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立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摸摸迦南的头,又摸摸她的脸。

十七岁时迦南读上了大学,修了她最喜欢的数学,自从她随了乔立言工作乔立言便提供给她读书的地方和饮食起居。

伦敦一段时间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乔立言偶尔会辅导迦南数学,一些论文他看过了也会一针见血指点出来,专业得如同最有威望的大学教授。他说话的时候站在迦南桌前,头微微俯下,修长的手指指出迦南做错的地方,若是更为复杂的数据,他会轻轻从迦南手中抽出钢笔圈出来,在一旁落下一串漂亮细致的公式。

迦南曾经想过,如果他真的是教授,那么现实会如何。

他杀过的人不经他手,永远是干净的,之前的路之后的路永远积淀着浓厚腐朽的尸骨与血液。

唯一的可能性是不会相遇吧。

迦南在学校颇得老师喜欢。迦南这才发现原来乔立言抽烟,他只是在迦南面前不抽,用乔立言的话来说,因为迦南太小了。

迦南一瞬间想起了李师父,她没有力气去感伤。

那时她抽空回了国,她去了镇江,那里是她父母死去的地方。

她站在出车祸的公路上站了很久,然后去了莫家的墓地上了花,守墓人看了她看了许久,迦南只是对他点了点头进去了。

陪她的乔立言站在墓外,乔立言耸耸肩玩笑般说:“我没想好如何面对迦南的父母。”

迦南只身进去,她在父母墓前说了许多话,出来的时候她远远地在墓园门口看见乔立言被一个女人抱住。

正值夏季,女人穿着蓝色碎花裙子戴着白色遮阳帽,她的身姿很曼妙,几乎是飞奔过来抱住乔立言的,乔立言没有推开也没有动。迦南看见女人漂亮的脸搁在乔立言肩上,是她的表姐莫珂。

不一会儿迦南的大伯也从道路树荫的拐角处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身后两名年轻人,应是保镖。

大伯咳了一声,莫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松手退了几步,低下头有些娇羞地说:“乔先生,我听说你从国外回来过来了,怎么都不来家里坐坐呢。”

大伯走到莫珂身边,“你方才成何体统,这让别人看去了笑话。”声音严肃,可明摆着是做给乔立言看的。

莫迦南看着莫珂,二十三岁,正值花儿般的年纪,画了漂亮的妆和漂亮的裙子。想必她一定过得很好。

这些东西很遥远,迦南无法想象自己二十三岁是个什么模样。她模糊地觉得,表姐和乔立言看起来…很般配。

乔立言侧过身,他穿着黑色的单衣,夏日蝉鸣远远,他对她轻喊了声:“迦南。”

莫珂和大伯这才注意到墓园里的女孩,神色隐约僵住,迦南面无表情地走到乔立言身边,对他们行礼:“大伯,姐姐。”

乔立言又微笑补充:“迦南现在在我这边做事,她很好。”

失踪多年的莫家小女出现在中国最大军火商身边,不知代表什么。

谁都会有面具,迦南现在面对他们很平静。四个人一起在镇江当地一个老馆子吃了用餐,亭阁临河而立落下软软纱帐,古筝轻响似有若无,刺绣牡丹花开的屏风和摇曳的烛光,服务员皆是水清旗袍的婉约女子,她们含笑摆茶,八道工序一一列过,提壶四杯端到他们面前,这家馆子深不好找,取得是镇江最美的景,一杯茶一千八大洋,何况是那些点下来的菜肴,大伯请客毫无肉痛。

迦南觉得,这样和大伯表姐在一起用餐,很奇妙。

她坐在乔立言身边,也很奇妙。

迦南几乎什么都没吃,中途她去了一趟洗手间,莫珂一进来就看见迦南靠在水盆旁等着。这家馆子的盥洗盆很漂亮,白琉璃浮雕,上头的灯光照下来在大理石台子上形成斑斓的雨花石图样。

迦南静静说:“乔先生说你有话要跟我讲,姐姐的眼神太直白了。”

莫家内部的事,莫珂是女眷涉及的应不多,迦南觉莫珂现在都不知她哪里出来的。

莫珂动作停了一停,她脸本就白,此时不太好看,她走到洗手池前对着镜子细细补妆,将嘴唇涂了涂,迦南看了看她精致的刻着四个英文的唇膏,扭过了头。

莫珂补妆补得细,她说:“迦南妹妹长大了呢,喜欢乔先生?”

