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还是得说的,冤还是得诉的,苏士斟纵是偏心,明面上这碗水也得端平的!

倘若就这么样惩治她,那苏沛英难道会任他摆布她不成?!

第060章 家门不幸

苏士斟沉脸瞪着她,听她提到苏沛英,一时也没有说话。

原配生的这对子女他向来不怎么多管束,只要不出格,他并不会说什么。

他本来也只是听到这风声,然后叫她来问问。

语气是严肃了点,但打他们出生到如今,他一直如此对他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她当女儿的岂能这么跟他顶嘴?凭这个他就能怒惩她一番!

可偏生她提的又是事实,云姐儿当初作孽,他也只是让她跪了跪佛堂,她这不过是出去了一遭,而且又不是她的主使,他又能怎么着?

当初姚氏过门未足一年就生下了云姐儿,私下里已经有不少人记着他这笔帐。

如今冷不防苏沛英挺进二甲考取了进士,还很有可能进翰林院,这样很快他就会有自己的人脉,那么他还得防着苏沛英翅膀硬了的时候把这些破事往外兜……

他还年轻,今年也才刚届不惑,在朝上至少还有一二十年仕途生涯。

照如今这么经营下去,来日入阁执政也不是不可能,怎能坏在内宅琐事上头……

想到这里他就冷肃地睨了苏慎慈一眼,说道:“此事我自会去打听。你先把来龙去脉说说!”

苏慎慈淡定地道了声“是”,抬头说起来。

她不惧他问罪,是因为知道他面上不会做得太过份。

他身为大理寺少卿,起码的办案素养还是该有的。

这种事情明摆着就不可能由她说谎遮掩得过去,而他却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叫过来训话,这要是没有人暗中捣鬼,才叫怪了!

趁着苏士斟仍在沉吟,她扭头往两面窗户看去。

刚看到西侧窗处,就见个梳着发帘的脑袋一闪而过!

会干这些勾当的除去姚氏就是苏慎云。

而姚氏前阵子才因为苏沛容的事儿被苏士斟斥责过,虽然也很有行事的可能,但相比较起来倒不如吃了闷亏、且近来还一直被姚氏恼着的苏慎云来的嫌疑大。

她再细想了想,心里有数,拢手站着没动。

苏士斟沉吟半日,见她默不作声勾头站着,一时也不知该往下说什么,便例行斥道:“还愣着干什么?!”

“无论如何你是个快及笄的大姑娘了,还跟着少年们在外行乐像什么话?!”

“去抄二十篇《女训》,明儿日落之前交给你母亲!”

二十篇《女训》!

苏慎慈暗里冷笑。

面上却也不说什么,只拿起桌上泡着菊花的茶壶来恭顺地道:“茶水凉了,女儿给父亲添壶茶再走。”

苏士斟不耐地摆摆手。

苏慎慈出了房门,径直去水房亲沏了一大壶滚水。

窗下这边苏慎云听到屋里传出来的训斥,仍在发指。

她苏慎慈在外闯了这么大祸,他居然只是让她抄二十篇《女训》而已?!

也太便宜她了!

心里琢磨着,就想绕道去前面,堵住苏慎慈。

哪知道才刚直身,一股灼人热辣感就兜头浇过来!

“啊!——”

静寂夜空顿时被尖叫声划过,下人们都在按步就班各司其职,就见书房西侧墙下的阴影里顿时抱头蹿出来一个人!

浑身湿漉漉如同落水狗,伴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尖叫,绕着院子不停地打转!

一不留神被墙角花盆绊倒,栽倒在地上,那尖叫声又愈加变得凄厉起来!

“哎呀,这是谁呀?”

苏慎慈并不知道窗下蹲着的就是苏慎云,只知道是来祸害她的。

当下听到声音,心下一乐,便抱着茶壶自西侧间耳房娇俏地走出来。

就如个娇滴滴的闺秀般抬手掩着面,满眼惊色地望着院里嚎叫着的她:“这是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在老爷院里大呼小叫满地打滚,眼里还有点规矩吗?!”

