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们去你祖母那儿请安。”

“可是大伯母不让我们乱走。”

郭雅心摇了摇头:“她不过是怕我们坏了她选婿的好事罢了。你爹爹说了,我们虽身在国公府,不便与她当面起冲突,但也不必事事都听从她的吩咐。我们与他们早已分家,她管不到我们头上。何况去给你祖母请安是应当应分的。”

绮罗摸着下巴,狡黠地说:“娘,以后给女儿找个像爹爹一样好的人就行了。”

“好啊你这小丫头,连爹娘都敢打趣!”郭雅心伸手挠绮罗痒痒,母女俩笑作一团。

躲不过

翌日,郭雅心装扮齐整,带着绮罗一道去长公主的松鹤苑。松鹤苑的花园规模是国公府里最大的,园子里种着数棵几十米的苍松,隐天蔽日,稍远一些的湖边,有白鹤在引颈啼鸣,姿态优雅。长公主爱养鸟,没想到也爱养鹤。

明堂里已经坐着两个妇人,看到郭雅心和绮罗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见过二夫人。”其中一个浑身透着股书卷气,姿色只能算是清秀。穿着一身碧色素底暗花的对襟背子,碧色长裙,脖子上戴着一条成色普通的珍珠项链。

长公主的丫环介绍道:“这位是梅姨娘。”绮罗听郭雅心讲过,这位梅映秀梅姨娘原来是大伯的丫环,最早进门,二公子朱景舜便是她所生。她的脸色有些不好,偶尔侧头咳嗽两声。

年纪轻些的那位,体格丰腴,看起来才二十几岁,不够沉稳,正在上下打量着绮罗母女。不过她的穿着打扮,却透着一股富贵气。身上是眼下最时兴的石榴红高腰襦裙,手上戴着拇指粗的金镯子,头上插着玉制和金制的各色簪子,显得珠光宝气。

丫环又介绍:“这位是叶姨娘。”叶蓉进门的时间最晚,家中是有名的富户,膝下没有子女。

郭雅心一一打过招呼,正要带着绮罗到里间去请安,守门的山荞却抬手道:“二夫人请在外面跟两位姨娘一并等等,大夫人正在里头跟长公主说话呢。”

玉簪有些生气。这个山荞几年前在应天府的时候,就百般无礼傲慢,仗着是大夫人给长公主的奴婢,根本没把自家夫人放在眼里。现在居然还要阻止夫人见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明堂里顿时没有人敢说话,两个姨娘本就人微言轻,哪里敢惹长公主的人?绮罗不悦地看了山荞一眼,大声地冲里面喊道:“祖母,绮罗和母亲来给您请安!这里有个人不让进去!”

山荞气得嘴都歪了,但因为绮罗是主子,又是个孩子,她不好发作。

不一会儿,张妈妈便出来了。她恭敬地对郭雅心说:“长公主请二夫人和六小姐进去。”

屋内布置得富贵精致,官窑青瓷的花瓶,玉制的麒麟顶三脚香炉,全套的黄梨木桌椅,都是最上等的质地。一面开着横风窗,此刻半掩着,窗外的青竹繁花依稀可见。长公主倚在窗前的乌木榻上,手靠着帛枕,两个丫环在给她捶捏肩膀和腿。赵阮坐在长公主右手侧的绣凳上,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则坐在她身旁。赵阮有些不悦地扫了郭雅心一眼,但长公主面前,不敢发作。

朱成碧时年十一岁,柳叶眉,杏眼,瓜子脸,肤白,俨然一个美人胚子。长公主吩咐道:“给二夫人和六小姐搬凳子来。”

郭雅心和绮罗坐在长公主的左手侧,郭雅心恭敬地问:“母亲的身体可好些了?”

长公主冷淡地回她:“好多了。你们可都安置好了?”

