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夷馆还有很多能力不错的人。”戚缭缭道,“王爷许他五十两银子一月,这都差不多能直接把乌剌那边的通译请过来帮忙了吧?他何德何能啊!”

她跟黄隽学了大半年,总共的钱加起来还比五十两多不了多少呢!

说他没有别的目的,让她怎么能相信?

燕棠定定望着她,随后啪地把手里摊开的书合上了:“管的可真宽。”

第202章 霸王之气

“不是我管的宽。”戚缭缭听他这口气,不像是当初那会儿脆弱到不能接受现实的样子。

便放了些心,把话说白了:“是王爷这么做也没有用的。”

“我就把王爷当邻居,最多就是个朋友,王爷不死心,那将来吃亏的是您自己呀!”

虽然她很不想这么说,但她是过来人,知道动了心的人会有些什么样奇怪的念头。

而且他既然表过白,那么就不能怪她往这方面想。

难道他以为她当初是故作姿态,故意矫情,欲擒故纵?

燕棠看她半晌,将手里书竖起支在书堆上:“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死心?”

戚缭缭望着这满地的书耸肩:“不然呢?”

搞这么些玩意儿难不成是想锻炼身体?

燕棠轻哂,转身将手里书放上书架:“把你那心放回肚里去吧。我早就对你死心了!从今以后,我也当你是邻居。”

“你看看我这满屋子的书,再看看我书案上摆的那些个军报,我这两个月忙得脚不沾地,不是在五军营就是在屯营,哪有功夫想那些事儿?”

戚缭缭心中舒畅:“既然这样,那王爷就把黄隽放了吧。他怕你。”

“为什么让我放他?”燕棠转过身来:“是他自己答应我明日下晌准时过来,也是他自己说的会跟你解释清楚。”

“而我聘他是因为觉得他学识靠谱,而且他本来就每日要过泰康坊来,如此一举两得。”

“还有,他为什么要怕我?我很凶吗?”

戚缭缭叹气:“你不凶。你只是天生霸王之气,人家凡夫俗子,他仰望不起你。”

燕棠斜睨了她一眼,背转身去拿书:“那就更得过来了,多沾些我这霸王之气,对他有好处。”

戚缭缭郁闷了:“你就不能不整这些吗?”

“你什么意思?”他又看过来。

她清嗓子道:“我是说,你完全没有必要针对黄隽。”

燕棠盯着她看了半晌,平静地说道:“请问你哪里看出来我这是为了针对他?”

戚缭缭放弃争论。半晌她又眯眼道:“我从前怎么没发现王爷这么善辩?”

“那是你根本没了解过我。”

燕棠轻睃了她一眼,把书放下来,“我若不善辨,当初怎么在两邦谈判时击败巴图?”

“戚姑娘在校场营房拿下荣之涣后,利用他来帮我争取机会,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了解一个你正在帮助的人吗?”

戚缭缭竟然被他一语问住。

前世里她觉得自己够了解他,但是还魂回来之后,她确实发现了很多前世里都未曾见过的他那些面。

比如众人眼里行得正坐得端的他,居然会被人下了迷药藏在小黑屋等待散药,又比如看上去富贵安稳的他杀起人来时是那样的果断利落……

但这些都只是自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确实未曾主动去了解过他,只是凭着前世那些过往在下意识地对他的行为做出解读。

燕棠把目光自她脸上收回,转身自盆里洗了把手,在椅上坐下来,端茶啜了半口。

他有好心情,看了眼门外。

门外对上眼色的魏真立马离去,刹那,端了好几盘子点心进来,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枣茶。

“这大冷天的,姑娘冒雨过来,快趁热喝了吧!”魏真热情地说。

戚缭缭拢住神思,端起姜枣茶来喝了一口。

“怎么这么辣!”

茶到嘴里,她迅速抬手在嘴前扇起风来!

燕棠下意识托住她手里的茶碗,然后另一手托住她后脑,倾身往她张大哈气的嘴里轻轻吹了吹气。

被姜汤辣过的唇舌忽然变得清凉,还夹着他襟口幽香,戚缭缭抓着杯子,蓦然不动了。

“好些吗?”他脸悬在她上方,垂眼看着她半启的双唇。

那粉嫩双唇微顿之后快速合上,变成朵桃花来。

“可以了。”她看了眼他,别了别脸。

燕棠坐回去,端着茶,啜起来。

屋里有短暂静默。戚缭缭扭头觑着他,说道:“没想到王爷现在很奔放了。”

