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刘嬷嬷惊出一身冷汗,本不利索的腿颤得重了,干脆跪在地上给她回话,“这犯上的话可不能再提了,有杀身之祸啊!”

傅轻寒才款款将盖头放下,一脸不屑的笑,但是刘嬷嬷看不到,“不说了就是,你去瞧瞧轿子什么时候来。”

刘嬷嬷出门,没半晌匆忙奔回来,“轿子来了,在外面,快,路找人给你铺好了,我牵你过去!”

一路都是红布铺着,新娘的脚不能沾地,否则把皇宫的福气带了出去,傅轻寒一步步慢慢走着,长长的红裙逶迤拖地,沙沙作响。

我要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嫁出去,我要嫁的不是别人,是大拓国的王爷,哪里辱没了自己呢?弘儿,不管宫外宫内,娘一定会救你—傅轻寒自我安慰着,想着,昂起高傲的头颅,挺着胸,慢慢跟着刘嬷嬷的脚步。

有节奏的脚步却戛然而止,刘嬷嬷慌乱地弯身下去行礼,“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的眼里,比平时多了百倍的慌张,只因为她知道,身后的佳人儿,红盖头下是怎样一张脸。

“罪婢参见皇上。”傅轻寒极优雅地行了个万福,声音清脆而不失媚丽,柔软而又有甜腻,“今日喜事在身,不好犯宫里的忌,罪婢就不面见皇上了。”她的眼角尽是讥讽的笑,这个男人昨夜转身时,不是亲口说他永远不想再见自己了吗?怎么临上轿他会来?送行,还是回心转意?金口玉言,她相信他是不会收回去的。

“哦?对孤的安排很满意吗你?”拓拨骁的声音虽然平静,可还能听出滋生着恨意,究竟是因爱生恨,还是别的什么,其余人都无从得知了。

“烈亲王相貌冠绝天下,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罪婢能嫁给他为妃,还敢抱怨皇上安排不周吗?”她答得很巧妙,一面表达自己无比的满意,一面又无奈地说不敢抱怨是因为由皇上安排。拓拨骁气得心里直痒痒,牙齿里蹦出几个字,“好,很好。”

“皇上,吉时已到了。”刘嬷嬷在一旁提醒。

拓拨骁的脸整个儿阴沉下去,“吉时?孤在,任何时候都是吉时!”

“是,是。”刘嬷嬷硬着头皮答道。

“唐宛,孤再问你,你当真原意嫁到亲王府么?孤可真要把那个野孩子接进宫,你嫁了出去,回宫一次可就难了。”

傅轻寒心中冷笑,此时问她愿不愿意,那昨儿又是谁逼她去嫁的?说给她名分,将弘儿接进宫的是他,说嫁她出府,让她永远不见弘儿的也是他,这个男人,当真狡滑得紧!启齿一笑,“罪婢不后悔,一切听从皇上的吩咐。”

拓拨骁紧盯着红色的薄纱,脸上僵硬的肌肉一点点松开,直至完全松懈下去,长长吐出一口闷气,懒懒地让开道:“扶她上轿吧。”

傅轻寒的心也沉了下去,迈向轿上,这一步,她走得是对还是错?她是不是失去了最后一个回口的机会?而下一步,她又该怎么走?弘儿,她的弘儿,为什么总离她那么远?

第106章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

她上轿坐稳,耳侧刘嬷嬷干嚎,以适应拓拨朝嫁女的风俗,傅轻寒从浣衣房嫁出,浣衣房便是她的娘家,样子是要做足的,而刘嬷嬷的泪却是真的,半点掺不了假,“娘娘啊,你一路走好啊!”

