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考不中的话,明年再试试,考上个外舍生也是好的。”朱明玉安慰他。

“云昭明白。姨父,绮罗…在吗?”陆云昭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明玉笑道:“她在后花院玩呢,我叫人带你过去。”

陆云昭跟着下人到朱府的后花院,看见碎石铺就的空地上,一群丫环围成团。绮罗穿着翠绿的罗衫裙,梳着双丫髻,正逗弄蒙着眼睛的朱成碧。日光正好,花圃里面群芳争艳,蝴蝶蹁跹往来,正是一年好景。

绮罗回头看见陆云昭,连忙跑到他身后躲藏,还伸出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陆云昭还未及反应,朱成碧已经摸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然后急急地摘下蒙眼的布。待她看清眼前的人,气急败坏地叫道:“陆云昭,你为什么不躲开?下贱的东西!”

陆云昭身子一僵,绮罗已经从他身后走出来,护犊子一般地喊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他是下贱东西,有错吗?”朱成碧嫌弃地说,“你跟这个下贱东西一起离我远点!”她生气地把蒙眼的布扔在陆云昭的脚边,对身边的丫环嚷嚷道:“快些,我要沐浴,把我这身衣服全部丢掉!”

绮罗要追上去说理,陆云昭却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算了绮罗,我只是来看看你。”

他的眉目异常俊秀,身上有股韧劲。绮罗心里不是滋味,紧咬嘴唇。陆云昭明白她的心意,摸了摸她的头:“不要紧,我习惯了。”

“教他们等着吧!”绮罗愤愤不平地说,“等你有一天变成了宰相,在千万人之上,这些曾经羞辱过你的人,统统都要后悔!”

陆云昭失笑,眉眼仿佛染了春光:“你怎么知道我会成为宰相?”

“我知道你一定会!”绮罗口气坚定地说。在她心里,其实陆云昭是不是日后的那位陆宰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舍命救她,她定要护着他。

朱成碧站在廊下“嗤”了一声:“朱绮罗真是白痴,竟然跟那种下贱东西混在一起,也不嫌低了自己的身份。”

玉儿小声道:“陆公子毕竟是六小姐的表哥,而且认了曹通判做义父的…”

“那又怎么样?哼,当宰相?陆云昭要是有那本事,我朱成碧把名字倒过来写!玉儿,我警告你,别有什么歪心思,否则我饶不了你!”

那天设宴过后,玉儿自作主张去勾搭陆云昭的事就被朱成碧知道了。玉儿被朱成碧身边的婆子狠狠教训了一顿,这会儿身上还记着那疼,身子不禁颤了一下。朱成碧冷哼了声,甩袖离去。

书院放榜的前几日,朱明玉就住到书院里头去帮忙了,这个时候就跟贡院落锁一样,里外的人都联系不上。到了放榜那一日,长公主也派了张妈妈到大堂等消息。去打探的仆人很快就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兴高采烈地大喊:“三公子考上了,考上了!是内舍生!”

朱景禹愣在那里还有些不相信,他那策论实在是答得一团糟啊!郭雅心笑道:“可见这次的试题真的很难,景禹还是很厉害的。”

张妈妈连忙回去长公主那里报喜了。朱景禹自己也很激动,毕竟他小小年纪就能考到应天书院的内舍生,拿到京城里去说,也是可以四处炫耀了。

绮罗偷偷把报信的仆人拉到旁边:“有看到表公子的名字吗?”

仆人挠了挠头:“小姐吩咐,小的便也留心了。当时从末尾往上看的,直到把内舍生看完,也没看见表公子的名字,怕家中等着急,先回来报信了。”

竟是落榜了吗?绮罗觉得不应该。

晚上朱明玉很晚才回来,他进了郭雅心的住处,把鹤氅脱给玉簪。

“官人回来了,吃过了吗?”郭雅心连忙起身相迎。

朱明玉拉着她坐下来,表情还有些怔怔的:“吃过了。今日开院,洪教授请我跟曹通判吃酒。”

“这真是奇事。”郭雅心接过玉簪递的湿帕子给朱明玉,“洪教授可是出了名的爱财如命。”

“他可不是冲我跟子参兄,完全是冲云昭的面子。你猜云昭这次考了第几?”

郭雅心错愕地摇了摇头,莫非考了个上舍生?

