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中到底有什么关系她已经不想再费神去想,她只想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提到同样失踪的容姬身边的人。

妇人犹豫着不肯说话。

戚缭缭放缓语气,说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北真来的,奉命打听一些消息。如今我们两国是朋友,你告诉我实话,我绝不会为难你。”

许是因为她态度着实诚恳,老妇人逐渐放松,说道:“我也不是太清楚,但是因为当年事情闹的大,也听过一些。

“那个容姬是个妖孽,她搅得乌剌王庭不宁,有人要杀她,然后说是把她和几个扈从全部杀了,尸体被扔在阴山脚下的黑水潭里,让他们永世都不能出来作恶……”

戚缭缭道:“阴山?”

“当时是有人这么传说,但是老可汗他们往阴山找过,并没有带回什么尸体来。接着又在关外找了很多年,想来是没死在阴山的。”

妇人提到容姬的时候,有着与安达一样的厌恶。

戚缭缭沉吟着,又问:“她是在什么地方失踪的?”

“就在王庭。”

这没住人的房屋里,一时又变得安静。

邢小薇门外往里头瞅了两眼,然后走进来:“你在打听什么?”

戚缭缭微微沉了口气,说道:“我在想,容姬究竟是被动失踪的,还是说有可能是她自己故意借机逃走的?”

容姬的事情,自然是小队伍里面所有人都知道了的。

在所有人都认为容姬是被动失踪,且每个人都没有她的下落的情况下,戚缭缭很难不生出这样的猜想。

她想既然她是被掳进去的,而且她身边有扈从、显然出身不坏,那么为什么她一定得是被害的,而不能是故意制造了这么一场变动,然后趁机逃跑呢?

因为她的扈从也刚好全都失踪了……

身边有靠得住的人,有那么多年的时间,而且还有老可汗的宠爱,又有着老王后对她的嫉妒,胡章对她的垂涎,为什么她不能忍辱负重搅浑这锅水,来冒一冒这样的险呢?

第454章 速战速决

邢小薇听完她的理由,说道:“是有可能,但这没有什么根据。”

戚缭缭也知道缺乏根据。

而且她究竟是不是故意失踪,好像跟她要办的事也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不管她是主动还是被动,她都不见了。

关键是,皇帝他们要找的人,并不是她,至少不是她本人。

她有点头疼。

原先在知道容姬年龄之前也头疼,那是害怕燕棠知道有可能是他生母之后会接受不了。

如今知道容姬跟燕棠没关系至少跟皇帝没关系后,她又迫切地想揭露真相。

这样的话自己不必再对燕棠隐瞒,而燕棠应该也不用纠结自己的出身,萧珩的执念值得不值得,都能有个答案。

她抬头扫视着门外,巷子里依旧安安静静的,外头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入耳里,跟先前没有什么两样。

“你们,不是北真人?”老妇忽然迟疑地看向她,并且眼里又多了些惊恐。

戚缭缭望着她,没吭声。

“你们是中原人?!”老妇人又道。

戚缭缭摸着腕上的手镯,指甲在按钮上抠来抠去地。

“别杀我!”老妇忽然跪下来,伏在地上。

戚缭缭望着她头顶,忽然问:“贺楚早年跟容姬有没有瓜葛?”

老妇颤巍巍:“应该没有,贺楚昔年一直住在北边,只有奉诏才会进王庭来。”

戚缭缭听完点点头,没有杀她也没有放她走,就跟她唠家常似的在土墩上坐下来。

接下来就是静等萧珩他们的消息。

萧珩他们几个悄声到了帖木儿的别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毕竟这别馆他们是第一次来,而且还是白天,最重要的是他们得保证不露形藏。

一番计议之后,萧珩决定由他和戚子煜分两面潜入别馆,而且不管得不得手,半个时辰之后都出来会合。

而陈国公他们几个则在馆外暗处接应。倘若事出紧急,则由唐贻带着戚缭缭他们先撤。

如此安排妥当,这才动手。

这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虽然两人对彼此武功都有信心,可毕竟是狼窝。

萧珩率先从西路翻墙进入之后,戚子煜也自东路进去了。

别馆里人不少,须得连呼吸都极之小心。

但好在草原人的习性不如中原人,在防范上比起中原贵胄的府邸来还是要差上一等。

帖木儿坐在正房里,拿着忽兰抄给他的那份卷宗凝眉细看。

他是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贺楚关注段鸿飞做什么?