迦南没说话,莫珂转头对她笑了一笑,顾盼生辉,眼睛和嘴唇因为化妆晶晶亮的,“迦南,你太小了,如果你想回家了,姐姐我会和爸妈说一声,你回来就好。你想要乔先生也最好明目张胆地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别暗地里利用乔先生同情你就靠近他,不管乔先生喜欢谁,他都会娶一个对他有用的女人,”莫珂轻笑一声,“况且,乔先生可能会真的爱上谁吗?”

迦南只是面无表情开口:“我知道遗嘱是什么。”

莫珂手一颤,她将唇膏扭回去放进小皮包里,“莫迦南,和自己姐姐抢男人不觉得无耻吗?”

话音刚落,身旁十七岁女孩抬起眸,一瞬间的眼神清清冷冷,令她寒战。

幻觉么?

莫珂抿抿唇,扭着细细的腰肢出了洗手间。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JQ要来了~~表姐莫珂就是个催化加催化剂~~大家猜猜是什么JQ~前面章节有讲哦~╮(╯▽╰)╭千里一直很羡慕数学好的人啊,千里就是数学系的囧,每天在题目中挣扎各种听不懂QAQ大家来撒花包养小迦南和乔老板吧~~JQ满满地哦~新文爬月榜,第一次现言神马的好捉急~2分评论是利器啊!大家说几句?0v0

☆、第九章(补完)

一顿饭下来直到分开,大伯和莫珂都没提要迦南回家坐一坐的事儿。

迦南觉得,自从爷爷死后,那里就真不是她的家了。

夜里湿湿的热气,出门玄关处轿车早已停好,黑色宾利一尘不染,侍应生恭恭敬敬立在两边,其中一个为他们打开车门。

乔立言问:“累吗?”

迦南摇摇头。

乔立言说:“那走一走,消化一会儿。”

迦南抬头看男人:“明早不是还有生意么,乔先生早点回去休息为好。”生意在在黑龙江,近期边境那边纷争多,乔立言还专门抽时间陪她看父母,她已经很感激。

乔立言摸摸下巴眨眨眼,笑起来像一只狐狸,“迦南吃了很多肉呢,不动会长胖的。”

迦南不吭声了,乔立言把车支使走了,她便乖乖地随乔立言往住处走,路上她警觉四周,毕竟一些江南富商住在镇江,危险总是有。

路上乔立言慢慢地走,迦南原本跟在他后面,他放慢了速度,迦南不知不觉和他并齐了。

“迦南有想过回莫家么?”

迦南摇头。

“那是莫二爷的期望。”

“就算现在我去了乔家找到了当时的律师,就算我拿枪对准他们要他们把爷爷的东西还给我,可我不会管理经营那些事情,这样的话,不如让他们管理好了,他们也是爷爷的家人,他们对爷爷也很孝敬,只是不待见我而已。”

产业和继承与枪不一样,迦南喜欢简单直接的东西。

比如枪,比如数学,比如肉。

射中了就是中了,没中就是没中,数学题要么正确要么错误,他们很简单,就像程序编码一般只有1与0的无限排列。

如果以后可以脱离这个灰色世界,迦南希望能好好读完数学专业考上精算师,赚很多钱,养活自己。这终究是一种美好愿望,就算考上了,自己也无法真正脱离。

两个人又走了一段,不知不觉走到了镇江市中心的商业街,霓红灯闪烁小店琳琅满目,迦南望着那些小店有些呆。

只有一样,只有一样是她喜欢却复杂的,无法掌控,割舍不掉,模棱两可的事物迦南最无法应付。

乔立言。

“乔先生。”

“嗯?”

“乔先生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身旁的乔立言一顿,揉揉额角失笑:“迦南,怎提到这个。”

“乔先生已经二十三岁了,家里的人是不是已经开始张罗了?”二十三岁对一个男人而言才刚刚发展,但乔家总会有所希冀吧。

迦南问得很静

,乔立言回答得直接,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隐瞒,耸耸肩,“我十岁起祖母已经在挑选妻子,现在家里催得不紧,主要是家父还没退位闲下来。”

迦南愣了愣,“十岁?”

“嗯,”他在霓虹闪烁光芒中低头对她微笑,“家里一直这样的。”

那终究是要结婚的。

“那…有喜欢的吗?”

“见过几个,不过暂时没有这方面打算。”乔立言歪歪头看她,眼角的余光有些微漠的兴致,“迦南在意?”

