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略想,蓦然就想起方才靖宁侯跟他说的那席话来。

燕棠想要孩子,难不成他们——?

……

魏真出去了一趟回来,燕棠也正在贾课搀扶下试着下地。

一张俊脸时而憋得通红,时而疼得煞白,很是努力的样子。

他紧走几步到了跟前,搭着他另一边胳膊说道:“蓝姑娘这几日没出门,听说蓝夫人要给姑娘说亲,目前已经有媒人登门了。

“世子这些日子也没有往蓝府去,他们俩的事儿看来还没有摆到台面上来说。”

燕棠坐在床沿,深吐了口气说道:“蓝姑娘回去没跟家里说?”

“不知道说没说,反正蓝夫人这阵仗弄得还是有些大的。”

燕棠手抚双膝,目光忽闪。

正沉吟着,门外丘陵又来了说:“王爷,戚世子带着左太医来给王妃请平安脉了!”

听到请脉,燕棠面色倏变!

下意识起身,肋间则猛地传来阵疼痛,又压得他跌坐了回去!

他白着脸缓了口气,指着左右抚着他的贾课他们说:“快!你们快过去看看!”

……

戚子煜岂是那等没有城府的人?

料准没有真凭实据,燕棠不会老实,当然自己也不愿弄出什么乌龙来。

打走了戚子湛之后,立马就以给戚缭缭请脉为由去寻沈氏拿了牌子到太医院,把从前给戚缭缭看病的左太医给请了过来。总之没事儿一切好说。

就是住得再近,一个上晌的功夫闲着串两趟门也不那么正常,且还带着大夫。

戚缭缭刚自苏家找苏慎慈回来,见这阵仗,便就想掉头又想出去。

无奈护卫立马笑眯眯堵住了去路,躬着身子把她请回了院里。

“你怎么又来了?”眼下她着实谈不上什么欢迎。

戚子煜负手立在廊下,垂着眼打量一脸抗拒的她,慢条斯理道:“刚才忙忘了,好久都没给小姑姑你请脉了,也不知道你这趟回来究竟怎么样。

“从前都是我负责这事儿,咱不能因为你嫁了人我就不顾着你的身体。进屋说话吧!”

戚缭缭看他大摇大摆地进了正厅,忍了下来。

跟进去道:“戚子煜,现在我可以自己请太医来请脉,用不着你了。”

“来都来了,你总不能让我把人左太医又送回去吧?”戚子煜端坐客,冷眼说道:“最多我就请他把这一次脉,下次我就不劳烦人家了。

“不过你怎么反应这么大?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我知道?”

戚缭缭笑道:“你这话就不合规矩了,我好歹是你姑姑,大人的事儿,就是瞒着你们这些小孩也是该的,左太医您说是吧?”

左太医在戚家行走这么多年,早对戚家情况了如指掌。闻言捋须,笑着摇了摇头。

戚子煜道:“我不过就是带人给你请个脉,你这么推三阻四是想做什么?左太医,还请快点行事吧,我这儿还忙着,没功夫耽搁。”

左太医无奈,只得朝戚缭缭这边伸出手来。

戚子煜捉着戚缭缭胳膊往这边送,戚缭缭自是不肯,但又拗不过他,正急着,门外贾课匆匆进来:“王妃!不好了,王爷他昏过去了!”

屋里人都愣住了。

戚缭缭率先回神,抽出手来拔腿往外撤:“怎么搞的?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回事儿?人都照顾不好!看看你们一天到晚都干些什么事儿……”

“你给我回来!”

戚子煜追出去,到了他们房门口,戚缭缭一进门,便啪地把门给扣上了,差点把他鼻子都给拍扁!

“开门!让我见见他!”

“干嘛要见他?这是我夫君!”

戚缭缭扬声回应。

燕棠撑着手支起半个身子悄声问她:“你没事儿吧?”

戚缭缭听到外头声音噎住,才舒一口气走过来:“差一点点就让他得逞了!”

