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砰”的一声,就这么摔到了冬官近前。

还好,她穿了女装。还好,摔的时候脸是朝下的。

不好的是,秦冬瓜走过来了。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宁初二哆嗦着小手,第一个动作就是先将脑袋上的发鬓拆了,全部笼到脸前。

“没事啊。”

音色尖细。

可怜秦小书生挺知礼的一个人,头一回遇上刚见面就把头发扯乱的女子。

“那我扶姑娘起来吧。”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那我给你买点药吧?

这瞅着,实在“病”的不轻。

“男~女胖瘦不清,还是我来吧。”

大春抢先凑上前去,仔细确认宁初二满脸都是头发之后才将她扶起来。

这完全像一个长发飘飘的后脑勺的画面…

惨不忍睹的让冬官大人生生退了一大步。

宁初二忍着剧痛福了福身。

“奴家面貌丑陋,不忍吓坏公子,方才惊扰之处还望见谅。”

“姑,姑娘言重了。”

冬官大人连忙摆手。

“是小生没有留意书架后面,也不知砸到了姑娘没有。”

姑娘倒是没砸着,你砸的是姑奶奶~!

宁家小二哪有心思听他客套,挥舞着大长头发道。

“无碍的,公子若无事,奴家便先走一步了。”

言罢也不待他说什么,抬脚便走,完全忘了脚裸还肿着。

一步落地,她疼的险些跌倒,被眼疾手快的秦欢一把扶住。

“姑娘,你的脚…”

他转脸去看她,正瞧见她慌忙之下露出的半个侧脸。

。…怎么感觉,这么眼熟呢?

冬官不禁向前探了探,正赶上窗边有风吹过。

长发迎风而动,宁初二暗叫一声不好!

就在这时,身子被一股外力拉了过去。

她听见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懒洋洋的说到。

“奉儿顽劣,可是扰了秦大人了?”

手掌则轻轻抚在她头上,将她拥入了怀中。

冬官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连十九,慌忙行了个官礼。

“侍郎大人。”

再一看他同“那位姑娘”如此亲昵之态,料想必定是连大人的红颜不错。

“是下官唐突了,方才拿书时不小心砸到了这位姑娘,还望连大人见谅。”

“都是无心之失,官正大人无需自责。”

连十九淡淡扫了大春一眼,抬眸轻笑。

“掌柜的也去忙吧,晚些时候将奉儿挑的书送过来,连某自有重谢。”

而后打横抱起宁初二,径自出了书阁。

大人那一眼…,好可怕啊。

大春打着哆嗦跌坐在原地,听到冬官没什么心眼的说。

“劳烦将方才那两本书帮我包起来吧。”

他还要拿去送给宁大人呢。

你倒是只记得书…!!

宁初二是被连十九抱上马车的。

她知道他在生气,所以甚是乖巧的,将脸上的头发拨的更密实些。

诚然这是一个很体贴的行为,连大人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了。

“身上有没有符纸?”

这东西是钦天监吃饭用的家伙,她出门时都会带上一两张。

宁初二不明就里,自怀中掏出一张送到他手里。

“你打算做…”

什么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宁初二的脸上就被贴了一张。

。…其实这个不是驱鬼用的。

宁家小二默默咽下嘴里那一句,乖乖配合连大人极其幼稚的行为。

遮在脸上的长发有些凉,宁初二却觉得有些燥热。

她此时,依旧窝在他的怀里。连十九骨节分明的手掌,就那样若有似无的拢在腰间。

呼吸相闻,亲昵的恍若过去的每一个拥抱那样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冬雪寒梅

每次犯了错,她似乎都是被他这样“拎”回去的。

记得第一次被连十九拎回去,还是在两人刚认识不久。

也是这样一个隆冬之夜,她去帮哥哥“看星星”,刚做完手头上的事,便被同僚拉着去喝上一杯。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姑娘。不知道如何搪塞官场上的应酬,几句:宁大人怎生这样扫兴,闲话几句便回去的。的帽子压下来,便也云里雾里的跟着去了。

岳峰楼的酒肆,她记得最清楚,因为在这个楼上,她吐了副监正王袁青一脸没消化完的鸡爪子。

这人是礼部司务王斩的儿子,自幼不学无数。

说是世家公子,老子的官职又太低。说是,又不勤奋好学。

就连这个副监正的官职,也是王斩拖了好些关系买来的。

“宁大人这小脸,倒是秀气的跟个姑娘家一样,水嫩水嫩的。”

他当时打了个酒嗝,摇着手里的杯子瞟着宁初二。

宁初一男生女相的事,钦天监的人都知道,偶尔也会因为这事被调侃几句。

偏生这王袁青有些特殊的癖好,仗着酒意便有些得寸进尺。

“本官听闻你喜欢古玩玉器?我家中倒是收藏了不少,你若不嫌弃,可愿同我回去鉴赏一番?”