“上舍生第三人!”朱明玉说出来自己都不大相信,“他才十二岁,洪教授对他简直赞不绝口,我很少听到他那么夸人的。有洪教授保着,岳父大人也奈何不了云昭了。”

郭雅心惊讶地捂着嘴。她知道应天书院的入学考试虽然没有科举的初级考发解试那么正规,但参考的人数,题目的难度,已经相当接近。在这样的考试中得了第三名,意味着陆云昭若是去参加秋天的发解试,恐怕也要通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因为我瘦就不包养我,这样很不人道。需要温柔~~看了下怎么算岁数,我也是real头疼,有的说按照生辰算大一岁,有的说按照过年算大一岁。

本文统一按过年吧。数学不好,港真。

诗会

清明节之前,长公主带着朱成碧返回京城。依旧是来时浩浩荡荡的随从队伍,郭雅心又添了许多应天府的名物,加了几个担子。长公主站在府门前,褐色牡丹花的对襟长衫,襟上的花纹贴着金箔,在阳光下闪亮耀眼。

她独自跟朱明玉说话,郭雅心则带着绮罗跟朱成碧道别。

朱成碧不喜绮罗,绮罗当然也不喜欢她,但在长辈面前,朱成碧也不敢太过分,还是跟绮罗说了几句话。绮罗随口应付,朱成碧就坐上了轿子。

总算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前几日朱景禹住进了应天书院,朱成碧就觉得越发没办法呆下去,一直求着祖母早些离开。这里的府邸小,街上也没有京城的热闹,吃的穿的,都配不上她高贵的靖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

最让她忍受不了的,就是陆云昭那个下贱东西居然考了应天书院上舍生第三名。前两年她大哥考国子学才考了第二十名,已经把全家高兴得恨不得在门口贴一张榜子昭告天下。人人都说大哥是天纵之才。国子学应当算是全国的最高学府,其下便是应天书院,论实力,两者其实可谓是旗鼓相当。陆云昭那家伙,难道真的命格不凡?

“虽然你跟你大哥已经分家了,但毕竟是亲兄弟,有空还是回来看看。”长公主对朱明玉叮嘱道。

朱明玉虽然面上应了,但长公主知道,要小儿子回国公府却没那么容易,叹了口气,扶着张妈妈坐上轿子,吩咐队伍启程。

春风花草香,飞鸿踏雪泥。寒来暑往,不知不觉已是几个春秋。

绮罗在头两年里还经常生病,这一两年身子却大好,只是因为吃得多,体重也飞速上升。朱明玉和郭雅心夫妇简直是溺爱她,从不过问学业,对女子必修的手艺也毫无要求,还把她当成小猪一样养,所有能看见的地方,都放着新鲜的糕点和零嘴。

绮罗惜命,养生的汤药每日不断,也不像旁的姑娘那么爱美,嘴巴并不节制。

上巳节刚过,绮罗和郭雅心在屋子里绣花样。绮罗得益于前生,在这方面显得有些天赋,绣出来的东西有模有样。郭雅心探头看了看她的绣绷,发现绣的是一只云间鹤,很明显是男人用的花样,便好奇地问:“给你爹爹绣的?”

绮罗的手微微顿了下,然后嘿嘿笑道:“爹有娘,哪里还需要我…”

“说话没个正经。”郭雅心点了点她的额头,旁边的宁溪和徐妈妈都忍不住笑。

玉簪走到里间行了礼:“夫人,表公子来了。”

绮罗闻言,忙把手中的绣绷放下,趿着绣鞋就跑了出去。

郭雅心来不及叫她注意仪容,轻摇了摇头,整好衣服才扶着玉簪起身。但只在里间,隔着门,并不出去。

明间半人高的莲纹花瓶旁边,负手立着一个身姿颀长的少年。他穿着蓝色的交领长袍,脚蹬云靴,清雅得仿佛柳梢间的一轮明月。他如今的名声已经响彻京东京西四路,与他同届入学的上舍生里头,有些年终考绩的时候降为内舍生,有些早早去考了功名,唯有他被洪教授藏着掖着,今年终是准了他去考发解试。

“表哥!”绮罗一边抬脚拉着绣鞋一边喊他。陆云昭回过头来,眸如星落,肤如飞雪,已经长成了能让无数少女倾慕的模样。

绮罗穿好鞋走到他面前,抱怨道:“你好长时间没来看我了!”

陆云昭笑道:“三个月而已,有那么长?”

绮罗很自然地拉着他坐下,不满地说:“你跟着洪教授去游学,路上好山好水好风景,当然不觉得时日长。我可是掰着指头算日子呢。许先生说,因为你今年要考发解试,多少人都不读书了。京东西路还有人能考过你去?”

