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大太太方才真心开心了。换个人,谁避着自己抢了这样的女婿,难道不会生气?

虽然大太太无意将六姑娘嫁回娘家去,可是永昌郡主背地里这么干的时候,可是还不知道大太太的心呢,这也算是挖墙脚了。

见锦绣面上生出了几分郁色,大太太冰雪聪明,便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头,轻声道,“她也是个苦命的。”

比起苦,谁苦得过眼前的这个人。

锦绣趁着低头把眼睛里的泪水擦了,便伏在大太太的腿上道,“就是想家了。”

“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四个丫头里,除了红玉是家生子,其他的四个都是幼年被卖,连亲人都找不着了,大太太温声道,“便是以后啊,你们嫁出去了,只要还想着这里头有我这个人,这里就永远都是你们的娘家。”

见兰芷芳芷面上凄然,她便宽慰道,“以后便是有什么委屈,都不要忍着,告诉我,我都给你们做主。”她微笑着道,“以后,我也要立起来,给你们当个靠山了。”对于当年伤过她的心的大姑娘,她都能原谅善待,更何况是这尽心服侍她,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

“太太一直都护着我们,不然我们哪里能在府里立足呢?”大太太勾起了兰芷的伤感,她便红着眼睛说道。

芳芷什么都没有说,然而目中却复杂极了。

她容貌最好,当年被卖进府里,各房太太都不愿要她,觉得她那张脸太勾人。最后小小的女孩儿被扔到了灶下,天天劈材烧火,很是辛苦。还是大太太不经意见着了,可怜她年纪小要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精心教养,后来又把自己的私库托给她,叫她有了安稳的日子。

大太太见自己叫几个丫头都难受了,便温声道,“看我,竟招你们哭起来,出去了,只怕别人要说我刻薄你们了。”

“说敢说太太,我就与谁拼命!”芳芷便跺脚道。

“好了,你炮仗似的,以后可要改改,除了我,谁还惯着你呢?”想到自己已给芳芷找好了人家儿,大太太也觉得舍不得,之后便笑道,“锦绣今天回来,咱们关上门,好好地吃一桌儿如何?”见几个丫头眼露喜色,便笑着说道,“天天肥鱼大鸭子,腻歪的很,昨儿南边儿送来了些银鱼白虾,我看着里头有一条什么鱼,竟有胳膊长,很是难得,咱们就吃那个,再请上你们姑娘一起如何?”

“我还见着太太的库里有上好的狍子肉和小鹌鹑,太太欢喜,不若一起做来吃?”芳芷便凑趣道。

“我的好东西,竟都被你记得呢。”大太太指着芳芷笑道,“多少的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太太心疼的话,就当我没说。”芳芷便一摊手笑道。

“锦绣说呢?”大太太见芳芷对锦绣挤眼睛,就觉得这日子过得欢喜,哪里在乎这些东西,只笑问道。

“太太心疼姐姐,已是允了,倒还要来问我。”锦绣便摇着大太太的腿笑道,“我不是个嘴馋的,只叫他们做几样儿新鲜的头茬儿的蕨菜荠菜笋,也就满足了。”

“你要的,可比她的难找多了。”大太太爱惜地摸了锦绣的脸一把,便摇头道,“瘦成这样,再叫他们做个乌鸡汤来。”她对着含笑的兰芷笑道,“可记下了?”又皱眉道,“一应的吃食,不用过府里了,从我的私库里取。”她实在烦了三太太动不动就抱怨府里艰难了。

“知道了。”兰芷便笑着应了一声,往着外头传话儿去了。

“不过今日回来,怎么像有些急呢?”当初大太太日日去催,永昌郡主就是不放锦绣回来,没想到突然就应了,派人给送回来了。

“那府里的老太太侯爷回来了。”此地都是大太太的心腹,锦绣也不避讳,只将安平侯府里头永昌郡主打杀妾室,给了安平侯好几个耳光,又险些气得老太太晕过去的事儿说了,见大太太沉默,便轻声道,“说句不该说的,郡主这样虽然心狠,可是我却看得解恨极了。”她抓着大太太的衣袖说道,“不这样儿,我看着那府里,真敢蹬鼻子上脸。”