声音被厚重的轿幔隔在了帘外,傅轻寒扭转头,揭开红盖头的一角,皎若秋月的脸上一抹漠然的表情。

轿子里本是暗的,突然间,一缕刺眼的阳光直射进来,傅轻寒一怔间,已经看到了轿窗外拓拨骁冷然的表情。他的表情由冷转愕然,转惊恐,转难以置信,如面前是最奇怪的东西被他看见了。傅轻寒疾拉下盖头,心里也是千波万涌,化为嘴边淡淡的一句,“皇上,罪婢谢恩了。”

拓拨骁如被钉子钉在地上,一动不动,目光随着起轿渐渐移转,轿子里坐的,怎么会是轻寒?这些日子,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看错了吗?不会,不会的,他怎么会看错呢?脚心升起剧烈的激动与颤栗,他疯狂地追到轿旁,扯开轿幔,想说的话咽在喉头,目光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棵“皇兄,你不舍得赐给皇弟的妃子吗?”一个冷冽的声音硬生生从中间,将他的思绪及动作打断,拓拨骁松开了手,轿子一径向宫外抬去,只有这一顶轿子,连陪嫁的宫女也没有一个。

轿子里,傅轻寒松懈了,将红盖头取下来搁在轿椅上,她解脱了,再也不用顶着唐宛的身份活在这世上了,她已是拓拨烈的妃子,就算拓拨骁想要她的命,没那么简单了。可弘儿呢?那他不也知道了弘儿是自己的亲骨肉了吗?当初,他为什么留了弘儿?如果说是认识到错误,承认弘儿是他亲生的,那又为何将他丢在烈王府不闻不问?现在,他又会怎么做?

无数的问题与烦恼冲击着傅轻寒的心灵,不禁长吁短叹。

追“皇弟,孤给你选的这位正妃还合你的心意吗?”拓拨骁眼望着远处的青山,神色飘渺,如入了定的老僧,忘了四周的所有,呆呆地问。

为什么会是这样?他心里自是不肯接受轻寒之死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当他赶到碧云宫时早已是一片火海。那今日坐在轿里的又是谁呢?那张世上仅有的五官分布图,他永远都无法忘记,在梦里,那张溢着淡淡笑容的脸庞,陪了他三年。

“满意,本王非常满意,特地向皇兄谢恩来了。”拓拨烈满脸的笑,可那笑容的含义很深很深,穿着如傅轻寒长裙一样火红的新郎服,他躬了一个身,头曲下时,冷冷地笑了一声。

拓拨骁对他的回答置若罔闻,依旧看着天边的流云,如痴如傻,“你回来了么?真地回来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你已把我忘了吗?还是,想要杀了我?”目光忽然坚定起来,“是了,你想要杀我,因为这纯粹又是一个阴谋!”

拓拨烈对他的失态略有吃惊,他听到拓拨骁口里喃喃有词,而且没称“孤”,说得却是“我”,这天下,会有谁可以令他称“我”字呢?除了仙逝的太皇上、太皇太后,还会有谁呢?

“我该怎么办?”拓拨骁低头,拂身,冷风迎面,他镇定住了,想起了身后还有一头狼,警惕地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也明白,对傅轻寒表现得越不舍,对她日后在王府的处境越不利。毅然回头,勉强挤出笑容,“皇弟,这个女人我交给你了。”

“放心,皇兄,臣弟会好好照顾她,以表达对皇兄的一片忠心。”拓拨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幽默,可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危险感。

拓拨骁目送着他骑上一匹高头大马出宫而去,回头问,“云侍卫,孩子还在王府么?”

一个黑影闪出来,隐在房角,“在,皇上,要奴才马上接回来吗?”

“是的,孤想,王府虽警卫森严,凭你的身手,救个人不成问题吧!”他的长发在风中飘散,墨玉的水眸笼上一层雾气。

“绝对没问题,皇上,你早就该这么做了,小皇子在王府三年遭的罪,就是奴才看着也心疼。”云侍卫与皇上答话,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宫里有这样一名侍卫是个秘密,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了解他那快如电、疾如风的行踪。

“在王府,可比在皇宫更安全。”拓拨骁脸上微微而笑,“把小皇子放在王府,拓拨烈是不会轻易放过的,黑衣反军更想要,让他们两方自相火并,孤既轻松又解忧,何乐不为?”

云侍卫眉头微皱,仍然不是很明白,“皇上,奴才愚鲁,现在又为何将小皇子接回来了呢?”

“你不必问了,去办便是。”

王府后园,云侍卫轻灵如燕子般歇落在一排厢房的檐角,檐下传来丫环细语的声音。“王妃娘娘,奴婢侍候你用饭吧!”