“这要是吓着了老爷该如何是好!”

“绿蕊!还不快去叫人来把她拖出去打一顿!”

绿蕊望着今夜里格外霸气的她,颤声应了声“是”。

“谁敢动我?!谁敢动!”

绿蕊刚抬步,院里尖叫戛然而止,而后响起苏慎云扯破喉咙的声音。

接着便只见院里的她在丫鬟搀扶下一骨碌爬起,带着满头满脑的污水与泥泞,冲到正与闻讯赶出来的苏士斟并立的苏慎慈面前。

瞪着双通红的脸指着她怒道:“苏慎慈!你竟敢拿开水泼我!你想谋杀我!”

满院子起先还只疑惑是她,并不敢肯定,如今见到正脸又听到声音,个个心下都不免大吃一惊!

苏士斟更是惊得眉毛都颤抖起来:“云姐儿?!你如何这副模样!”

“父亲!”苏慎云拨开脸上乱发,大哭起来:“您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是慈姐儿故意拿水泼我!您今儿若是不给我作主,我可不活了!”

苏士斟随即瞪眼往苏慎慈看过来。

苏慎慈抱着茶壶耸肩:“这我可冤枉了!”

“我刚才根本都没出过门槛,也没见到你在这院里,我怎么就故意拿水泼你了?”

“是不是你又使下苦肉计,借着这黑灯瞎火地来栽赃我?”

“茶壶还在你手里,不是你泼的又是谁?!”

苏慎云脸上又热又烫,正承受着从未有过的痛苦。

但这些却还比不上苏慎慈带给她的窝囊气来得让人难受!

她颤声指着西侧窗底下:“方才我就站在那里,你泡茶又何须往外泼这么大壶滚水,无非是知道是我,故意这么害我罢了!”

“这大晚上的,西侧窗外头又不是通道,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苏慎慈“惊讶”地望着她:“你平时读过的《女训》《女诫》都丢去哪儿了?”

“身为苏家二小姐,行止鬼祟,语言粗鄙,当着这么多人面对着长姐指手划脚,大呼小叫,可有丁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真是家门不幸,苏家的脸面可都让你给丢尽了!”

……倒是把先前苏士斟训她的那席话,又全部转送给了苏慎云。

这下不止是把下人们震住了,就连苏士斟与苏慎云也被堵得回不过气来!

苏士斟气得不轻,也只能喝斥着下人:“还不扶姑娘回房去上药!”

眼前苏慎云头上身上湿淋淋一片,倘若泼过来的真是滚水,那她真是不毁容也得脱层皮了!

想到这里又不由心凛地看向苏慎慈:“你小小年纪,何时变得这样不择手段?!”

第061章 对我真好

“女儿真真是冤枉。”

苏慎慈恭谨地垂首:“这怎么能怪我呢?我又不知道云姐儿躲在那里,倒是父亲,不问问她为什么躲在那里么?”

“我是您的亲闺女,您传我说话,难不成还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云姐儿还得时时刻刻地盯着?”

“这样的话,女儿真是替父亲抱屈,身为一家之主,居然连传个人说话的自由都没有了呢!”

“又或者,您是早就知道她在那里的?如果是这样,您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

“您若告诉我了,云姐儿也不必受这番苦不是么?”

苏士斟气得拳头也攥紧起来!

说来说去,敢情这倒还成了他的不是了?!

旁边苏慎云本就不甘心就这么走人,见状就更不情愿走了!

只不过苏慎慈并没有打算给她继续作妖的机会。

她接着道:“咱们家是规矩严明的人家,云姐儿这么做,可是很不合规矩的。”

“既然刚才我因为外出而领罚抄《女训》,那么云姐儿的过错可比我重多了。”

“她是不是应该至少落个跪两三个时辰佛堂的罚?”

“混帐!”