陆云昭只笑了笑,拉过绮罗的手,把一个蓝布包放在她手心里:“这次跟老师去曹州游学,恰逢牡丹大会。给你买了个小玩意儿。”

绮罗打开那蓝布包,里面是一对牡丹花样的银制耳坠,十分精致,一片片花瓣都雕得十分清晰,花心镶嵌着碎玉。她忙把耳朵上原本戴的摘下来,换上了新的,扭头问宁溪:“好看吗?”

宁溪笑道:“表公子挑的东西,小姐就没有不喜欢的。”

绮罗想想也是,陆云昭挑东西的水平实在是太高。她扭头对陆云昭说:“谢谢表哥。”

这几年她也变了不少,身子长高了,虽然胖,两颊肉嘟嘟的,但一双眼睛很是灵气漂亮,甚得郭家的真传。郭雅心这个时候才走出来,陆云昭连忙起身行礼:“姨母。”

“快坐。”郭雅心指着绮罗说,“皎皎天天在我面前念着你。你再不回来呀,她都要急得挠墙了。”

陆云昭看向绮罗,目光温柔似水,还带着点无奈。绮罗被看得脸红,连忙低下头:“哪有!明明是许先生上课的时候老提表哥作的诗,我却做不出来。他就在我面前每天念叨表哥十次,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郭雅心“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问:“许先生不念,你就不想表哥了?…那刚才的花样是绣给谁的?”

“娘!”绮罗着急,要去捂郭雅心的嘴。郭雅心拉住她的手,忍不住低头笑。

陆云昭仿佛没听见她们母女的对话一样:“姨母,绮罗说作不出诗,刚好这几日悦来楼举办诗会,我能不能带她去看看?您放心,我定会护她周全,不会让她有事。”

郭雅心还是有些犹豫,绮罗却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娘,我年纪小,换了男装,谁都看不出来的。您就让我去吧?作不出诗,许先生真的会不高兴的。”

徐妈妈也笑着附和道:“夫人,听说悦来楼的诗会很热闹,也有不少官家小姐会去的。如今表公子身边有好些能人,夫人不用担心。”

郭雅心这才点头应允,绮罗兴高采烈地换男装去了。

悦来楼是应天府有名的士绅卢广仲的产业。此人极爱好附庸风雅,肚子里也有点墨水,每年春天都要弄些诗会什么的广集应天府的读书人。毕竟应天府还有个赫赫有名的书院,学风很重,因此倒也算是一场盛事了。

此刻,悦来楼里人声鼎沸。上下里外都站满了着直裰的年轻男子,有些直接穿着书院的士服就出来了。

陆云昭带着绮罗走进悦来楼,立刻有不少同窗围过来,拱手一礼:“云昭,你可算来了,待会儿定要露一手。”

“我今日主要是来观看的,期待诸位的表现。”陆云昭抬手回礼。

有眼尖的看见陆云昭身后的绮罗,忍不住问道:“这位是…?”

绮罗清了清嗓子,声音粗了不少:“咳咳,我是他表弟。”

“云昭兄在应天府竟然还有个表弟?”当即有人伸手过来欲捏绮罗肉肉的脸。陆云昭不动声色地把绮罗挡在身后:“她怕生,我姨父姨母宠坏了的,你们别吓到她。”

绮罗抓着他的背襟,小声道:“喂!怎么就变成我被宠坏了?”

陆云昭忍不住一笑,本要拉着她的手,又改为揽着她的肩膀上了楼。

楼上相熟不相熟的青年才俊都向陆云昭打招呼,有的还有巴结之意。绮罗这才知道陆云昭如今究竟有多大的名气,当初被朱景禹打翻在地的可怜虫,好像真的很不一样了。小小年纪,已经如此了不得,日后前途必不可限量…绮罗已经决定要好好靠着陆云昭这棵大树了。

等他们走进雅间之后,在外头的人才低声议论:“看到没,那就是洪教授的关门弟子陆云昭。因为他秋天要考发解试,很多人都不考了!”

“跟他打招呼,却是一副很冷淡的样子。”

“人家有资本骄傲。去年他的诗作刚在东西二京卖,顷刻被人抢光了。还有很多出身高贵的小姐愿意出百两买他的诗集都买不到!”

