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缭缭只听得耳边呼呼声响,血腥味一波波地涌入鼻腔,惨叫声不绝于耳……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面前刀光剑影渐渐稀疏,厮杀才终于停止。

“完了?”

她抬头看了看,好家伙,面前一片倒下的,间或几个还在垂死蠕动,然而转眼也被插了刀趴地不动了。

“害怕就背转身!”

才刚杀停手燕棠抹了把脸说道。

“不怕。”她翻身下马。

燕棠以剑支地,匀了口气看向前方。

侍卫们正在清场点数,死的人都是该杀不假,但总得翻翻看是否有什么别的发现。

鞑靼人体力强,性子勇猛,这是事实,跟他们近身相搏绝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戚缭缭望着凌乱的场地,忽然问燕棠:“你上次中迷药,是不是刚才那个女人下的手?”

正拿袍子擦剑的燕棠顿了顿。

戚缭缭望着他瞬间变难看的脸色笑起来。

“那个女人也是乌剌人,你们既然一来就把她们制住了,足见是早有准备。”

“上次你死活不肯往外吐露你中过迷药,是因为不想让外人知道你出过任务。”

“而你真正不想让人知道的原因,是与你同出任务的人还有皇上。”

“所以你宁愿替我背下打杜若兰的锅,也宁愿受我的威胁也要拿回那把匕首,就是怕我哥从那匕首上顺藤摸瓜探知些什么。”

燕棠并没有想到她心思这样敏锐。

他轻睨了她一眼。

戚缭缭又说道:“你这样忠心又能办事的臣子,难怪皇上喜欢事事都把你带身边。”

“只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么点实在算不上大的事情,皇上为什么会亲自出马?”

燕棠蓦然想起来皇帝拿出来的那块玉。

他自小跟着父亲在宫里出入,与皇帝关系称得上密切,也从来没有见过那块玉。

有什么秘密吗?

但他并不能把心里的疑问告诉一个成天斗鸡走狗的纨绔小姐。

哪怕她刚才这番分析也算有理有据。

“圣上文韬武略,样样过人,乌剌嚣张,他就是亲自出手教训教训也正常。”

他淡淡道。

戚缭缭不置可否,末了忽然看过来:“原来你蓄上胡须时是这个样子。”

燕棠面沉如水,伸手将胡子扯下,顺手将脸上的疤也给撕了。

戚缭缭望着他脸上的血,忽然又问:“你从前杀过人没有?”

印象中他就是那个一年到头头发丝儿都不会乱上半根的讲究王爷,做什么都遁规蹈矩。

而眼下他却发髻微乱,浑身沾着血的他看起来凌乱又不羁,散发着颠覆原有印象的血性。

燕棠望着夜色,半日道:“杀过,在西北。有一天夜出,半路有人偷袭,对方两百人围剿我们八十个人,我侥幸活着回来了。”

戚缭缭忽然想起来,他当中有一回是曾去西北屯营呆过半年的。

原因是他拜的几个师父有两个恰巧那半年奉旨去西北驻守,而那段时间正好是胡虏们挑事的期间。

也似乎隐约听他提到过这么一嘴儿。只不过那会儿的她对这些毫无兴趣,因此印象不深。

“并不是侥幸吧?”她望着正清点着的侍卫们,“两百个对八十个,若不是求生欲,怎么做得到?——后来回来多少个?”

“十个。”燕棠目光略有沉黯。

戚缭缭也没再问下去。

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

“能有人活着,死去的人才有价值。”她扯了扯嘴角。

燕棠目光微凝,扭头看她。

“还有帕子吗?借我擦擦脸。”她抹了把脸上,看着手上沾了血迹的帕子说。

他自怀里掏出来递过去,看着她淡然若素的脸,语气也不由退去了素日的冷冽:“先前的事——”

戚缭缭抬头。

他静默了半刻,说道:“斩那胡虏女人胳膊的时候,还有刚才带你骑马——对不住。”

斩其其格胳膊的时候他把她牢牢扣在胸前,刚才骑马也是两人共乘一骑。

戚缭缭回想起来,随后眼一弯,慢吞吞地擦脸:“对不住有什么用,男女授受不亲。”

他凝眉。

她抬头道:“按常理,你是得对我负责啊!”

她也没说错,换上杜若筠试试?