二十一年前他还在北部草原,别说争位,那会儿连他们德罕家都没有机会高攀上,而段鸿飞则是已经在沙场功成名就的人物,那会儿是绝不可能会有什么交集的。

而放在如今,段鸿飞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贺楚却还在调查他杀胡章的细节,这是什么缘故?

难不成是因为他跟胡章有什么瓜葛?

这也不对……

萧珩摸到正房侧窗下的时候,就正好见到窗户内的帖木儿正在冥思苦想。

他们的计划是进内顺出点什么来,或者直接把他给杀了。拷问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不会鞑靼话。

于是一切行动,都得以保证安全为主。

他注意到了帖木儿手里那几张纸。

再看看外头密集的武士,盘算着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那几张纸的可能性。

也不知道戚子煜在哪儿?

他扭头往东边看了一眼,毫无动静。再看看屋里,帖木儿竟然已经起身了……

帖木儿进了里屋,掩上门,打算小歇一会儿然后再听派出去的人递送消息回来。

刚进门他就觉得有点不对!

门下站了站,正要转身出去,身后突然就袭来一道寒光,直指向他的喉间!

他惊慌之下迅速拔刀应对,哪知道斜次里又刺过来一剑,刚刚好横在了他的喉管上!

他望着来人,刚刚准备溢出喉的呼喊声刹时隐在了喉底……

萧珩将剑紧紧抵在他颈上,与戚子煜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自帖木儿怀里将那几页纸取到手,上面密密麻麻的鞑靼文,他看不懂,顺手塞进怀里。这边厢戚子煜收了手,转而就去搜他的行囊。

“找到什么吗?”萧珩问。

戚子煜把所有有文字的东西以及舆图什么的一股脑儿拿了,说道:“就这么着吧。”

帖木儿趁着他们说话的当口出其不意地往萧珩肋下探去!

他猜不到这两人身份,但绝对是殷军阵营里的人没跑!他们劫了他的儿子,现如今还明目张胆地来挟持他?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萧珩听见掌风,迅速将剑尖往前一伸!却没想帖木儿侧身避开,回头捡起掉落的大刀,一个旋身便朝他劈过来!

帖木儿趁机呼喝,呼声与刀剑声立时引来外头的武士!

萧珩扭头看向戚子煜:“一共是三十六个武士!不能让他们逃出去,得全部摁杀在这里!”

戚子煜点头,随即与他拉开距离,分立在东西两侧,厮杀起来!

萧珩主攻帖木儿,事实上他不攻也不行,人家也不会放过他!

鞑靼人擅攻城掠地,单打独斗并不擅长,也就是仗着人多他们方如此发狠。

百来招过后,萧珩腾地而起,一剑刺中他后心!

他往前扑倒,就地打了个滚,一面进攻一面喊道:“去通知城卫!有刺客!他们是怎么看守城门的?!”

话音刚落,门外却又进来两个人,正是陈国公与蓝明仙,二人分守在南北两路,恰恰配合着萧珩与戚子煜守住了四面八方!

一时间刀光剑影,这个中皆是好手,无人能出得去,只有血光与惨叫声频频传来!

帖木儿一颗心且怒且惊,招式未免开始凌乱,萧珩与他游斗许久却仿似等的就是这个时刻,趁着他一招稍迟,举剑即刺入了他当胸!

血水飚了萧珩一身,他夺了帖木儿大刀,砍下他首级拿衣裳包住背在背上,而后加入戚子煜他们阵营。

“速战速决!杀完赶紧撤!”

……

戚缭缭这里等了近两个时辰,终于等来唐贻。

“楚王那边有变故,大家先随我撤!”

众人立时起身,准备撤退。

戚缭缭看了眼仍瑟瑟在坐的老妇,扬手往她后颈上一劈,等她毫无意外的昏倒在地,才跟着唐贻出了巷子。

第455章 硝烟将止

帖木儿别馆里因着未曾有人走出来,打斗声又在深院里,而唐贻又是刚出动静时就来寻了他们,因此城里还并没有动静。

原路返回时众人全都暗暗捏了把汗,也都做好了硬闯出去的准备,但好在戚缭缭一口鞑靼话说得地道,且她举止滴水不漏,因而没出什么大漏子。

但是刚刚走到天险这边来取马时,城门口就开始骚动了!

