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助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哭成了泪人儿。

听溪一下子回不过神来,江年锦站在她的身后,她往边走挪了一步,扶住了墙沿,浑身无力。

本该最会咋咋呼呼的一色,也瞬间没有了声音。

“早期,还是晚期?”江年锦看着医生,目光锐利,他的处事风格永远都比别人淡定也比思路清晰善于抓到问题的关键点。

医生摘下了口罩“是早期。”

所有人被提到嗓子眼的心又瞬间落回了原位,不幸中的大幸。

“尽快通知家属。“医生丢下这句话,就对着江年锦点了一下头先行离开了。

整个走廊的气压还是低低的,没有人说话,半晌,江年锦终于抬肘撞了一下一色“让你通知家属,还愣着干什么!”

一色连忙又匆匆奔出去。

“我会先派人过来照顾,该干什么都干什么。”江年锦背着身,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他的背影逆着光,沉的像是一团乌云,听溪看着,心酸难抑,不知是为沐葵,还是为自己与江年锦越来越远的距离。

沐葵被确诊为胃癌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这个圈子里,没有所谓的秘密,纸永远包不住火。

她和老久的丑闻还没有过去,现在又加上一条病危的消息,八卦狗仔一下子沸腾起来,是的,狗仔这个行业是没有血性的,他们只在乎新闻的爆炸点,却从来没有想过当事人的处境和感受。

本是站在金字塔尖的沐葵,一下子重重的摔倒了地面。

有人说她这是当人小三的报应。

有人感慨着现世报来的未免也太快。

支持她相信她希望她早日康复的人有是有,可是那只是在少数。

沐葵一下子变成了众矢之的,哪怕她身患重病,都没有得到一丝同情,不过高傲如她,也不会需要有那样的东西。

沐葵的助理很伤心,这个小助理平日里在人后没有少抱怨沐葵的不是,可是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刻,到底还是清清楚楚的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她对听溪说“沐姐平时为了在T台上展现最好的自己,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的饮食,她平时基本都不吃什么东西。很多人都觉得她爬到这样的巅峰只不过是因为她运气好,其实她有多努力,根本没有人知道,她的胃一直不好,最近这一段尤其,动不动就呕吐或者疼的发晕,都怪我…一直没有将检查身体排进她的工作计划表。”

“这不怪任何人。”听溪安慰着她。

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梦想的权利,只不过沐葵用了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想要去证明自己,现在不是谁自省的时候,她们需要做的,只是照顾好她。

这厢,沐葵的风波还未过,那边,又传出了陈尔冬和沈庭欢这对金牌搭档彻底闹翻的传闻。

最近加安娱乐版面简直就是闹翻了天,也因为这些娱记需要关注的点太多了,就分不出多余的注意力来发现,昔日荧屏前恩爱的江年锦和苏听溪最近已经消沉低调了许多。

听溪最近是医院和Beauty两头跑,沐葵的家属暂时还联系不到,虽有护工照顾她,但是听溪还是觉得自己该去陪陪她,免得她胡思乱想。

其实,她和沐葵之间要说友情也还太过牵强,只是这一段忽然觉得彼此之间能找到归属感,而这样的归属感让她们靠的很近,也许,这是比友情更加奇妙的一种的关系。

“哎,你说那个沐葵和老久的丑闻是不是真的?”

“婚内出轨,也太恶心了是吧?”

“我看就是沐葵勾、引老久,才能爬上今天的位置,所以说人不能太坏,报应迟早会来的。胃癌会死人吧?”

听溪坐在化妆台前闭着眼睛,化妆师正在给她扑粉,身后不时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过来,她捏着自己的拳心。

她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乱窜,整个人都紧绷绷的。

“放松点。”化妆师拍了拍她的肩膀。

“都在这儿乱咬什么舌根呢!你们两个等下不用上了,Beauty也不用

留了,马上找替补过来化妆!”

“尔冬姐…”刚才在身后冷嘲热讽又窃窃私语的两个人想出声求饶。

“滚!”陈尔冬铁青着脸指着门口。

陈尔冬的脾性所有人都很了解,她说出口的事情,就再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两个人讪讪的从门口出去。

听溪听到陈尔冬的脚步声近了,她“嘭”的一声坐到了听溪身边的位置边。

听溪微微睁开了眼,看到她满脸的怒意还未完全消退。听溪挥了挥手,让化妆师先走开。

“你怎么了?”

陈尔冬摇头。

要说倔强,其实这也是个倔强的主。

“我听说了你和沈庭欢的事情,是不是…”

“别再提她了。”陈尔冬又摇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我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一直都把她当作朋友,当作搭档。当年苏佩尔布我们最辉煌的时候,那么多的广告商找上我们的时候,她一声不吭的消失了,我都没有怪过她,现在她回来,我依旧全心全意的对她,可是她呢?她却为了自己伤害我最在乎的人。”

陈尔冬的声音在颤抖,听溪知道,苏佩尔布开幕的压力和这连日来的打击,已经让陈尔冬不堪重负了。她需要一个人倾述,这个人是她,她该感到高兴。

“还有沐葵,我曾经也是全心全意的对待她,她无缘无故与我反目处处针对我也就算了,我没想到她竟然会介入师傅和师母之间的感情…苏听溪你说,为什么我周围的人都变成了这样,我的生活怎么会变成了这也!”

