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么,最不爱的就是和女人逛街,在他们眼里,买菜和买衣服是一样性质的,尤其,女人还动不动讨价还价,一点都不干脆利落。

所以,喜欢速战速决的男人,都不喜欢和女人逛街。

那么江年锦尤甚,他可是只争朝夕的人。

听溪买完菜回来,江年锦就坐在院子的那口井边帮她洗菜,他做什么事情都麻利的,洗菜却慢条斯理的。

他们的手都泡在那红莹莹的水盆里,听溪洗完自己手边的才,终于等不及抢过了他手里的那枚西红柿。

这西红柿颜色也是红莹莹的,她真怕他再这样搓洗下去,它会化在水盆里。

“西红柿你喜欢怎么吃?放榨菜煮汤?还是炒蛋?”

听溪低头问着,干脆把他手边的整筐菜给抢过来了。

半晌。没听到他回话。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坐在她对面,那小凳儿,在他的大长腿下显得有些别扭。他的表情也是别扭的,可是他的手却漫过那水,在水中握住了听溪的手,甚至连同她手心里的那颗脆椒。

红的,绿的…这水盆里的颜色丰富了些。

“怎么了?”听溪手里的动作被他握停了。

“不如我们不回去了?”江年锦的眼神里半是迷雾半是诚恳。

“在这儿过一辈子么?”听溪笑嘻嘻的。

“不好?”他眼里的迷雾浓了些。

苏听溪还来不及回答,他先松开了手。

不好,是不好。谁能愿意放弃外面的那一世繁华,和他过这样清水的日子。

“江年锦,我不想做你笼中的鸟。”

有人,这样比喻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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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年锦从凳上站起来,擦了擦手里的水,他又躺回到躺椅上,没句交代,就把手里剩下的活儿全都甩手丢给了她,也不知道又有什么脾气。

老爷一样的,就这样,还敢提议不回去了?

听溪隔空朝他扬了扬拳头,他没看到,也不能让他看到。

江年锦在躺椅上翻了个身,不小心压着肩膀上的伤,还有些疼。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又从哪里冒出来,心里还有一个地方,始终被那个女人操控着,他难过是她会跑出来让他更难过,他幸福时她会跑出来不让他幸福。

她已经是他的梦魇了。

时时想起躲都躲不掉。

听溪做完菜从厨房出来,江年锦没在院子里了。

到了饭点,又跑的没踪了,手机也没人接。

听溪去对面院子找他,老爷子和老太太已经在吃饭了,江年锦并不在。老太太笑,点了点她对面的老爷子,“这年锦怎么和这老头一样,每回吃饭都要我去外面给叫回来。你沿着巷子去找找,没准就在哪儿看人下棋。我家这老头每次就逃不出那几个地方。”

听溪遵着老太太的意思,沿着弄堂找了一路。

弄堂口有一家理发店。木质长条装的推门,隐约透露出上个世纪国营老店的风范。

听溪站在门口望了一眼,店里的理发师穿着如今已经很少见的白色工作服,那悬挂在墙壁上的吹风机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款。她看着,似乎都能听到那特有闷闷的响声,那吹出来的风暖而软,像极一双温柔的手。

江年锦坐在里面。这个点儿,就他一个客人。

听溪推门进去了。理发师看她一眼,手里的动作没停,热情的招呼道“姑娘做个什么头?”

江年锦从镜面里看了听溪一眼。

听溪笑着摆手。

理发师傅的目光在听溪和江年锦之间来回了一圈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你这小伙儿聪明,我这儿生意火爆的很,就饭点空,你挑对了时间,可就是要让你媳妇儿等会儿了。”

理发师说完,手指往江年锦的肩膀上一敲。

江年锦还没说话,听溪“唉”的一声想制止。

这一下没逃过江年锦的眼睛,他眼里带着笑,冲着听溪眨了眨眼。

这人,她就多余管他。

听溪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这老旧的理发椅腿上已经生了锈,动起来的时候会发出声响,那皮质靠垫也用胶布贴了好几层,随时会再破的样子。台面上还摆着一瓶“金刚钻”发蜡,红色的铁罐子,让人一下子就“穿越”到了上个世纪。咿呀作响的老式收音机在播报着什么,模糊的只听得它在响。

这里的一切都是旧旧的,可是旧的温情四溢。

江年锦的新发型是个板寸,其实还算不上板寸,可是已经近乎板寸了。那短短的发,一定扎手,可是他精致的五官看着更精神了。

末了,理发师傅还要展示他的绝技“摇刀”,就是修面。

江年锦拒绝了,他说“师傅我改天再来修,这会儿我媳妇儿还等着我吃饭呢。”

师傅爽快的放了人,为了显示欢迎下次再来的诚意还愣是不肯多收钱。

这个地方,民风淳朴的让人温暖。

出了门江年锦一直牵着听溪的手,一步一步踏过青石板走回他们的屋子。

进门就是扑鼻的菜香。

江年锦有些动容,这样的日子,他会希望是永远,也不算贪心,是不是?