“王爷呢?”傅轻寒没有理会她的用意,直接问。

“王爷喝得有点醉,在正堂,怕是这会儿不敢来见王妃娘娘,吩咐奴婢服侍您先用膳。”丫环极是谨慎地回着话。

“喝醉了?”傅轻寒讥笑一声,拓拨烈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不敢来见自己还是不想呢?她走到门前,想去正堂看个究竟,丫环拦在门前,“王妃娘娘,王爷说了,你不能在府里四处走动,要留在房里。”

听了她的话,傅轻寒怒从心中起,厉声喝道:“本王妃的腿长在自己身上,难不成被他拓拨烈软禁了吗?”

“王妃娘娘,你不能出去。”丫环急了,伸手堵住门,面前那张美得惊为天人的脸刷地沉了下去,“让开!你一个小小的奴才竟敢拦本王妃的路吗?”傅轻寒的双眸迸出冰冷的光茫,丫环心虚了,手一颤,被她一把推到地上,扬长而去。

第107章 天生丽质难自弃(二)4000字

“王妃娘娘—”丫环欲哭无泪,虽然说,王爷娶回来的王妃超乎她想象的美,可脾气居然那么暴躁厉害?她以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了,从地上爬起来,跑着跟上去。

傅轻寒一张脸如结寒霜,从厢房直奔正堂,她对王府略有些印象,加上一路抓着人便问,走了很远的路才到了目的地,心里一凉,自己身为拓拨烈的正妃,怎么居住的地方却那么偏远?她的脚步慢下来,在正堂旁绕了个圈,哪里有拓拨烈的影子?

“你不是说,王爷在正堂吗?”傅轻寒回过头,问吓得冷汗直流的丫环,“王爷,他到底在哪里?你以为我今儿才嫁过来,就可以随意欺骗不成?”她的眸子满含冷气,抛出的话掷地有声。

丫环忙低下头,给她跪下,“回王妃娘娘,刚才王爷确实是在正堂的。”说着回头,在寻找能证实她话的人。门外、窗子外挤满了下人,一个个瞪着大眼朝傅轻寒看,这会儿傅轻寒虽穿着嫁装,可红盖头早不知丢哪去了,所有的人都在惊叹她的美貌。

棵傅轻寒收在眼底,心里大大不悦,沉下声音,“你们都进来。”

外面的下人们峰拥到堂内,像模像样地给她行礼,可眼睛还停在她脸上、身上,十分无礼。拓拨烈没有姬妾,所以王府里从来没有女人当过家,虽知是新王妃,也没放在眼里。傅轻寒冷冷打量一应人等,不说一句话。

堂屋里也逐渐安静下来,有些人心里发慌,将头低下去,也有人和先前一样,仰着头欣赏她的美丽,安静的烛光闪在傅轻寒倾城花颜之上,苍白消去,她越发显得娇艳,终于有人忍耐不住了,狠命咽了口口水。

追所有的人都张大嘴,将目光移向发出声响的人,这就有点过分了,竟当着王妃的面咽口水,那可是大不敬!

犯了错误的男仆人十分紧张,不安地望着傅轻寒,可越看着她无暇的脸,越加心猿意马,眼光渐渐涣散,竟然傻傻地盯着看。其余下人移开目光,将头勾到地上,以掩饰住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在这府里做什么?”傅轻寒挑起秀眉问。

“我,我—”男仆人紧张地说不出话。

“王妃面前,谁容你说个‘我’字!”一个三绺胡的老头儿从外面进来,青衣斜飘,一脸正气,冲傅轻寒行礼,“王妃娘娘,奴才是王府的赵管家,下人们一时失了礼,还望责下。”

“哦?赵管家?”傅轻寒只瞄了他一眼,火辣辣的眼光直接看向那个慌张的男仆人,继续问,“你在这王府是干什么的?”

“回王妃娘娘,奴才是是负责前院卫生管理的。”男仆人低下头答道。

“卫生管理?”傅轻寒勾起唇,绽放出一弧灿烂的笑容,整个堂厅的烛火顿时为其失色,众人眼里只留住了那两个浅浅的梨涡,听得她道:“赵管家,明儿就让他去看马院,马院,王府里有吧。王爷若是问起,就说他得罪了本王妃。”

“是,奴才遵命。”赵管家额上也出汗了,不敢去抹。这个女人当机立断啊,不过王爷听不听她的又是一回事了。

“王爷人呢?”傅轻寒将疑问砸向赵管家,“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身为王府的管家,若连王爷的动向也不知的话,那倒可以撤职了。”

她一番话将赵管家的话堵死,只得坑下老脸,不自然地笑笑,“王爷今儿喝得多了,说是要去府外溜达溜达,吹吹风,酒醒得也快点。”

果然是出去了。傅轻寒紧接着问,“王爷往哪边去了?”