燕棠也舒气靠回枕上,望着帐底笑了下,然后又伸手去摸孩子,说道:“你可真不容易!”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自己说不要是一回事,被旁人牵住鼻子处置就是另一回事了。

“过了这茬儿,咱们分房睡。”

戚缭缭瞅了眼他。

她知道他还揣着不要这孩子的心思。

早上宫里太医来的时候她就他们看过脉,太医们虽然没打包票——生孩子这种事也不可能打包票,但是都说母体保养得不错,胎儿如今很稳当,目前看不出来将来生产时有什么隐患。

她都受过那么多磨难也保住了这个孩子,当然接下来更会努力保住他。

但光她一个人努力还不行,得让孩子爹也下决心跟她站一个阵营。

便先以退为进:“好,听你的。你做和尚,我就去做姑子。”

第495章 逼他一逼

燕棠瞪她一眼,完了往她肚子上摸了两摸:“叫爹。”

“叫什么呀?反正也留不久了。”戚缭缭把肚子挪开。

燕棠手落空,心里觉得那么不是滋味。

门外戚子煜寒眼瞪着紧闭的房门,呲牙半晌,气乎乎往外走了。

回到府里直奔正房,恨不能将燕棠那一肚子阴暗心思全部给兜出来!

看他俩刚才那心虚的模样,八成是有了!

他们这才成亲多久?

当初信誓旦旦说生不了孩子就过继,这半年都没出呢,就自己先捣鼓怀上了!

他把戚缭缭又当什么?先骗到手再说?!

没他这样的!

不过走到门槛下他又止了步,不行,他得冷静,燕棠那罪魁祸他当然不能放过,不过他眼下是个半残,他就是揍扁他也解不了恨。

而如果靖宁侯他们要是知道了他们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做呢?逼着她把孩子弄没了?

不可能!

绝不可能!

一开始他们肯定是会爆炸的,也会刀子一致对外数落燕棠言而无信的,可是等到争论完了,照他们当初提亲时那胳膊肘齐齐往外拐的前科,十有八九最后是嘴上说几句,然后让他们怀着算数!

但这怎么可以?

都说妇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何况她还有病!

他们放心让她冒这险,他可不放心!

不让她生孩子,到时候过继都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当然,现在说过继是不现实了,燕湳的孩子是燕家的,跟他燕棠没关系,有孩子也没法过继。

可这能是他随意妄为不守信用的理由吗?

小产虽然也有伤害,可应该没有生孩子那么严重吧?

所以那孩子不能留!

可一想到他要逼死自己的表弟妹,听上去怎么那么不是东西呢?

也不知道是男是女……长得是像爹还是像娘……

想到这里他猛地打了个激灵,然后狠狠甩了甩头,果断中止这念头。

然后叉着腰在庑廊下咬牙转了又转,最后一拳砸在了墙壁上,得出结论:这所有破事儿都是燕棠这厮给弄出来的!前二十年都憋住了,怎么这半年就那么憋不住?!他早晚跟他没完!

……

戚缭缭直到门外传来黎容叩门才把门打开。

“不会是回去搬兵抄家伙了吧?这可是湳哥儿的房子!”

黎容闲闲道:“得亏是湳哥儿的房子。”

戚缭缭笑了下,抓了两颗他端着的盘子里几颗红枣啃起来。

小样儿!那家伙单兵独马,是不可能斗得过他们夫妻同心的!

正吃着,戚子湛又过来了,神色不定地望着她:“大哥来过了吗?我怎么觉得他怪怪的?”

戚缭缭正不知道戚子煜究竟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听出味儿便问:“他先前回去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拿着当初在清水营的时候铃兰写给我的你要忌口的单子看了看,然后就去拿牌子请太医了!”

当初在清水营时戚子湛没少做东西给她吃,铃兰知道她怀孕后自然得告诉她哪些东西不能碰。

没想到居然是在这里出了岔子!