“尔冬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这样总是在考虑别人而忽略了自己,才会让自己这么累。”

“我们怎么能不考虑他们,他们都是我在乎的人。”陈尔冬顿了顿,半晌,扭过头来看着听溪“沐葵,真的会死吗?”

听溪清楚的看到,陈尔冬的眼里盈盈闪闪的,水雾迷蒙。

听溪动容了。

沐葵和陈尔冬,都是手里持着剑的骄傲的人,她们站在彼此对面的时候,那场景看起来就像是剑拔弩张的战斗,她们想要靠近彼此拥抱彼此的时候,却又只会被彼此手里的剑刺伤。

陈尔冬眼里的泪水已经滚出来了。

沐葵说她是沈庭欢的狗,沐葵说的设计不过是快破布,沐葵处处出言羞辱她与她作对,可是为什么在听到沐葵得了胃癌这个消息的瞬间,她脑海里闪过的记忆,全都是之前刚进Beauty时的沐葵的样子。

那时的沐葵,会带着自己做的宵夜冒着倾盆大雨赶到公司送来给赶设计稿的陈尔冬,那时候的她们,也曾无话不说相互扶持…

“我宁愿她处处针对我骂我,我也不要她死。”陈尔冬哭出了声。

化妆间里的人都朝着这边望过来,也许,谁也没有想到这也平日里雷厉风行女王一样骄傲坚强的陈尔冬,会哭。

听溪站起来抱住了陈尔冬的脑袋。

“是胃癌早期,只要积极的配合治疗,她不会死的,只是,会吃很多的苦。”

陈尔冬在听溪的怀里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想去看看她吗?”

陈尔冬又摇头。

“我不想刺激她。”

“她也许会希望知道你还关心着她。”

“听溪,你知道吗?一段感情,它出现微小裂缝的时候,你没有及时修补,等到后面裂缝越来越大,修补就不可能再一蹴而就。友情和爱情,都是。”

陈尔冬说的其实很对。

听溪想,她现在和江年锦之间,现在就是所谓的微小裂缝。

如果不及时的修补,也许有一天,那个裂缝就会越来越大,大到彼此再也修补不了。

可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迈出这第一步。

江年锦这一段时间的应酬特别的多,而多数时候,May都是一同前往的。

听溪知道,男人尤其是江年锦这样的男人,出席活动的时候都需要一个女伴,她现在正在和江年锦闹别扭,他自然是不会来找她,May填补了她的空缺,对外,江年锦的正牌女友,还是她苏听溪。

可是江年锦心里的那个空缺,听溪不知道是由谁给填补了。

听溪来到医院的时候,沐葵并不在病房,护士说,她被护工带着去做检查了。沐葵的家属还是没有联系到,她始终一个人,每天孤零零的住在这里。

这是江年锦命人安排的病房,VIP大套房,可是,大,反而更显的空阔。

听溪坐在沙发上,窗帘拉开了一半,阳光很好。可是属于他们这群人的阴霾到底什么时候能够过去呢。

病房的房门口传来微微的声响。

听溪以为是沐葵回来了,抬头的时候,门缝里正探进一个脑袋。

“请问沐葵是

住在这个病房…听溪?”来人认出了听溪。

听溪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门被彻底的推开了,门外的那个女人走了进来,鲜绿色的曳地长裙,绿的让人觉得无端感受到生机。

是柳惠。

“久太太。”听溪唤了一声,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那空空的床铺“你怎么来了?”

“沐葵晕倒在你住的地方这件事情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所以我来看看她。”

听溪点头,但是想必,也不止是来看看这么简单,沐葵,可是她老公外遇的对象啊。

“她去检查了。”听溪有些局促,她无法处理这样的场面,因为她根本分不清久太太的来意“你要不要先过来坐?”

听溪试探性的问。

柳惠毫不犹豫的点头过来,她今天似乎也是不见到沐葵不会死心的模样。

听溪和柳惠一起坐下了,听溪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一直是你在照顾她吗?”柳惠倒是很自然模样。

听溪摇头“公司有请护工照顾,我只是有空的时候过来看看她。”

“模特儿这行,看起来光鲜亮丽,但是藏在光环下面的伤口,真是多到数也数不清。她年纪轻轻,怎么就得了这样的病。”

“日积月累的坏习惯,模特儿过惯了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有时候为了保持身材甚至都不吃东西,大概就是这样折腾坏的。”

柳惠表示理解“什么时候开始做化疗?”