“往西边啊。”赵管家心想你总不会出去找王爷吧。

“他是去西单巷了吧,心里放不下飞红楼啊。”傅轻寒一语中的,赵管家冷汗出得更厉害了,忙摇首,“王妃娘娘,奴才可没说王爷去了飞红楼哇,王爷要是怪罪下来,可不是奴才的错啊!”

此地无银三百两,拓拨烈去飞红楼是确凿的了。傅轻寒反问,“那就是本王妃的错罗?”

“不不不,怎么排,也排不到王妃您身上去啊。”赵管家尴尬地笑出声。

“识相就好。”傅轻寒丢下话儿,沿原路回屋,这一切,都被云侍卫看在眼里,他本想去找孩子,可见新王妃在大婚之夜被亲王冷落,免不了一时好奇,跟上来瞧热闹,见傅轻寒十足的当家相,轻轻一笑。

这事儿,回头定报与皇上!

一个曲臂翻身,他游走在王府的棱瓦之上,提着气,不发出一丝声音。

而傅轻寒,也正往这个方向而来。

弘儿,娘来看你了,只要娘把你抱出,就不会再让任何人碰你,咱们娘俩,要把那些欺负咱们的人踩在脚下,活得风生水起。

“小少主真地在府上吗?”她一想到昨日拓拨烈卖的大关子就不敢确定,重又问了遍跟在身后的丫环,她始终与傅轻寒保持着联系,应是她以后的贴身侍女。

“奴婢确定,小少主从没出过门。”丫环轻柔地回答,怕一不小心惹恼了面前的神仙,就会被罚去做冲扫厕所等低贱的事。

傅轻寒心中大喜,加快了脚步,几日来沉闷的身子也觉着爽快多了,径直朝后园柴房走去。还没走到,便急不可耐地唤了声,“弃儿!”

柴门里有孩子应了声,可声音从中被折断,似乎被人掩起了嘴,傅轻寒大惊,顾不上许多,几步并一步地冲到门前,“砰”地推开门,瘦弱的肩被一只大手轻轻一拧,拧到了身后,月光下,一个男人的身影抱着弘儿冲进黑暗。

“弘儿—”傅轻寒尖叫,没有叫弃儿,叫的是弘儿。

“抓刺客!—抓刺客!”纷纷嚷嚷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傅轻寒定了定神,希望从心底升起,大叫,“刺客从后门走了,快去追!”

许多黑影子追了过去,丫环见傅轻寒摇摇欲坠,忙上前扶住,好心劝道:“王妃娘娘,这里不宜久留,快回房吧!”

傅轻寒丢她一个白眼,保持着镇静的声音,“本王妃的事不消你多管!今天我来这,要是敢在王爷面前添油加醋,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奴婢不会告诉王爷,一句也不会说。”见傅轻寒脸色越来越白,丫环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今儿的事,王爷若是知道了,头一个放不过她。新婚之夜,王妃自己挑了盖头,在王府众多下人前亮相,只这一宗,她也消受不起。

傅轻寒虽然身子发虚,但意识极是清醒,根本不许丫环靠近她的身,丫环急了,跪下来磕头,“王妃娘娘,求求您跟奴婢回去吧!奴婢可就这一颗脑袋,王妃您宽宏大量,饶了奴婢的错吧!”

这丫环,除了执行拓烈烈荒唐的命令外,能有什么错?傅轻寒心稍稍软了,口气仍不放松地说道:“这刺客的事你给我盯着,我自己回房就行了。”

傅轻寒回了房,心如何放得下,在屋内不停地走动,直到丫环跌跌撞撞到门口,给她禀报,“王妃娘娘,刺客跑啦!”

