她面前,急不可待地去解裤腰带。

“你们要干什么?”傅轻寒不是傻子,已经知道了老鹁那句话的含义,惊得缩成一团,脸色如死人,如果他们要强来,自己只可死了也绝不会从了他们!

“要干什么?”面前的汉子兴奋得如打鸡血,“当然是陪你逍遥快活了,咱们这么多人伺候你一个,保准你舒服地大叫。”

傅轻寒鼻子里哼了一声,她知道楼上有一双眼睛在望着自己,她一定迫不及待地想看自己的笑话了吧!她战不过这些人,也拼不过,横竖是个死,不如一赌,拨下银钗,傅轻寒闭上眼,高举手,向自己咽喉刺去。

“慢!”一个女子尖叫,轻盈盈飘到她身边夺下银钗,满目寒光,“想死?没那么容易。”

傅轻寒睁眼,嘴角一丝轻蔑的笑。这个女人当真怕她死,她死了,她如何向黑衣人交差?

关她的地方没有点灯,黑得不见五指,傅轻寒才从巨大的恐惧中回转,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想来犹有后怕。若是蔓蕊当真吃定了铁心,见死不救,她要不就是死,要不就是被凌辱。傅轻寒擦擦额上的冷汗,提心吊胆地睁眼熬着,熬去了一整夜。

第二天,有丫环进来送食物,她不吃也不喝,一是不敢吃,二是没心思吃,三是心中有恨,赌这口气。一连三日,她滴米未入,滴水未沾,头发枯卷,面色焦黄,甚是憔悴。

蔓蕊来看她了,是关进来的第一次。“傅姑娘,你这样不吃也不喝,叫蕊儿怎么跟主上交差?”

“我不吃不喝是我的事,你能不能交差是你的事,请走开,我不想见你!”傅轻寒一脸的厌恶。

“你不想见我也不行,因为有人想见你,傅轻寒,不该说的话你最好烂在心里,可别忘了,我能将你从一群男人中救出来,也就有本事将你送回去!”蔓蕊威胁着。

傅轻寒回了她一个白眼,她想说的话,纵是再大的威胁也没用,但这些事,她确实不想跟别人提,也不屑提。

第92章 朝来寒雨晚来风(二)

蔓蕊走后,她说的想见傅轻寒的人进来了,一身黑衣,从没换过装束,傅轻寒一见,心头一酸亦一喜,呆滞的眼光散发出活力。

黑衣人见到她一副憔悴虚弱的身板,心如刀割,三步并两步上前将她揽在怀里,心疼不已,“轻寒,我教你受苦了,蕊儿全跟我说了。”

恶人先告状?傅轻寒自然地想到这几个字,轻问,“她说了些什么?”

“她说老鹁看上你,一定要你从娼,如不是她拼死从中拦阻,早已酿成悲剧。纵然她哭着向我请罪,这错误,终究是我犯下的,你怪我吧!”黑衣人十分懊恼,两道剑眉高高挑起。

棵这个女人的花样还真多,傅轻寒也不解释,挣开他的手臂,“你来是接我回宫的?”

黑衣人低下眉眼,“你跟我走,不能再耽搁了,一点也不能耽搁了。”口吻急促,可没有半点强求,站着,甚至没去拉她的手。

“怎么了?”傅轻寒听出了异样,抚住心脏,“是宫里出事了吗?”

追“别耽搁了。”他重复了一遍。

“好!”傅轻寒有千万种疑问,化为一个“好”字,此时,她已不会再犹豫,往前走,总会有答案。来不及换装梳洗,她跟着黑衣人从后院翻出去,殊不知,他们刚离去,飞红楼便来了一位贵人。

来人一身便装,裹着头巾,由老鹁暗暗引进了飞红楼的禁房,关上门,焦急地询问,“爷,受伤重吗?”极熟练地从床底药箱里取出一管清雪露,解下拓拨骁肩头缠着的布。

从里到外,染上的全是红色,夺目的红色耀得人眼发颤,他咬住牙不吭一声,任由老鹁为他涂上药,脸黑如锅底,拖得极长。老鹁麻利地上好药,扯下床上的床单,为他绑在肩上,才松出一口气,手心全是汗水。

“找—她!”拓拨骁紫唇微动,吐出恶狠狠的两个字,袖子挥下一卷图纸,他示意老鹁打开。老鹁张开,图上绘着的是名素衣女子,而这个女子的长相竟是西厢房关着的那位,她浑身一哆嗦,“找这个女人?”