燕棠端凝地望着前方,说道:“主要是我这屋子没有什么姑娘家来,一时忘了规矩。冒犯了。”

戚缭缭端着茶杯眯着眼,简直不能再无语。

“还是说正事儿吧。”她说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过王府来上课的,黄隽先收了我的银子,他也不能答应你。所以你跟他这事儿,就当不存在吧。”

燕棠淡淡道:“你来不来,我随便你,但是黄隽既然答应我了,那么无论如何也得过王府来。”

戚缭缭伏在桌上,眯眼看过去,“你越是这样,越是会让我觉得你对我用情至深,无法自拔。”

“既然都说了是邻居,你说我怎么可能明知如此还成天在你眼前晃来晃去?你自己也犯不着这么想不开是不是?”

燕棠也放了杯子,伏在桌上看着她:“戚缭缭,即便我无法自拔,那也是我的事情。”

“就是掉坑也好,掉泥沼也罢,倒霉的是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还是说,你在担心跟我接触得多了,也会情不自禁心动?”

戚缭缭忍不住笑起来:“王爷真是越来越会说笑话了!”

——她会心动?

“我没有开玩笑。”燕棠正色,“你既然说不会喜欢我,那你迁就一下到王府来上个课又能有什么损失?”

“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一定是有所图谋?”

“我聘的是黄隽,结果来找我解约的人是你,这我反而不明白了,究竟是他怕我,还是你怕我?”

说到这里他轻吸气,深深望着她:“原本我以为你是个胸怀坦荡不拘小节的女子,没想到你实际上也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俗人。”

戚缭缭愕然无语……

燕棠拂拂袖子,淡淡睨她一眼,不说话了。

……半刻钟后戚缭缭起身告了辞。话不投机半句多,多说也是无益了。

燕棠也没留她,任她走了。

黄隽正徘徊在庑廊下,看到她跨门进来,迎上去一见她面色凝重,又不由道:“可是铩羽了?”

戚缭缭摸摸脸:“很明显吗?”

黄隽望着她深深点头。

她叹了口气,坐下来。

第203章 铁树开花

黄隽见状一脸灰败:“那,那我明儿就先来侯府,跟姑娘一块儿过去?”

戚缭缭撩眼看了看他,说道:“不是还得明日吗?到明儿再说呗。”

……燕棠手心里早攥出一手油。

戚缭缭前脚出门,他后脚就打开拳头,掏出帕子擦拭起来。

“王爷成功了?”黎容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

他没吭声,只将帕子丢到了一边。

“今儿可冒失了。”黎容给他添了杯茶,深深望着他:“不管怎么说,姑娘还没有准备好呢。万一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说到这个,燕棠手心一顿,横眼道:“我不是故意的。”

黎容笑。

他不信,燕棠也无可奈何。

先前那动作完全是未经思考的,当然,姜茶是他让魏真端的,但是他本来只是想让她祛祛寒,并没有计划到这么细微的地步。

他再想谋取,也不至于这么心急,何况他还要徐徐图之。

然而小时候他烫了嘴时,叶太妃也这样温柔地给他吹气,当时看到了,他就下意识这么做了。

做了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活脱脱一个登徒子……

可是箭在弦上,他抽身回来也没有用了。

所以她要走的时候,他哪里还敢留她?

黎容叹气:“这可真是一发不可收拾。”

燕棠瞪他。

……燕棠先前那举动确实令戚缭缭惊讶,倒不是她觉得被冒犯,实际上他离她还有半尺远的距离,除去两手接触到她之外,并没有更亲近。

而她原先也曾对他“上下其手”,这个时候被他挨近点儿就觉得蒙受莫大侮辱,未免可笑。

她惊讶的是没想到他也有这样一面,倒是小看他了。

她并不想跟他较劲。

她是个有着二十四岁“高龄”的灵魂了,在已知他对她什么心意的情况下,其实他的奇怪举动看上去都还算是情理之中的。

从前他对她恶言相向她都不曾动过气,眼下她当然也不会因为他偶尔失态而着恼。

且人家都只差往她脑门上盖个不光明不磊落拿得起放不下的印章了,她再纠结就真像那么回事了。

只是她又怎么可以不顾及后果?

想到这里,她就唤来红缨:“哪天侯爷回的早,记得来告诉我一下。”

这段时间屯营里都忙,靖宁侯他们早出晚归,没有人理会她。

翌日在学堂,戚缭缭少不得也把要跟黄隽去王府这事跟燕湳他们说了。

程敏之他们纷纷关心:“为什么突然要改到王府上课?”