“戚缭缭!”他加重音。他明明只是情急之下的举动……

戚缭缭笑起来:“连皇上和侍卫们都看见了,我会说不清的。到时候舆论会逼得我无路可走,可能我会忍不住悬梁自尽以证清白……”

燕棠简直无语。

但终究也是他主动碰的她……

想了想,他凝眉道:“我会交代待卫守口如瓶,皇上那边你更加不用担心。”

“可是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知道的。”戚缭缭说。

燕棠横眼睨过来。

戚缭缭笑着把擦过脸的帕子丢给他:“瞧把你吓的!——赖不着你!赶紧走,我还得赶回去邀功呢!”

“看在我今儿帮了你们的份上,帕子你就自己拿回去让人处理吧。”

“回头我嫂子们看到我带着男人的帕子回去,指不定又得数落我。”

她边走边说道。

燕棠接着帕子,原地站了半日却才抬步。

第097章 单独请命

侍卫早就牵来了马,这次不必再共乘。

戚缭缭对于自己终于有机会独乘上路感到很兴奋,但这还比不上她急于归家的心情。

上了马之后她问漠然整理马缰的燕棠:“皇上这会儿肯定还在戚家等你回去。看在我今儿帮了你们的份上,求你个事儿呗?”

燕棠低头忙活自己的事,也不曾吭一声。

戚缭缭就自行道:“等会儿回去,你帮我跟皇上请个功怎样?”

本来也不用劳驾他,主要是万一皇帝忙忘了,回宫了再想起,那会儿她见不着他,可就黄花菜都凉了。

而这种事情她还真不方便自己主动提及。

燕棠对着夜色紧了紧牙根,扭头瞥着她:“前不久才从荣家杜家敲来十万两银子,现在还急着请功,你有那么缺钱吗?”

戚缭缭笑嘿嘿:“这可难说。谁还会嫌钱多呀!”

燕棠简直无语。打马走了。

……两刻钟后回到府里,戚子湛与戚子渝已经被削了一轮。

俩人眼泪汪汪地跪在侧厅里,被沉着脸的沈氏靳氏轮番责骂,杨氏也阴着脸没有好声气。

余者如戚子煜等则都在戚家专门辟出的戚南风的书房院子里伴驾。

看到戚缭缭回来,俩人全蓄满了眼眶的眼泪扑簌簌地就滚下来了,也顾不上家法如山,已然奔了过来。

乾清宫太监李芳也带着两名小太监换了装束悄然来到,这会儿小太监们看到燕棠与她,随即掀帘子进门通禀。

燕棠进内后戚缭缭便被沈氏他们围起来,看到她浑身血污,两个小的又差点没晕过去!

直到确定她没哪里磕着碰着,众人才又将她放开。

“真是谢天谢地!快去洗洗!”

杨氏正张罗着。

忽然间小太监又匆匆过来传旨,说让戚缭缭进屋见驾。

戚缭缭知道是有戏了,连忙自沈氏怀里钻了出来。

杨氏靳氏忙不迭地拿温帕子将她粗粗擦了一把,然后拢拢头发,送她进去了。

一进门便见戚子煜与戚南风立在皇帝右侧,燕棠站在左侧。

而中间的皇帝嘴角噙笑,看着与方才气势迫人的帝王范儿很是不同了。

“给‘泰康一煞’搬个座儿。”

皇帝这么一说,旁边人便俱都眼碌碌地看过来——其实早就看过来了。

伴驾的戚家人并不知她有无危险,心里是惦记的,又苦于不能表露。

戚子煜打她进门就盯着她,看到她身上血污,一双拳头差点没捏碎……

但又见她鲜活地见礼谢恩又坐下,脸上笑容没打半点折扣,才又稍稍地松手背在了身后。

“你是怎么认出朕来的?”皇帝接了李芳递来的茶问道。

戚缭缭倒是早就算准了他会有此一问。

遂道:“臣女在店堂里看到皇上,初初并没有认出来,当时只是觉得这个人气质好到难以言说,而且呼吸之间隐隐有龙吟之势,不免就仰望了几眼。”

燕棠闻言斜睨过来。

“真会拍马屁。”皇帝扬唇,“就这样?这么说来朕的伪装岂不是很拙劣?”