他们刚刚牵了马在手,就见城内快马冲出来好几骑,看服装,竟正是萧珩他们一行!

“快走!不要耽误时间!他们会跟上来的!”

唐贻招呼众人上马,当下谁也不敢再迟疑,迅速翻身上马沿着来路朝库哈狂奔!

一路南去数十里,直跑到耳朵都快被吹僵,才终于看到有殷军将领率人在巡逻!

燕棠这半日也是心神不宁,频频地往外看有无动静。

魏真来报说戚缭缭他们全数回营的时候,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这才起身迎出去。

一行十来个人全都累趴在营门口草地上,连马儿都垂着头。

戚缭缭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萧珩他们是在合力杀完那些武士后夺路狂奔出城门的。

再听说他背上背的居然是帖木儿的首级,忍不住心里作呕,起身挪了个地方呆着吹了吹风才又舒服下来。

这一趟也算有所收获,斩了个帖木儿,虽然于接下来的大战没有太多用处,但是了胜于无。再者起码他们这趟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燕棠他们接下来自然有事商议不提,戚缭缭也回房梳洗更衣。

帖木儿被斩的消息传到王庭,贺楚脸色立时就变灰了几分。

他长久地坐在椅子上,直到王后尖叫着冲进来!

还没有应付完王后的质问,孟恩又大步进来了。

“哲里的防守出了问题,我们应该立即更改营防结构!”

“那还等什么?!”被王后纠缠得无处发泄的贺楚将案上文书全数拂在地上,“这不是你的份内事吗?!”

孟恩怔了怔,深深看了眼他,垂首退去了。

王后揪着贺楚的袖子哭喊:“是不是你杀的他?!是不是你杀的我哥哥?!”

贺楚咬牙望着面前变了形的脸,一巴掌扬在她脸上:“是又怎么样?!你们德罕家都快死绝了,你还有什么能耐牵制我吗?!”

“贺楚!”

王后被扇翻在地上,凄厉地尖叫起来:“你忘恩负义,你会不得好死的!”

贺楚大怒,揪起她的衣襟将她拖出门外:“把这个疯妇锁起来!永远也不要再让她出来!”

……

燕棠他们当天夜里就向哲里发动了进攻。

速度之快,是出征以来所有战役里堪称为最的一次。

孟恩虽然也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在改换营防,但显然还是迟了。

这一战自当天丑时开始战到翌日晌午,殷军将乌剌军逼退到哲里与王庭交界的山脉那头,哲里作为乌剌倒数第二的防卫据点,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当日傍晚,殷军就正式进驻哲里了。

萧珩唐贻他们都略有负伤,但是只要不是掉胳膊断腿以及伤及五脏经脉,都不能算是什么大事。

同时燕棠又已经在紧锣密鼓策划着向王庭开战。

贺楚得知兵败后连夜召北真可汗过来商谈,北真却不肯来了,殷军势如破竹,很可能接下来就得攻向北真,这个时候他们哪里还分得出心来顾及别人?

十日后,殷军向王庭发起第一次进攻。孟恩险胜。

再过五日,靖宁侯与护国公等一众老将出马,率兵再攻,将乌剌三万主力削剩三千。

燕棠追加五万人马,着唐贻及蓝钟离徐坤兵分三路穷追不舍,将孟恩困于王庭北面的山地里达五日五夜之久。

乌剌军们熬不住饥渴,以亡命之势突围,却最终弃械于殷军临阵散发的干粮雨里。

燕棠帐前下令萧珩与众将趁势进攻,杀了个片甲不留!

又三日,逃脱的孟恩调集了最后一支精锐,护送贺楚北上,途中贺楚与孟恩起争执,殷军趁势而入,埋伏突击,孟恩受伤,五千人的最后精锐损失三千有余,最后滞留于山腹之中。

“乌剌的最后这一战,谁来?”

七月里初秋的清风吹进帅帐时,燕棠扬首看向面前一众踌蹰满志的干将。

“末将请命!”

