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戚缭缭心里已有答案,也不在乎他听不听了。

她说道:“让图真只身过来!不然我就挑断你的脚筋!”

安达毫不怀疑她会这么做,他怒道:“图真过来!”

图零点投鼠忌器,不能强攻,但他已经并不着急了。

因为他已经想过,不管怎么说戚缭缭他们插翅都难逃了,安达的性命虽然要紧,可如果燕棠中计,那么燕棠一条命跟安达一条命比起来可值钱太多了!

而他就算救下了安达,回去也少不了被斥骂,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干脆舍弃安达立个功?

他帮着乌剌把殷军的主帅制服,无论如何贺楚都不会杀他!

不过眼下他还不着急让他死,因为燕棠还没来,杀早了也有可能会吃亏。

这时候安达让他上前,他当然不会那么傻,他道:“安达将军放心,图真绝不会置您不顾的!这女人撑不了多久的!你安心呆着吧!”

安达气得牙痒。

戚缭缭手下可不留情,随即挑断了他的左手手筋。

这凄厉的尖叫声立时传到山下,图真闻言也不由心惊!

戚缭缭漫声放话:“图真将军只管悠着点,你不上来,我就一点一点地挑安达将军的筋。

“挑到你肯上来为止。不过我得告诉你,此地离赫古的营地可不远,要是巴雅儿将军不怕闯过来抢了你的功劳,把我抓走去要挟燕棠,转而再把你去贺楚面前告一状,你可就划不来了!”

图真胆颤心惊,很显然他并不想冒这样的险。

但她若再伤害害达下去,迟早会引来赫古!

“将军,强攻吧!”身边的武士说道。

“强攻不更加会引来赫古注意吗?!”图真劈头喝斥了他。转而他下令道:“去看看山路上燕棠来了没有?速来回报!”

说完他又往山上望去:“既然你会说鞑靼话,那就好说了。引来赫古虽然我有可能不能居功,但对你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

“赫古得到你,只会比我更凶残,因为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捏准燕棠的命脉就等于胜利了一半!”

戚缭缭觉得他没有想象中蠢。

但眼下便陷入了僵局。

图真不上当,明显是在等着燕棠他们到来以便再行事,眼下他们走不了,其实也跟落在他手里差不多。因为安达的性命哪里及得上挟制住燕棠来得重要?

“咱们的援兵也不知道到哪儿了?”邢烁有些着急。

燕湳和邢小薇他们能脱身回去报讯他们是有数的,殷军会来救援也是肯定的,但是图真他们有部署这也是在意料中的事情,那么援兵究竟什么时候到来,这才是最焦心的事情。

程敏之没说话,望着戚缭缭。

戚缭缭沉默半晌,说道:“不着急。至少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再过一两个时辰就天亮了,天亮了戚子煜和萧珩就将进攻察罕,到时候赫古须得应战,无暇顾及这边,那会儿再寻机会吧。

程敏之和邢烁会意,随即又分守在两方防守起来。

红缨与黄隽呆在另两方。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些血迹,想来突围的过程都不那么容易。

戚缭缭身上有软甲,除去手臂上有了割伤,其余没什么。

她望着因为被挑断手筋而正猛冒大汗的安达,过了好半晌,忽然拿弓拍了拍他下巴,说道:“想活命吗?”

第426章 她多大了?

安达睁开眼,以早已将她恨彻骨的眼神瞪视过来:“你想怎么样!”

戚缭缭笑了下,说道:“我有些许要问你。每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可以留你多活一个时辰。

“不回答,或者是敷衍我,我就扣掉你一个时辰的寿命,有兴趣吗?”

安达瞪着她,咬牙半晌,到底把呼吸稳住了些:“你想知道什么?”

……

燕棠与萧珩戚子煜杀上山路,前面作为先锋的丘陵已经在与伏兵交战。

几个人带着兵马上前速战速决,而后丘陵依旧冲锋探路。

一路缠斗渐行往前,逐渐到了山下,因着地形复杂,料定是伏兵最多之处,遂兵分三路同时向前,相互之间分配合作战,终于突然走到了道路尽头。

道路尽头便赫然出现几顶帐篷,且已然有数百精骑在严阵已待,知道是找对地方了!

