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说话的口气与一口一个的“罪婢”,拓拨骁心里极为不舒服,感觉甚是别扭,低低道:“别谢了,睡吧。”伸手揽住她的腰,熟悉的龙涎香的气味儿灌入傅轻寒的口鼻。她怔了一怔,皱起眉头,“皇上,你碰着罪婢的伤处了。”

拓拨骁抽开手,向上移了移,搭在她胸上,傅轻寒急忙道:“这里也痛得厉害。”他只得讪讪然收回手,挨着她一块衣襟,“这回不痛了么?”

“嗯。”她方感满意,演得甚是疲惫,合上眼皮。

淡淡的药香掩不住栀子花香的味儿,拓拨骁慢慢将头探过去,闭着眼摸索,直到将脸埋在她玉颈旁才歇住,浑身坦然。

“皇上,您不怕罪妾再次伤害您吗?”傅轻寒与他相离甚近,心里的话自然而然问了出来。

“不怕。”拓拨骁答得简洁,没再说话,在一片栀子香气中睡去,这一觉,是他这么多天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了。

而整夜,傅轻寒都没睡沉,乏力的眼神不时在黑暗里飘浮,听着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偶尔模糊地蹦出一个人的名字。她倾耳细听,听得清拓拨骁梦呓中唤的是“轻寒”两字,嘴角边生出的却是冷笑,再没有往日的悸动。

第二日,晨曦洒进屋里,傅轻寒转过脸,躺在身边的拓拨骁平静而又温和地看着她,不知是何时醒过来的,左手还保持着昨夜握着她衣角的姿势。

“你昨夜没走么?”傅轻寒呆里呆头地问道。

“孤不是一直陪着你么?”他说着,眼角在笑。

傅轻寒垂下长长的眼睫,正想说些什么岔开,门“砰”被人撞开,夹杂着春月罗里罗索的骂声,“唐宛,今天第三天了,你还不打算起床洗衣—”女人的高尖嗓音随着眼光落在床上的一刹那戛然而止。

拓拨骁斜靠床头,披着单薄的外衣,健庄匀称的胸肌暴露在外,色泽润和,极富弹力,一双冷冽的眸子,半含慵懒地射在春月脸上。

春月万万没料到会在唐宛房里看到皇上,又是激动又是恐慌地跪倒在地,紧张得话也说不清,“皇上,皇上吉祥!”再吉祥的皇上遇到这样被扰了兴致的事也吉祥不起来了,眼角的笑凝成冰霜。

“滚!”拓拨骁性感的厚唇翻出一声低吼,春月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奔出房,没忘了关上房门。

“皇上,别为了这样的人生气。”傅轻寒言笑晏晏,那一瞬间,她更加体会到居人之上的好处了,只有拉拢住皇上,才能在皇宫里立有不败之地,惬意时,眼转娇波,盈盈轻问,“皇上,今夜你还来吗?罪妾一人居住很是害怕。”

拓拨骁被她眉角的俏意所迷,滞滞地看着,一时陶醉,隔了许久才答道:“来,一定来。”趁着不备,俯身在傅轻寒脸颊落下一个款款深吻,她双脸布满韵红,娇媚异常,那张平凡的脸此时看起来格外妩丽,拓拨骁激动地在心里大吼,想要扑到她小巧玲珑的体段上把她压在身下占为已有,可一想到她有伤在身,只得忍住喷薄欲出的火势。

他出来时,春月远远地小跑过来给他跪倒,“皇上,奴婢春月见过皇上。”

“春月?”拓拨骁看着这个适才冲进房的浣衣女,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茫然不知的模样说明他根本记不起这两个字。

“皇上,春月曾有幸服侍过您三个晚上呢。”虽然无比失望,她依旧保持着甜美的笑容,提醒拓拨骁他们之间还有过火辣的缠绵。

拓拨骁听了,细细再看一眼,身材不错,有满有瘦,想来是有过这么一回事,不过他实在记不清了,抬脚离开了浣衣房。

春月跟皇上说了两句话,那头颅抬得比谁还高,气宇轩昂地在一群浣衣女中指挥。遥遥地傅轻寒走近了,“春月姐姐,我要洗的衣服在哪?”