“诗作算什么。你可知道他的名气为何这么响?前年新皇登基之时,广募天下名士论变革之道。洪教授把他的文章递到礼部去,连政事堂和西府都惊动了。几个宰执还不相信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所写的,特意派人去应天书院查问呢。”

“可我听说他出身不好啊。他的外祖父虽是郭参政,他的母亲却是跟人私奔生下的他。当初郭参政施压,京城没有一家书院肯收他。”

“唉,今时不同往日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只要来年他高中,谁还管那些?”

陆云昭关上门,那些议论就都被阻隔在外头。雅间里头,摆好了酒席,菜色琳琅。绮罗坐下,拿起筷子就吃东西:“不是说来参加诗会的吗?怎么倒像是来喝酒吃饭的。”

“诗会还没开始,先吃些东西。这鱼汤很是鲜美,你要不要尝尝?”陆云昭拿着瓷碗给她盛了一碗乳白的鱼汤,递过去。绮罗就着他的手闻了闻,才接过去,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喝完,她抹了抹嘴巴:“我被你们养成一个大胖子,以后没人要,就赖给你了。”

陆云昭闻言一愣,掏出手帕的手顿住。绮罗也惊觉自己失言,连忙装作吃东西。屋里静了一会儿,落针可闻。

“绮罗,我…”陆云昭开口打破沉默,却刚好有人敲门。

一个穿着月白精布襕衫,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门外,唇红齿白的,生得有些女相。

陆云昭把他让进来,对绮罗介绍说:“这是我的同窗,周怀远。跟我同一年考入应天书院,当年的头名。”

绮罗听到这个名字,猛地被口中的食物噎住,伏在桌旁咳嗽。陆云昭连忙过去拍她的背:“怎么这般不小心?”

绮罗想起前世坊间有流言,说陆宰相私底下也好男色,常与一周姓官员同衣同睡,被一名谏官往死里弹劾。这周怀远…与那周姓官员,莫不是同一个人?

周怀远的声音如清风一般舒畅:“你就别打趣我了。我这头名如今寂寂无闻,你可是声名远播。对了云昭,昨日有人来挑衅你。摆了个棋局,要求盲下,每下一步还要吟一句诗出来。你不在,我和几个同窗都去试了试,但无人能赢过他。”

陆云昭问道:“对方是什么人?”

周怀远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怕来头不简单。”

此时,外面起了喧哗声,周怀远凝神听了听,便道:“那人果然又来了。”

陆云昭跟着周怀远开门出去,见对面的雅间门前排着十几个护卫,虽然穿着便衣,但手中握剑,身上有肃杀之气。一个长衫的中年男子缓缓走到栏杆前,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今日与昨日一样,若是有人能赢我家公子,悦来楼内所有的酒菜我们都包了。应天书院闻名四海,才俊辈出。应该不至于连一个能赢我家公子的人都没有吧?”

昨日轻敌败下阵的几个书生走到陆云昭的身边,不甘心地说:“云昭,此人很有些本事,还是你跟他比比吧!”

陆云昭沉默着,并不答应。对面那位中年男子见此情景,回头对雅间内的人低声道:“公子,陆云昭不应战。接下来该如何?”

雅间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携着凌厉的气势:“不必勉强。”

“是。”中年男子正欲退下,却听对面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应天书院陆云昭来会会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们~七夕快乐~

博弈

陆云昭错愕地看向站在身旁的绮罗,绮罗狡黠地笑道:“表哥,反正输了又不吃亏,赢了还有不花钱的东西吃,你干嘛不比呢?你不比,别人会把我们应天府看扁的。”

周怀远连忙附和道:“是啊云昭,表弟说得有道理,你就去吧。”

陆云昭无奈。绮罗都已经把他的名字报上去了,不应也得应。

中年男子命人在一楼的大堂里头摆起一个巨大的围棋棋盘,黑白子的排布连二楼都能看得清楚。两边各站着一个护卫,背着手,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陆云昭俯瞰棋局,用心背记,不一会儿就说:“我看好了。”

对面的中年男子温和地笑道:“我家公子说,吟一句诗下一子,吟诗定个主题,用前人之作便可。诗竭了或是棋走错了,都算输。客随主便,诗题由陆公子来定。”

陆云昭想了想说:“诗句中含春字如何?”