“跑了?那弘儿呢?不,弃儿,弃儿人呢?”傅轻寒心头扑通扑通乱跳。

“小少主给刺客劫走了。”丫环悲痛之情尽显,两肩因为恐惧剧烈颤抖,王爷不在府上,却出了这么多乱子,该怎么收场啊!

赵管家的身影一晃,闪在外面,“王妃娘娘,奴才有事上报。”

“你说。”傅轻寒举起茶杯,抿了口茶,压下心头的火气。

“王府里来了刺客,把王爷的小少主给绑架去了!”赵管家深知此事的严重性,说着话眼与嘴抽到了一起,“王妃娘娘,这府里王爷不在,就您最大,你给拿个法子啊!”

傅轻寒烦躁地丢下茶盏,在屋子折腾来折腾去,拿法子,拿法子,她也知道要拿法子啊,可她有什么办法?府里最着急的人应该就属她了。

拓拨骁的话“嗖”蹦进脑里,难道他当真应了说过的话,把弘儿接回了宫,不让她们相见了吗?想着,心里一酸,颓废地坐倒在床上。

“王妃娘娘,这事如果不解决好,王爷回来了,您可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赵管家老奸巨滑,傅轻寒冷笑,她倒要看看,她究竟要负什么责任。

浅眯了一夜,梦里全是弘儿皱巴巴的小脸,傅轻寒心疼不已。如果君浩还在京城,她一定会去找他进宫救助,而现在,放眼望去,唯一能帮自己的便是拓拨烈了。那些反军,她想也不敢想。

“王妃娘娘,洗脸了。”昨夜那个丫环换了一身清新的绿衣,笑盈盈凝视着傅轻寒,扫过她额上血疤时,有隐隐的惋惜之意。好一张美丽无双的脸蛋,为什么会受伤呢?

她为傅轻寒洗脸的动作格外轻柔,傅轻寒很满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回王妃,奴婢叫红儿。”丫环垂头答道。

“红儿…”这个名字又惹起她对青儿的无限怀念,一个青,一个红,名字竟凑起对来,她苦涩地笑了笑。

这一天,竟又不见拓拨烈的影,他,压根儿没回王府。

傅轻寒真生气了,不管以前他们关系怎么样,她既奉了圣谕嫁给他为妃,表面上,他也要给她点面子啊。现在倒好,整个王府都传遍王爷纳回家的王妃丝毫不受宠了,弘儿的事更没着落。

华灯初上,燕京最热闹之时,王府的某个角落最为冷清,这就是傅轻寒的居处。通过红儿的口,她知道了,这里并不是拓拨烈为未来王妃准备的正殿,只是不起眼的一处偏院,她临嫁前几日才收拾得干净利落。

“王爷是要把正房留给飞红楼那个小妖精的吗?”傅轻寒问红儿,她才不在意拓拨烈心里有的是谁,但嫁了给他,她就不能输了这口气。

“奴婢不太清楚,但王爷别无姬妾,唯一对蔓蕊姑娘极为钟爱。”红儿老老实实回答。

“钟爱?那怎么不娶回来呢?”傅轻寒笑道,“娶回来了就妙了。”

红儿当她是忌妒,没往心上去,也笑着道:“王爷如何也不会娶一个青楼女子回来的,就算娶回来了,也不过是个暖床的小婢。”

傅轻寒听着尤为刺耳,拉下脸来,“青楼的女子就是天生给男人暖床的吗?那红儿你,也是天生下来就给主子为婢的不成?”

红儿听了虽大为委屈,不敢发作,应声道:“王妃娘娘教训的是。”

“走!”傅轻寒站起来,“给我找两套男子的衣服,我们出府去。”

“啊?”红儿一怔。

“我再说一遍,找两套男子的衣服,不要让任何人起疑,快去快回。”傅轻寒露出笑容,这王府究竟不比皇宫,想出府门,简单得多了。

飞红楼,二楼,欢声笑语,一群胭脂女子将拓拨烈围在垓心,有的劝酒,有的夹菜,蔓蕊挥转白绸,翩跹起舞,望向一脸酒气的拓拨烈,眼有不屑之色。

“蔓蕊…”拓拨烈摇摇晃晃走过去,打着酒嗝,“我好想娶你,我不要皇兄赐的妃子,要你嫁给我…”