“谢母亲关心,昨日就已经安置好了。”

长公主微微点了点头,两个人一时之间无话可说。赵阮打破了沉默:“母亲,国公爷的事您就别担心了。皇后说了,等皇上气消,一定帮着给国公爷说情。”

长公主看她一眼:“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偏偏他自个儿像没事人一样…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针对他,这样暗中使绊子。”

“这京里可不是就有人瞅着我们家眼红,见不得我们好么?”赵阮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郭雅心。赵太师当年拥护皇上,郭松林保持中立,而靖国公朱穆却帮着另外一个皇子。如今赵家和郭家都被重用,靖国公府却不怎么受皇上的待见。好在赵阮是朱明祁的妻子,赵太师怎么着也会帮衬靖国公府的,但郭松林一直跟国公府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长公主揉了揉太阳穴:“算了,这些事不提也罢。你方才跟我说什么?阿碧和勇冠侯世子的事情?”

“是啊,母亲觉得这亲事如何?”

“勋儿算是自家人,当然是好。但他今年已经十七岁了,阿碧才十一岁,怎么样也得等四年后才能出嫁,人家如何等得?”

“这点母亲不用担心。勋儿尽可以先养两个妾室通房在身边,到时候等阿碧嫁过去做正妻便是。”赵阮拉过朱成碧的手,“我们阿碧模样好,又聪明伶俐,勇冠侯府娶回去也不亏。”

朱成碧微微红了脸,不敢抬眼。昨日,她不过偷偷在鉴明堂看了林勋一眼,他身上那强劲的男子气概,与京中那些书呆子的弱不禁风相比,简直是让人心折。她并不了解他,倒谈不上多喜欢,可是能嫁给这样的男子,一定会叫很多人羡慕嫉妒死吧。

长公主道:“既如此,你与祁儿商议便是,我没有意见。”

赵阮大喜,躬了躬身子:“谢谢母亲!”

长公主又转向张妈妈,问道,“林姨娘还没被放出来?”

张妈妈回道:“是啊,小公子哭闹得不行。昨天三小姐又去国公爷那里求了半天,国公爷有些松动了,但还是没下令把林姨娘从思过堂放出来。唉,她也不过是做了替罪羔羊…”

赵阮心里冷笑,活该那林淑瑶吃点苦。仗着有几分姿色,是勇冠侯府出来的,深得国公爷的宠爱,又生了个儿子,在府里都快要跟她平起平坐了。这次国公爷被弹劾斗富,都是因她而起,关一关也好。

郭雅心和绮罗又坐了会儿,见插不上话,索性告辞离去。她们走的时候,梅映秀和叶蓉还在明堂里等着长公主接见,似乎都已经等习惯了。

妾在家中的地位便是如此,只能算半个主子,听凭主母差遣。稍微得宠些的,地位或许超然。但再怎么超然,他们生的子女只能在外人面前管主母叫母亲,管自己叫姨娘。

“六妹妹等等。”朱成碧追出来,向郭雅心行了个礼,拉着绮罗的手说,“好几年不见妹妹了,能单独跟你说说话吗?”

郭雅心当然放行,绮罗狐疑地被朱成碧拉走,心想这人莫非是转性了?等到了偏僻之处,朱成碧一下甩开绮罗的手,狠狠地推了下她的肩膀。因为绮罗胖,她纤细,绮罗只是后退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

朱成碧显然没想到推不动绮罗,不悦地说:“朱绮罗,你们母女到了国公府,就得守这里的规矩。我娘要你们别乱走,今天为什么跑到松鹤苑来了?”

“祖母生病了,我们理应来看望她,这不算乱走。”绮罗实话实说,“就算乱走了,我们也已经分家,你娘管不到我娘的头上。”

“你!”朱成碧上前一步,绮罗不甘示弱地问:“怎么,你又想动手?”