燕棠停下来,审视了一番地形,说道:“他们人不多,我们足可对抗,但要仔细他们还陷阱!燕湳上前叫阵!把他们头儿引出来!”

燕湳打马上前,在弓驽手掩护下开始叫骂。

过了半晌,接着便就有人走出来,快马前往在阵营地另一的草原疾驰。

“带人上去跟着!”燕棠跟丘陵发话,随后见敌军只守不攻,心下便起了疑惑,等燕湳再骂了会儿,便就扬起长戟来:“进攻!”

一时间呼声震天,两军迅速交战在一处!

丘陵追了一段回来:“王爷!方才那人去的是赫古营地方向!”

戚子煜闻言道:“难道真是赫古?!”

“如果是赫古,那为什么他要多此一举绕到此处?完全可以直接跟咱们下战书!”萧珩边打边说。

燕棠问丘陵:“还发现什么情况?!”

“属下追到半途,发现一两百匹战马,但人不知去向!”丘陵抹汗道。

燕棠收了长戟,说道:“戚子煜萧珩听令!你们速速回去调集人马按原计划出发攻打察罕,这伙人必定不是与赫古的同一伙的,既如此,我们就把这锅水给搅浑它!”

戚子煜提气想说什么,萧珩看了眼他,说道:“既是要配合行动,那我回去就成了!子煜留下来,省得你到时候被缚手缚脚!”

这次燕棠并没有再坚持,略想之后就点了头,说道:“记得按照你我约定的时间发兵!我们这边会配合行动,如此即便不见得能十拿九稳,至少情况不会变得更坏!”

“知道了!”

萧珩掉转马头,带着侍卫疾驰回了原路!

燕湳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子煜留下来应付这里,你和小薇随我过去看看!”

燕棠说完,也由丘陵带路,疾驰而去。

……

山顶上,戚缭缭藏身于草垛石堆之后,在月光下直视着安达。

“孟恩有什么软肋?”

安达五官狰狞:“你怎么不直接问我可汗身边有多少亲兵!”

戚缭缭不以为意,知道这些事情他宁死也不会说,于是转而问他道:“那就说说贺楚吧。当年他父亲苏赫的宠姬失踪之后,他为什么早几年还在查找她?”

这个问题显然令安达感觉能接受了些。但他仍旧目色凛然:“那是个不祥的女人,你打听她做什么!”

戚缭缭也不开口,只拿着短匕在手里把玩,那寒光在惨淡月色下有着让人心悸的冷意。

安达深呼吸两口,说道:“我没见过那女人,不过听说她是个妖孽!

“她不光是迷惑了苏赫,还迷惑着胡章,并掀起了他们之间的战争,给乌剌带来灾难。

“听说她失踪是被人下手故意为之的,王庭多年以来都不许提及这个人!”

“她是个汉人,怎么会去到乌剌的?而且你还没有回答我,贺楚为什么要查找她?”

“是被掳去的。”安达缓了口气,说道:“具体我不清楚。至于可汗为什么找她,这个我并没有听说过。可汗跟她年纪相差了很多,我也没听说过他们之前有什么瓜葛,他没理由这么做。”

戚缭缭双眉拧起来。

她扭头看向黄隽,黄隽正好也扭头看过来,似是明白她意思,说道:“我问过好几个人,确实说贺楚多年前曾派人寻找过。”

戚缭缭又收回目光看向安达。

安达道:“我真没有听说过!她在乌剌王庭的十来年,基本上就是住在深宫里,而且苏赫对她看得十分之紧,因为当时老可汗身边的妃子都很嫉妒。

“如今乌剌王庭里有着许多汉人教席,其实也是当初她在的时候苏赫请过来的。

“不过听说她失踪之后,她身边的扈从也全部都跟着失踪了,有几个还是一直跟着她的中原人,这就是所有人认为她是被蓄意杀害的原因,而当时最有嫌疑的人,就是贺楚的母亲,上一任王后。”

“扈从?”戚缭缭眯了眼。

“她身边有好些扈从,有男有女,当时被掳进宫后,她这些扈从是没跟着进来的,后来苏赫看她不吃不喝才把他们接了进来。这些人也都呆在她的宫里,平日很少出来。”

戚缭缭在得知她是个汉人之后,再次为之感到意外。

一个被劫进乌剌王室的汉人女子,在进王庭之前她还有好几个扈从,这绝不会是一般人。

难道会是什么官眷或者富商的妻眷?