不过多说也没用了。

她道:“把那单子撕了吧,你近来不是落下许多功课吗?不用忙活我了,且忙你的。”

满心以为戚子煜回去之后就会有风波,戚缭缭甚至都准备好了怎么跟沈氏说。

谁知这一日直到夜里,乃至是翌日都没有新的动静传来,燕棠沉思过后,便越认定他儿子或女儿的最大威胁还是来自于他大表哥。

至于兄嫂,反倒不太可能像他那么丧心病狂。但敌人这么沉得住气,也太让人不放心了。

等这日魏真又来回过话后,他便让戚缭缭去请蓝明仙过府说话。

她笑道:“找她干什么?”

“你大嫂请了媒人去跟蓝家议婚了。子煜这小子连日没动静,我猜不着他憋着什么坏水,就琢磨着只有蓝姑娘能治得了他。”燕棠老谋深算地说。

戚缭缭道:“费那么大劲干嘛?其实想来想去,至多不过揍一顿,揍完就没事儿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要是让他给揍了,说出去多不好听?”

“那你就现如今让人把落子汤熬过来,我喝了也就完了,神不知鬼不觉,再没人知道我怀孕。”

燕棠睃了她一眼,没吭声。

她问:“那你到底是想怎么样?回头挨了打再不要这孩子?那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不想弄出什么风波来,明摆着眼下就该服药。可他哪里下得去那手?

这碗药下去,一个伤的是媳妇儿,一个害的是孩子,于是现自己潜意识里好像也在拖,仿佛等着老天爷帮他拿主意似的。

但这不是一个当家的该有的做法,因为不能逃避。

戚缭缭倒觉得应该逼他一逼。

见状扬声喊来红缨:“去送些点心到郡王府给老太妃,顺便找找铃兰过来,我要她开方子。”

红缨看了眼燕棠,出去了。

燕棠虽没拦着,却有些坐不住了。

“你来真格的?”

戚缭缭眨巴眼:“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挨打呀。”

……

红缨到达郡王府,看过老太妃之后就去找铃兰。

而自打因为给戚缭缭的方子出了问题,铃兰近来因为愧疚,便把心思皆放在了她这样的病例身上。

翻着医书的时候听说戚缭缭请她过去,连忙地拿起医箱到了王府。

戚缭缭正好嘱咐翠翘回来,见着她便道:“这孩子我们不想要了,你给我开副药吧。”

说完她冲她挤了挤眼。

铃兰愣住了。

燕棠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也避不过去,只好沉着脸问:“有没有能不要孩子,又不让王妃体子受伤的汤药?”

“没有。”铃兰老实地说。“但凡任何情况的小产,都会伤身,甚至是落下终身病根。”

燕棠攥着拳头,看过来的目光带着些许幽怨。

戚缭缭则好整以暇。

铃兰看着他二人,想起戚缭缭当初想保住这孩子的决心,斟酌又斟酌,最后道:“王妃这样的情况,生产时的确有可能会引哮症,而诱的原因大部分来自于初产时的恐慌。

“妇人由于头胎,疼痛时很容易扛不住,这样就很可能引危险。

“但是”

第496章 真有眼光

“但是什么?”

她攥了下手心,似下定决心般说道:“但是如果王妃能够克服对生育的恐慌,而且不惧疼痛的话,可以说事情也并不见得一定就那么坏。”

这番话要说出来真是特别不容易。

作为医者,在大家都不看好戚缭缭生孩子的情况下,她却偏向她的意见说出这番话,事后若出事是必须承担责任的。

别的大夫、包括太医心里都有数,只不过都不敢说出来,怕给自己引祸罢了。

可她也是女人,很明白戚缭缭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的心情,而且这件事怎么说她也有些责任,戚缭缭半个字没怪过她,又让她如何还能瞒着她呢?

燕棠听完这席话后又愣住了。

戚缭缭心下也惊喜,却声色不动:“还有这回事?难道不是我只要生孩子就绝对会死吗?”