苏士斟怒斥着。

但除了这样怒斥一句,他似乎又说不出别的什么来了。

“父亲!”苏慎云哇地一声哭起来。

毕竟是姚氏生的女儿,苏士斟望着她,到底生出几分不忍。

遂又骂起苏慎慈:“你妹妹被你伤成这样你还要罚她跪佛堂?究竟是谁教得你这样狠毒!”

“当然是云姐儿教的呀!”

苏慎慈面不改色心不跳说道:“她都能对容哥儿下得了那样的毒手,我不过是顺着府里规矩给她点惩罚。”

“名正言顺,有理有据,她就是想上公堂审判我都能奉陪,这怎么就不行了?”

一院子人都已哑口无言。

……

戚缭缭很想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半年就学会能防身的武功,但显然没有人搭理她。

戚子煜把那碟子点心留下,然后冷艳地轰了她出门。

戚子赫正在看京师曲人新作的曲目,觉得她纯粹是来干扰他陶冶情操的,丢下她这个俗人凌乱风中,自己乘风去了屋顶。

戚子卿纵然怜香惜玉,但是因为最近连番轮夜差,三句话不到就进了梦乡,也无心“怜惜”她。

翌日早上到了学堂,她就去寻苏慎慈。

哪知道苏慎慈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也是哈欠连天,一问才知道昨儿夜里还出了这么一桩事。

便问:“那后来怎么着了?苏士——你爹,他罚你不曾?又罚了云姐儿不曾?”

苏慎慈疲色下亦有得瑟,托腮笑道:“哪里还有什么道理罚我?他若罚我就得罚云姐儿。”

“姚氏虽还恼她,可不管再恼,她也得在我们面前给自己儿女争足面子,她不会让云姐儿受罚的。”

她放下手又道:“我爹除了一个劲地说我恶毒,也拿我没辙。”

“后来他们无可奈何的时候哥哥也回来了,姚氏怕哥哥再不依不饶,便以给云姐儿上药为由,把她给带走了。”

“父亲最后只让哥哥多管着我。可这话说了又有什么用?”

说到这里她轻吐了吐舌头。

戚缭缭笑着戳了下她前额:“办的不错。”看了一圈左前方,又道:“难怪今儿不见云姐儿。”

“早上我出来的时候还在房里哭唧唧呢。”苏慎慈说,吐气靠进椅背。

又道:“这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早晚能搬出这牢笼,跟我哥哥另住去就好了!”

戚缭缭道:“你就这点出息?”

苏慎慈愣住:“那不然呢?”

戚缭缭跳上她课桌坐下:“你想过没?哪怕你们搬出去了,以你爹的手腕和胸襟,要对付你们不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若不跟姚氏一个鼻孔出气倒罢了,关键他们是!你就是搬出去,就是脱离苏家,他也会把你们当仇人!”

他们跟苏士斟的仇是打他们出生,不,是打林氏遭受冷遇那日起就已经开始。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能不计前嫌,苏士斟自己也不会放心他们,所以,这仇是没法儿解的。

苏慎慈沉吟:“你说的有道理。”

戚缭缭道:“所以你不用怕,只管跟他们斗,该你的东西寸步都不能让,只要记住不落把柄在他们手里就成。”

“什么贤良淑德都是假的,害人的,自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才是王道!”

“若有危险,可以差绿蕊来告诉我,我想办法帮你。”

苏慎慈感慨:“缭缭,你对我真好。”

戚缭缭捏了捏她的手:“你不觉得我手伸得太长就好了。”

“怎么会?”她说道:“好坏我还是拎得清的。起码若不是你鼓励我,昨儿我这二十篇的惩罚不是又要受了?”