“你给我等着!”朱成碧狠狠地瞪了绮罗一眼,昂首走了。

绮罗回到郭雅心身边,郭雅心好奇地问道:“你五姐姐跟你说什么了?”绮罗当然不能据实以告,只笑道:“问候了一下而已。”他们走到花园里,看见一众下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郭雅心让玉簪过去看了看,玉簪回来禀报说,七公子要骑二公子,二公子不肯,七公子正在哭闹。

只见那边的下人们纷纷退开,一个清秀的少年紧抿着嘴角,低头站着。旁边的婆子抱着一个稚子,大声地说:“我要骑马!你快趴在地上给我骑!”

少年声音微颤:“可我是你哥哥。”

“你是卑贱的丫环生的,我才不承认你是哥哥!”那孩子霸道地说,“我命令你给我骑!否则我就告诉爹和祖母,你欺负我!”

少年的身体抖得更厉害,缓缓地俯下身。他也不甘心,他也想反抗,可娘告诫过他,在家中他们是最没有地位的,绝对不要得罪别人,尤其是夫人和林姨娘的人。

绮罗想起前世继母所生的弟弟也要把她当马骑。当时她为了让继母和弟弟开心,也是如同这般地忍受顺从了。可这些人凭什么要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她径自走过去,冲少年喊道:“不要妥协!”少年颤了一下,侧头看着绮罗。绮罗走到少年身旁,对那孩子一字一句地说:“他是人,不是你的玩物。”

年幼的朱景启不悦地喊起来:“这个胖子是谁?来人啊,把她赶走!”他长得白净圆胖,眼睛大而有明亮。若不是这般霸道,倒也是十分可爱。

几个下人当即就围了上来,朱景舜连忙卑微地说:“我给弟弟骑就是了,你们不要为难她。”

“不行!她长得太丑了,你们快把她拉走!我不想看见她!”朱景启在乳母怀里,不依不饶地叫道。

“你们凭什么对我动手?”绮罗环看四下,凌厉地说,“我是二房的嫡女!”

那些下人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前了。二房可就独一个的六小姐,二爷夫妇都疼得跟眼珠子似得,府里谁人不知?朱景启在一旁大发脾气,乳母一直哄着。这时郭雅心走了过来,乳母看见连二夫人都惊动了,哪里还敢造次,忙带着人走了。

朱景舜看到郭雅心,不确定地问:“您是…叔母?”

郭雅心笑着点点头:“你是景舜吧?听说你在白鹤书院读书,成绩很好。”朱景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跟大哥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叔母,我是特意从书院回来看望姨娘的,她生病了。谢谢您跟…六妹妹。”

“快去吧。”

朱景舜行了礼,带着自己的小书童,匆匆走了。

绮罗看着他的背影问:“娘,同样是庶出,他还是长兄,为什么要受朱景启欺负?他的生母明明还在。”

郭雅心扶着她的肩膀说:“因为景启是林姨娘生的。林姨娘是你大伯最宠爱的姨娘,勇冠侯府出身,虽然为妾,但身份特别。”

绮罗看到朱景舜就仿佛看到了前世逆来顺受的自己,实在是气不过朱景启所为。小小年纪就如此,长大后还不是跟前世继母的儿子一样怙恶不悛?流放路上,就是他嫌日子清苦,装病给继母出主意,把她送去给官差换一点好处。绮罗摇了摇头,努力甩掉那些不好的回忆,说道:“娘,您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

郭雅心也不勉强,留下宁溪陪她。

宁溪站在远一点的地方,静静地不说话。她知道小姐的性子,与同龄的女孩子有些不一样。这个年纪的女孩多是活泼可爱,天真无忧的,虽然小姐也时常如此,但在不为人知的时候,还会莫名地透出几分超越年龄的沉重。小姐说过,那是因为经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好像在经历前世一般。

绮罗在湖边站了一会儿,心绪平静了,正准备回去。转身的时候看见朱景启站在那儿,笑得天真无邪。她愣了一下,朱景启猛地丢了几个响炮到她脚边,她受到惊吓,往后连退了几步,却忘记了后面是湖!