春月扫了她一眼,指指前面堆成小山的脏衣服,“都在那,今天一天可得洗干净。”心想皇上来了走了,虽出现在她房里,却没有召回她,仍还是个浣衣女,想必也与她一样无晋升之日了,一点也不把傅轻寒放在心上。

第99章 林花谢了春红(一)

秋凉水亦凉,傅轻寒的手浸在水里尤其感到刺骨,理了理身边的脏衣服,都是些院子里大宫女的绸衫,想必她是新手,怕洗不好,没敢将妃嫔的衣服拿给她。这样也好,傅轻寒二话不说动手搓起来,才洗出两件,便有人叫她的名字。

“唐宛,唐宛—”是刘嬷嬷在找她。

“我在这呢!”傅轻寒站起来招手,血冲向脑里,一阵发晕,跌在地上。刘嬷嬷瞧见了忙来扶。

“唐宛,唐美人派人来要你过去说说话儿。”她直奔主题。

棵“唐美人?”傅轻寒出了会儿神,唐雪知道她回宫了,竟这么急着叫她过去,是要显摆呢还是教训人?

“快回屋,我怕你身子承受不住,特地借了个步撵。”刘嬷嬷考虑十分周到,傅轻寒感动不已,执住她的手,“嬷嬷,你为何要待我这么好?我只是个不成气候的宫女而已。”

“大家都在宫里混口饭,你分在我手下,我当然要对你多关心点。”刘嬷嬷笑了,眼角现出很深的鱼尾纹,年轻不再,可以想象她曾为浣衣女的时光,最美好的青春都奉献给了皇宫,而年老色哀后更不会有机会出得宫去。傅轻寒不禁惋惜嗟叹,上了小撵,悠悠抬往美人院。

追到了美人院前,她从轿下走下时,便有脆声喝道:“你一个浣衣奴,竟在宫里坐起轿来,好大的胆子!”傅轻寒望去,喝她的正是完颜珠,忙低头过去行礼,心下起疑,拓拨骁不是打过招呼说,任何不得以任何理由出现在美人院附近吗?

正奇怪间,院里有笑声传出,“皇后姐姐,这是本宫的妹子,不懂规矩的地方本宫会来教训。”

傅轻寒暗自吃惊,多日不见,唐雪的口气说得可真大,明摆着给完颜珠难堪,完颜珠回过头,院里走出个大腹便便的女子,比起最初时,唐雪的小腹已明显隆起,加上她刻意挺得高高,一股盛气凌人的模样。

“宛儿见过姐姐。”傅轻寒又是行礼,完颜珠冲着唐雪,阴阴一笑,“在宫里,即便是姐妹,当着旁人的面,奴才见主子的礼节可一点儿轻不得,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说这些话还是有分量的吧!”

唐雪抚着肚子,没理会她的话,向傅轻寒招招手,“宛儿,过来,姐姐可想死你了,这一天到晚闷在美人院,虽说有皇上陪着,可还是无聊得紧。”加重了语里“皇上”两字,气绿了完颜珠的脸。

傅轻寒离得远远的,不走近一步,脸上挂着笑,“姐姐,我现在这身份怕玷污了你,还是站远些好。”

唐雪见她不动,想自己过来,拓拨骁追出来了,手里拿着件衣服,“雪儿,快回屋,外面风大,加上衣服。”一脸温和的笑意,细心地替她披上外套才看到傅轻寒的存在,愣了下。

傅轻寒笑意更甚,心内如刀在捅,雪儿,好贴心的称呼,这么快就改口了。眼光转到唐雪的肚腹上,姐姐,我倒乞求你快点儿把小皇子生下来,那样,弘儿就能回来了。

“见了皇上可以不行礼吗?”完颜珠怒斥,傅轻寒反应过来,弯腰施万福,“罪婢见过皇上。”