帐前响起一片震耳欲聋的呼声。

最后以戚子煜程淮之他们为首的几位勋贵世子,因此次还并未曾主过战事,而揽下了这一场。

……

戚缭缭是翌日夜里得到前线大捷的消息的。

大军攻入哲里之后,因为战事密集,而且流动性大,他们就没再跟着去碍手碍脚了。

随着大捷的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孟恩在阵前自刎被射杀,贺楚想逃蹿但结果被程淮之快马截住并捕获的消息。

仗打得并不太容易,孟恩他们皆已是亡命之徒,加上随行的又是昔日被他最为重视的精锐的残部,前后也奋战了一日一夜。

戚子煜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程淮之背部中了一箭,邢炙腿上中了一刀,而戚子煜伤在肋部。

但最好最好的消息是,他们都活着,伤亡也并不大!

“围歼孟恩的时候尤其精彩,后来有人上去数了数,他身上足有十七八道伤!”

捷报一道传一道,简直让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这些却又都在意料之中,时间已迈入八月,他们出征也已有三四个月了,四十万大军出动,这个时间不算很长,也谈不上极短。

至少,如果不是以将士们的安危为先,那么两个月时间应该也可以拿下来。

但战争不是以输赢为最终目的,如果纯粹以血肉去拼,而不讲战术,那么显然这样的胜者终究也是得不到人心的。

“接下来打北真就是小意思了!我们今晚要大摆宴席,提前庆功!”

戚子湛与燕他们皆敲起铜盆欢天喜地。

戚缭缭心里也欢喜充实得很。

眯眼望着远处草原与山峦,她忽然很想念很想念沈氏她们还有戚如烟来了。

她还想念京城,泰康坊外热闹熙攘的铺子,东西南北城里各式各样供他们消遣的茶楼饭馆。

那样的富贵太平……她想,今年重阳,要是大家伙儿能齐聚在泰康坊里吃到子湛埋在后花园里的菊花酒就好了。

第456章 班师回营

燕棠率领大军将在乌剌王庭停留一段时间,做最后的清理。

乌剌虽然已经被灭,但为了震慑周边小邦,防止他们再起野心,自然需得再有一番部署。

事实上随着孟恩阵亡,贺楚被擒的消息传来,已陆续有部落向殷军投诚。

但具体事务戚缭缭他们并不清楚,只知道前往京师传报的快马一匹接一匹,去的时候喜洋洋,回来的时候更加喜洋洋,不用说,肯定是各家各户包括宫里都给了不少赏赐了!

北真近日闭关锁国,防范之心已不能掩饰。

派出来的使者要求跟燕棠详谈。

萧珩和戚子煜他们叫嚣得很,压根不支持燕棠搭理他。

燕棠在使者枯坐了一个昼夜之后,最后给出了对方两条路:要么撤退到北边千百里之外,生生世世不入北地。

要么让北真王室每隔三年送个王子到京师做为人质。

倘若两条都不答应,那就兵戎相见。

北边千里之外乃不毛之地,且苦寒到根本没有办法住人,这于世代在北地草原上居住的北真来说,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而让王室每隔三年往燕京送一个人质,别说这是丧权辱国的条件,就三年一个的速度,王室再能生,也生不过来呀!

使者越想越觉得这位镇北王才是个狠角色,想想自家还有十几万的军队,虽说不能把殷军打败,甚至连平手也难,但是最起码到最后也不会显得那么窝囊,便就闷头回去了。

燕棠这边且静观其变,正好将士们连续作战多场,也需要休整,且周边还有些小邦正在观望,未曾前来臣服,这些都需要时间。

清水营这边,驻营的几位将军以及山鹰咀驻守的吴国公皆比京师更先听到前方大捷的消息,都轮流地抽出时间前往北地来了,王庭这边近来就别提多么热闹。

对了,“乌剌王庭”已经不复存在,皇帝有旨,改名叫“依拉塔”,音为胜利之意。

原先的鞑靼百姓们,战争结束后大多都远离家乡而北上了,但仍然有一部分平民留下来继续游牧。

在燕棠率领大军拿下的几片草原上,将来都会筑造起新的更加坚固的营防。

而这些不愿离去的牧民们,会在殷军的统治下,仍然留在草原上沿袭从前的方式度日。

将领们回到清水营,带回来营中最新的消息,女眷们也都是喜悦而激动的。

在她们心中也许丈夫的安全比起战争的胜败更为切身,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们心中是有大是大非的。

“将军捎话来说,过几日就会抽空回来,太太可以放心了。”

徐夫人在庑廊下给徐坤补衣裳的时候,黄莺端了茶过来说。

她手下顿住,抬头道:“几日,是多少日?”