“当然不是。”戚缭缭也睃了一眼燕棠,“主要还是认出了王爷。”

“近来臣女跟王爷几乎天天一起,对他的身影还是较为熟悉的,关键是他的装易得丑得离谱。”

“于是这也让臣女多看了几眼,然后看了会儿就认出来他是王爷。”

“再看到他对走在前面的掌柜的恭恭敬敬,如同素日跟着皇上一般无二,我就猜出来了。”

燕棠脸色有点发寒。

戚南风他们也有点咳嗽。

倒只有戚子煜眯眼斜睨着燕棠,又挺了挺胸,颇带着几分舒爽之意。

皇帝胳膊肘支在扶手上,笑弯了眼:“原来不是朕装的太假,而是随云太丑。”

“诚然。”戚缭缭一本正经地颌首。

皇帝扇子敲敲手,笑道:“古灵精怪地。”

又道:“不管怎么说,今儿是立了功,但朕今夜的事不能外传,所以没法儿给你下什么嘉奖令。”

“回头让太医过来瞧瞧你。”

“方才随云也说你受了些惊吓,朕怎么着也得给你压压惊啊!说吧,你想要什么?”

戚缭缭例行推辞了一下:“臣女所做之事都是份内事,不敢邀功。”

不等皇帝开口,她立马又道:“皇上赏赐,臣女推辞便是不敬。臣女先叩谢皇上。”

就地拜谢完了,她方才又抬头看看满屋子这些人,跟皇帝说道:“臣女想单独跟皇上请命,还请皇上恩准。”

满屋子被她瞅过的人又俱都瞅过来……

……

被皇帝下令避退的诸多人全都聚在前厅里。

本来很宽敞的前厅这时候便显得捅挤起来。

戚家人没有一个人能猜透戚缭缭想跟皇帝求什么?

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单独请命的?

同时又不知道她会不会狮子大开口,以她乖张的个性会胡闹出什么惹怒了皇帝,结果好事转而变成了坏事?

等着护驾回宫的燕棠静立在窗前,看着一颗心全系在戚缭缭身上的戚家人,扭头又慢慢看向窗外。

而书房里,皇帝端着茶看了戚缭缭已有半日。

“你就求这个?”

戚缭缭笃定地点头:“除此之外臣女什么也不要,就请皇上恩准。”

皇帝望着她,挑眉盖上茶碗盖:“还真会挑东西!”

说完他站起来,掸掸袍子说道:“朕有数了。起来吧!”

戚缭缭连忙谢恩。

小太监们掀了帘子,前厅这边就立时有人喊道:“出来了!”

一屋人随即迎上去。

沈氏见皇帝神色甚好,又见戚缭缭也微微带笑,一颗心暗暗地放下来。

恭送完圣驾后举家人都不想睡了,把她给直接留在厅堂里。

“你跟皇上求的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山呼万岁都不曾这么整齐的。

戚缭缭思虑了半刻,望着他们道:“我说可以,但这件事你们得帮我保密。”

皇帝既然允了她,少不得来日会告诉靖宁候他们。而她也不想瞒着他们,虽然有值得保密之处,但她也选择跟他们开诚布公。

戚子赫看了眼戚子煜,说道:“说吧,保密就保密!”

戚缭缭便摊手道:“其实也没别的什么,我就是顺便给隔壁沛大哥确定了庶吉士选馆的机会。”

第098章 他是我哥

屋里忽然变得跟没了人一样的安静。

离她最近的戚子赫张大了嘴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瞪着她纹丝不动地站着。

戚子煜和戚子卿站在他左右两侧,目瞪口呆地,也不难看出一口气正卡在喉管里上下不得!

“你们怎么了?”戚缭缭伸手摸了块桃酥吃起来。

这不算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吧?

而且让他们保密也是因为怕传开了之后生出些谣言对苏沛英不太好,并没有别的意思。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着她?

“你的意思是你把你冒了这么大风险立下的功劳,结果自己分文不落,却给沛英求前途去了?”

戚子煜一把揪开戚子赫,躬着身子怒凑到她跟前。

戚缭缭忍不住缩起两腿整个人贴到了椅背上:“也不能这么说……他本来就很有才华的,选馆庶吉士很有资格。”

“我只不过是顺手推了他一把。让他少走了些弯路。”

前世里他本来就差点进翰林院了,可惜摊上个狼心狗肺的爹以及心狠手辣的后母。

要不是因为知道他有这资格,她也不敢轻易跟皇帝开这个口啊!

她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立个小功顺便跟皇帝讨得这份人情,何乐不为?

就像燕棠说的,她又不缺钱!

戚子煜瞪了她半晌,忽然绷着脸站直,满面寒霜地望着墙壁道:“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她怎么有点跟不上他这节奏。

戚子煜甩了记眼刀过来:“你这么大方把功劳便宜给了他,难道不是因为看上了他?”

戚缭缭:“……!”

……屋里立时响起一片倒吸气声,并且立时炸锅!

“好啊!”戚子泯率先道:“我只知道你跟阿慈近来玩得好,什么时候跟沛大哥也这么好了?”