拓拨骁轻轻“嗯”了一声,唐雪抢说道:“是我叫了妹妹过来,还没来得及向你请示。”她已经习惯了与他称“你”,傅轻寒又是一呆。

“皇上,既然唐美人的妹妹来陪她了,我可以回坤宁宫了吧。”完颜珠恨恨地问。

“皇后姐姐,你回去吧,若不是我闷得慌,也不会占用你的时间来陪我聊天,下次若还闷了,就去叫淑妃姐姐。”唐雪的话说得傅轻寒大跌眼镜,堂堂皇后屈尊来美人院竟是因为她闷得慌来陪她聊天的吗?唐雪如此高调,皇上也由着她胡闹吗?不禁疑惑地望向拓拨骁,而他正看着自己,眼光碰撞,拓拨骁迅速避开,傅轻寒则心定神闲,隐隐一笑。

“宛儿,太医说了,再过七个月零六天,你的侄儿子就要出世了。”她晃着身子在傅轻寒面前来回散步,如鸡蛋壳光滑的脸笑若灿花,“皇上,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呢?”

拓拨骁笑得很不自然,“名字会由礼部的人来起,一点不能马虎。”

傅轻寒则低着头望脚,对他们的话似听非听。

“来,到屋里去吧。”拓拨骁实在不放心唐雪老留在屋外,硬是将她叫进去,傅轻寒也跟着进去了。秋莺与她交换了眼神,一时不知称呼她什么,默默走开。

唐雪在傅轻寒面前与拓拨骁大秀恩爱,以示自己的受宠程度,傅轻寒却装着什么也没看见。

“娘娘,该喝参汤了。”秋莺轻声将一碗参汤端过来。

“雪儿,喝了吧,喝了参汤,孤的皇子才有力气啊。”拓拨骁说着话,眼光总往傅轻寒这瞟,老感觉有她在,平日说多了的话也说得不自在起来,像是有双眼睛在窥视。

唐雪从发髻上拨下银簪,湿入汤中,如平时一样,确认无毒后才慢慢舀着喝,喝了一半,忽然停住,笑道:“宛儿,瞧我这记性,你被皇上罚为浣衣奴,这营养甚高的参汤一定是喝不到的了吧,我这还有点,就赏你了吧。”笑得极是热烈。

拿喝的剩半碗的东西赏她,傅轻寒才不稀罕,但又没有法子,只得跪在地上行谢恩礼,接过半碗黑糊糊的参汤,一咬牙,仰脖喝下去,咕咚咕咚流入胃里极是反恶。唐雪畅笑,“在我美人院为奴可比在浣衣房好多了,好歹还能捞点贵重的食物渣子。”

傅轻寒受了莫大的屈辱,从美人院出去时心中满是恼恨,恨自己的无能。走到半路,胃越加不舒服起来,甚至如烈火烤炙般,竟生着滚烫的疼,脑子一灵光,难道这参汤里有毒?可又明明见唐雪试过,她自己也喝了一半,没出问题啊!

第100章 林花谢了春红(二)

她想不出所以然,可胃却痛得越来越厉害,翻江倒海,没有趋减的兆头,连路也走不得,曲腰蹲在路旁一棵树后,额头上汗珠如水淌下,脑子努力保持清醒,嘴里回味得尽是人参之味,确定无疑这参汤,一定做过手脚!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剧烈的疼痛过后,想要便秘的感觉如潮水般涨起来,傅轻寒四下一望,根本没时间去寻找茅房,只得躲在草丛里解手。拉完后大汗淋漓,汗出来了,痛也好得多了,她的脸憋得通红,瞅着没有人一骨碌跑了回了浣衣房。

刘嬷嬷见了她一头的汗水,大为惊怪,“怎么走回来了?轿撵呢?”