“到底是有些……”大太太强笑道。

她出身尊贵,对厌恶的人只无视也就罢了,却有些做不来那样的狠辣手段。

“县主的身份那样尊贵,这些人就敢为了一个侯爵爵位下这样的杀手。”哪怕是大太太不爱听,锦绣也忍不住说道,“宗室都敢谋害,更何况是……别人家。”到底吞下了咱们府里四个字。

为母则强,从前府里头怎么谋算大太太,她都能忍,如今见了同寿县主的实例,却叫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她的膝下,也是有六姑娘的。

“你说得对。”大太太若有所思地说道,“没了你们三爷,只怕这爵位真要落在三房里头了。”二房是庶子,老太太不会管的,可是若是日后世子被她们害了,三房嫡出的五少爷,就算是过继,也能抢了这爵位。

“以后去郡主那儿,你帮我谢谢她。”锦绣见大太太闭目许久,方才睁开眼睛,竟是带了几分坚定地说道,“怎么对我我都能忍,可是敢碰我的孩子,便是鱼死网破,我也要与她们斗到底。”见锦绣脸上露出了笑容来,便笑道,“日后咱们慢慢儿来。”如今府里头被老太太把持,她也不敢随意相信谁是奸是忠,好在世子与六姑娘身边服侍的人都是当年她从南阳侯府里带出来的,等闲不会叫旁人近身。

“府里头老太太慈爱,姑娘们孝顺,哪里需要争斗呢?”大太太与永昌郡主又不同。

永昌郡主跋扈,那是因为人家有个亲爹当亲王,自己是宗室,因此敢这般放肆,若是换了别人儿,只怕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你说得对。”大太太见锦绣促狭,便点着她的头笑道。

锦绣到底学到了几分府里的真谛。

哪怕在府里头都烧房子了,可是在外头,那也得和和乐乐的呢。

大太太看着这样的小丫头,也觉得有些心疼,叹道,“都是我没用。”

见锦绣脸色发白,便笑道,“是我与你说多了。离晚上还早,你快点儿休息吧。”又对着眼睛亮晶晶的红玉道,“不准闹你妹妹。”见红玉蔫头蔫脑地答应了,这才露出了笑容。

锦绣又与大太太说了几句话,方才被红玉拉回了屋子。刚一进屋,就见好几口大箱子摆在中间的地上,一水儿的红木描金,便微微一怔。

“这是郡主赏你的东西吧?”红玉蹦蹦跳跳地走到那几口箱子前,轻轻扣了扣,便听得沉重的闷响,便侧头道,“好像还挺多。”

锦绣却微微皱眉。

她虽然服侍了同寿县主一场,可是这么几口箱子,是不是有点儿多了?

见红玉很是好奇地围着箱子转,她便微微一叹,走到前头,见上头还放着一张单子,便先取了下来,打开一看,刚看了几行便脸色大变,将这单子往着旁边一放,上前就掀开了一口,便觉得入目的满眼都是金光,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觉得浑身都在发软,后退几步坐到了椅子上,有些发呆。

“什么啊?”红玉低头捡那单子,嘴里便笑道,“看你吓……”见着上头开头就是二千两金子,后头还有五千两的银子,突然就是一捂嘴,又往那红木箱子里头看,便见里头密密麻麻摆着一个个儿的小金元宝,便对着锦绣轻呼道,“你在那府里,干了什么啊?”

之后便不容锦绣出声,飞快地往下看,口里念道,“珊瑚五株,珍珠两匣,各色宝石三匣,绫罗绸缎……”往下她念不下去了,也把单子一放,哆嗦着坐在锦绣的身边问道,“你和太太的弄反了吧?”这些东西,简直都够锦绣花几辈子了。

“不行,我还得去问太太。”事有反常即为妖,若是永昌郡主单给她点儿衣裳首饰也就罢了,可是这么多的金银,便叫锦绣感觉出几分不对来。

这年头儿,还没有主子给丫头这么塞钱的呢!