“这么好的跟皇上讨赏的机会你不给自己留着,偏给他求了前途!”

“就是!上回在大姑姑府上,你也是在皇上和娘娘面前举荐沛大哥来着!”戚子昂接着控诉。

戚子湛气忿地说:“早知道你是为了别人立功,那我还不如不让你上去!”

“你这是图啥啊?搞得自己满身血污回来,好歹给你自己讨点赏求点嫁妆本啊!”

戚缭缭:“我……”

“我看二哥房里的那些戏本子上说,一般女人这样子,就是看上这个男人了……”戚子渝也弱弱地插起嘴。

戚缭缭如同被雷劈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你们瞎说什么呢?我可是把沛大哥当亲哥哥看的!”

她挺直腰义正辞严地说。“我跟阿慈是好姐妹,她是阿慈的亲哥哥,那就跟我的哥哥一样!你们懂不懂?!”

戚南风幽幽摊手:“可我这个正经亲哥哥也没见你平时这么惦记我……”

戚缭缭哑然。

杨氏轻拍了丈夫肩膀一巴掌:“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就是看上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我看沛英也挺好,斯文儒雅,为人和气,来日一定不会欺负我们小妹。”

“你们就不能往好处想想?尽跟着子煜胡闹些什么?”

“对对对!二婶这话有道理!”戚子赫立刻想通了,“关键是近,就是嫁过去了天天回娘家来也是成的。”

听到这么一说,靳氏紧跟着也思索起来:“阿慈也不错,这小姑是个好相与的,定然不容易有什么龃龉。”

刚才还活似要把戚缭缭拉去浸猪笼的这满屋子人,忽然就开始认真地探索起这个问题来!

只有戚子煜众人皆醉他独醒地道:“有什么好?”

“苏家现如今闹成这个样子,一旦让苏士斟抓到什么把柄,把他们兄妹赶出家门,便连住的地儿都没有!”

“难不成她得跟着他去住寒窑吗?”

“也不是这么说,”戚南风想了想,“他外祖家也不是穷人家,当初他母亲还是留下有不少嫁妆产业在的,不至于住寒窑。”

“再者你小姑姑刚才不都替他争取到入翰林的资格了吗?”

“庶吉士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天子近臣,三年后出来至少也能入三司六部顶个五六品的吧?”

“更别说他这么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入阁为相。还是很有潜力的。”

戚缭缭听郁闷了:“你们能不能醒醒?!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看上他了?我这都是为了阿慈!”

天地良心!

戚子煜冷笑:“阿棠说教你骑马的时候也说是为了沛英!”

“可我是说认真的!……”

没人理她。

戚子赫说:“文官虽然不如咱勋贵有声势,但沛英上进,这个差不了。”

戚子煜又斜眼道:“光上进有什么用?咱家又不缺钱缺地位,不想想他们家什么情况?”

“就是不与苏家分裂,他也必须得生儿子!小姑姑这身子骨,谁能保证她一定能给他生个儿子出来?”

“生不出来他就得纳妾,我戚子煜看着长大的姑姑,让她日后跟别的女人争宠?”

“我支持大哥。这婚事不合适。”戚子卿听到这里立刻表态。

随后靳氏也点起头:“沛英这孩子是不错,但不管怎么样,他会不会强求生儿生女,小妹这身子骨,首先就不能因为生子嗣而冒险。”

“咱也不能把她嫁过去让人家断了后,那就默许他纳妾,可如果纳妾,那小妹嫁过去还图什么呢?”

“到时候她虽然占着个正室的位置,却还得日日看着丈夫跟小妾及他们生的儿女和和美美,那日子能好过吗?”

“这男人要是有了儿女,怎么着都会对儿女的生母多惦记上两分。”

“要是沛英将来再听侍妾吹吹耳边风,那——那小妹还不如留在家里不嫁呢!”

“就是。”杨氏也被说服了,“就苏士斟那偏心的例子摆在眼前,这沛英虽是看着人品不与他父亲一般,可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万一耳濡目染的,到时候也染上了这毛病呢?后悔可就晚了!”

戚缭缭哪里受得了苏沛英被他们这样揣度:“沛大哥绝不是那样的人!”

她自己的亲哥哥她能不知道吗?!

十来双眼睛又刷刷刷看过来,戚子赫指上她鼻子:“瞧瞧!瞧瞧!这都立马护上了,还死不承认呢!”

……戚缭缭一口老血想喷到他脸上!

喷死他!

第099章 有良心吗?