傅轻寒笑道:“想锻练锻练身子,没有坐轿。”并没将在美人院碰到皇后之事说与她,刘嬷嬷当初借轿时考虑得便是唐美人的妹妹身体虚弱,坐轿去看姐姐应没事。

棵傅轻寒松软地倚在床上,刚歇了会儿,肚子里又翻江倒海起来,疼得如刀割肉,她没再磨蹭,急忙找到屋后的茅厕,稀里哗啦一阵,始觉轻松,心想可能是吃坏了肚子,错怪了唐雪的参汤。

提好裤子出来,另一个浣衣女匆匆低头进来,也是排山倒海。傅轻寒轻轻一笑往回走,走了一半肚子又痛起来,当下皱眉回头,先前的浣衣女正好出来,见她进去也是一笑,守在外面道:“你怎么也肠胃不舒服?”她只知傅轻寒是新来的,不知名字。

“不知道,大概是吃了什么坏东西吧。”傅轻寒蹲在里面,翁声翁气答道。

追“我就是,今天早上还好端端的,上午洗衣间隙口渴,见东边顶柜上水是满的,懒得回屋倒,喝了两口,就犯起这个毛病来,活儿还没做一半。”她愤愤道。

傅轻寒一怔,她把自己的杯子放在东边顶柜上了,下意识地问,“是明蓝色的杯子么?”

“是,你也喝了吗?那一定是杯子水不干净。”浣衣女惊喜地答着。

傅轻寒想起,春月说她的水凉了,给她换了一次热水,还嘱咐她多喝点水再去美人院,当时还疑惑她怎么待自己这般好,原来是有企图,一定是做了手脚,想她去美人院出丑么?她走回去,将杯子拿出来,里面还剩着小半杯。

她没有说话,直接将杯子藏在怀里,到了晚间吃饭时分,注意到春月看她的眼神极是嘲虐。傅轻寒没理会,斟了满满一壶茶,趁人不防备时将自己杯里的水倒在里面,如果这水真有问题,这壶茶也应一样。笑嘻嘻地提到春月桌上。

“春月姐姐,用茶。”座无虚席,可她偏偏只为春月面前的茶盅斟满,提到后面去了。春月极是满意,抿了几口继续吃饭。

傅轻寒吃完饭后也没走开,拉着个新来的宫女闲聊,眼睛不时瞟往春月这,果不其然,一会儿功夫,春月就嚷嚷着去茅厕,回来时脚步虚浮,面色苍白,显是拼捕了一番,从傅轻寒面前过时,傅轻寒轻轻勾出脚,她一个没注意跌了个狗吃屎,众浣衣女大笑,春月脸红到脖子根。

“姐姐你怎么摔倒了?”她忙将春月扶起,没待她回话,继续道,“腹泻了吗?瞧这汗珠,我可听说,腹泻这事也是轮着来的,也有报应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春月挣开她的手,感觉到傅轻寒眼里微些的冷光,心中大悔,这个女人没有她想得简单。才明白,连打入浣衣房还能勾引着皇上来看她的女人,没有些手段怎么可能?想回两句,肚子里奇痛,又奔走。

傅轻寒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而已,回到房里,屋外天已大黑,不由得在想,今夜他会来吗?既然决定了以色侍君,她什么也不顾忌了。

关上门,掩上窗,她静坐铜镜之前,慢慢撕去人皮面具,一点一点,伤口处的血肉牵连疼得她龇牙咧嘴,将破了小口的面具撕下后,镜子里雪然一亮,满室生辉。虽然额上难看的伤口还在,可丝毫掩饰不住她那倾城绝色。

傅轻寒痴痴地对镜顾影,徘徊良久。如果拓拨骁看到现在的自己如诡异般重现在他面前,他会如何反应?他究竟对自己是何种心理?当初抛弃自己,杀害自己的是他,可梦里唤她名字的也是他,这个男人,她看不透摸不清,更不敢丝毫大意。