强撑着身子,锦绣看都不看剩下的东西,飞奔着去寻大太太。

大太太听了锦绣红玉的话,也觉得古怪。沉思了许久,她方才问道,“这几日,郡主待你可有不同?”见锦绣摇头,便疑惑道,“确实不应该啊,你想想,可有什么落下的事儿没有?”

“我只与县主在一处,并没有别的什么。”锦绣想了想,皱眉道,“莫非是因为县主病中我照料了几日之故?”

“那样儿的话,她谢的也该是我不是你。”大太太见锦绣突然犹豫了一下,便急忙问道,“还有什么?”

“县主刚醒的时候,与我说了几句话。”到底语出愤懑与同寿县主名声不利,锦绣只含糊道,“我只开解了几句。”

“只怕你这开解之言,被她听到耳朵里了。”见锦绣不愿说,大太太更觉得锦绣不乱传是非,也不追问,闻言便叹道,“只怕这其中关隘不小,她送你这么多金银,该是真心的感激你开解娴姐儿了。”

“我只劝了这几句,不敢收这样的东西。”锦绣只觉得烧手,便求道,“太太帮我还给郡主吧?”

“若是换了,只怕她就要多心了。”大太太轻轻叹了一声,之后便笑道,“不过你不用慌,她府里豪富,这点子金银算不得什么,何曾被她看在眼里?”她见锦绣还是脸色发白,显然是被吓着了,便觉得心疼,宽慰道,“且收着,以后你的手上也松快些。”

见锦绣还是有些犹豫,便安抚道,“别担心,永昌的性情爽利,不喜欢你,不会给你这么多的东西的。”她忖思半晌,突然轻声道,“对了,如今你有了这么多的银钱,我放了你的身契如何?”

“太太要撵我出去?”锦绣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霍然抬头,一张脸上竟是全无血色。

 

第30章

女孩儿的脸上露出了惶恐的表情,大太太看的心里头一缩,忙安抚道,“不是。”见锦绣还是不安,便慢慢地说道,“只是我想着,你如今有了这样一笔银钱,若是一直放着可惜了,不若放了你的身契,叫你也能置些土地家业。”见锦绣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可是双手却还死死地抓着她的衣角,虽然心里叹息,却还是感觉到一种满足。

她看在眼里的孩子,这样依赖她,叫她感觉心里头仿佛有了指望一样。

锦绣这才感觉到放心。

她不是不想成为良民,可是如今却真心舍不得大太太,听了她的话,方笑着轻道,“我舍不得太太。”况且她如今年纪这样小,便是出了府,又能去哪儿呢?

“我知道。”大太太含笑对着一旁也抚着胸口的红玉笑道,“本来你兰芷芳芷姐姐年纪不小了,我就要放了她们的身契的,如今带上你们两个,正便宜。”她指着也十分惊喜的红玉道,“明儿叫你娘进来,把你们的事儿给办了。”

“听说两位姐姐的嫁妆很丰厚呢。”红玉便凑趣儿道。

大太太给兰芷芳芷准备的确实不少,因此便笑问道,“可是看着眼馋了?”

红玉一红脸儿,扑在了锦绣的身上不说话了。

锦绣扶着红玉,看着大太太舒畅的笑容,感觉心里被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填的满满的。

晚些时候,果然在大太太的院子里单开了一桌,其间六姑娘与七姑娘一同来了,见了女儿,大太太更加欢喜,况且七姑娘虽然是三房的,却与自己的爹娘不同,因此席上和乐一片。

脸色颇有些清冷的六姑娘晓得锦绣那一日说什么都不肯跟着大太太回来,脸色也越发地柔和,对着锦绣道,“你是个好的。”到底是对大太太一片真心了。不过之后锦绣方才发现六姑娘的“威力”,从养病到吃食再到什么房间最好多通风,竟是拉着锦绣说了好半个时辰,只说的她头昏脑胀,看着六姑娘就忍不住打哆嗦。