拓拨骁点头,闭目不再理她。老鹁识趣地退出,飞快奔向西厢房,可哪还有傅轻寒的身影?将图张给手下精壮汉子,各骑骏马向燕京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追去。

傅轻寒坐在黑衣人骑来的白马上,耳畔呼呼生风,直向南山驶去,白马是上等的好马,但许是之前跑过长途,又负了两人,越跑越慢,很快便被飞红楼的密探赶到,在不远的身后大叫,“前面的人,停马!”

黑衣人催得马更紧了,马儿吃痛,大喇喇地飞奔,可后面人越追越近了,叫声也越来越清晰,“把那个女人交给我们!她是刺杀皇上的凶手,别连累了你!”

傅轻寒心中大疑,刺杀皇上?她已有好多日没见到拓拨骁了,心中一动,难道是唐宛?可唐宛为何要刺杀拓拨骁?来不及多想,她本能地回头问,“皇上被刺杀了吗?”

“没死!”黑衣人简短地答道,口气很冷。傅轻寒心里发毛,既然唐宛是他安排进宫的,那么刺杀皇上也一定是他的旨意了!他是在为自己傅家报仇,可听到拓拨骁遇刺的事,她为什么一点儿也不高兴呢?而觉得这其中的蹊跷越来越令她不懂。

想着,追兵已追上来了,挥刀将白马的尾巴斩断,白马痛得嗷嗷声叫,蹦跳着将整个马身直了起来,黑衣人见势不妙,抱起傅轻寒飞越下地,怒骂,“杀我爱马,拿命来还!”暴戾充盈着整个空气,傅轻寒见惯了一向温和的他,一时有点不习惯。

“我不仅要杀马,还要—”话说了一半,一颗溅着热血的圆东西滚到傅轻寒的脚步,她“啊”地一声叫,双眼被人蒙上,“别看!”身子悬起,落在另一匹马上,继续奔行。奔了好久才停下来,傅轻寒也才敢张开眼,已经到了赤足寺门前,黑衣人疲惫地将马牵到屋后,将她抱下马,带她进寺。

这里是反军的阵地,傅轻寒心里提醒自己,柳姬口口声声说要她来救的人便在这里,她能有什么人被反军扣押在这呢?

“赤足寺…女儿”柳姬临死前痛苦的呼唤历历在目,傅轻寒顿住了,赤足寺、女儿,柳姬的意思,不是唤她女儿,而是要她到赤足寺来救女儿吗?

“怎么了?”黑衣人见她停住脚,一脸恍然,奇怪问。

“没什么。”她笑笑,随着往里走,心波动得越加厉害了,除了唐宛在赤足寺,柳姬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亲人?原来,她早知道自己不是她真正的女儿,也清楚自己女儿的下落,却只能忍声吞气,她死前对自己的好,也绝不是装出来的。傅轻寒眼角湿润,这个可怜的青楼女子,死前也没见着女儿一面,又怎么放得下心?而至死也不肯将真相告诉她,是怕她心里起疙瘩呢还是背后有人在控制?

她在思索,给柳姬下毒之人,必是操纵这一切之人,之前怀疑是爹爹,这样想来,唐知府不一定这么大的能耐,可能另有其人。而这个人,也绝对会是反军一伙。

此时已经走到屋子深处,赤足寺处在深山上,烧香的人不多,佛像前供着几枝清淡的烛火。黑衣人在佛像肚子上按了一下,佛像移开,背后露出一个密道,傅轻寒又是一惊,与他一同进去。

密道又深又暗,走得似乎是下山路,傅轻寒不解为什么要从正路上来再从密道下去,难道怕她认出路来?她心里警剔很强,却主动地将因为害怕而颤粟的小手递给了黑衣人,这个时候,自己越柔弱、越无助才不会令他对自己生强烈的防备,反而有更多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