“既然怀疑被杀死,那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地寻找?”她又问道。

“因为王后矢口不承认,一直到死也不承认。所以他认为她可能侥幸还没死。”

“这么说贺楚母亲是冤枉的?”戚缭缭眯了眼。

“也不尽然吧。”安达哼着冷气,“王室里的女人为了争宠,哪个是手脚干净的?正是因为王后对那女人行过许多恶,所以她才被列为凶手。”

戚缭缭默念了一下,接着道:“她进宫的时候已有二三十岁,你说她进乌剌王庭有十来年时间,那这么算起来,二十一年前她失踪的时候岂非已有快三四十岁了?”

快四十岁的人,那应该是不可能跟皇帝和段鸿飞有什么瓜葛了。

第427章 来自救了

安达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他冷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中原女人本来看起来就比草原上的女人要年轻,只要姿色出众,别的算什么?再说了,当时老可汗年纪也不轻了,他比她大了十几二十岁呢!”

他的伤口疼起来,这让他有些受不了,就连语气也开始有些不耐。

戚缭缭望着他,一时间没有再说话。

当初自关五娘处得到的消息,此刻在安达嘴里得到了证实。

这就说明苏赫失踪的这名汉姬的确不可能会是燕棠的“生母”了。

或者说,这名汉姬跟萧珩所怀疑的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那么她会与皇帝要查的人有关吗?

想到这里她问道:“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么?她的儿女呢?”

“知道她的人都叫她容姬,听说她姓容。当初养了个儿子,夭折了。”

容姬……

戚缭缭觉得这也是个线索。

姓容的,又能拥有许多随身扈从的,范围又缩小了一些。

但是天下这么大,又哪里知道她是谁家的女眷呢?

而且就算是找到了她的家人,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看向安达,只见他注意力几乎全在伤口上,看他刚才的模样,应该不是说谎。

“缭缭,图真攻上来了!”

正心念飞转着,邢烁忽然说道。

她腾地起身藏在安达身后观望,果然见图真突然大步往山上走来!

她瞬即扭头看向安达:“图真不想要你的命了?!”

安达脸色也呈失魂状,眼看着底下人群乌泱泱地攻上来,不光是戚缭缭他们感觉到了危机,他也同样有了不祥预感!

“你上来干什么?!退下!退下!”他怒吼着,带着恐慌。

戚缭缭拿刀架在他颈上,看着不为所动的图真,也觉有些齿寒。

但他突然这么反常地急攻往上,仿佛又不会有别的可能。

蓦然,她脑中闪过一道光,接而倏地挺直了背脊:“是有人来了!一定是我们的援兵来了!”

众人精神大振!皆都举目往远处看去,只见黎明的曙光之下,由远而近果然迅速地移过来一片黑影!

而若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得见刀枪碰撞的声音!

能跟图真的发生碰撞的人,就算不是前来救援他们的殷军,也一定会是他的敌人!

“大伙打起精神来!想办法自救的时刻到了!”她大声道,然后以狠劲推着安达站直身,重新架起弓驽在草垛上!

……

萧珩回营这一路上畅通无阻,因为去往的是殷军大营,不可能再有埋伏。

到达之后他随即拿着燕棠的帅印来到司令官面前,命其击鼓整军!

微亮曙光下,各路人马迅速到齐,靖宁侯听魏真传完话之后,立刻着人调集兵马发兵察罕!

殷军大营距离察罕营地有整百里路,急行军得一个多时辰,人马齐备,哪里还曾耽搁,营门一开,立时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疾驰向北了!

……

戚缭缭架好弓驽,那驽箭刷刷地射出去,换来的又是一大片噗噗的声音!

不说别的,首先他们这武器是不成问题了!

不过她也并没有把安达当成活靶子,图真想杀他,她就偏不让他杀他!

之前她还得左思右想,寻找最佳的自卫方式,眼下援兵来了,巴雅儿挡在她外围,她必须得让来人知道她尚且是自由的,是安全的!

“带了火石吗?!”她问道。

“带了!”

“学会烧火了吗?!”

“早就学会了!”