“当然不是。”铃兰望着她,“就好像谁也无法确定生产一定会顺利一样,在身体别的方面都正常的情况下,也没有人能断定生产时一定会不顺利。

“王妃虽然有旧疾,但是我与太医们当时都看过,您的心肺脏器各方面并没有损害,而太医甚至说较之您小的时候看上去还恢复很多了,甚至可说与常人无异。

“屡次结论皆如是,那么我则可以判断,您生产时的风险最大可能只能是由于疼痛和惊慌引旧疾。

“也就是说,如果产妇能够克服这点的话,其实平安的机率还是不小的。”

戚缭缭望着她笑了下,两眼亮晶晶地。

铃兰点头,又道:“不过这件事情我没有绝对把握,我只是陈述出实情。

“妇人生产都有风险,王妃的风险又要翻倍,头胎生产都相对艰难,王妃若能克服惊恐,平安顺产的机率会增加,但不是绝对,因为要克服这些本身也不容易。”

戚缭缭想了下,就说道:“这倒是没什么,事在人为。”

战场上多少次惊吓她都没犯病呢。

铃兰也是在亲历过几个月她在阵前的行事才敢坦露实情的,闻言就颌了颌。

燕棠心更乱了,完全已经没有了主意。

戚缭缭摆手让铃兰她们先出去,又深深看了看门外的翠翘,然后望回他道:“听见没,我能平安生下这孩子的可能还是有的。

“而我就是服了落子汤,将来元气大伤,肯定也多活不了几年。

“我随你,你想让我喝药我就喝药,反正那避孕的法子是我给你的,孩子也是我想生的,我不怪你。”

她这么一说燕棠越难受了。

正要开口,门外翠翘又走进来:“王爷,世子爷刚才好像往郡王府去了!”

戚缭缭道:“八成是去找大姐帮忙了!”说完她推了燕棠一把:“怎么做?赶紧拿个主意呗!”

燕棠一颗心翻腾不定,如同在烙铁上炙烤,一会儿是她当初在小黑屋奄奄一息的样子,一会儿是她血淋淋地小产的样子,那拳头也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疾病他无法控制,可不让她身体受损他可以控制啊!

生产的事情谁都不好说,可总没有明知道她小产会受伤害,还先让她挨上这一记的道理!

如此想开,他就对着床板一砸:“不准喝了!”

戚缭缭笑起来,搂过来他的脖子,抵着他的额头道:“我这就让人去请蓝姑娘!”

……

燕棠这里脑筋转过来了就好办了。

打去蓝家之后,戚缭缭又找铃兰来仔细问了问。

她对自己虽有八分信心,但终究也揣着那两分意外。

其实这里头燕棠比她压力大得多,戚家的责难是其次,主要是他还是得面临来日失去她的局面,尤其他自己的生母当初就是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了。

但谁让孩子来得这么巧呢?也只能闭着眼往这条道上往下走了。

“你跟我说实话,我能配合的话,有几分把握能母子平安?”她问。

铃兰深深叹了口气:“五分。”又道:“如果王妃没有旧疾,以王妃的体质,那我至少有八分把握,可是病症的事的确说不好。”

戚缭缭琢磨着照她从未再犯病的状态来看,其实有可能是拥有这八分机会的,心下反倒定了定。

然后道:“你不用怕,就是出了事情,这也是我的选择,回头王爷不会寻到你头上的。”

铃兰握住她的手臂,顺手在她后腰轻轻推拿:“早前我在西北,倒是听说北地女子甚少有难产的,我研究了一下,除去她们体格强壮之外,似乎他们的大夫也是懂得如何帮助产妇产前产后护体的,只是很难找到合适靠谱的人。”

主要戚缭缭这样的身份,一般人谁敢带过来?一旦出点事,那就算不掉脑袋,也得往下倒三辈子霉。

戚缭缭也觉得是,便就点点头。又道:“你觉得我大姐会怎么看这个事?”