“王爷,您喝多了。”蔓蕊轻轻推开他,转脸避开难闻的酒气,眉头轻轻打结。

一番嬉笑的女子无一不忌妒羡慕,能得到烈亲王的高看,真是蔓蕊三生修来的福气,她却摆张臭脸作高姿调,真要把诰命夫人的位置给她时,保她求菩萨拜奶奶了。

“蔓蕊,我爱你…”拓拨烈被酒薰红的眼一刻也不移开,说着甜言蜜语,胃里却直泛酸水,罢了罢了,这样的谎言就当说给空气听了吧,本王怎么会看上你?就是已嫁过男人的皇嫂,也比她干净得多。

皇嫂?他一愣,为什么会想起她来?

第108章 天生丽质难自弃(三)

自从前日清晨将她从宫中迎回府,整整两日,他都泡在飞红楼里,连看也没曾回府看一眼,更别说洞房花烛夜了。那个纯真的女人,会不会没看到自己,连红盖头也不敢揭,还闷闷地在府里等候他呢?想想心一阵酸痛,又止不住好笑。

为什么,她当初要出卖自己?

是自己先出卖得她,没错,可他算定了拓拨骁不会置她死,而自己呢?如果不是拓拨骁宽容,没追究过此事,他乐着装不知的话,只怕早已身首异处了吧。

可一想到那个女人,他的心竟会隐隐生疼,端起手中的大酒壶,咕咚了两口,迷离地看着蔓蕊。

棵“王爷,您还是回府吧。”蔓蕊见他失落之样,想笑,忍住了,“您与王妃新婚燕尔,就把她一个人丢在王府,世人知道了,还说是我蔓蕊的错。”

“是你的错又怎样?”拓拨烈逼近了一步,脸上酒气很浓,“红颜本祸水,你生就那么美貌,不跟本王岂不是可惜了?”

“王爷,那您是让我祸谁呢?”蔓蕊哼了一声,说爱她?还不是利用!

追楼下,鹁妈的声音响起,“唉哟,爷,您生得可真俊呢,是咱燕京城的么?我怎么从没看到过生得这么俊的男子,真是开了眼界了。”

拓拨烈眉头刷一下拧起,论全燕京,有哪家男儿生得比他烈亲王还要俊俏。粉肌玉骨,秀眉薄唇,长长的凤眼,凑在一起却没有半点女子的胭脂气,看上去极是愉悦。他不由自主地移到楼梯口,往下探看。

“当然是燕京的。”男子一开口,楼上的几位姑娘都注意过去,惊呼出声。楼下站着位打扇的公子,亭亭而立,细凝眉,轻抿唇,面如冠玉,眼若晨星,说话的气势更是高傲不驯,一出声气压群场,楼下那些杂七杂八的嫖客也去看他了。

蔓蕊瞟了眼拓拨烈,他脸色不太好,有些发青,紧紧盯着楼下的男子,仿佛这是个情敌。她故意笑出声来,“果然生得俊俏,我下楼看看。”

“水性扬花的贱东西。”拓拨烈在背后轻蔑地骂出一句,也跟着下楼,这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声称是燕京人,他也从没见过,燕京坊子里何时有这号人?

“爷,这会儿来咱们楼是不是看中了哪位姑娘啊?”老鹁不敢待慢,笑嘻嘻地拉傅轻寒入座,泡上优质的茶叶。

“当然。”傅轻寒将扇子抬高了一点,抵住下巴,“本公子来飞红楼,看中的自然是最好的,难道其余的枯枝乱叶能配得上吗?”

“是是是。”老鹁讨好着笑,笑容后,百般思索,这个男人是指名蔓蕊的,可蔓蕊正在楼上陪烈亲王,自是不便,让烈亲王看到了心里也不舒服,正想着两全其美之策留下这个不凡的男人时,一声娇语从楼上下来。

“妈妈,来稀客了吗?”蔓蕊恨不得马上摆脱拓拨烈,直接带笑朝傅轻寒走去。她没见过傅轻寒本来的模样,也不认识,但傅轻寒是认得她的。

“蔓蕊姑娘,久闻芳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她抱了下拳,眼睛吱开红儿,红儿乖乖地在门首垂立,傅轻寒怕她露陷,因为紧跟着拓拨烈也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