邢烁边说边抽身回来拿石头砸出火种,割了安达的裤腿燃起火苗来!

戚缭缭抓了把箭头点燃,然后朝巴雅儿他们射去,火攻到底还是将他们逼退了许多!

她甚至已经自火光里看到图真的凛凛杀机!

“往山下撤!邢烁去突围,红缨带着黄隽,敏之放火下去掩护我!我们上马!”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人分开合作,不到片刻已经上马往山下疾驰起来!

她压根就没想过坐以待毙,方才图真不进攻是因为怕失手杀了安达又没有等到殷军到来,两边都讨不着便宜,而她不撤退同样也是在援军到来好取得更大的胜算!

眼下既是有人来了,那么她还等什么?!

“眼下已交辰时,离殷军出兵的时间不远了,图真不敢让赫古知道,那我们就干脆往赫古营地去!”

草原上日落晚,日升也晚,这辰时的天空边缘还只有浅浅的薄亮。

马蹄声响亮地传递在上空,很快赫古营里开始有了骚动,并且有人开始呼喊!

戚缭缭以鞑靼语喊道:“图真谋反,刺杀安达将军!安达将军在此,你们不要放箭!”

对方听得是口流利鞑靼话,且又同时提到了图真和安达,料定无疑,随即全部收弓!

安达被堵住了口坐在马头无奈不能说话,也只能且任她摆布。

戚缭缭看了眼身后追兵,跟程敏之他们道:“咱们的援兵一定在图真的后头!

“但是我猜人数肯定不会太多,我们就绕着他们营地打圈,阿烁你先快马先行找个地方打火,然后如刚才那般拿火箭过来烧他们粮草和帐篷!

“记住不要恋战,即刻过来不要落单!”

邢烁得令,随即在程敏之与红缨掩护下别路走了开去!

这次逃亡比起之前要轻松多了!

因为燕棠的追兵就在后头,图真万没有料到戚缭缭竟敢如此大胆选择往赫古营地的方向跑!

他有意弃阵,无奈身后有追兵,迫使他不能不追着戚缭缭往前!

如今他腹背受敌,哪里还有心思去多管戚缭缭?!

而赫古的将士在收箭防卫的时候看到果然是图真,立刻禀报了赫古。

紧接着他们看到图真身后还有大批人马,竟然是殷军装束,随即大惊,火速又去禀报!

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全集中在奔来的几千人身上,反倒是戚缭缭这几个人没人再关注!

快马沿着营地跑了大半圈,邢烁已然举着几个火把回来了!

既然无人提防,索性也懒得烧什么箭了,直接把能烧的全部拿火把点了火!

最先着火且着的最快的是粮草,而后是一个接一个的帐篷!

第428章 大仇得报

……燕棠带着兵马到达山下的时候,见到持着弓驽的一群鞑靼武士,人数不下五百,对于能一敌二三个中原士兵的乌剌军来说,五百个人已经是了不起的数量了!

当下也心口发紧,仔细地观察着他们动向,随后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上前!

图真眼见他到达山腰,随即下令所有人将戚缭缭团团包围,而后狠厉地望着晨光里面廓已渐清晰的燕棠以鞑靼话叫骂。

燕棠虽然听不懂,可是看到他们团团围住的石垒里几个人影,也猜出来定然就是戚缭缭他们!

顿觉喉头那股腥甜感又涌上来,既为她没出大事而心下稍安,又因为巴雅儿的卑劣而怒火攻心,须得十分克制才能忍着不上前将他碎尸万段!

然而还没有等他多想,突然之间山顶上就开始骚动,紧接着又着了火的箭射向图真等人!

而后他们几个则趁着混乱翻身上马往山下冲了!

看清楚他们去的方向正是赫古的营地,他哪里还能耽搁?

当即一个“追”字吐出口,赤霓已经驮着他直杀过去!

等到这会儿与赫古的人短兵相接,又见着半明半寐的晨光下营里腾起的火苗与浓烟,赫古杀到半路又哇哇大叫着回去灭火。

方才还热闹不堪的战场突然之间已经撤退了大半。

然而燃烧起来的帐篷越来越多,营地里的惊呼声也越来越密,便连他也有些失语了!