宁溪惊叫,可是冲过去已经来不及。她以为七公子是过来道歉的,哪知道小小年纪,心思居然如此狠毒!这时,桥上跑过来一个人,腾身而起,伸手要拉住绮罗。

绮罗原以为自己要完蛋了,认命地闭上眼睛。谁知猛地被人拉住,她慌忙用力去抓那只手。可没想到,那人竟然没拉住她,“噗通”一声,两个人一起落进了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霸王我霸王我,你们不是小天使,是小魔鬼!

面对面

“救命!”绮罗不会游泳,在水中拼命挣扎,双脚好像蹬到了什么东西。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宁溪在岸边大声呼救,很快便跑过来许多下人,有会水的婆子和小厮纷纷跳进水中,婆子抱着绮罗就往岸边游去。

绮罗上了岸,只觉得嗓子眼被呛得难受,双手捂着胸口直咳嗽。宁溪忙拿来厚实的布包裹着她的身体,不停地询问她有没有事。

紧接着,水里又捞上来一个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有经验的下人正在施救。

绮罗看向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五官俊朗,身上是浸了水的玄色金线暗纹的锦袍,身量十分高大,肩宽体阔。她觉得这个人的眉眼,透着莫名的熟悉…

一个中年人跑过来跪在旁边,着急地问:“怎么样?世子没事吧?”她在悦来楼见过这个中年男人!而眼前这人应该就是雅间里跟陆云昭几乎战成平手的那位公子…世子…眼下府里就住着一个勇冠侯世子,不是林勋还有谁?

少年林勋…绮罗的身子止不住地战栗起来,急急地要背过身去,不想林勋吐出一口水,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睛是褐色的,就像琥珀一样漂亮,能把人的心神都给吸进去。他们四目相对,她连心尖都在震颤,不知为什么要心虚。林勋手肘撑着地坐了起来,缓缓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很重?”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半分刻骨的熟悉和半分全然的陌生。绮罗低着头,只觉得整颗心像被狠狠掐住了一样,连呼吸都很困难。听到他说话,看到他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她无法泰然处之。那些埋藏起来的爱或恨,一下子都冲了出来。

无数次,期待过他年少时的模样,恨自己晚了那么久出生。若生在他最当年的时候,会不会就没有遗憾?只要能陪伴在他身侧,哪怕只是做个妾,甚至没有名分,又有何妨?她曾经那么渴望他,不惜违背父命,不惜出卖贞洁。

可今生真的遇见了…又如何?她只要一看见他,就想起那两天的大雨滂沱,便想起父亲在刑场上滚落的头颅,就会想起那比她大了三十多岁的官差头子是怎样撕裂她的衣裙,狠狠肆虐她的身体…

她忍不住颤抖起来,双手紧紧地抱着肩膀,今生她再不要跟这个人有任何的瓜葛!

林勋察觉到绮罗眼中汹涌的恨意,以为自己话说重了,伤了她的自尊心。那边,绮罗已经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拽着宁溪头也不回地走了。

“唉?这个六小姐怎么回事?连声谢谢都没有!”于坤忍不住抱怨道。

赵阮听说林勋落水了,连忙赶到湖边。林勋虽然有些狼狈,全身湿漉漉的,但仍显得气质高贵出众。于坤把玄色彩绣的狮子绣球鹤氅披在他身上,他侧头打了个喷嚏。

赵阮情急之下想抓住林勋的肩膀关心一番,林勋却不动声色地避开,赵阮有些尴尬地笑笑:“勋儿,你没事吧?我叫个大夫来给你看看。你住在我们国公府里,可千万不能有什么差池,否则我们怎么向勇冠侯和郡主交代?”