戚家上下讨论了大半夜才散伙,还是在没怎么说话的沈氏发话下才收的声。

大伙觉得反正这事成不了,也就没拿戚缭缭怎么样。

而后期戚缭缭基本上已经放弃了抵抗,这“婚事”成与不成,是与不是,看上去根本都没她什么事儿!

皇帝回宫之后少不了也惊动了一些人。

但是因为他往常也会夜出会会臣子约个茶什么的,倒也没让后宫娘娘们与太子多么担心。

燕棠回到府里,叶太妃与燕湳院里却已经熄灯。

沐浴完看着朦胧月色,却是又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躺上床。

……

戚缭缭的注意力仍然放在苏沛英的差事上。

皇帝虽然没有拒绝她,但是朝廷选拔人才不是凭她一个小丫头三两句话就能左右的。

将来的内阁储相都是自翰林院出来,当然要慎重。

她所求的也不过是苏沛英在皇帝面前得到一个被优先考虑的机会,至于他究竟够不够格,还得皇帝最终说了算。

但她有信心,因为前世他离这个位置只有一步之差。

而这世里有前面的铺垫,再有皇帝应允她的功劳在,这就胜算大增了。

……诚如她所说,皇帝也确实把苏沛英给放在了心上。

翌日针对着昨夜之事而连下了几道旨意,看到戚南风在列,就不由想起了戚缭缭来。

随后再批了几道折子,他就唤来李芳:“你着个人去传旨到苏士斟府上,给他的长子苏沛英,让他明日带几篇文章到乾清宫来朕瞧瞧。”

燕棠刚刚带着侍卫巡逻到乾清宫外头,就见李芳匆匆地往外走。

既然碰上了就不免打了句招呼:“李公公有急差?”

李芳也是很熟的,笑道:“也不算急差。皇上让传旨给苏沛英,着他明日携卷进宫面圣,我这不是想找个人去走一趟么。”

燕棠并不知道皇帝突然传苏沛英是为了什么,碍于规矩,也就点点头没再往下说。

哪知道李芳走了两步又掉转头回来,说道:“王爷不是跟苏沛英同坊而住么?”

“要不这么着得了,说话间您就得下衙,索性烦王爷顺道去传个旨罢?”

燕棠点点头,应下了。

下晌在河边带着戚缭缭骑马,见她乐滋滋地心情十分好,不由想起昨晚上的事。

中场歇息的时候他抢先把平日坐的那块大石头给占了下来,然后把多余的地方也给摆上了水壶马鞭。

戚缭缭看到这样就不由推了他一把:“让我坐点儿。”

他坐着不动,凝眉望着草地:“戚缭缭,昨晚上是你让我帮你请的功,结果你却过河拆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埋汰我,你到底有没有点良心?”

他虽然没有小气到真让她报答的地步,可她到底会不会说话?!

戚缭缭看了他半刻,忽然抱起那水壶坐在他旁边,然后又自装水壶的小绣包里取出个油纸包来。

打开递了给他道:“还当是什么事呢,我那还不是因为皇上问起,要拍拍他马屁么。”

“——好了别气了,子湛做的果酱饼,让我带过来配着茶吃的,还不错,尝尝!”

燕棠不想搭理她。

戚缭缭送到他跟前,他别开头。

目光对上桥头上坐着的侍卫,把脸又收了回来,一看饼还在,只得皱着眉头接了。

戚缭缭惬意地伸了懒腰,然后眯眼望着面前垂下来的密密柳丝。

戚家人做起事来都很认真,戚子湛做的果酱饼,已经快赶得上京城老字号的点心铺子的手艺。

“你昨儿跟皇上求的什么?”燕棠慢吞吞地吃着饼,又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猜。”她托腮望着对岸。

燕棠慢吞吞望着河面,没猜。

她又能求出什么花样来呢?无非离不开吃喝玩乐四个字,再不济便是那身臭毛病罢了。

傍晚回到坊间,燕棠直接先去的苏家。

昨夜里坊间各户都只知道戚家有客夜访,并没多少人知道来的是皇帝,自然也就更不知道天机楼的事情还有这么一通内幕了。

苏沛英正教着妹妹拓古董上的花纹,听说他来,兄妹俩都迎到了院里。

“皇上要传哥哥携卷面圣?”苏慎慈按捺不住惊讶,率先发起问来,“怎么会突然问起呢?是不是阿棠你——”

“不是我。”他凝眉道,“皇上不许我们插手职责外的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确实也无数次想过伸手,但冒然插手对他们其实也并不见得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