戚子煜并没有往郡王府去,她不过是让翠翘这么说的。

“不好说。”她道。说起这个,她到如今也还没敢跟戚如烟吭声呢,“不过大王妃之前也力排众议让王妃您跟着上战场了,我倒觉得这事儿她能有不同的看法也未定。”

戚家出了两个王妃,他们身边人私下里有时候便以大王妃来区分。

戚缭缭想了下,觉得总归先把戚子煜这边收服了再说。

……

戚子煜窝着火的时候,沈氏正为着他的婚事而忙碌。

先是自家几房里合计过,又去问了她大姑姑。

戚如烟那爽快性子,对蓝明仙能有什么可挑的?当然是看好。

于是接下来就开始请媒人,立庚帖,筹备好也得三五日。

今日媒人刚自蓝家登过门,戚子煜因为心里烦着,便后脚也借着拜访蓝钟离的由头上蓝家来了。

帖子还在蓝夫人手上压着,自然不会上不了台面似的刚拿到手就满府里嚷嚷。

不过看到小伙儿高大英俊,应对得体,隐隐一番霸主风范,又忍不住浮出来几分春风,觉得那丫头果然还是有眼光的。

当日蓝明仙说到戚子煜没有态度可能是因为自己没表态,蓝夫人心里还有些郁闷,觉得就算女儿家不表态,也没有等着有态度再提亲的道理。

眼下这媒人都上过门了,哪里还有理由端着?

只是又不免琢磨,这婚事既然高攀了,自己总归也得拿捏好分寸,别让人家笑话了才好。

蓝钟离对戚子煜自是没什么事挑的,两人不光一起打过仗,还亲眼盯了那么几个月,行武者出身看他在战场表现就过了一半。

蓝明仙还不知道戚家来议过亲,路过前院时听说他在父亲书房,便也就大大方方走了进来。

第497章 我媳妇儿

戚子煜坐势有些随兴,大刀阔斧地,一手搁在桌上,一手支着膝,毫无拘束的样子,却又不显失礼。

原就是冲着他来的,见她进了门,便笑了笑。

她不知怎地,也扬唇笑了:“听说世子来了。”

蓝钟离是个明白人,也没拘过那些俗礼,见状便道:“你没事吧?帮我去挽春斋取两罐茶叶。”

她颌应了。

戚子煜也起身告辞:“多有叨扰,改日再来拜访世叔。”

蓝钟亭听着这声“世叔”,笑着道好,起身相送。

蓝夫人看着那俩前后脚出去,过来埋怨丈夫:“你怎么能这样?往日惯着她也就罢了,戚家是什么人家,这婚事若成了,来日到了那边也这么没规矩,可了得?

“何况哪里有你这样把自家女儿急着往外推的,这还没定亲呢,也不怕人家背地里叨叨!”

她觉得丈夫忒不争气!

蓝钟离却笑道:“大殷不历来是这风气么,你怎么倒扭涅起来了?戚家不会拘这些的。我看那也是个稳重孩子,粗中有细。”

细数起来,他们戚家哪个是守规矩的?

拆房子就算了,这不还出了个“华厦一煞”的小姑太太么!

“就你心里有数!”

蓝夫人数落。

都是操不完的心,没议亲那会儿担心人家不重视,这上门来了,又生怕人家挑出什么错来。

倒不是怕攀不起人家家世,只是闺女能嫁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这是难得的事情,总不好自己这边出什么差错到时候添堵。

说到底,不过是怕她吃亏罢了。

……

戚子煜驾马出了胡同,四处张望着,就见蓝明仙正立在街头树下冲着他笑。

他打马过去,下了马道:“这么有眼色,知道在这里等我?”

“想多了吧?我在这儿纳凉呢。”

“九月天纳凉?谁信?”戚子煜把马给了护卫,然后大剌剌地上了她身后马车。

蓝明仙瞅着他,可笑可气地也跟了上去,便见他靠坐在车壁下软榻上,大爷似的伸直着两条大长腿,把这车厢立时塞得满满当当。

“世子这样不好吧?这是京师,人言可畏呢。”

“我不畏人言。”戚子煜径自打开靠壁的小抽屉,选了颗槟榔吃着,似笑非笑望着她,“我要畏早就畏了,在西北养伤的时候我可天天三顿饭都是你给张罗的,合着回了家,我还不能跟你抛头露面?”