宁家小二虽不聪慧,但也看出了不对,当下拒绝道。

“大人的好意下官心领了,改日有时间,定然登门造访。只是现下时辰已晚,下官便先回去了。”

她站起身辞行,却被他拖住了袖子。

“改日是何日?宁大人这是又想搪塞本官呢?既然出来了,断没有说走就走道理。”

这席面上的,数王袁青的官职最大。

身边的几个同僚见状,即便有些不满,也不好出言相劝。

“大人,下官实在不胜酒力。”

宁初二极力推辞,他却不依不饶。

“酒力都是练出来的,再喝几杯便好了。”

言罢还要为她倒酒。

宁初二本就喝的晕眩,再加上那王袁青也不知身上熏的是什么香,呛人的很,腹下翻滚便想要呕。

这厢被他一拉扯,更是难忍,直接吐了他满脸。

因着宁初二是站着,王袁青是坐着,所以这一吐便恍若倾盆大雨,兜头盖脸的淋漓尽致。

宁初二是舒坦了,王袁青傻住了,就连在座的人酒都醒了大半。

“混账!!”

王袁青大怒着指着宁初二的脑袋。

“你居然敢将如此污秽之物吐到本官脸上!实在是,实在是!!还不滚过来给本官擦了!!”

宁初二少时,很有些直来直去的脾气。眼见着对方头顶上的那一滩,挺直接的说。

“大人擦了也没用,都臭了。”

赶紧回去沐浴才是正理。

王袁青当然也知道这东西不是能擦掉的,只是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了面子。没想到宁初二居然是个不识趣的,就这么歪着头站在不远处,还抬起一只袍袖掩住口鼻,满嫌弃的样子。

他哪里吃过这种闷亏,当下唤了身边的奴才来拉她。

“让你擦你便擦,费什么话!”

连十九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一身碧青色云清纹的直裰,袍袖很宽,腰间一只玉带,领口处都绣着极精致的滚边。身后一群世家公子跟在他身后,刚自楼上下来便有仆从递了手炉放在他手里。

连小爷显然也是刚用了膳下来的,冷不防看见大堂这一出也觉得蛮新鲜。目光所及,却是在看见宁初二的时候走了过来。

“找了你几天,你倒是好兴致,跑来跟人吃酒。”

他随性的将胳膊放在初二的肩膀上,身上也泛着酒气,却并不让人讨厌。

初二说:“哦,那你现在还找我吗?我有时间。”

倒是个识时务的。

连十九轻笑,微微震动的胸腔划过宁初二的耳际,痒痒的。

“那便走吧。”

当真拉着她朝门外走去。

王袁青见状整张脸都黑了,啪的一声挥落手边的酒盏。

“我看今日谁敢走?!真当老子是吃素的不成?”

连十九却看也未看他,只是和善的吩咐。

“帮我招待王大人。”

身后是桌案被掀倒在地的声音。

宁初二听到王袁青哭爹喊娘的叫喊,以及一阵拳打脚踢的闷哼。

她没有回头,只是呐呐的跟在连十九身边,大气也不敢出。

宁初二是怕连十九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户部尚书的嫡长子,官拜户部侍郎的连大人,是她对他所有的认知。

朝中官员常说其温润,但说话却间又都揣着小心。

两广盐路,赌馆红楼,连十九要是善类,菩萨都要笑了。

两人没有乘马车,一路迎着冬雪走在大街上。

“…这次,多谢连大人解围,下官感激不尽。”

快到宁府时,宁初二如是说。

连小爷同她哥哥的关系很好,偶尔也会来观星台闲聊几句。宁初二只当他将自己当成了初一,所以也尽量将他方才搂住她肩膀的行为看的自然。

连十九斜倚在梅树下,懒洋洋的回了她一个笑容,却是问了句不着调的。

“你冷不冷?”

宁初二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还是老实巴交的摇头。

“不冷啊。”

他的手炉还在她的手里,身上还披着他的大氅。

“那给我捂捂。”

他突然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颊。

吓的她一怔,竟是连挣扎都忘了。

那一树的红梅开的正好的,些许花瓣迎风落在两人脚边。

她听见他似笑非笑的说。

“初二,你脸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