“因为黄隽的才能得到了王爷的肯定啊。”戚缭缭道:“不过不用担心,过几日我肯定还会继续带着你们继续巡城外加除暴安良的。”

程敏之和邢烁相视不语,明显对此持保留意见。

燕湳却是高兴的,当着大伙面他沉稳地按捺住了心情,放学回了府,却直接扑向了正院。

“缭缭要改来王府上课吗?”

“她说会来吗?”燕棠正在穿衣,于镜子前转身看向他。

“她说会来!哥,你是不是真的喜欢缭缭啊?”燕湳急切地捉住他袖子。

燕棠轻瞥着他,然后把玉挂上腰间。

燕湳激动地绕到他面前:“哥你一定要争气啊!知道你从前对缭缭干了多少坏事儿吗?”

“从今以后你可再也别对缭缭凶来凶去的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连我都要站敏之他们那边了!”

燕棠皱眉望着一脸兴奋的他:“敏之说什么了?”

燕湳哪里还按捺得住?随即把程敏之和邢烁劝说戚缭缭的话说出来了。

然后道:“你就跟我说句实话吧,你是不是看上缭缭了?你是不是喜欢她!”

燕棠听完,并没有言语。

戚子煜不让他教她擒拿了他还略能理解,毕竟他原先有半路撂挑子的前科。

可连程敏之他们这些人都来凑这热闹……

光攻她一个人他都还得步步为营,再来几个拦路的,他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了?

略想,他就扭头盯着燕湳看起来。

燕湳被他盯得发毛,跺脚道:“你看我干嘛?是不是你倒是吱个声啊!”

“是。”

话钻入耳,燕湳反而又愣了愣。

燕棠站直身,理理袖口上的皱褶,望着他道:“你没有猜错,是这么回事儿。”

燕湳眼睛嘴巴倏地又张大了!

燕棠会喜欢上戚缭缭这件事本身就够奇怪的,他之前也是半信半疑,如今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这件事就更让人震惊了!

他居然,他居然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他从前从头到脚都看不惯的人,一个被他当成祸根孽胎的泰康一煞!

“哥你这是……铁树开花呀!”

这么说来坊间传言全是真的了!

看来程如娴她们说的没有错,戚缭缭没带伞的时候,燕棠骚包地上前做了一回保镖!

“你真是太不容易了,你怎么会喜欢上缭缭?!”

他完全想像不出来他会看对眼的,难怪那日在程家,他让苏慎慈坐他身边,他那么不高兴了。

又难怪他会在七巧节只带着戚缭缭去屯营,还打发他那么钱去吃喝了!

合着早就有苗头了,是他压根没看见!

燕棠对他的惊讶倒是挺平静的。

“本来我觉得你不管跟谁在一起,只要你看中的人就行!可现在你看上的缭缭——我觉得你太不容易了!”

“缭缭本来就很有主见了,看模样她还没答应你呀!敏之和阿烁还成天跟缭缭灌迷汤,你可怎么办啊!”

人家戚缭缭是谁?

短短两个月就拿下了泰康一煞的称号,半年时间就成为了泰康四煞之首!

她可是说一不二,决断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燕棠居然想不开的喜欢上了她,还能不让人犯愁么!

之前没准信的时候替他着急那是为他的没情趣着急,现如今则是真替他着急了!

燕棠道:“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又道:“既然替我着急,不如帮我个忙?”

“什么忙?”

“多说我点好话。然后少在她面前晃。”

燕湳愣住:“你真想让我们拆伙?”

“谁让你们拆伙?”燕棠睨着他,“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还是可以一起玩的。”

第204章 醉翁之意

虽然他确实想捣碎他们这团伙,但是他现在想法不同从前了,她想跟他们一起玩,认真想想其实也没有什么。

她干的每一件张狂的事情,其实不都是大快人心的么?

她高兴就好。

“先别让母亲知道。”他嘱道。

……

燕湳经燕棠一番推心置腹,仿佛被授予了神圣使命,自此照办不提。

下晌黄隽先到了戚家,然后与戚缭缭一起前往王府来。

黎容辟出了前院东侧一座小小三间的院落,院落对过就是燕棠素日待客的外书房。

到了屋里,只见北面和东西两面都各摆着一张书案。北面那张宽大又堆满了各种讲究的文具,不用多想这定然是燕棠的位置了。

他虽不见得时时在这里坐镇,但少不得还得过来瞧瞧的。而东西两面没有什么差别,戚缭缭尊师,自行挑了西面坐下。

刚坐下燕棠就进来了。

一身玄底绣银龙的蟒服,束以王冠的墨发梳得齐齐整整,五官面孔修得极之整洁。

英挺浓眉下,目光清正而幽深,鼻梁又高又挺,还有底下那薄唇和利落的下巴……

戚缭缭虽然知道这个人已经不能多看,也还是在他路过时忍不住看了一眼。

燕棠泰然自若走到上方坐下来,没看戚缭缭,只端正地看向黄隽:“这里是几本北地草原国家所著的典籍,由于所涉范围比较杂乱,所以没有完整的译本。”