说完他拍拍身边余地:“过来坐。”

蓝明仙抱着胳膊,只笑不做声。

戚子煜拉她的手:“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蓝明仙只觉被拉的掌心热,听着这话,脸上也起热来。她笑着抽手,望着撩开的车窗外。

窗外秋风徐徐,落叶金黄,倒是好一派天色。

回头看了眼他,想着自己饭都已经送过了,又已经车都上来了,又还瞎讲究什么?

抹着裙子坐过去,双手交放着道:“说吧。”

戚子煜又把她的手给拉了,在手上捻磨。

她掌心并不很细腻,毕竟拿枪弄剑的,有些薄茧。

但手背上皮肤十分光滑柔软,指节也不大,指尖很细,肤色看起比起在西北时也白了很多。

来找她原本是因着燕棠让戚缭缭怀孕那事儿心里躁着,眼下人就在这里,心情果然舒坦很多了。

忽有些意动,就想把家里已经来议亲的事跟她说了,然而又觉得没必要冒冒然说出来,整得跟给了多大人情似的。

便道:“这几日在家做些什么?”

“忙着哄小叔父,他怪我出门几个月不带他。然后给祖母院里搭菊山。还有我三叔给我们接风办了个小宴,闹哄哄地过了一日。剩下就在府里吃茶唠磕了。”

蓝明仙脸热着,想抽手又抽不动,便只能佯装淡定地说着。

身旁男人哪怕是坐着也威武健壮,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就紊乱起来。

又想到母亲之前说起他未曾表态的事,心下微凉,就又横心把手抽了回来。

戚子煜听到她提起“小叔父”,难免心思又滑到燕棠跟戚缭缭身上。

蓦地见手里空了,只当他没攥稳,这回便用了些力气握住。这便又看到她微垂头望着地下,面上似有些绯红。

终究没稳住那股意念,抬起另一只手往她脸上抚去了。

蓝明仙心里直晃荡,一会儿觉得蓝夫人的话有道理,他该有些明确表示;一会儿又觉得照他的为人,也不该是那样游戏人间的人,既能如此,便不该是不打算跟她有结果,那么便没必要非听他给解释什么的。

人便也跟着像是水里飘浮一样,变得不像自己。

戚子煜心底那涌动过的情意开始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且比往常任何一次都来得更清晰更汹涌。

手指滑到她下颌上,将她脸转过来,人凑了上去,微哑着声音说道:“上晌我母亲请了媒人去你家议婚了,我母亲很高兴你做她儿媳妇。”

蓝明仙脸上腾地通红。

他垂眼,俯往她唇上吻了下去。

蓝明仙晕晕乎乎。脑子里还在消化他给的信息,双唇就被他捕获住了。脑袋里也像是有什么在爆炸,让人半天还清醒不下来。

“我也很高兴你做我媳妇儿。”

少顷,戚子煜结束了这个强势的吻,然后依旧强势地捉住了她的手,冲她笑起来。

蓝明仙单手捂了捂脸,也笑起来。

这可真是……挡不住的羞。

“走吧。先去给你父亲取茶叶,然后带你去金兰社看戏。等我把淮之他们全叫出来。”他拉了拉她的手说。

她倒是犹豫了下:“我跟你们去看戏,合适吗?”

他漫声道:“再合适不过了。以后要住在泰康坊的,怎么能不入这个圈子?”

……

泰康坊这几日各忙各的,随着府里的事营里的事,虽然说是休假,却都没有什么闲心能串门。

程夫人的两个哥哥在自家置了宴席,给吴国公与程淮之程敏之父子仨接风庆功。

才赴宴回来,程淮之就撩开了他母亲房里的帘子。

程夫人正在吃茶,看到他便笑道:“你舅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程淮之笑了笑,没搭话,在母亲下的圈椅里坐下,打量了一圈屋里,才道:“大姐早上不是回来了吗?又回去了?”

第498章 曾经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