中年男子躬身询问了雅间里的人,然后道:“陆公子,请。”

根据抽签,陆云昭执白子,雅间里的人执黑子。刚开始双方吟诗走棋都很快,势均力敌。可慢慢的,既要记走了哪些棋,又要想诗句,速度便慢慢缓了下来。围观的人都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再低头看一楼的棋盘,仍算是平手,难解难分。

对弈了两个时辰,二人所用的诗句也越来越偏僻。每出一句诗,便有人四下询问出处,有的干脆拿着本朝和前朝的诗集在猛翻。

此刻,陆云昭刚落完一子,坐在雅间中苦想下一句诗。他的棋艺虽不算独步天下,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对方似乎也毫不逊色,下到现在未曾出错不说,而且死死地咬着他不放。

没有人知道,陆云昭很小的时候便受大名鼎鼎的清莲居士亲自教导,加上他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显露了过人的天赋。后来居士举家南迁,隐姓埋名,他被迫要转入京城的书院继续学习,却被郭松林阻碍,这才来了应天府。

居士曾经说过,当世资质在他之上的人,不足五个。这人能够与他战成如此局面,究竟是什么来头?

双方胶着,四下围观的人屏息凝神,连个大气都不敢出。这时,一个护卫匆匆忙忙地跑上楼,进到对面的雅间里去。

中年男子连忙说:“不好意思,我家公子有些急事,比试先暂停一下。”

过了一会儿,雅间的门打开。一个穿着紫地织金菱纹锦袍的人走了出来。他生得高大伟岸,五官犹如刀凿斧刻,双目似破空的苍鹰一般威风凛凛。护卫们整齐地列队跟在他身后,他侧头对中年男子交代了几句,又扫了陆云昭所在的雅间一眼,径自下楼离去。原本堵在楼道上的人,被他的气势所摄,不约而同地避让到两旁,让他先行。

绮罗正坐在雅间里担心地看着陆云昭,并没怎么注意外面。

中年男子拱手一礼:“我家公子说,他知道的所有关于春的诗句都已经用完了,还是陆公子更厉害!依照约定,今日酒楼里的所有花费,都记在我家公子账上。”

人群欢呼起来,周怀远等人都进来祝贺陆云昭。只有陆云昭心里清楚,自己不过险胜了这个人一句诗而已。

回去的路上,陆云昭有些心不在焉,绮罗也不敢出言打扰他。今天那个人,应该算是很厉害了吧?毕竟她从来没有在陆云昭的脸上看到那么多的汗,似乎要费尽心力才能应付。

两人快走到朱府,见到曹晴晴正在朱府门前焦躁地走来走去。曹晴晴比绮罗大四岁,如今已经是个十三岁的少女,长得虽不算是国色天香,但也算个小美人了。

“云昭哥哥!”曹晴晴一看到陆云昭,就提着裙子飞奔过来,伸手想抓住他的手臂,却又不敢。她满眼都是陆云昭,绮罗站在旁边就跟一团空气没什么两样。

“曹小姐有何事?”陆云昭有礼地询问道。他这几年都住在书院里,但是逢年过节也必定会去曹府拜访。他始终记得自己落难之时,曹通判的收留举荐之恩。

“我娘,我娘要把我嫁给京东西路转运使苏家的四公子…我,我不想。爹和娘都十分看重你,你帮我说说话,行吗?”曹晴晴抿着嘴,泪珠都在眼里打转,显得可怜兮兮的。

陆云昭虽然是曹家的义子,但也没有干涉曹家姑娘婚嫁的道理。绮罗摇了摇头,暗叹曹晴晴不懂事。那边陆云昭坦率地说:“这件事,云昭恐怕帮不上小姐的忙。”

曹晴晴忽然伸手一指绮罗,叫道:“今天若是她朱绮罗被迫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你也会这般无动于衷吗?”

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绮罗扶了扶额头,抬手示意陆云昭由她来说:“曹姐姐,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说表哥不是你的亲哥哥,就算是,若是曹夫人有意与苏家结亲,又岂是他帮你说话就可以转圜的?苏家门楣清贵,曹夫人也是一门心思为你打算的。”

“你懂什么?只会说风凉话!”曹晴晴对绮罗吼了一声。陆云昭上前一步,挡在绮罗面前:“绮罗说的,也是云昭的肺腑之言。”

曹晴晴被堵得没话说,跺一跺脚,哭着跑远了。

“唉,我们估计是把曹大小姐给得罪了。”绮罗看着她离开的方向,重重地叹了口气。

陆云昭听到,不禁失笑:“你也会怕得罪人?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她毕竟是你的义妹,曹通判跟我爹的关系也一直很好…何况她喜欢的是你,你不知道嘛。”绮罗撇了撇嘴,小声道。陆云昭曲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快进去吧。今天听了那么多诗,应该能写得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