“但是现在我需要了解更多的细节,尤其是气候地形,以及各国军事历史,从今日起,你就在这里随译随传。”

黄隽躬身接过魏真抱过来的三本厚厚的羊皮书。

燕棠又看向戚缭缭,缓下声音:“我不见得时时在这里。想吃什么,你让人去拿便是。”

黄隽脖子上猛地起了阵鸡皮……

戚缭缭笑了下,不置可否。

燕棠因着昨日的事,也不曾再多说什么。

戚缭缭走到了黄隽身边,帮着他翻看起这几本书来。

原本她以为这很有可能是燕棠自哪里顺手找出来装装样子的,但看了封皮,又翻看了几页内容之后,却发现书籍来自国史馆,是朝廷正经备案的典籍。

而且当中记载的还的确是关于北地草原的地理气候及军事历史,是于作战极为有用的资料。

这么说来,他说要黄隽译的资料于军务有用,倒不像全是假的了。

“北地那边现在什么情况了?”她终究还是关心这场仗会不会打起来。

“眼下即将进入冬季,物资匮乏,许多部落已经在迁移,这个季节仗是打不起来的。”

燕棠凝眉拿过张舆图在手里,说道:“乌剌王庭据说未迁,可见近年在贺楚手下国力强盛了些,秋狩过后,兵部会派人与秦王去西北巡察。”

“你不去吗?”戚缭缭问。

燕棠抬头看来:“我不去。”

“那如果打起仗来,秦王是很有可能挂帅的了?”她又问。

燕棠看了眼黄隽,没吭声。

戚缭缭知道这属军机,也未曾再往下问。

……真正忙乎起来时间过得很快。

燕棠虽然在屋里呆有了两三刻钟的工夫,但是并没有怎么打扰他们。仅有的几句问话也是听到黄隽说及书本内容时插嘴问上几句。

出来的时候戚缭缭跟着他到了正院,问他秦王挂帅的事。

他说道:“还没准。不过很有可能。”

戚缭缭紧皱眉头。

燕棠望着她,又忍不住问:“你很想我挂帅?”

戚缭缭笑了下:“就是觉得王爷一定能打胜仗。”

燕棠觉得哪怕心意被拒绝,还能得到她这样信任,也很暖心。他温声道:“昨儿的事情,对不住。”

戚缭缭问:“哪件?”

他微顿:“两件都是。”

利用黄隽以及冒犯她。他知道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戚缭缭笑:“那就下不为例。”

他既然坦荡说开了,她也没必要避着。“我以后也不会对王爷不敬的。”

他深深看了眼她,抬手在襟口处抚了抚:“你要做得到才好。”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径直走了。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他有时候甚至只是来看一眼,问问进展就走,如此倒不觉得在戚家上课还是王府上课有什么区别了。

更甚至,在王府里遇到有想要查询的典籍,黎容也会想办法找过来,这就方便多了。

而燕棠也真没打算逼迫戚缭缭如何,她能在王府里呆着,自在起来,他目前就很满足了。

毕竟如果不是前段时间她刻意避着他,他也绝不会找上黄隽,来上这么一出。

戚子煜跟燕棠一样,前阵子也是忙得恨不能分身。

到这两日总算是手头事情理顺了,下晌回来看到路旁有卖栗子的,便买了热乎乎的两包带回来。

“小姑姑呢?”进门后他丢了一包给正好走出来的戚子泯。

“去黄隽去王府上课了。”黄隽在戚家往来了好几个月,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大伙早把他当成朋友,省去了官称。

“王府?”戚子煜拿着剩下的那包栗子,瞬间就把眉头皱起来了:“她又去那儿干嘛?”

戚缭缭与黄隽走到前院分了道,随即回屋。

刚进院门就险些与庑廊下立着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你上哪儿去了?”戚子煜负手睨着她。

戚缭缭站半刻,随即往房里走去:“王爷聘了黄隽做通译,我跟着上王府上课去了。”

“上课?”戚子煜冷笑,“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不在酒又在哪儿?”戚缭缭摊手,“我这人又没有什么山水。”

“还跟我贫!”戚子煜挡住她去路,板起脸道:“明儿开始,不准再去了,再去就禁你的足!”