“不要紧。先失陪了。”林勋冷淡地说完,便扶着于坤走了。

赵阮素来清楚林勋的性子,还想着把女儿嫁给他,也不计较,只叫下人快跟着一道过去看看。

不远处的庑廊之下,走出两个人来。碎珠轻声道:“三小姐,世子落水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忙。”

朱惠兰今年十三岁,是朱明祁的三女儿。她的生母林淑瑶是东京城响当当的美人儿,这美貌也一并传给了她。林淑瑶原本是老勇冠侯夫人庶出的妹妹所生,因为老勇冠侯膝下没有女儿,便像亲生女儿一样养在了府里。她跟现在的勇冠侯既是表兄妹,也是名义上的兄妹。朱惠兰要喊林勋一声表哥。

勇冠侯府这样的门楣,在京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了。勇冠侯林阳对当今皇上有救命之恩,又战功彪炳,现在是禁军三衙的殿前司都指挥使,武官中的头一号人物。他的妻子是皇上的堂妹嘉康郡主,嘉康郡主的兄长陵王任淮南东路转运使,漕司治所在天下首富的扬州,陵王府里据说是奇珍尽藏,富可敌国。不怪那么多人盯着林勋,跟看着一块流油的肥肉一样。

林淑瑶很早以前就开始给朱惠兰挑人家,生怕自己女儿嫁得不好。可挑来挑去,都没有满意的,一转眼女儿就十三岁了。朱惠兰自恃貌美,又读过不少书,小小年纪,已经是声名在外,一般人家根本看不上。只有林勋能入她的眼,哪怕她庶出的身份不够做他的妻,她也甘愿去做个贵妾。

凭林阳夫妇对她的疼爱,她就不信不能把那正室给压住。更何况在她心里,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配给林勋做夫人。

绮罗和宁溪回到住处,郭雅心看到她这副模样,吓得不轻,连忙询问发生了何事,还让徐妈妈去准备热水给她沐浴。绮罗只说自己不小心掉到湖里了,不愿意多提。

宁溪坐在浴桶边给她擦洗身体,忍不住说道:“小姐为什么不告诉夫人,是七公子害您掉到了湖里?”

绮罗不以为然:“告诉了又如何?你刚才也看见了,这小霸王不好惹。当时就我们几个在,他到时候一哭一闹,我们反而说不清。这件事便算了,以后提防着点就是。”

“那,勇冠侯世子为了救小姐而落水…也不需要告诉夫人?”

“我一会儿自己跟娘说吧。”

宁溪隐隐察觉绮罗对勇冠侯世子有敌意,但也不敢多问,给绮罗穿好衣服以后,就退出去了。

这几年绮罗的身体确实健壮了许多,这要是搁在从前,落水之后,估计非得大病一场不可。可现在绮罗除了偶尔打两个喷嚏以外,没有任何的不适。

郭雅心给她仔细地擦着头发,但还是不放心,让玉簪去唤个府里的大夫来看看。

玉簪很快就回来了:“夫人,府里的大夫正在给世子看病,得晚一点过来。”

“世子怎么病了?”郭雅心奇怪地问道,“他是习武之人,身子应该很好。”

“听说也是落水。”

郭雅心狐疑地看向绮罗,绮罗这下才慢吞吞地说道:“我不小心掉进水里,世子要救我,也掉进了水里…他好像还被我踩了几脚…”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郭雅心站起来,吩咐玉簪去拿些补品出来,准备亲自过去看林勋。

“娘不用白费心准备这些,恐怕那位世子看不上。”绮罗嘀咕道。

少年时代的林勋可谓是极其挑剔,一身的富贵毛病。衣服的料子,一定要是成都府官办的织罗务出的上供锦。最爱喝的茶是“专拟上贡,虽近臣之家,徒闻而未见”的“龙团凤饼”。龙团凤饼产自福建建安的龙山和凤山,以其茶饼上雕刻有精美的龙凤呈祥图案而得名。当年朝中有一位名臣曾写:“金可有而龙团凤饼不可得。”足见其珍贵。

郭雅心想想也是,又命玉簪把东西放下,只过去林勋的住处看望。

林勋在国公府只是暂住,可他的住处,竟然比大公子朱景尧的住处布置得还好。赵阮简直是把国公府府库里所有的好东西都用上了,还生怕林勋嫌弃。

于坤伺候着林勋把姜汤喝下,大夫诊完脉之后说:“国公爷和夫人放心,世子身体底子好,休养即可,并没有大碍。”