和衣躺在床上,傅轻寒掀开帘子的一角,柔和的月光洒在她姣白的脸蛋上,额上的血伤正巧被黑暗遮挡住,远远地看去,如一樽玉雕美人。只是这个玉雕会笑,脸颊绽着浅浅的笑涡,她在想,等弘儿进宫,一定要给他无微不至的母爱,只要能让他安安全全,她宁愿如条狗般蜷缩在他的脚旁,而把最辉煌最美丽的人生留给弘儿。

她想得真好,真美,根本没去想弘儿陷入这龙潭虎穴的后宫,会因为她一样地苦命。

傅轻寒手托着腮,迷恋这样静谧的感觉,月亮越升越高,他的晚膳也快到点了吧,说不定一会儿就偷偷摸到自己房里,于是撑了个懒腰起身,准备将面具重新戴上,刚坐起来,窗棂下传来轻微的一声“啊”,树叶声窸窸窣窣,一串轻快的脚步声逃走。

傅轻寒心一沉,本能地推开窗,想跳出去追上看看是谁,可一想到自己的相貌还没换回来,出房多有不便,只好作罢,望着枝叶乱颤,心下胡乱猜测会是什么人竟躲在窗下。

晚饭后各人各回其房,就算是串门,也应走前门,而她的厢房在院子最后面,对着一堵建在乱草中的围墙,不应有人从这过,所以她刚刚才很放心地将帘子拉开一角,也只这一角,这个惊天的秘密却被某个人看去了。

*****

有不如意的地方小鹿都在改善。

第101章 林花谢了春红(三)

傅轻寒戴上面皮后,钻入被窝睡下,等了半个时辰,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闭上眼,算了,他一定又是来不了了,迷迷糊糊睡过去,睡得正香,感觉身子被人翻过来。

一双大手轻轻在背上抚摸,傅轻寒睡意消去,睁眼便问,“皇上,你终于来了?”

“你的伤好得多了。”拓拨骁自顾自地喃道,她润滑的后背肌肤上,两块锤头大小的淤紫,是在牢里受刑留下的,现在的范围小得多了,颜色也更淡。他轻轻叹气,“如果你早认了罪,孤也不会对你施刑啊。”

“皇上,之前是罪婢无知。”傅轻寒侧过身子,看到他坐在床沿。

棵拓拨骁伸出长臂将她揽住,嗅着栀子花香,低低道:“孤知道拓拨烈培养你肯定花了很多心血,宛儿,难道跟孤在一起,不比跟他在一起好得多吗?”

傅轻寒听得“宛儿”两字从他嘴里叫出来,一阵反感滋生,“只要罪婢能日日见到皇上便知足了,若能得到皇上的眷顾那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怎么会呢?孤待你还是不错的。”他模模糊糊答了句。

追“皇上这般对罪婢,可是因为将罪婢当成别人的替身?”她问完,吐出气,心里空了许多,静待他的回答。

拓拨骁松开她,托起她的下巴,眼睛闪过一丝凛厉,“你说的人可是傅贵妃?孤说过,你想效仿她讨孤的欢心是不可能的,拓拨烈他走错了这一棋!”

她不甘心,问道:“为什么不可能?你很讨厌她吗?不喜欢我提起?”

“孤说过,这件事不许再提。”拓拨骁脸上有怒火,“你是怕孤忘了,是另一个男人手把手把你调教成贵妃的模样来刺杀孤吗?你还是在想拓拨烈是不是?”