“你们姑娘,是跟你好呢。”见着了六姑娘滔滔不绝的样子,大太太竟然还在一旁笑得很开心。

却不见身边的七姑娘隐蔽地抖了抖小肩膀,看着锦绣的目光很是同情。

“大伯娘,听说同寿县主以后也跟咱们一处玩耍么?”七姑娘前几日听三太太嘀咕过这事儿,还被叮嘱要好好地奉承县主,便好奇问道。

一见七姑娘这么问,大太太便笑道,“娴姐儿比你还小些,性子也好,你只管把她当姐妹看就是。”

七姑娘果然就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有自知之明,不愿以高人一等的模样在外头自居,可是如三太太那般交代她攀附外头世家高爵家的小姐,也叫她脸上烧的慌,听了这个,便连连点头道,“多谢伯娘。”一边说一边讨好地捧着手里的小茶杯说道,“我敬伯娘与六姐姐。”

小小的女孩儿一派的干净天真,叫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一桌儿席面散了,两位姑娘回了老太太的院子,剩下的便也无趣,见锦绣面上还带着几分疲惫,大太太便放了她回去休息。连着几日,锦绣也只在屋里养神。

这一日,便见屋外头的帘子一挑,红玉的娘宋氏便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见锦绣要下地,忙止住了笑道,“太太都叫你歇,怎么我来了,你就这么伤神呢?”

“这几日劳婶子为我们走动,怪不好意思的。”因着大太太屋里几个丫头的身契都是宋氏在办,锦绣便不好意思道。“婶子费心了。”一边说一边扭身在床上摸了几下,摸出了一双素面的绣鞋来红着脸道,“婶子别嫌弃。”

宋氏也不客气,笑着接过了,见上头虽然几朵小花儿,别的全都不见,可是针脚却十分细密,选的料子也干净,晓得锦绣的手艺,便越发开怀道,“凭着你做成这样,竟是极好的了。”说完先将鞋一放,将一个盒子交给锦绣道,“从此以后,你便不是个丫头了。”

“都是太太慈悲。”这里头就是自己在古代的身份证儿了,锦绣抱着这盒子几乎要落下泪来,她从这一刻起,便不再是生死不能自主的丫头了。

“还有个事儿。”见锦绣抱命根子似的,宋氏也心里难受。

当年,她也曾想过出府嫁人的,可是还是因为自己的主子留在了这里,自然明白一个丫头对自由的渴求。

“婶子请说。”锦绣拭了泪急忙道。

“太太说郡主赏了你不少金银?”

“嗯。”锦绣便点头。

单单金银加在一起,便有二万五千两的银子,更何况那些珠宝衣料药材,直叫锦绣的眼睛发花。

她想了想便问道,“我是不懂这些的,只是想着拿这笔金银去买了房子地,每年还能得不少的出息。”至于其他的物件儿,便是有银子,一般人也不一定能买着那样好的,锦绣想着倒不如留起来,以供日后。

见宋氏若有所思,她急忙道,“婶子与我的亲娘也差不多了,莫非我还能疑婶子不成?”能与大太太那样好,宋氏不是那样心怀叵测之人。

“瞧你,我不过一个愣神儿,你竟说出了这么多。”到底锦绣不是自己的女儿,宋氏本就有些小心,听了锦绣的话倒是面色微缓,拉住了锦绣的手笑道,“不过依我的想头,竟是只买地,不买宅子。”

见锦绣面上没有半分勉强,她便觉得为她筹谋也不是白费了,便解释道,“你年纪小,这几年只怕都要养在府里,便是买了宅子又有何用?反正若是日后你想出来逛逛,便住在婶子家,还便宜。不如都买了良田,每年卖的银子不用动,继续买地,到了你出府的时候,只怕就是个地主姑娘了。”

“可这地,怎么照看呢?”锦绣便有些发愁。

“可巧儿了。”宋氏笑道,“前儿个朝里有位阁老犯了事儿,抄出了好多的铺子田地来,都是好地方,我看着有些地方离着太太的嫁妆地很近,因此想来问问你,若是愿意,便买了,以后都托给给太太管地的管事儿,又轻松有不担心他们瞒你如何?”