戚缭缭陪着她默了默,暗自想了下,又安慰道:“哥哥的事也不用急,应该也快了。”

姚氏和苏慎云还能白白吃这个亏?稍后肯定会动作针对他们的。

眼下关键都在苏士斟手上握着,又不可能且没办法把苏士斟给一下弄倒,便只能见招拆招了。

“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先别跟你父亲较劲,且把精力放在如何对付姚氏上。”

“记住你的目的是要取得最终的胜利,让苏家再也没人能压制住你们。”

“先制住姚氏,这样才能变被动为主动,只有让她老实了,哥哥的事情也会少很多阻碍。”

苏士斟说到底还是个油滑仕宦,他胸中还是有轻重会斟酌的,所以暂且无虞。

姚氏却不同,她纯粹就是要替自己争取利益,并且不遗余力地煽动苏士斟站到她这边帮她争取利益。

如果万一保不住苏沛英入翰林,那也得先让姚氏老实起来!

有两手准备,总不会吃亏。

苏慎慈沉吟点头:“我听你的!”

想起她刚才急匆匆找她,便又问:“你又在烦什么?”

戚缭缭就叹气,把想速学武功而未遂的事给说了。

苏慎慈道:“学武功当然没那么快,我觉得你还是先把骑术先学学好吧!”

戚缭缭茅塞顿开……

没错,先学骑马!

学会骑马,那她打不过的时候至少还能跑啊!

……

第062章 他们是狼

苏家后宅闹了小半宿,苏士斟又大清早地去了早朝。

直到回到衙门处理完几个卷宗才有机会喘气,看到桌上苏慎云送他的笔洗,他又禁不住想起昨夜的事情。

每次有关苏沛英兄妹的事情他都没有什么耐性处理,总是能有多快解决就有多快。

昨夜本来也是如此,可谁能想到苏慎慈竟然会有那样的举动,不光是把云姐儿给伤了,还不管不顾地当着众人面让他这个当爹的下不来台!

这若搁在从前,她烈是烈,却也不敢跟他这么硬杠,这是怎么了?

怎么倒像是……有了靠山似的?

再想想会同馆这事前因后果,捏着胡须琢磨片刻,便就戴上官帽又进了承天门。

燕棠刚刚好巡宫回营,见到苏士斟遂来便着人去沏茶。

寒暄两句,苏士斟便和言悦色说道:“听说昨儿慈姐儿上会同馆给王爷添麻烦了?”

燕棠端茶的手缓下,看他一眼道:“谈不上添麻烦,阿慈很守规矩。”

苏士斟笑了笑,当作回应,心里却有什么被风吹动了似的,晃了晃。

他是知道燕棠与苏慎慈打小情份好的。

但即便如此,据他观察也没有好到太出格,也因为此,他才并未对苏慎慈格外放在心上。

燕棠的父亲与皇帝私交甚笃,即便是叶太妃,在出嫁之前也与皇帝交情不浅。

燕棠的婚事一般人是肖想不起的,他不觉得苏慎慈有这个福气——又或者说,他不希望她能有这个福气。

说起来也是年少无知,他年轻那会儿只觉得林氏生厌,生下的儿女也生厌,所以他们兄妹年幼时他没少做出些有失公允之事。

等到他察觉到行为过火的时候,却为时晚了,他们俩皆已成人,已经把他做过的偏心事刻到了骨子里,苏沛英也已经考取了举人。

他隐隐有了危机感,意识到长子长女不可能与自己同心,甚至他们的出色还很可能威胁到自己。

但他却无力改变什么,于是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这些年,与其说他是在压制着他们,倒不如说是在提防着他们。

不能不防啊,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好歹有数。

可是,谁又能知道苏沛英为了麻痹他们,深怕他们阻拦他会试,居然在考取举人之后,接着默默无闻地装了三年!

前不久又金殿传胪,名扬朝野,成了为数不多有资格进翰林院的士子其中一员?

他中了进士,就成了天子门生,已经算是朝官了。这令他也不能不在许多事上因之让步。

可是越是让步,他就担忧越甚,这苏沛英,总像是一头温文饱学的狼,他就算再斯文再儒雅,他也是头狼!