迦南低不吭声,她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她二十三,他就二十九了,早结婚了。

她还是太小了,乔立言对她而言是恩人,是照顾自己的头领和雇主,莫珂说的是事实,他的确是对她同情,同时又看中她的能力,她一直努力工作,替乔立言办了许多事,乔立言照顾她除非事情所迫也从来没有要她再杀人。

他把她当小孩子看,迦南想起莫珂,她很会打扮,化着精致的妆,迦南看看自己,毫无可取之处的便装,有时还穿男装,和那些漂亮的女人相比,自己简直就是一只灰扑扑的小麻雀。

自己唯一的优势,只是能够握着枪站在乔立言身边去保护他。

迦南低下头跟着乔立言走,一时半会儿没说话,心里涩涩的,李师父说过任何情况下不要让自己难过,可她渐渐难以办到。

忽然乔立言停下脚步,对迦南笑着说:“迦南,你等等。”然后不由分说转身进了亮堂大商场。

迦南愣愣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不一会儿乔立言出来了,身后光辉将他的身形勾勒映照得修长,他走到她面前,抬手张开手指,一个粉色小盒子绑着丝带出现在他掌心,“迦南,生日礼物。”

迦南恍惚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目光有些闪烁,乔立言一如既往对她笑,她犹豫一阵才说:“你怎么知道今天是…”

真正的,十七岁生日。

她又哽住没往下说,看看乔立言的笑容,又看看小盒子,咽咽喉咙接过了,打开的时候心一阵跳动,就像一只小鹿啪嗒啪嗒踩在她心尖上一般。

是一只唇膏,黑色的曲线外壳,上面四个小小优雅的英文字母,和莫珂在盥洗室里用的是一样的牌子,光从包装来看就知即便是名牌,可莫珂的和这一比,明显这一支要精致许多。

她拿着打开的盒子一时呆住,乔立言拿起唇膏扭开盖子,旋转上来,唇膏是嫩嫩晶莹的粉红色,细细碎碎的亮光。在夜光路灯下有些妖娆妩媚。

乔立言将唇膏抹在

她的嘴唇上,“闭上眼。”

迦南大脑无法反应,乖巧地闭上了。

她感觉到细腻的唇膏轻轻滑过她的唇瓣,由嘴角开始一点点涂抹。

迦南的嘴唇本就如花瓣一般莹润,她的下唇微微有点厚看上去更加饱满娇嫩,嫩粉红的唇膏抹上去水灵灵如同刚刚成熟的鲜美蜜桃。明明只是一点唇膏,却将夜色里女孩清丽的面庞衬得动人,那一点点的妩媚,若有似无的勾引。

她闭着双眼,长长的眼睫如蝶。

乔立言鸽灰色的瞳孔微微缩紧,他的笑意渐渐褪去,深深看着她,俯下头去轻轻贴住了她的微张的嘴唇,又抽离开观察她的反应。

迦南只感觉唇间一热,她莫名睁开眼,乔立言的气息和呼吸极近,他对她眨眨眼,嘴角含一丝笑,重新凑近,这次是含住了她的唇。

原本滑腻的唇膏被温热柔软的男子嘴唇代替,迦南脑袋轰了一声,全身僵住了。紧接着被抱住,男人一手揽过她细细的腰,一手捧住她的后脑,唇舌描摹一寸寸少女的唇瓣,吻得越发深了下去。

三分钟的舌吻,属于一个成年男人的,饱含欲望的亲吻。

乔立言的味道,很温暖,很滑,软软的,叙说不出的气息,以及一种淡淡的烟草味。

迦南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她觉得方圆一百五十里的人一定都听见了。她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像个被男朋友吃豆腐的小女生下意识去推他,一身身手全部忘在脑后。

乔立言抓住她的手,把它按在他的结实滚烫胸口,那种温度如太阳一般炽烈温暖又不烧手,他舔舐她唇间残余的唇膏粉末,辗转时迦南会下意识拼命呼吸,喘到一半又被他强硬地堵住吮吸,双唇摩挲在一起,然后缓缓结束了亲吻。

他握着她的手腕,迦南有些站不稳,模模糊糊看着地面。

她的脸烫到不行,乔立言把她脸捧起来,女孩的小脸在灯光下果然如煮熟的虾子般通红,双唇微肿,眸光水亮很是诱人。

“迦南。”他轻轻唤她。

迦南反应过来,眼睛湿湿的推开他后退几步。

被一个男人亲到这种地步竟然没觉得恶心也没觉得羞耻,甚至有些…喜欢。

迦南有些恐惧这种感觉,她可以控制自己的子弹和肢体动作,她拔枪的动作如风一般快,她可以几招将一个成年男子撂倒,受伤几处几度昏迷如她所想,而不是这样的难以控制的事情。