黄莺望着她笑了:“左右不过三五日,太太心急了。”

徐夫人垂了脸下去,重新拈起针线,那走针的速度却分明比先前要慢了。

朝阳斜斜地照在她一边脸上,那侧影之美,美得连黄莺瞧着都忍不住起了暗叹。

徐夫人望见她抱着托盘退出了庑廊,对着廊下小树出了会儿神,然后放下针线起了身。

她进屋取了些钱,然后拿来披风披上,走到门外传来何忠,一道驾马出了门。

他要回来了,他喜欢吃她做的粉蒸肉。粉蒸肉要提前准备,肉要腌,粉要磨,她琢磨着,等上三五日,约摸刚好能吃了。

……

依拉塔这边经过数日休整,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燕棠下令除去驻军之外,所有将士便开始全数退回清水营驻扎。

请示征战北真的奏折已经得到批复,由于北真与大殷也接壤,因此来日从杀虎口这边直接发兵前往北真。

再加上阿拉坦,及哲里,依拉塔三地同时发兵攻过去,能否一举成功,全营将领对此都有七八分的把握。

戚缭缭他们一行在营外等待,燕棠看到她之后笑着走过来,豪迈地将她一把扛起在肩上,走回营来。

身后传来一大片呜哇呜哇的起哄声,听着可让人快活极了!

到底还是赶在八月之前把大军撤了出来,不然撞上瘟疫,就又要多些无谓的牺牲了。

营里用过午饭,便又继续往清水营前进。

步兵拖慢了速度,两日后才到达阿拉坦,吴国公他们早就迎到山鹰咀这边来了,而后傍晚到达了清水营大营。

虽然关外风貌与中原仍有不小区别,但此番回到这里,入眼全都是熟悉的汉人面孔,汉民服饰以及汉人的语言和风俗民情,便又让人多出不少亲切来。

是夜营内校场上搭起无数草棚,大摆庆功宴!

如何热闹欢腾就不消说了,除去公中的宴会,各人私下里难免又有小聚。

正宴后燕棠又被众将拖去喝小酒,喝得满嘴胡话回来,衣裳都是戚缭缭挥出了一身汗给扒下来的。

等她洗完回来他还在床上抱着枕头唠唠叨叨,她凑近些听了听,一个字儿都没听清楚。

泰康坊里这一堆,大的那伙因为戚子煜他们几个还伤着,三个人一屋唠着磕没去赴宴。

小的这伙倒是没曾放过这个机会,可因为戚缭缭提前离席前去照顾燕棠了,接着戚子卿把邢小薇拉去核对马匹了,蓝明仙又给戚子煜他们仨送菜去了,剩下就只有戚子湛陪着燕邢烁还有程敏之几个光棍儿留了下来。

黄隽有受邀,原本是想陪他们的,但无奈他文官出身,一把骨头经不起这折腾,有心无力之下就婉拒了,回房蒙着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萧珩喝了几杯,但他酒量比燕棠好,因此宴散之后安然无恙地回了自己院子。

眼下终于到了放松的时刻,谁不想好好歇着简直不是人!

侍卫们给他备好水,他长吐着气来包袱里取衣棠,却不防几张折着的纸跟着他抽衣服的动作被带了出来。

他弯腰捡起,认出正是当日帖木儿在别馆翻看的那几张纸。

那天他拿到手后顺手塞在怀里,撤走时又匆忙得很,后来又紧接着出战,竟是一直忘了给燕棠。

待要塞给彭胤,让他拿过去,拿在手里看了看,他忽又打消了念头。

“黄隽住哪里?”他问。

眼下乌剌都给灭了,这东西自然是无用了。黄隽是通译,他看过后没什么问题也就可以销毁了。

第457章 他们有仇?

黄隽刚蒙上被子,门就被敲响了。

只得又趿着鞋下地去开门,看到萧珩他就把眉头揪成了个苦瓜结,说道:“王爷您怎么早不来呀,我这都刚除了衣歇下。”

关外进了八月,天气就冷了,来的还是这位爷,还不能敷衍了事,这怎么让人受得了。

“你愁什么?你穿不穿衣服,我又不感兴趣。”

萧珩睨着他,大摇大摆在他椅子上坐下来,然后递了手里的纸给他看:“看看这上面都说的什么?”