“等过几天。”

“沐葵已经承受了这么多,没想老天藏了这么多的苦在她生命里。”柳惠深长的叹了一口气。

“久太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听溪看着柳惠的神色,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柳惠点头。

“事到如今,这件事情再瞒下去,对沐葵就会显得更加的不公平。”柳惠看了一眼门口,走廊外面静悄悄的,短时间不会有人来的样子。“听溪,最近被爆出来的那段丑闻,其实是老久对不起沐葵…”

柳惠的声音一点点的弱下去。

听溪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是老久…差点强要了她。”柳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像是费了所有的力气。

听溪的手一颤,手机险些从手里滑了下来。她抬手掩住了自己的嘴。

“他喝醉了,把她当成他的前妻…他做了错事,他一直无法面对这样的错误,所以他选择逃走,逃离这个圈子的一切。”

听溪还是说不出话来。

柳惠的声音也哽了喉,她的眼里有泪花。

“久太太,您一开始就知道吗?”

柳惠摇头,“我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只是他这也无缘无故又执意离开我,离开这里,我当然要问个清楚。他一直都不愿意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我也穷追不舍的追着他问,那天也是他喝醉了,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

“新人大赛那段时间?”听溪问,她记得,那天晚上看到沐葵和柳惠激烈的争执着什么。

柳惠点头。

“我知道因为这件事情,沐葵的心理受了很大的创伤,但是那个时候,我必须替我丈夫寻求她的原谅。”

“这不是你的错误,不该由你来道歉。”听溪正色道,她的眼里不由的蹿出火来“一个男人根本不该逃避他的错误,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时刻,因为他的错误,沐葵正在承受着两倍的痛苦和非议。就算不是出于道义,是出于同情,他现在也该站出来为自己的错误道歉,为沐葵说句公道话不是吗?”

柳惠点头“听溪,你一直都是性情中人,所以我才愿意对你说这样的话。”

“你能帮着劝劝他吗?”听溪伸手过去握住了柳惠的手“久太太,我知道,这对你而言也是一种耻辱,你也是个受害者,可是,沐葵她需要这份解释。”

柳惠点头“听溪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就是我今天来找沐葵的用意,我只是想要告诉她,我尽力了,我帮不了她。半个月前,我和老久已经协议离婚了,他提的,他说要放过我,我同意了。我知道他始终放不下那个人,哪怕那个人已经去世了,再也回不来了,可是他依旧放不下她,我知道的,我比不过一个死人,我为什么不放过自己呢?”

听溪觉得此刻的感觉就好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的。听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按着柳惠的手更用力一些“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没关系,我不怪你。”柳惠温和的一笑,笑的听溪有些想哭。

“那你怪他吗?怪他放不下那个人,怪他瞒着你那么多事…”听溪说着说着,忽然顿住了,她又想起了江年锦。

柳惠想了想。

“我不怪他。他说他不愿意告诉我,只是怕我伤心。的确,知道了这些事情,我很伤心。我想,如果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是不是还能走的更远一些。”

听溪不说话。

又是这样,以爱之名的欺瞒。

她无法忍受一切欺瞒,可是此时此刻柳惠却告诉她,以爱之名的欺瞒,是可以原谅的。

他们正说着话,走廊里传来了声响。

沐葵被护工推着进来,看到柳惠的瞬间,沐葵激动起来。

“你来干什么!”她大叫一声,从轮椅上跳起来。

柳惠和听溪同时起立,听溪跑过去扶住了沐葵,将她按回轮椅上“你别激动,她只是来看看你。”

柳惠朝着沐葵点头“我只是来看看你,我没有其他意思…”

“谁要你来看我,你给我走,我根本就不想见到你。”

沐葵指着病房的门口,又大吼一声。

柳惠深长的叹了一口气“好吧,我走,你好好休息。”

柳惠回身,拿起沙发上自己的包包,她看了一眼听溪,听溪对她点了点头。

护工也出去了,屋里一下只剩下了她和沐葵两个人。

“你也出去,我不需要你天天来看我!”沐葵甩开了听溪的手,兀自坐到了床上。

“你别这样。”

“我不需要你们来可怜我!”

“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把你当做我的朋友,还有尔冬,你知道她多担心你吗?”听溪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她的眼睛。

沐葵的眼泪一下子就从瞳孔里冲了出来,滑过她的脸颊,她沉默着不说话。

“你没有必要把所有关心你的人都推开。”

“柳惠把什么都告诉你了是不是?”沐葵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我都知道了。”

“那个禽兽,我恨他,是他害我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的!”沐葵坐在床上,低头抱着自己的膝盖,嘤嘤的哭起来。

听溪的心像是被绞着一样的痛。她想抱一抱沐葵,可是又不敢动她。

“我恨他,我更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了,我还是无法从那个噩梦中跳出来,我因为那个禽兽,迁怒了和他有关的所有人,陈尔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我从那天开始之后把所有怒意同样的强加在她的身上。还有柳惠,她明明也是受害者,可是…可是那天,是我把她推进了游泳池,如果没有你,我就失手害死了她你知道吗?我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恶魔,比那个人还要恐怖的恶魔…他们说得对,我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都是我自作自受,我活该被人骂…”

“你别这样!”

沐葵的身子在强烈的颤抖,颤抖到最后变成了痉、挛。

“医生,护士…救人!”听溪大叫起来。

屋内一窝蜂的冲进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一下子把听溪挤到了一边。

听溪这才感觉到,原来她自己,也颤抖的这样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