睡了个午觉醒来昏昏沉沉的一下午又接近了尾声。

久老爷子说隔壁镇上今晚有花灯会,他要带着老太太去看看,问江年锦和听溪要不要去。

听溪想去,正犹豫江年锦会不会同意凑这样的热闹,老爷子在江年锦的耳边轻轻的说了句什么,他就同意了。

花灯会上人很多,街边的档口总挂满各色的灯笼,花团锦簇,来参加的多为隔壁镇上的年轻男女,他们结伴而来,一路上欢声笑语的,那些年轻的面庞,在五彩斑斓的灯火下透着隐隐的期待。

江年锦显然不能适应这样的环境,他的脸色怪怪的。

没一会儿听溪和久老爷子夫妇就走散了。

这来来往往的人多,一直沉默着的江年锦忽然提议也去桥下放一盏花灯。

听溪问他,这有什么蕴意吗?

他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撒谎。这世间,哪儿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事情,这个人精…

听溪在小摊儿前挑花灯,老板娘是个热情的地方妇女。她问听溪“姑娘你结婚多久啦?”

结婚?

“我还没结婚呢。”听溪低着头,比对着手里两灯。

“没结婚你来放花灯干啥?”

“嗯?”听溪奇怪。“没结婚不

能放吗?”

“放是能放。但是没什么意思。你看着这来来往往的小夫妻,可都是来祈祷早生贵子喋。”大姐随手一指。

听溪顿时知晓了放花灯的蕴意。

江年锦说不知道…不知道是吧?久老爷子偷偷凑到他耳边低语的时候听溪就该猜到了,这人…

听溪转了个身,这人…又不见了。

眼前人影攒动,可是独独不见江年锦的身影。她往前跑了两步,也没有瞧见。

听溪心里生了慌张,这么多人,她上哪儿去找他?

手心里沁出了细汗。

一转身,原地只剩了她一人…这些年,她尤怕这样的场景。

那是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她从骨子里讨厌这样的感觉,所以,她一直都恨莫向远。

“江年锦!”她不顾形象的一声喊。

周遭的人全都望过来。

忽然,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给抱住了。鼻尖有药味儿,这药味儿淡了不少,他是不是快痊愈了…

听溪揪住了她手边的衣襟。

“你去哪儿了?你这都是第几次让我找不到你了?”她的声音不争气的变了调儿。

“那老板说,他的花灯比较灵验,我就过去看看…”

“不要丢下我。”她低低的,打断了他。

江年锦一怔。

苏听溪这会儿将他的衣服攥的有多紧,她这会儿就有多不安。

是他疏忽了。

江年锦抬手按住了她的后颈,将她抱得更紧。

“我不会丢下你。”

江年锦的伤恢复的很快,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一周之后,一色终于按耐不住找上门来了。

他一进门这个安静的小院儿就热闹起来了。

“不用阿府告诉我,我一猜你就躲在这儿。”一色得意洋洋的,目光绕着小院转了一圈,院里晾着江年锦的衣服,还有老太太送来的腌菜,一色发出“啧啧”的声响,“怎么,你们两位是打算一辈子窝在这儿与世隔绝了?”

“你不来的话正是。”江年锦卧在躺椅上,他穿着开衫布鞋,锋芒毕露的性子全藏起来了。

倒是一色,皮衣皮裤,全身上下重金属味道的小件儿到处都有,显得与这个院子格格不入。

听溪给一色泡了一杯茶。他也嫌弃,仰头问听溪“有咖啡吗?我要摩卡…”

他话未说完,江年锦就给一拳抡过去了。

“你来干嘛?”他没好气的,这一色,现在是使唤谁呢。

“我当然是来找听溪回去啊。你一人想要待在这样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你就呆着呗,可别拖上我们听溪。”一色挑着他的兰花指往听溪坐的方向一指“你们窝在这儿连网都不上是吧,我告诉你们,苏听溪要火了。”

听溪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着江年锦。

江年锦挑眉“你再不挑重点说,我这就把你赶出去。”

“别啊锦少爷。我说,自从您老和听溪的绯闻一出,现在各种代言找上我们,听溪的身价你知道涨到多少了吗?”一色凑过去卖关子。

江年锦瞪着他。

一色冷了场,灰溜溜的把脖子缩回去,转瞬又兴奋起来“现在听溪的身价,都快赶上沈庭欢了~你知道新秀大赛的冠军都没有这么多的代言这么高的身价。”

听溪听着,却忽然坐如针毡。

这算什么?