说完了他也好回去洗澡钻被窝。

黄隽麻溜地寻了衣服来穿上,然后拿着这纸看起来。

看了两眼他脸色就有些不对,再往下看,这眉头又越皱越紧。到最后他抬眼道:“王爷这些是打哪里得来的?”

他看的时候萧珩一直就在注意他了,听他这么问,就说道:“帖木儿那里拿的。上面写的什么?”

黄隽脸色凝重地拖过身后凳子坐下来,说道:“这上面是一份关于忠勇王段鸿飞的生平,上面说他是钱塘人,生于平靖八年,于建安三年殁,终年二十七岁。

“出身为庶民,却姿仪过人,幼时曾从文,十岁习武,师从江湖名士,还在师门时曾救过幼时遇险的老镇北王,后来老王爷也拜在其师门下,学艺三年有余。

“其十五岁母逝,二十岁时父逝,出师之后游历江湖……”

“忠勇王的生平?”萧珩颇为意外。

他还以为多半是乌剌军中的什么秘密,这帖木儿拿着段鸿飞的生平做什么?

他想了下:“还说了什么?”

段鸿飞的生平他知道的不多,比如说他祖籍钱塘他就是首次知道。

黄隽往下看:“后面有一大半的篇幅写的是段王爷当初杀胡章时的细节。

“段王爷在连胜几仗之后,亲自带兵将胡章追击了三百里,最后在阴山西麓将胡章斩于马下,这上面形容段王爷杀胡章时出手之果断,招式之凌厉,如果弑仇一般,令天地为之变色。

“而且——”

“而且什么?”萧珩盯住了言语迟疑的他。

“而且,段王爷在杀胡章之前,曾经与胡章有过一番对话,没有人听见说的什么,但是仿佛是因为什么事情有过争执。完了之后段王爷就下手了。”

争执……

萧珩越发迷惑。

胡章他知道,苏赫的异母哥哥,那个曾经为了个女人掀起了后面连续几场战争的乌剌王子。

北真跟大殷那场战争是因为跟胡章联手了他也知道,但是胡章跟段鸿飞会有什么牵扯,这却让人意外并且想不明白。

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争执?

这么说起来,胡章当年也并非北真那场战争里的首领,段鸿飞作为主帅,要亲自下场杀也该是杀北真的人,为何他会亲自出马追击三百里杀一个胡章?

而且还形容他杀他的时候格外狠绝,如同弑仇……段鸿飞跟胡章有仇?

他看了眼走神中的黄隽:“还有吗?”

黄隽回神:“余下倒没有别的什么了。”

萧珩想了下,把纸自他手里抽了回来,然后起身出去了。

黄隽目送他走出院门,简直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原地转了两圈,然后开了门,又匆匆出了院去。

抱着胳膊站在院外墙角的萧珩等他拐了弯,眉头微皱之后,低头看看手里的纸,随后也抬步跟了上去。

先前他就觉得黄隽神色不对,倒要看看这小子还有什么瞒住了他!

黄隽直接到了戚缭缭和燕棠院门,叩了门之后才想起也不知道这大晚上的打扰了人家好事没有,掉头想走,门却开了,戚缭缭自里头走出来。

打从燕棠回到房里之后嘴就没停过,她嫌吵,便又披衣出来透透气。

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有人在叩门。

黄隽心里道了声巧,便就立刻折身回来把萧珩拿来那几张纸的内容跟她说了。

“这忠勇王的生平倒罢了,关键是那大段对于他杀胡章的描述,看得出来是有人格外注意到了这件事,而楚王说东西是自帖木儿手里拿取的,那么这个人兴许会是帖木儿!”

戚缭缭听完立时回想起哲里街头的妇人说帖木儿那段时日常往哲里去的一幕来……

那日在哲里,她几乎是没有得到什么关键信息,就算是曾经猜测过容姬也有可能是自主失踪,但也缺乏证据支持。不想萧珩倒是自帖木儿那里还有所收获!

她咀嚼了一下,这么说来帖木儿是真有可能在查段鸿飞?

他查他干什么?重点是他查的还是段鸿飞杀胡章的那段——

这一段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地方么?

——不,段鸿飞跟胡章之间能有什么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