“好是好,”锦绣便有些意动,然而却还是担心道,“会不会叫管事……”

“以后逢年过节儿,你送他几匹太太郡主赏你的好料子好首饰,他们就念佛了。”宋氏晓得锦绣的顾虑道,“太太大方,他们也不缺钱,只是都在乡下地方,只缺你手里那样儿的好东西。”又笑道,“知道你是个谨慎的,只是这事儿太太同意的,你也别担心。”

“料子什么的我不缺,”锦绣精神一振,笑道,“只要不叫别人觉得我仗着太太跋扈就行。”

“谁敢说什么呢?”宋氏到底觉得锦绣有些谨慎了,“况且你姐姐的地我也准备一起买,到时候你们的连在一起也便宜。”见锦绣不以为意,她便松了一口气道,“我看着地契了,都是良田,不过京郊的地少,更多的都是江南的良田。”

“太太在南边儿也有地?”锦绣不过接触了几日大太太的嫁妆,就倒霉地被困在了安平侯府里,因此知道的不多。

“自然有的,只是,南边儿的虽然肥沃些,却也贵,你觉得哪儿好?”

“都是什么价儿呢?”锦绣便问道。

“京郊的八两,江南的十二两。”见锦绣一怔,宋氏便笑问道,“怎么了?”

“有些便宜了。”锦绣不安道。

她虽然在府里,可是外头的地价却是知道的,毕竟她从前就想着脱籍后买些地来维持生计,因此造就知道,京郊的良田都是十两银子一亩,而南方的,都是十五两,忙问道,“婶子别瞒我,可是替我贴补了?”

“你这多心的,我给你贴补什么。”宋氏坐得久了,便起来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目中就是一亮道,“好茶。”

锦绣心虚地笑了笑。

这茶还是当初七姑娘给的,她与红玉都不通茶道,向来把它当解渴的东西,莫非这,还是好茶?

想到宋氏才是与大太太一同长大,行事无不风雅明白,锦绣便笑道,“七姑娘送来不少,婶子喜欢,便都带回去?”

“也好,免得叫你们这两个牛嚼牡丹了。”因着亲近,宋氏也不客气,回身去后头的柜子里取出了几个精致的茶罐儿来,与锦绣绣的鞋放在一起,这才说道,“这里头的门道儿你不懂,真要往外头卖确实是那个价儿,不过咱们……”她昂然笑了笑道,“咱们府里的旁系主子多在朝中,虽然官儿不大,可是如这样的事儿,却是很说了算的。”

宋氏口中的府里,只怕说的是南阳侯府了,锦绣也知道这回是沾了大太太的光,微微忖思,便说道,“五千两银子买京郊的,那两千两的金子我想要江南的地。”这样的好时机可不多,南边儿的地虽然贵些,可是却一年两熟,比北方的出产要多,若不是担心以后有些手头紧的时候南边儿太远,锦绣还想着连那五千两一起买呢。

“成了!”宋氏也是个爽利的,闻言便笑道,“既如此,过些日子我来找你取银子。”

“请婶子多费心了。”锦绣抿嘴一笑,又从床上的一个小匣子里取了一个荷包,塞到宋氏的手上笑道,“昨天与姐姐整理东西,正看到这个,给明玉妹妹玩儿吧。”

明玉是红玉的幼妹,今年才四岁,备受宠爱,连大太太都发了话儿,不用她以后进来服侍。

宋氏一打开,见得里头是几颗滚圆的珠子,新鲜的却是这几颗珍珠都是粉红色,便皱眉道,“她小孩子家家,要这么贵重的东西做什么?你留着以后打首饰。”说完便往锦绣的手里推。

“我还有呢。”锦绣只笑道,“再说姐姐也有的,明玉没有,岂不是生分?”她拉着宋氏的手软声道,“好婶子,别推了。”

“红玉那丫头。”宋氏哼了一声,到底知道这是锦绣的心意,况且她在大太太身边,这些大太太也是随手都给的,便也不推辞,只说道,“你一个人在府里,多存着些东西,手头儿别太宽松了。”

“不是明玉,我也不给她的。”锦绣笑着与宋氏玩笑了几句,因她如今事儿忙,便下了地送她出去。

果然过几日,宋氏便过来取了银子,大箱的金银一运走,除了锦绣手里的地契,她竟又成了穷光蛋,然而抚着手上的几张纸,锦绣却也眉开眼笑。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竟会在这个年纪,便攒下了这样的家业。