朱明祁这才放心,让下人送大夫出去。

赵阮笑着说:“勋儿,你若还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派人告诉我。”

林勋“嗯”了一声,不冷不热的态度。赵阮又讨了个没趣。

他这个勇冠侯世子,是先皇亲封的,分量很重。皇上又极器重他们父子俩,据说私底下跟林阳竟是以兄弟相称。而朱明祁几次想给朱景尧请个世子的封号,却千难万难,皇上都拖延不办。

按照辈分来说,昭庆大长公主算是林勋的姑祖母。嘉康郡主幼年时,曾有一段时间寄住在靖国公府里,受昭庆大长公主的细心照顾,因此这番她得知姑母病了,便要林勋来尽孝道,也是应当的。林勋为躲着婚事,便半推半就了。可住进来才发现这位国公夫人竟要给他和朱家的五小姐牵线,一个半大的丫头片子,他怎么可能答应?

朱明祁问道:“勋儿,你怎么好端端的,会掉到湖里去?”

于坤急忙在旁边说:“世子是…”

林勋抬眼看他,于坤便住了嘴。

这时,丫环跑进来说:“国公爷,夫人,二夫人过来了,说要来看望世子。”

“她来干什么?”赵阮不悦地问。朱明祁却道:“请二夫人进来。”

郭雅心和玉簪跟着丫环走进来,郭雅心看到朱明祁也在,有些不自在,低头走到床边,对林勋道:“世子见谅,都是绮罗不懂事,连累了你。我替她陪个不是。”

“没关系。”林勋淡淡地说。

赵阮听了心里却很不痛快。原来勋儿是因为朱绮罗才掉下湖的?阿碧可是至今都没能在勋儿跟前说上一句完整的话,那朱绮罗可好,一回来就来抢人了!

朱明祁问郭雅心:“绮罗没事吧?”郭雅心摇了摇头,看林勋没有大碍又不欲追究的样子,也不久留,告辞离去。

路上,玉簪犹疑地说:“夫人,刚刚大夫人的脸色可不太好啊。”

“我也看到了。但等她查出来说我们有意隐瞒,别有用心,还不如直接坦白了好。”郭雅心里不是不担忧,“希望她别想多了,否则对皎皎不利。你跟徐妈妈多看着她点。”

玉簪点了点头。刚刚她亲眼见了这勇冠侯世子,才知道什么叫天之骄子。不仅模样生得好,而且一身的贵气,就算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也让人觉得他本该如此。连大夫人那样自诩出生名门的贵夫人都百般费力讨好,也难怪他几乎是在京里横着走了。

谁怕谁

于坤送朱明祁和赵阮夫妇出去,回来的时候,看到林勋单手按着肩膀,双目紧闭,连忙走到床边:“世子,是不是旧伤发作了?定是刚才在水中被那朱家六小姐踩到了吧?…您刚才怎么不说呢?”

林勋抬起手,摆了摆:“不必大惊小怪。”

于坤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地问:“世子,您又不会水,怎么会跑去救那六小姐呢?”

林勋绝不是好管闲事之人。众人对靖国公府二公子常受气被欺负,七公子霸道蛮横也是司空见惯了。当他看见那胖丫头给朱景舜出头时,不由地留了心。后来见朱景启害她掉下湖,便出手相救,没想到那胖丫头的重量明显超过他的预期,他一个不留神就被她带到水里去了。

究竟是为了什么?林勋刚刚也在想这个问题。大概是她勇敢地保护了弱者,而当她自己成为弱者的时候,他不忍心袖手旁观吧。

“不过别的小姐若是知道被世子救了,一定巴不得贴上来,哪怕说几句话也好,偏偏那六小姐谢谢也不说一声就跑了,真是奇怪。”于坤跟在林勋身边这么久了,第一次看到小姑娘见到林勋是这种反应的…不得不说印象很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