傅轻寒被他的逻辑弄得哭笑不得,只得摇头,嗓音温柔下来,“不是,皇上,罪婢只是很好奇,一点点好奇而已。”

“有时候少点好奇对你有好处。”拓拨烈缓和下来。

见他心情好了,傅轻寒终忍不住,轻轻道:“皇上,罪婢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让罪婢满足一下好奇心,以后就不再问了。”

拓拨骁皱眉,“你说。”

“皇上…为什么要把贵妃的全家都诛杀了呢?”傅轻寒问时,嘴唇轻颤,声音极力平静。

拓拨骁的脸刷一下全灰了,拂袖站起,“你不觉得你问得太多了吗?”

“皇上,你答应要罪婢问出来的,你若是不回答,罪婢就不再问了。”傅轻寒握住他宽大的袖子,娇声软语,心里冷汗一层接一层。

拓拨骁才坐下来,直视她的双眼,傅轻寒楚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眼里流动的皆是惧意。拓拨骁心中思索万千,这个女人竟然问出为什么他要诛杀贵妃全家的傻话来,这个问题怎么会去问他?那段历史早被他封杀在记忆里,他克制自己不去想,也不允许别人去回忆,凡是听说过此事的人,谁不知道事情的真实经过?而面前这个女人,怎么会说是他,诛杀了傅府全家呢?

是了,当年事情发生后,迫于形势,也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他说了一句“不洁贵妃,私生孽子”来维护皇族的尊严,没想到,谎言早已在百姓的心里根生蒂固了。

拓拨骁冷冷一笑,可瞬间又不明白,这事拓拨烈是很清楚的,他派唐宛来卧底,却告诉她傅家是自己所杀,这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模仿得像点,当真把自己当成轻寒了?让她恨他?只有这一点说得通。

前几日小德子查察回报,赤足寺的反军,便是由当年全权主谋贵妃事件的黑衣人所统领,而当夜,他是亲耳听见这个黑衣人唤身边女子为轻寒的,看来,拓拨烈与这群反军也是同伙,想用她混淆他的视听,他正要证实他们错了,傅轻寒在他心里毫无地位。

他想疏离她,不让那些反人有得逞的机会,可她与轻寒的类似早把他迷得晕头转向,以至于一次次心软地原谅她,他该怎么办?这个女人是敌人派进的密探,纵然她口口声声说要归附自己,他也不可以在爱上轻寒之外,再爱上另一个女人,哪怕是相像,相像,到底是借口还是理由?

“皇上,罪婢错了。”傅轻寒见他怔怔冲自己发呆,眉宇间怒气不散,是真地害怕了,垂下头喃喃。

拓拨骁心内的保护欲浓浓升起,咬牙道:“如果你也与贵妃一般不洁,孤一样不轻饶!”他只是想恐吓她,怕失去她。

傅轻寒的笑容却僵凝在唇角,果然是,不洁。

不轻饶?她突然有种撕开人皮面具的冲动,大声冲他吼:“我没有不洁,你再杀我一次又何妨?”可一想到孤零零的弘儿,她抑制住了,笑容满面,“皇上,怎么会呢?宛儿一颗心只容了你一人,永远不会有二心。”

“那就好。”拓拨骁顺势将她拉倒在怀里,吻上她娇嫩的唇瓣,含住了不舍放开,贪婪地吸取着蜜汁,所有的顾虑抛在了脑后。

傅轻寒心思零碎,甚至没有附和他的动作,只是懒懒地倚在他怀里发呆,想着久远的事情。她的乖巧更惹得他想去无限地疼爱,但一想她虚弱的身子,只好压回了心中,“孤再给你一个名分好吗?”

“名分?”她抬头,摇摇头,“现在不要,等姐姐把孩子生下来吧。”

“为什么?”拓拨骁不解。

“我怕影响了她的心情,影响到肚里的孩子。”而傅轻寒心中真正想的是,现在唐雪有孕,皇后与淑妃肯定会有所动作,这个时候她才不想凑热闹,等风头过了,把弘儿接进宫,那时才要个名分,想尽办法把所有的妃子除掉,唐雪的儿子更不能留,她要让他痛苦一辈子。

第102章 林花谢了春红(四)

昱日,傅轻寒依旧去洗衣,刚把泡衣的水打好,春月便走过来,抱着一摞脏衣服,“今儿皇后的衣服由你来洗,可得用点心,稍微出了差错,你这颗脑袋就保不住。”

傅轻寒此次进宫,听得最多的便是别人恐吓她项上脑袋要掉,也不在意,问道:“我新来乍到,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活给我做?”