迦南没有人教,她只觉得这是难以控制的事情,感官和意识都不是自己的了,这让她有些逃避。

乔立言定定看着她,眸中的

光堙去于都市夜色中,最后摊摊手笑道:“迦南,对不起,吓到你了。”

他声音轻轻,迦南深深低着头没有回应。

两人最后上了来接他们的宾利,一路回到住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迦南和乔立言只有工作上的来往,乔立言没有对那一晚的行为作出解释亦或者是更进一步。

秋季是生意比较清闲的时候,正好学校开学乔立言放迦南回伦敦读大学。

现在想来,迦南只读了两年大学,那里她认识了一些朋友,她的舍友是热情而活泼的人,和其他女孩一样喜欢派对、八卦和购物,聊得话题大多是男人。迦南再怎么安静还是会被舍友追用英文问,“迦南这么漂亮,一定有男朋友吧?”

迦南说:“没有。”

虽然的确有一些男性同学说过喜欢她,一个帅气的中国留学生也说过要她做他女朋友。

舍友故作夸张地张大眼睛,“那迦南有看上哪个帅男孩吗?”

迦南摇摇头。在她心里,所有人都不比乔立言好看。

程素然日后在电话里说:“你要是喜欢那个奸商,日后有你受的。”

迦南握着手机没说话,她在心里慢慢地想,原来这叫做喜欢啊。

程素然又说:“不过你还年轻,无所谓了,只要认识了哪个女人不喜欢乔立言啊,喜欢他的女人手牵手围着地球走吧,嗯,不过首先得认识才行,老板太低调了啦,他的部下都比他有名。”

迦南喜欢简单喜欢直白,当她确定自己喜欢乔立言后,一切都明朗起来。

十八岁生日前几个月迦南一场考试过后,她拿了全年级最高分,集体照时她和自己的导师坐在最前面,尽管几年后她的档案与所有图像记录已经被CIA情报局彻底抹去,照片上难得微笑的中国女孩被另一个学生替代,但对迦南来说那些都是真实的。

她穿着普通格子衬衫和牛仔短裤,肩上挂一只牛皮包走出校园大气古旧的黑色镂空花大门时,她看见乔立言站在一辆车前,他一身黑衣,身线笔直,黑发黑眸很是明显,正值秋季,大道两旁梧桐树蜿蜒到远方,厚厚的叶子是砖红色积淀在他脚边,那样的画面宛如一张雅致风景画定格在迦南脑海里。

迦南想了想走上前去,然后仰头说:“我想起来了,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莫家,不是在爷爷死后。”

乔立言眨了眨鸽灰色的眼睛。

“那个时候,是在医院对不对?我记起来了。”迦南直视他的眼睛,她相信就算只是同情,总有一天会转化成其他感情,她正在长大,马上就要成年了。

她可

以努力变得漂亮,她可以读更多的书来修养自己的气质。她认识他的下属和一些乔家人,她也暗地里调查过,她确定她是他身边,呆的最久的异性。

她可以努力尝试要他喜欢她一点点。

乔立言完全不像三个多月没有相见的样子,他眯眼在阳光下如一直慵懒的波斯猫调侃,“迦南,你那个时候可不叫我乔先生。”

迦南点点头,一字一顿轻轻地喊他:“言哥哥。”

乔立言眸底有什么静静流淌出来,他笑着摸摸她的脸,“乖。”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朱墨锦染,咩咩的地雷~~~啦啦啦收到地雷了~~好开心~~谢谢你们~~mua‘~~~~这章补完了,后天要考四级了一直很忙来着~~千里保证明天的更新很肥~~考完四级把《十世待君安》的番外写完~~好啦,大家来说几句吧~这个文真的是本着放松的心情写的,爬榜的孩纸好捉急~等着你们的评哦~

☆、第十章(补完)

深圳,夜两点。

程素然在身边发出平缓柔和的呼吸声,迦南躺在床上依旧睁着眼睛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

她记得她叫他言哥哥,他就会很好看地对她笑,那三个字是一句咒语,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可迦南说不清楚是哪一种关系。十八岁前乔立言直白地问她,生日她想要什么。

她那时仰着脸,如今想来真是天真,“什么都可以吗?”

乔立言摸摸她的头发,“只要言哥哥能够办到。”

迦南回答言简意赅,表情平静又认真,“如果我许愿嫁给言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