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他认识的人里好像也排不上几个……

“一定是缭缭他们干的!一定是她!除了她没有人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燕湳兴奋地尖叫起来,就连邢小薇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王爷!楚王殿下已经攻过来了,距此地不过五六里!”

丘陵的声音透着十足的振奋!

“好!所有人听令,先灭图真,然后再杀进营地去!”

……戚缭缭驾着马儿与程敏之他们绕着营地跑了几圈,几十个帐篷被她点着了大半,营地里的敌军气到跳脚,一窝蜂地涌出来要杀他们。

她豪迈一笑,扬手道:“我们先杀个回马枪,把图真他们那帮对我煞几个不敬的狗贼手刃了再去跟王爷汇合!”

扶刀大怒的赫古望见那疾驰而去的几骑,再听着风中传来的清脆的笑声,一只手几乎要把刀柄握碎!

“传令!所有人即刻出营备战,先给我灭了图真那畜儿,再把殷军给我杀个片甲不留!”

……

这完全是场没按任何规矩来的混战。

赫古的两万人马,图真的数百人马,再加上燕棠的几千人马,互互为敌,四面只听得见刀剑交撞的刺耳声音,随着的冉冉升起的红日,萧珩到来了,身后两万人依旧像奔涌的潮水,瞬间冲流到了战地!

……

戚缭缭带着程敏之他们找上图真,几个人合伙围住他先斩了他的首级,然后又找到了先前在帐蓬里对他们动手的几个汉子,在赫古军的怒而群起之下,全都灭了个干净!

等到大仇得报,几个人又驾马上了附近山坡,回头望着两三里以外的混战,翻身下马一屁股坐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

这场仗打到日光西斜才算完,由于营地被烧而造成的被动,赫古毫不意外地输了这一仗。

最后带着残兵逃往了王庭方向。

燕棠和戚子煜萧珩策马上山时,戚缭缭已经由红缨守着在山坡上睡了一觉。

并不是她不关心他们,实在是经过这一夜的劳心劳力,她已经撑不住了。

且或者又因为她对他们的战斗力有着无比强大的信心。

“睡得跟只小猪似的。”

燕棠抓着她胳膊打量她身上,没有任何煽情的话语出来,但接而毫无形象坐下来的那副如释重负的姿态,却又说明了一切。

戚缭缭看看又好笑又没好气望过来的戚子煜,又看看披着一身血污,仍然做无所谓的样子的萧珩,冲他们咧了咧嘴,然后撑着地趴到燕棠背上:“背我回去吧,我实在走不动了。”

燕棠背着她走到马旁,先放她上了赤霓,然后才翻身上去。

……

靖宁侯他们这些人整个夜里都没有睡好,听说大军回来,众人皆都迎出了老远。

萧珩带出去的两万大军伤亡三千余人,已留下一半在原地,修复烧毁的赫古驻地,即将作为新的据点之一。

进了营之后自然是全都围上来问这个问那个,戚缭缭跟靖宁侯简单说过后便直接回了房。

戚子卿随后跟进来,问长问短地,看到她只孤零零的一个,又忍不住随意地问她一句:“小薇呢?”

“跟阿烁敏之留在察罕了,回头等派了将领去接手他们才回来。”

戚子卿哦了一声,拿了她桌上一只梨咬了一口,默不作声地走了。

接着又是送汤食过来的戚子湛,放了饭之后他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着如果她出了事该怎么办,就算不被他母亲剥皮他自己也会去找棵树上吊。

然而戚缭缭因为睡了一觉恢复了精神,一面扒饭一面听他叨叨,居然一口气吃了两碗!

再接着又是几位官眷夫人过来了,包括徐夫人。

徐夫人凝视了她好一会儿,话没说几句,那不遮不掩的眼神里却头一次显露出些微的波漾来。

到了暮色渐浓时总算清静下来了,临洗澡前她交代红缨让戚子卿把安达给看好了,然后才进里屋去。

一会儿燕棠也拿着衣裳进来了,二话不说把衣裳除了,直接跨进了她的桶里。

“我今天很累了。”她抬手抵了抵他的胸。

“没想要。我给你洗澡呢。你别动就是了。”