春月翻上眼,“给你做是看得起你,你只管好好洗,洗得好了皇后有赏。“衣服洗得再干净,皇后会赏浣衣房小小的一名浣衣女吗?拿这话哄她呢,傅轻寒笑道:“春月姐姐,我笨手笨脚,让皇后怪下来可就不是我一人了,说不定还连累了姐姐与刘嬷嬷。”春月哼了一声,“叫你洗,你怎么有那么多话?”径直将一包衣服丢在泡衣水里,伸手搅了搅,质地轻柔的上好衣饰与一盆普通的衣服混在了一起。

棵“春月姐姐,这可是皇后娘娘穿的。”傅轻寒急着去阻止,正争执间,有人报道:“皇后娘娘到!”

傅轻寒心里一个咯噔,忙与春月站远了距离,一干浣衣女都停了手里的冲洗,俯身行礼。完颜珠踱到院子里,脸上笑着:“刘嬷嬷,都忙呢?”

“皇后娘娘大驾,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们吗?”刘嬷嬷哈着腰询问。

追完颜珠轻轻扫过站在角落里的傅轻寒,眼睛又看向她脚旁的大盆,“咦”了一声,走近弯腰细细看了看,“好了,本宫的衣服都在这里,你们来找找。”

她身后一名小宫女脆声应着,对刘嬷嬷说:“皇后的衣服是我清晨送过来的,娘娘醒来时却没找到最爱的那根细玉簪,怀疑是不是没从荷包里拿下,不确定,所以过来寻寻。”

刘嬷嬷应着,走到傅轻寒面前,“这盆衣是你在洗吗?”

傅轻寒刚欲回话,春月抢道:“这衣一大早就指她洗,跟她说明白别跟其余的弄混在一起,她还是泡在一处了,我正在责骂她呢!”

刘嬷嬷白了她一眼,冲傅轻寒道:“你才进我浣衣房几天,就有资格给皇后洗衣服了吗?我没有吩咐下去,是谁安排的?”

“是春月姐姐。”傅轻寒听出刘嬷嬷话内有包庇之意,忙答道,“她刚拿来,皇后就来了。”

“胡说。”春月想狡辩,小宫女已经把盆里所有衣服的口袋都翻遍了,连水底也摸了一圈,摇摇头,“不在,娘娘,你记得清楚吗?奴婢昨儿拣衣服时也没看到,若是看到了也不会送来的。”

“难道本宫还记错了不成?”完颜珠一头疑惑,外加不信,“刘嬷嬷,不是我有疑心,这浣衣房鱼蛇混杂的,见了本宫珍贵的簪子,难免有两个不动心的。这簪儿是皇上赐给本宫的,丢了它事小,可丢了皇上的情份就大了。”

她的意思刘嬷嬷如何没听出来?勾着背道:“娘娘,你派个人,我们一起把院子里各房的房间搜一搜。”

完颜珠朝刚搜衣的小宫女使个眼色,她忙点头,“嬷嬷,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傅轻寒心中十分清楚,这个伎俩完颜珠用过,可她又为何要对这浣衣房动手呢?难道说是因为自己么?现在她不过是个平凡的浣衣奴,值得她这样吗?于是冷冷地等着结果。

不一会儿,小宫女手舞足蹈地跑了回来,手上捧着个亮闪闪的物件,“娘娘,找到了,您的细玉簪在浣衣女的房间里找到了!”

完颜珠的惊喜却不是很热烈,转看向刘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