“禁我的足没用哦!黄隽是你爹给我请回来的,你娘也同意。全家人都支持我。”

“我现在的目标就是做个民间的通译官,到时候跟你们驰骋草原,我可以做向导。”

戚缭缭索性窝进身后圈椅里,顺手拿起盘子里的花生磕起来。

戚子煜看了眼她这副惫懒样,略想,转身出门去了。

到了跨院门下站了站,他回头看了看戚缭缭那屋,踱出门槛,然后跟身后人说道:“明儿黄隽来了,即刻来告诉我。”

第205章 绝非善类

翌日黄隽准时于午后到了戚家,正要着人去请戚缭缭同过王府,却先有人道:“世子爷有请大人。”

戚子煜独自在吃茶,见他进来,便让了座。问他:“听说王爷又聘了你去王府当通译?”

黄隽是先收了戚家束修的,所以哪怕戚子煜素日和蔼,眼下提到这茬儿,他也还是立刻不自在起来:“是这样的——”

他把来龙去脉皆说了一遍,而后道:“下官也是没有办法,不过王爷找来的书籍都是很难得的,姑娘倒是也开拓了眼界。”

戚子煜不置可否。

沉吟半刻,他道:“恕我直言,这个事儿你办得有些不地道。咱们家是早就给了钱给你的,你要是嫌钱少,可以直说。”

“但你收着两家的钱,还委屈我小姑姑跟着你去王府上课,这就损人品了。黄大人,你这是见利忘义啊!”

黄隽吓得连忙起身:“世子爷恕罪!下官也是得罪不起王爷……”

“得罪不起王爷,就得罪得起我们戚家了?”戚子煜端起茶,不紧不慢道。

黄隽额上飚汗,嗓子也干渴起来:“下官,下官……”

老实说,黄隽如今对燕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知肚明,他小小一个官吏,犯不着去得罪人家王爷。

可是戚子煜这里也在逼他了,他就不能不装糊涂了。这事儿的确就是戚家占理。

原本他以为只要戚缭缭没意见,这事儿也就没问题。

谁知道戚子煜会突然追究起来?

他思虑半晌,就硬着头皮道:“不知世子爷有何高见?”

戚子煜轻啜了一口茶,望着他:“我小姑姑何其娇贵,怎么能因为你要赚两家钱就陪着你纾尊降贵跑来跑去?”

“你要赚几家钱这事我不管,总而言之,既然你收了我戚家的钱,那么你就只能在戚家安安份份地教她。”

黄隽头皮发麻,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声奶奶的,这泰康坊的人一个两个平时看着人模狗样,合着私下里都不是什么善类!

他略想,躬身道:“下官不敢做那见利忘义之人。既然世子爷有话,那,那下官每日里自王府出来后再到侯府给姑娘授课,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戚子煜笑道:“看来黄大人还是很有办法嘛!——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儿起,你就在戚家给姑娘授课。”

……

燕棠让厨下今儿准备的是参鸽汤,还有从戚子湛口里套来的戚缭缭喜欢吃的点心。

然而掐着点到来的却只有黄隽。

“你一个人?”他问道。

黄隽把苦着的脸垂到胸以下:“回王爷的话,从今儿起姑娘不过来了。下官当完王爷这边的差事之后,再回戚家去给姑娘授课。”

燕棠盯着他看了半晌:“她说的?”

“是世子爷说的……”

燕棠再盯着他看了半晌,收回目光。

黄隽腰呈折角弯着,并不敢动,只约摸听得屋里一片寂静。

而后地上光影闪动,又有衣袂悉梭之声响起,猜想他是走到帘栊下去了,这才敢把腰抻了抻。

燕棠在帘栊下站了片刻,就扭头道:“去忙你的吧。”

黄隽如蒙大赦,麻溜地跑了。

戚子煜专找黄隽回去又教戚缭缭一遍,明显是不想让戚缭缭往王府来了。

但燕棠却不明白他何以这般戒备着他,即便戚缭缭是他们戚家的宝贝疙瘩,他燕棠也不是什么不明来历的陌生人,至于这么把他当贼看吗?

但不管怎么说,他为难黄隽,他也不能说他不对。不但没有不对,简直合情合理……

他在窗前站了半晌,就唤了人过来:“去看侯爷在不在?”

皇帝因说了要去秋狩,故而靖宁侯与一干勋贵也配合着兵部预备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