眼下虽然不怕,可等到肌肉结实了,牙齿锋利了,总有一日会反过来撕扯他!

……这么说虽然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他们是亲父子。

可是他却深切地知道,至少是感觉到,他们兄妹并没有把他当成什么需要尊重孝敬的父亲!

在他往年无所谓地对待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他对他们做过的事情一笔笔地记起了帐!

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还能希望苏慎慈嫁给背景这样坚实的燕棠呢?

有姚氏及她所生的子女在,他再怎么做也不可能挽回苏沛英他们的信任了。

而昨夜里苏慎慈那样机敏又有胆气地应对着他和苏慎云,就更令他心生忌惮起来。

苏慎慈不会突然之间就会变得这么强硬,他想来想去,她的最大倚仗只有燕棠。

难不成苏慎慈也骗了他,她与燕棠这些年看上去平平常常,实际上私下里却已经到了情投意合的地步?

而她突然地强硬,是因为燕棠许诺了她什么?

“阿慈没给我添麻烦,阿慈很守规矩”,这表示什么?

至少是在维护她!

他觉得自己应该再问点什么,但又觉得什么也不必再问了。

不管怎么说,燕棠是维护苏慎慈的,且与苏沛英关系也很好,这是事实啊!

“我就怕阿慈胡闹,扰了王爷公务,若没有那是最好!”

他站起来,笑着拱了拱手。

燕棠见他古里古怪地到来问了那么一句话,又古里古怪地闷头坐了半日,忽然又告辞,也是盯着他背影直到消失才收回目光。

“回去让黎容查查看苏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冲侍卫道。

……黎容刚出王府就见戚缭缭和程敏之他们各自牵着匹马在坊间溜达。

基于戚缭缭的杀伤力,他看了他们一眼立刻掉头打算进门。

戚缭缭上晌在学堂才听了燕湳说过他哥不准他出来的事,知道是把燕棠给气狠了。

这会儿眼尖瞧见黎容,便老远喊道:“黎大人拎着礼包这是要去哪儿啊?”

这都打上招呼了,也不好装听不见了。黎容硬着头皮转身,笑道:“是戚姑娘啊!”

“听说苏家二小姐不小心被水烫了,太妃着在下去苏家问个安。刚又落了点东西,正要回府取来。”

他不提这茬戚缭缭倒忘了,苏慎云被苏慎慈当头一壶开水淋下来,如今也不知道脱皮了没有?

那苏慎云恨她恨得要死,多半不会让她见着这么狼狈的时候。跟着黎容去,她一定不好意思赶她。

就笑道:“那正好,我们几个也还没去问候的,您快回去取东西,我们在这儿等您。”

黎容静默半刻,只得去了。

……

苏慎慈泼水的地方距离苏慎云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且滚水送到书房,途中一耽搁,温度已降下些许。

再这么隔着距离泼过来,烫肯定是烫的,痛也肯定是痛的,但也有限,起码并没有直接毁容。

甚至连水泡都没起,只是被烫过的皮肤红肿起来,过了当时那劲儿,如今已痛得令她恨不能去死。

姚氏坐在床沿往她胳膊上涂药,一面数落着痛呼不止的她说:“没伤到脸就已经谢天谢地,要是破了相,看你这辈子该怎么办!”

“还惦着王爷呢,怕是隔壁王大爷都轮不着你惦记了!”

苏慎云闻言就捶着床板哭起来:“都是慈姐儿害的我!我跟她没完!”

第063章 你长的丑

姚氏冷哼,接着给她上药,想到某处,又禁不住用了点力。

前些日子苏慎云拿苏沛容作祟的事令她尚且还有余怒。

实在想不到她这样大胆!

苏士斟在她的几个儿女里最喜欢的便是苏沛容,作为老幺,不但是苏士斟喜欢,她这个当娘的又何尝不疼?

他头回误食花生后的模样现在回想起来还能把她吓个半死,而她当姐姐的既然知情,居然还故意冲他下手?!