燕棠把她胳膊放平,拿着帕子极温柔地给她清洗着身体。

她身体除了软甲覆着的地方完好无损之外,胳膊和腿上都有不少的血痕,尤其是手腕和臂上。

可以想见,这趟脱险她受了多少苦。

全程静默地帮她洗完,又帮她擦干抱着她回到床上,上药,穿衣,仍是一个字没说。

戚缭缭望着半蹲在面前的他的头顶,捧着他的脸说:“你怎么那么傻,这种时候明知道他们是为了引你来的,你还要冒险。”

第429章 成的假亲

燕棠放了药瓶,起身坐在身后矮凳上,望着她道:“因为我见过你最无助的时候的样子。你看,你这软甲是大姐给的,手上这武器也是别人给的,如果我不去,我便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了。我没有犯傻,我只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去到离你最近的位置。”

戚缭缭摸了摸他脸:“你错了,你教了我最有用的防身武功。你知道吗?先前杀图真他们的时候真是太爽了!大姐爱我,你也爱我,你就是没来,我也绝不会觉得遗憾。”

但是昨夜里他的举动已经令她知道,就算是真到了她沦为人质那刻,最终他也还是会妥协。

他能为了她而偏向虎山行,她当然是要全力以赴不让他沦为被动的。

燕棠心情复杂。他捏了捏她的手:“打完这场仗,我以后再也不挂帅了。”

这种需要在忠义两者之间做选择的心情太让人崩溃。

他不敢想象,如果这次她不是这么沉着冷静,又不是这么有见地展开自救,最终他到了图真阵前,他该如何是好?放弃他,他活着也必然没有什么意思了。保住她,跟图真妥协?他对得起皇帝,对得起几十万将士吗?

而更让他崩溃的是,图真的做法使他格外清晰地回想起了小黑屋里那一夜,她被疾病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情形。回忆使他其实已经在心底里做好了某种选择吧,大殷也许不缺他这一个元帅,但她身边却无论如何不能没有他这个丈夫。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庆幸,她是这样一个有勇有谋的女子。

不是说庆幸自己可以避开这么艰难的选择,维护了他的忠和义,而是她有这样的能力跟他并肩取得最好的结果,这是他的福气。

身为武将,谁愿意放弃职责呢?

是她成全了他。

他知道的。

“我只希望,这一战之外,再也不要有战争了。”

戚缭缭靠在他怀里说。

……

这一夜许是出征以来最为安静的一晚。

早上起来天色已大亮,燕棠却还没走,正靠在床头看书。

戚缭缭支着头欣赏他侧颜,尽管皮肤显得粗糙了些,但美人在骨不在皮,他骨相生得好,便怎么看都美。

“好看么?”他懒洋洋地偏头看她。

“好看。”她色迷迷地伸手插进他衣襟里。然后翻了个身,趴到了他身上。“我要睡元帅。”

燕棠放了书,伸颈将她吻了吻,然后靠回去:“身上还有伤,先养几天。”

“运动运动好得比较快。”戚缭缭一只手解了他的袍子。

她又没落下什么大伤,说实在的,这些小口子带来的不适,比起圆房那晚上他给的伤好到不知哪里去了。

说着她掀开他衣襟,从他胸口摸到他侧背,又从侧背摸到了他的腰腹。

燕棠被逗笑,捉住她的手:“等会儿碰到伤口了。”

“我立了功,你都不奖励我。”戚缭缭腾出手,又往衣裳剥落他肩膀。边剥边说道:“凭什么将士们都能论功行赏,我就不能?你就赏口唐僧肉给我吃呗。”

燕棠拗不过她,索性不忍了。坐起来些,抱着她在腰上坐稳了,然后道:“来吧。”

……

戚缭缭吃唐僧肉吃齁了。又补了个觉才起床。

燕棠依旧生龙活虎,且嚣张地表示还可以立刻起来去带兵跑三圈。

戚缭缭摸了他坚实有力的屁股一把,被他捉住手腕,把衣裳套上了。

死里逃生那么一夜,紧接着跟他水陆两战,挺吃力的。

“今儿就别出去了,不是想吃鲜果么?丘陵正好要回一趟清水营,我让他给你带些过来。”

他拖了她坐起,又往她背后塞着枕头,边说又边拿来梳子给她梳头,“本想让你回清水营去歇歇的,料定你不会乐意。”

戚缭缭气若游丝:“王爷错了,我乐意得很。拜托你这就派人送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