与红玉一同将各自的东西锁好,她又取了永昌郡主赏的难得的料子给了兰芷芳芷,便又忙忙碌碌地跟着两个大丫头忙院子里的事儿。除了同寿县主叫了她几次过府,竟是太太平平地过到了冬天。

眼看着将要过年,府里头都忙得不行,连向来悠闲自在的锦绣也开始派起了活计,这一日好容易将手里兰芷交代的清点大太太库里药材的事儿忙完,看着天色还早,大太太便叫她往院子里逛逛,散散心。

院子里如今银装素裹的,到底有些冷,锦绣微微迟疑,便披上了一件斗篷往七姑娘的房里去,才刚刚走到那一日被撞的假山前头,便听得后头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未待她惊叫,便见得一个冻得硬硬的小砚台滚了出来,一低头,便对上了一双惊慌的眼睛。

 

第31章

这是当日的那个少年,三房的庶长子齐宣。

锦绣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就见到他惶恐得浑身发抖,满是冻疮的手偷偷地探出来,把脚下的小砚台抓在手里,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只是低下了头,等着最终的宣判。看着这样的少年,锦绣的心里头便一阵的发酸。

她一直都知道,三房里三太太厉害,三老爷只知道自己寻欢作乐,一干下人也不将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却不知道如今,他已经这样艰难了。

连想要读书,都不敢被人发现。

或许是天寒,锦绣觉得脸上发僵,连个笑容都露不出来,沉默了许久,这才向后退了几步。

齐宣反射一般抬头,似乎是在诧异,锦绣竟然没有对他说出不好听的话来。

就在此时,远远地就传来了唤人的声音,锦绣一转头,便见红玉披着一件火红的狐狸皮披风往着此地追来,听到后头响了响,齐宣飞快地躲到了假山的后头,敛目许久,终于对着红玉迎了上去。

“离得远我就觉得是你,”红玉笑嘻嘻地抓着锦绣的手道,“你在那儿看什么呢?”说完便也往假山看。

“没什么,就是心里头累,发会儿呆罢了。”锦绣急忙把红玉往着别处带,口里问道,“姐姐是来寻我的?”

“外头这样冷,你还发呆。”红玉嗔了一声,便笑着去抓一边儿干净的雪,口里笑道,“太太叫我来寻你,管着咱们在南边儿地的管事儿来给太太请安,连着咱们今年的出息也带来了。”她偷偷笑道,“咱们这回捡了个大便宜,那地买来的时候,里头的粮食还没有收呢。”

宋氏是个不在乎银子的,因此红玉刚脱了籍,她便在锦绣的地边儿上也给红玉买了一个八十倾的庄子,由着红玉自己打理,也是为了叫红玉在内宅手头宽松些。

“婶子选的地,哪里有不好的呢?”说起来宋氏是真的上心,半分都没有敷衍,因此锦绣心里也十分感激。

“去了你就知道了。”红玉显然很是兴奋道,“要我说,南方的东西是有趣,好多我都没有见过。”又跺脚道,“可比这冻得人心里发慌的地儿强多了。“

锦绣心里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却微微地放大了音量,说道,“也就是在外头无遮无挡的才冷,姐姐不知道,只要有个屋子,便是像北院儿里头那多少年都没人走没人住的地方,也暖和许多呢。”

“哪里比得上咱们的屋子。”锦绣与红玉的屋里到了冬天,时时都点着银霜碳的,便撇嘴道,“黑乎乎的,谁会去那儿。”

目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无声无息的假山,锦绣便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来,“是啊,谁会去那儿呢?”

虽不知锦绣为何会扯到这个话题,红玉也不过好奇地看了锦绣一眼。两个人回了院子,知道那位管事还在于大太太回话,便回了自己的屋子。迎面一股暖风扑面而来,解了披风,锦绣便坐在了床上有些发怔。

“你怎么了?”呼啦啦地自己趴在柜子里翻东西,红玉见锦绣面色不对,便好奇问道。

她总是觉得,从园子里回来,锦绣便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