要不是她自己怀胎生下的骨肉,她早就把她弄死七八遍了!

“母亲……”苏慎云吃痛,忍不住呻吟。

“叫什么叫!能容你下来就不错了!”姚氏沉声说。

苏慎云望着她,眼泪又吧嗒留下来:“母亲,我已经知错了。您就原谅我吧?”

“您看,没您护着我,我被慈姐儿欺负成了什么样子?您要再不管我,我迟早得死在他们手里的!”

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都说到这份上,姚氏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能苏慎慈他们看笑话不成?

也就淡淡回了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苏慎云撑着身子匀了口气,说道:“母亲,苏慎慈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您一定得帮我出这口气!”

姚氏脸色也沉下来。又道:“你想怎么着?”

苏慎云眼里毒光一闪:“慈姐儿都满十四了,她早早地死了亲娘,母亲就没想过给她说门亲吗?”

“若是等到及笄才开始谈婚论嫁,外人难道不会说你这个当继母的不尽职责吗?”

姚氏斜睨她:“你想让她嫁给谁?”

“嫁给谁都行,就是不能嫁燕棠!”苏慎云咬牙,“最好是嫁个痨病鬼短命鬼什么的,让她一世都翻不了身!”

姚氏垂眸喝了口参茶,淡淡道:“可她是你父亲的长女,是堂堂大理寺少卿府的大小姐。”

“倘若不是门当户对的人家,你父亲不会准不说,我也必然会被人骂苛待继女,外头可大把人觉得我必须把她高嫁了才算是尽到了本份呢!”

“要‘门当户对’还不容易?”

苏慎云抬头冷哼:“她要是也破了相什么的,别说嫁燕棠了,一般的世家子弟都不会要她了!”

姚氏捏着杯子,却似若有所思。

苏慎云推她。

她方说道:“光对付个慈姐儿有什么用?”

“慈姐儿也是仗着英哥儿中了进士才如此强横,要想治住他们,就还得在英哥儿的事上动脑筋……”

戚缭缭和黎容到了苏家,黎容在前院止步,姚氏则客客气气地把她迎到了苏慎云房里。

苏慎云倚在榻上,脸上只有一小半是红的,涂过药油之后锃光瓦亮。

结合苏慎慈的描述来看,显然脸上波及范围不大,重处倒在身上。

苏慎云很是不爽戚缭缭笑眯眯盯着她看的样子,无奈姚氏一心与街邻各坊交好,不愿她得罪戚缭缭,纵然无地自容,也还是得硬着头皮应付着。

戚缭缭叹道:“这可怎么办好?本来就长得丑,要是破了相,岂不更嫁不出去了?”

说得姚氏母女脸上俱是一抽,一口气差点没岔进肺里……

黎容带着人往苏家坐了坐,到燕棠下衙回来时已经把事情打听了个清楚。

听说苏慎慈当着苏士斟的面把苏慎云给整了,燕棠倒是也愣了一下。

这可不像苏慎慈素日手段——当然她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对姚氏他们的欺压,以往她也会有些小手段反击,但多是迂回应对。

碍着苏士斟,她不敢做得太过份。

可这样……她这副样子,怎么听起来倒像是有几分戚缭缭的风格?

“那苏士斟今儿过来寻我又是为了什么?”

他凝眉自语。

本来他还以为苏士斟找他是为着训苏慎慈,眼下看来倒不像了。

且他莫测高深地往他那里一坐,总令他觉得背后有些古怪。

“去看阿慈在做什么。”

他除了外袍给黎容,绕进屏风去沐浴。

不管怎么说,苏士斟已然这般提防他们,姚氏知道了之后更加会有所恃仗。

而眼前中了进士的苏沛英则是姚氏的一大忧患,苏慎慈若不多加提防,多半会要吃亏。

半个时辰后苏慎慈就坐在王府敞轩里捧着茶了。

燕棠问:“你怎么忽然有那么大胆子跟你父亲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