凭着绯闻一夜爆红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她还没有准备好。

虽然,在江年锦的身边,这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趁着这个时机,听溪你得跟我回去了。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锦少爷,你说是不是啊?你不能这样养她一辈子的呀对吧。”

江年锦不说话。

养她一辈子,为什么不能。

只是,他愿意养她一辈子,她,也不会愿意做只依附他藤蔓。

一色说得对,这是机遇。

他们,该回去了。

嗯,请叫我勤劳的小轻轻,么哒

亭前流水9

江年锦答应了一色会回去,这样一来,时间忽然就显得有些仓促。

他赶走了一色,又带着听溪去和久老夫妻告别。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挺惊讶,但是惊讶过后,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江年锦不是个可以每天无所事事耗在这儿的人。这样一段时间,已经够久了。

临时又在老太太那儿蹭了一顿饭,回来听溪就开始收拾东西。收拾她的,也收拾他的。江年锦就几件换洗的衣服。从医院带来的药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他好的,也该差不多了。昨儿晚上,还趁她说腿酸的时候徒手将她抱进了浴室…

听溪攥着手里的衣服,腾出一只手,对准了自己的脸就给来了一下。这都想着什么呢。

她走到窗边,江年锦正站在庭院里,昨天去花市刚进一批盆栽。兰草,风信子,夹竹桃…全是他们走走看看选回来的,那样乱七八糟的选了一堆儿,最后带不了,还是让花市的人开车给送的赘。

就昨儿,好像还是会住很久的样子呢。

如果一色不来,他们还会住多久。听溪不知道。只是如果能这样和他一直住下去,没什么纷扰,也挺好傀。

江年锦正提着水壶,弯腰挨个儿给那些花花草草浇水。时不时蹲下来拢了拢这个的叶片儿,摸摸那个的花骨朵儿…他看着比她还要适应这里的生活。

她倚在窗户边出了神儿。

江年锦忽然蹲在那儿不动了。半晌,都专注的没动。

听溪刚想喊他,他也灵犀似的转过头来往上一仰。

“苏听溪,这盆土是什么?”他站起来,手里端着一个小盆儿,陶瓷的,特别小,圆口都没有一个杯盖大。

听溪定睛看了看,这是她挑的。那么一车花花草草里,这是唯一一盆她挑的,因为太小,夹在中间她都忘了。

她之所以会买这么不起眼的东西,只是因为那花市的老板对她说,这土里,能种魔豆儿。

魔豆儿。

老板说的时候,还是悄悄的,趁着江年锦不注意的时候。

听溪听过这豆儿,能长出字来的那种。

给心上人送魔豆儿,这本该是小女生爱玩儿的事情,她早就过了这样的年纪。可是昨天,她忽然就经不住老板眉飞色舞的诱惑,正儿八经的挑了一颗豆放进去。

怕江年锦发现,她还是单独结的账。

结果,还是发现了。

见听溪不答话,江年锦扬起手臂,晃了晃那陶瓷小盆。

“是我要带回去养的。”听溪眨了眨眼,提醒他“你别给我弄撒了。”

江年锦低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那土,确定没有端倪之后,又给她摆了回原来的位置去。那花花草草又给挡住了,他没管,又继续浇他的花。

听溪见状,像是她买的花得了怠慢似的,高声往下喊,“别又找不着,这是我要带回去的。”

江年锦扬眉,“你带盆土回去做什么?”

果然,他就是存心要怠慢的态度。

“我就是要带回去!”她撅了一下嘴,蛮不讲理的瞪着他。

他站在原地,隔着窗栏看怪物似的打量了她许久,终于,又转回身去把那小盆挑出来,安安静静的放在显眼的一边儿。

这算…她赢了吗?

他这几天,对她迁就的厉害,她再无理取闹,他都这样云淡风轻的接受了。

她忽然想起老太太说,年锦,若是为人夫,必是个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